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蜘女 （2）
（二）诸葛晴
丁家的流水席果然很豪放大方，虽然是小乡镇的士绅，菜肴未见得多精美讲究，却都是大碗鱼肉，一桌一桌摆上来的。来吃席的乡人也是挤挤攘攘，吵吵闹闹的，也不乏有些人觑见主家不备，就偷取些菜肴在袖中怀中，带回家去。
秦艽考虑到墨隐这付少女形象还是有点扎眼，便让他穿了她的衣服，改做少年打扮。带着墨隐到了开席的地方，也是找了一个边缘上的座位坐下。墨隐高兴得不顾自己的美人形象，大吃大嚼起来，只引得旁人纷纷侧目。有认识他们两人的，便也道破了墨隐的女子身份，嘲讽道：“看来秦秀才是难养这美人妹妹了，教她一个女孩子这般馋样，可怜，可怜！”
秦艽倒是充耳不闻，只是也拿着一碗饭在吃。墨隐朝那人瞪了一眼，依旧继续吃；席间的乡人们继续起哄着，有个轻狂人站了起来，直接调戏道：“小美人，不如别跟着你那穷秀才表哥了，跟了你王哥我，每天都有猪肉吃……”
话音未落，却骇然变色，大叫一声，跳了起来，一头栽在地上，口吐白沫晕倒了。席间众人急忙过去查看，有用力拍的，有掐人中的，都不管用。秦艽当时是急忙站起来，想去探看，却又觉得不好去，也不甚想去。再一回头，看到墨隐依旧在原地吃得满嘴流油，一时间又无奈又好笑，只又坐了下来，道：“不是你做的吧？”
墨隐嘴里还嚼着一块鸡肉，含含糊糊道：“我要弄他，也须得吃完再弄。谁好端端的先不吃饱，去管别人？我劝你也多吃点，看你这么瘦，以后……咳咳，你赶紧吃，以后才不会跟我抢食物。”
秦艽啼笑皆非道：“我何曾与你抢过！”
墨隐不答，只是继续大吃大喝。偶尔回头看到秦艽似乎没怎么吃，便自作主张给她夹了好几块大块的肉到碗里，又道：“我劝你别端着书生架子！你往日去给人家做活时都说了，你不是那等只会读书的人，耕种砍柴什么的，万民百业，无分贵贱，为了谋生也都能做。如今你倒不像庄稼汉那样吃饭了，明天哪有力气去干活？”
席间没去理会那人的其他乡民也都笑说墨隐说得对，秦艽听了，便也只得全吃了。去料理那王哥的人也都在主家的帮助下把人抬走了。流水席照旧，他们这一席吃完，墨隐自是心满意足，跟秦艽离了席。墨隐还待秦艽要做什么，比如在丁府附近转悠一圈之类的。但是秦艽似乎没在意，带着墨隐便要往家的方向去。墨隐急忙拉着了她，道：“你就这么去了？”
秦艽道：“自然是要回家去。你看这席上，全程都没有丁举人家的人出来，只有管事的奴仆在接待亲友。我即便有心看看，也见不着他们本家的人，看不出端倪来。”
墨隐听了，眼珠儿滴溜溜转了一圈，附耳对秦艽道：“不如我露出本相，从墙头那儿跳进去探探？”
秦艽犹豫道：“会有危险吧。”
墨隐撇撇嘴，知道秦艽是不让去了，便有些灰心丧气道：“这么说来，我们只是来吃一顿的？”
秦艽笑道：“难道你原先不是为了吃东西来的？”
墨隐一下子张目结舌：“唉？我……这……”
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气恼得很。“我”“这”了半天，只是瞪着一双金色的圆眼不说话；秦艽一时间又忍不住笑了，道：“好了好了，既然如此，我们便直接去拜问一下丁举人或者他家少爷，看看怎么个情况吧。”
墨隐又气头上了，道：“哼，我看你未必进得去！”
秦艽笑吟吟道：“怎么就不进得去呢。”
话音未落，身后却忽然传来一个急匆匆的声音道：“请秦相公、墨姑娘二位留步！我家少奶奶有请！”
两人一回头，却是丁府的管家急忙忙地跑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家丁。秦艽便笑道：“你看，这不是来了吗？”
墨隐撇撇嘴，对那丁管家道：“叫我们做什么？我和表哥又不是丁府亲眷，吃了你们一点子流水席，就要找我们麻烦？”
丁管家急忙赔笑道：“姑娘说哪里话来！这其中却大有缘故，想来姑娘也忘记了：我家少奶奶朱氏，原是东州罗城人，十年前便随父母举家搬来这镇上，两年前才过门的；虽然年纪幼小，许多事都忘记了，却不曾忘记了姑娘与诸多姊妹；今日远远看到姑娘，立刻就认出了姑娘是少奶奶亲亲的两姨表妹呢！姑娘一定也还记得罗城的姨妈和朱家表姐，还请去见见罢！”
这管家自然是满嘴胡诌，但墨隐和秦艽相视一笑，便知端倪。墨隐便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道：“哎呀呀，原来是朱家表姐！我还道兵荒马乱，流落一方，不能再相见，谁知竟在此重逢！快快带我去见见她，也看看那四个表侄儿去！顺带儿也告诉她，我竟也寻着了秦家表哥，她必是欢喜的！”
