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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沈玉关

    胡笳自来熟地揽住罗成的肩膀,二人自罗成醒来就侃了一晚上的大山,颇有一些相见恨晚之意,地窖里光线很暗,沈齐背着身挨着罗成休息,可还是抵不住这俩人说说笑笑。

    对于一个聊得来的女孩子罗成很是喜欢,攀谈中胡笳对她死去的同伴只字未提,仿佛一句不打不相识就真把一切揭过了一般。

    在交谈中,罗成得知胡笳是峨眉云游的弟子,数月前到访巴国边界,在离小界关二十余里江津渡的沧江剑派任挂名客卿。昨天赵掌门登门,命她带领十五名新进弟子来小关城配合行动。

    “是什么行动?”罗成听到这十分诧异,沧江剑派他是知道的,属于小关城外极少的汉人门派,其门风清正,弟子也注重修心开悟,虽离着不远,罗成还未曾见过其弟子出游,恃强凌弱之事更是闻所未闻。

    “我也不知,只说尽管来此,见方府而入,到时自有人来接应。”胡笳低下头,“不想刚进城中,四面都是火,我等寻觅多时也不见那方府在哪,正转圈时遇到了二位少侠。”

    看来想要报仇,得从沧江剑派入手查起了。罗成想着今夜的蹊跷,突然,一道细微地落地声传进了他的耳朵,罗成忙看向沈齐,沈齐此时睡的正熟,昏暗的灯火下似乎也抖了一下肩膀,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胡笳见罗成面色凝重地看着面前的一团阴影,也收起了笑颜,问道:“方少侠,怎么了?”

    罗成的瞳孔骤然放大,沈齐也是同一时间翻身而起,他们现在心中的唯一想法就是快!太快了!沈齐的轻功已经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了,可与此人相比,仿佛是婴儿学步一般,他甚至还没站稳身子,此人就已经冲到了罗成近前。

    此人双掌齐出,一掌对上了罗成的双臂,一掌对上了沈齐的右掌。

    罗成护住胸前,一股无与匹敌的巨力从他的两臂之上传来,罗成感觉双臂像是失去了知觉,一股腥臭涌上了咽喉。相蛛已经一天没有折腾了,此时仿佛被这巨力唤醒了一般,在罗成体内猛烈挣扎,如此内外夹攻使得罗成十分难受,但这相蛛只挣扎了片刻便又回归了平静,罗成得以凝神聚气稳住了身形。沈齐则更加不堪,他的袖口被震成了粉碎,身体倒向了后面砸碎了不少菜坛子。

    “沈家的人?”那人的声音十分熟悉,刚刚的交手,此人的掌风已经吹灭了本就昏暗的一点烛火,罗成试探地问道:“李大哥?”

    “这……方兄弟?”李越宗大惊,他本以为罗成早已爆体身亡,没想到不仅好好地,还接下了他一掌。“方兄弟是沈家弟子?”

    罗成听李越宗这么说,长舒了一口气,看起来得救了。沈齐重新点上了烛火,李越宗见到沈齐和胡笳自言自语道:“这就不奇怪了。”

    李越宗捏了捏罗成的胳膊,高兴地问道:“你小子什么时候学了沈家的内功?嗯……太脉素心决温和平正,若真是练成了,我那股子真气被你炼化留作己用倒也不是不可能。”

    “李大哥,你出手也忒重了,怎么也不问个青红皂白就打人?”

    “害,怪哥哥我了,我这堵了城门正捉拿司蔻呢,这小妮子可真是属泥鳅的,两千人把小关城翻了个底朝天愣是没逮着,这不,我听见这地窖里有女子运功,心想是司蔻错不了,谁能想到是方兄弟。还没请教这二位……”

    “这位是我沈大哥,是我们这远近闻名的神医。”

    沈齐强撑着抱拳道:“金针沈家,沈齐。”

    “这位,是我昨晚新认的小妹子。”

    “峨眉金顶,胡笳。”

    “李越宗。”

    虽然心中已有猜测,但李越宗这个名字报出来对于他们二人还是十分震撼的,巴人这辈儿基本小时候都是听着李越宗的故事长大的,今天一个活生生的偶像站在面前,果然是英雄了得。

    “李将军神功盖世,今日一见……一见……果然,”话没说完,沈齐双腿一软,干脆盘膝而坐,调理起了内息。

    “李大哥,你要找司蔻不能在城里找啊,她早就出城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

    “好一会儿了,我们亲眼所见她带着人马叫开城门,出城去了。”

    李越宗听了,思忖道:“三个渡口我都已派兵去截杀,传消息回来具没有司蔻踪影,若是走陆路……不会不会,走陆路非三月不可回国,沿途馆驿都已废弃,走陆路回去难不成饿死么?司蔻定还在城里。”

    “可我明明……”

    “此女精于易容,真假难辨,你确定你瞧见的就是真人么?”