说罢，便拉着秦艽，随着管家一路走回去，从后门悄咪咪地进了丁府；管家又引着二人到了正房门口，道：“请两位进去罢，少奶奶等候许久了。”
这两人一路走来，但见偌大的丁府，外头自然是热闹的，越往里走，越是安静，仆妇诸人越发少，且神情呆滞、面容发青，自然是猜到几分。而到了这正房外，已然有一股阴森之感，游廊檐角上，挂着不少新鲜完整的蜘蛛丝，只看的秦艽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墨隐正要推门，听到秦艽叹气，便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门内却传来一个娇媚的声音道：“秦兄弟何故叹息呢，是表姐这里招待不周么？且先进来叙叙旧罢。”
墨隐便推开了门，两人走进去，墨隐登时吓了一跳，却见屋内挂着一堆蜘蛛网，层层叠叠，竟如同进了盘丝洞，而一个端丽明艳的年轻女郎正坐在床榻上，身上也裹着不知道用了多少蜘蛛丝盘成的素色衣裙，地上则是一堆小蜘蛛的残壳。秦艽却似乎早料到如此，只是默不作声。
女郎笑道：“既然是同道中人，那我明人不说暗话了，小女诸葛晴，本住在桥南镇西村外的山谷之中。并非这丁府的朱少奶奶。那两个凳子是干净的，两位可放心就坐。只是此刻我身有不便，丁府的人又都已被我害了，所以府中连茶水都没有了，请二位见谅。”
墨隐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秦艽已然露出了一脸头疼的表情，十分勉强地坐下，道：“诸葛姑娘，丁家鱼肉百姓横行乡里，你已惩治，我也管不着这些。只是其实我今天来，是为了村里的李氏父子来的。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让诸葛姑娘雷霆大怒了，只看他们是乡里愚夫，稍稍教训一下，也就行了。且姑娘原是世外之人，久住人间，也十分不宜。若姑娘有何不能解的事，秦艽愿略尽薄力。”
诸葛晴闻言，不由得笑道：“好，好，原来当初村里异象，原是因你，而非这小猫儿，这倒是我看错了。细看看……咦，你竟是何方神圣？罢了，罢了……”顿了顿，又收敛笑容，微怒道：“你道我为何为难李家父子？我今日不得逃脱，却都是李阿牛之故！”
丁家的流水席果然很豪放大方，虽然是小乡镇的士绅，菜肴未见得多精美讲究，却都是大碗鱼肉，一桌一桌摆上来的。来吃席的乡人也是挤挤攘攘，吵吵闹闹的，也不乏有些人觑见主家不备，就偷取些菜肴在袖中怀中，带回家去。
秦艽考虑到墨隐这付少女形象还是有点扎眼，便让他穿了她的衣服，改做少年打扮。带着墨隐到了开席的地方，也是找了一个边缘上的座位坐下。墨隐高兴得不顾自己的美人形象，大吃大嚼起来，只引得旁人纷纷侧目。有认识他们两人的，便也道破了墨隐的女子身份，嘲讽道：“看来秦秀才是难养这美人妹妹了，教她一个女孩子这般馋样，可怜，可怜！”
秦艽倒是充耳不闻，只是也拿着一碗饭在吃。墨隐朝那人瞪了一眼，依旧继续吃；席间的乡人们继续起哄着，有个轻狂人站了起来，直接调戏道：“小美人，不如别跟着你那穷秀才表哥了，跟了你王哥我，每天都有猪肉吃……”
话音未落，却骇然变色，大叫一声，跳了起来，一头栽在地上，口吐白沫晕倒了。席间众人急忙过去查看，有用力拍的，有掐人中的，都不管用。秦艽当时是急忙站起来，想去探看，却又觉得不好去，也不甚想去。再一回头，看到墨隐依旧在原地吃得满嘴流油，一时间又无奈又好笑，只又坐了下来，道：“不是你做的吧？”
墨隐嘴里还嚼着一块鸡肉，含含糊糊道：“我要弄他，也须得吃完再弄。谁好端端的先不吃饱，去管别人？我劝你也多吃点，看你这么瘦，以后……咳咳，你赶紧吃，以后才不会跟我抢食物。”
秦艽啼笑皆非道：“我何曾与你抢过！”
墨隐不答，只是继续大吃大喝。偶尔回头看到秦艽似乎没怎么吃，便自作主张给她夹了好几块大块的肉到碗里，又道：“我劝你别端着书生架子！你往日去给人家做活时都说了，你不是那等只会读书的人，耕种砍柴什么的，万民百业，无分贵贱，为了谋生也都能做。如今你倒不像庄稼汉那样吃饭了，明天哪有力气去干活？”
席间没去理会那人的其他乡民也都笑说墨隐说得对，秦艽听了，便也只得全吃了。去料理那王哥的人也都在主家的帮助下把人抬走了。流水席照旧，他们这一席吃完，墨隐自是心满意足，跟秦艽离了席。墨隐还待秦艽要做什么，比如在丁府附近转悠一圈之类的。但是秦艽似乎没在意，带着墨隐便要往家的方向去。墨隐急忙拉着了她，道：“你就这么去了？”
秦艽道：“自然是要回家去。你看这席上，全程都没有丁举人家的人出来，只有管事的奴仆在接待亲友。我即便有心看看，也见不着他们本家的人，看不出端倪来。”
墨隐听了，眼珠儿滴溜溜转了一圈，附耳对秦艽道：“不如我露出本相，从墙头那儿跳进去探探？”
秦艽犹豫道：“会有危险吧。”
墨隐撇撇嘴，知道秦艽是不让去了，便有些灰心丧气道：“这么说来，我们只是来吃一顿的？”
秦艽笑道：“难道你原先不是为了吃东西来的？”
墨隐一下子张目结舌：“唉？我……这……”
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气恼得很。“我”“这”了半天，只是瞪着一双金色的圆眼不说话；秦艽一时间又忍不住笑了，道：“好了好了，既然如此，我们便直接去拜问一下丁举人或者他家少爷，看看怎么个情况吧。”
墨隐又气头上了，道：“哼，我看你未必进得去！”
秦艽笑吟吟道：“怎么就不进得去呢。”
话音未落，身后却忽然传来一个急匆匆的声音道：“请秦相公、墨姑娘二位留步！我家少奶奶有请！”
两人一回头，却是丁府的管家急忙忙地跑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家丁。秦艽便笑道：“你看，这不是来了吗？”
墨隐撇撇嘴，对那丁管家道：“叫我们做什么？我和表哥又不是丁府亲眷，吃了你们一点子流水席，就要找我们麻烦？”
丁管家急忙赔笑道：“姑娘说哪里话来！这其中却大有缘故，想来姑娘也忘记了：我家少奶奶朱氏，原是东州罗城人，十年前便随父母举家搬来这镇上，两年前才过门的；虽然年纪幼小，许多事都忘记了，却不曾忘记了姑娘与诸多姊妹；今日远远看到姑娘，立刻就认出了姑娘是少奶奶亲亲的两姨表妹呢！姑娘一定也还记得罗城的姨妈和朱家表姐，还请去见见罢！”
这管家自然是满嘴胡诌，但墨隐和秦艽相视一笑，便知端倪。墨隐便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道：“哎呀呀，原来是朱家表姐！我还道兵荒马乱，流落一方，不能再相见，谁知竟在此重逢！快快带我去见见她，也看看那四个表侄儿去！顺带儿也告诉她，我竟也寻着了秦家表哥，她必是欢喜的！”
说罢，便拉着秦艽，随着管家一路走回去，从后门悄咪咪地进了丁府；管家又引着二人到了正房门口，道：“请两位进去罢，少奶奶等候许久了。”
这两人一路走来，但见偌大的丁府，外头自然是热闹的，越往里走，越是安静，仆妇诸人越发少，且神情呆滞、面容发青，自然是猜到几分。而到了这正房外，已然有一股阴森之感，游廊檐角上，挂着不少新鲜完整的蜘蛛丝，只看的秦艽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墨隐正要推门，听到秦艽叹气，便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门内却传来一个娇媚的声音道：“秦兄弟何故叹息呢，是表姐这里招待不周么？且先进来叙叙旧罢。”
墨隐便推开了门，两人走进去，墨隐登时吓了一跳，却见屋内挂着一堆蜘蛛网，层层叠叠，竟如同进了盘丝洞，而一个端丽明艳的年轻女郎正坐在床榻上，身上也裹着不知道用了多少蜘蛛丝盘成的素色衣裙，地上则是一堆小蜘蛛的残壳。秦艽却似乎早料到如此，只是默不作声。
女郎笑道：“既然是同道中人，那我明人不说暗话了，小女诸葛晴，本住在桥南镇西村外的山谷之中。并非这丁府的朱少奶奶。那两个凳子是干净的，两位可放心就坐。只是此刻我身有不便，丁府的人又都已被我害了，所以府中连茶水都没有了，请二位见谅。”
墨隐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秦艽已然露出了一脸头疼的表情，十分勉强地坐下，道：“诸葛姑娘，丁家鱼肉百姓横行乡里，你已惩治，我也管不着这些。只是其实我今天来，是为了村里的李氏父子来的。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让诸葛姑娘雷霆大怒了，只看他们是乡里愚夫，稍稍教训一下，也就行了。且姑娘原是世外之人，久住人间，也十分不宜。若姑娘有何不能解的事，秦艽愿略尽薄力。”
诸葛晴闻言，不由得笑道：“好，好，原来当初村里异象，原是因你，而非这小猫儿，这倒是我看错了。细看看……咦，你竟是何方神圣？罢了，罢了……”顿了顿，又收敛笑容，微怒道：“你道我为何为难李家父子？我今日不得逃脱，却都是李阿牛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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