    “这……”罗成想到司蔻确实装扮起男子,无论是外貌还是声音无一不像。

    “沧江剑派!对了,沧江剑派!”罗成一拍脑袋,对李越宗说,“她定是躲在沧江剑派中去!”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这位胡妹妹就是沧江剑派的客卿,今天秘密被招入关内,定是沧江剑派和司蔻有所勾结。”

    李越宗瞧了胡笳一眼,说道:“赵掌门与我相识,必不会包庇司蔻,方兄弟,哥哥少陪了。”说罢,李越宗急匆匆地跃上地面。李越宗走了,沈齐睁开双眼松了一口气,见到没事人一样的罗成十分不解。“刚刚那一掌你也受了,竟然没事?”

    “初时很疼,后来……也就不疼了。”罗成挠了挠脑袋,忽然,一只苍老的手搭在了他的肩头,这着实吓了他一跳,一个老人笑吟吟地站在他的身边,已不见了沈齐和胡笳。

    “我的妈,你怎么每次来的都这么突然?”罗成抱怨地叉着腰,那老人笑笑一抬手,四周的景致又变成了那熟悉的寺庙。“沈玉关,你那些破事我实在看了太多遍了,下回能不能不要过剧情直接教啊?”

    “人老了念旧,喜欢絮叨。”沈玉关摸了摸胡子,“没大没小的,你得了老夫这么多恩惠,我还受不起你一句师父吗?”

    “呐呐呐,我可没有求着你学,每次都是你不打招呼就把我拉过来,我想不听都不成。”

    “你我有缘,不在名分上。”沈玉关坐在塔楼上,看着院中小尼姑出神。

    “你是说她还是说我呢?”罗成也坐了下来,“老爷子,你和阿茶姑娘最后怎么样了?”

    “她死了。”沈玉关木木地说,他看着院子里年轻的自己摔掉了阿茶端过来的粥碗,看着自己呵斥着阿茶不许她上前,看着自己拖着断腿往门外爬去,又被阿茶费劲背回……直到自己练成神功,想要将她一起带下山去。

    婆婆就站在他的面前,不屑地瞧着底下那个倔强的自己。

    罗成也终于看清了这个自称婆婆的女人,高挑的她穿着宽大的红裙没有束腰,黑发如瀑一直垂道脚下,一只猴儿从她的肩头跳下,将她散落在地上的头发都捧了起来,用嘴巴吹着上面沾染上的尘土。单是这身材说是罗成的姐姐都让少年老成的罗成有点下不来台,更别说那张脸真是画中都未能想象出的绝色。

    “你跟我走吧?”

    阿茶不说话,沈玉关一步一步走到了她身后,又轻声问道,“你愿意跟我走吗?”

    阿茶摇了摇头,端起衣物便往屋子里走。

    沈玉关追了上去挡在了门口,二人就这么站着,不说话。

    “你要跟了他去?”婆婆的声音突兀地回响在小院上空。

    “不,我不去。我不去的,婆婆。”阿茶像只受惊的小兽,连手上的衣物都失手连盆摔在了地上。

    “前辈,玉关初次拜访,为求前辈下山受了前辈一掌。”沈玉关拉起阿茶,将她护在了身后。“前辈以神功相授,此等恩情玉关永生难忘,定当报答。”

    “那是阿茶教你的,与我何干?你这等微末功夫也敢夸下海口报答我?”

    “若是没有前辈许肯,玉关何如能在前辈眼下得此机遇。”

    “你倒是会说话,我说了,你这等微末功夫,长进了也好,死了也罢,你能活到如今尽是阿茶的主意,我本意将你废了圆了她的心思,却不想这妮子反倒是将你医好了,真是世间少有的蠢笨之物。”

    “阿茶姑娘的恩情自是玉关一辈子报答不完的。”沈玉关牵着阿茶步步后退,“今日我要为阿茶姑娘向婆婆求一个自由身。”

    “自由身?你不愿再侍奉我吗?”

    “阿茶愿意。”阿茶把脸埋在了沈玉关的后背,她轻轻地从后头揽着沈玉关的腰身,柔声说道,“关哥,我自打记事起就是婆婆养育的我,我侍奉婆婆并没有半分勉强,你快走吧。你的家人,你的病人都在等你,你不是常说你要出去兼济天下吗?你得了婆婆的衣钵,你的天下在等着你。”

    沈玉关握住了她缠绕在自己腰身上冰凉的小手,许是做多了杂活儿的缘故,她的十指上摸上去都有一层不薄的老茧。“你便是这天下,我最想护住的那一个。你若是不愿意跟我好,你如今还哭什么?”说罢,她的手先是一松,而后更加紧紧地抱住了他。

    他能听到她的笑,吸了吸鼻子。

    一条红裙从半空中缓缓落下,沈玉关这才看见塔顶的女人。

    “那……就是婆婆?”

    阿茶埋在他身后的脸狠狠地点了两下头,

    “您看着,真是天上的仙人。”她背对着初晨正冉冉升起的太阳站着,那人那猴儿那塔在院内拖出一条长长的夸张的影子。

    “阿茶。”

    阿茶应了一声,双手刚松了松沈玉关的腰身,又被沈玉关一把拽住了,二人紧握着手,一齐抬头望向那塔顶的女人,此时的太阳虽不刺眼但也明晃晃地照的人眼睛难受。

    “带我走吧?”

    “好。”

    那轮明日在二人的眼中急速地放大,此时伴随那女人从塔顶落下的除了一把细长的直剑,还有……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