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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蜘女 (1)

    (一)丁府喜事

    秦艽也曾在某些时候,对于这些如同长了翅膀一样的,关于她和墨隐的传闻,生出过忧虑;但这并无关乎什么“名节大事”,而是更要命的,怀璧其罪之事。

    在腊月二十那天,山南镇上的丁举人开始大摆三天流水宴,说是天大的喜事,丁举人的儿媳妇居然一下子生了个四胞胎。

    原本这个事情跟秦艽没有关系,她本身深厌丁举人一家在乡里胡作非为欺男霸女的行为,所以并不像其他穷书生一样会去打秋风、做清客。唯一一次,就是那时候丁家实在急需一个能写会算、又吃得了苦、愿意下村去的临时账房,村里人牵线说她能去,她才勉为其难地去了;但她去了之后才发现居然是去收账,而且收的是利滚利到很夸张的印子钱。

    面对刚经历过荒年,两个一样瘦骨嶙峋的白发人,她一句话也说不出,空着手回去了;事情没办成,丁家人固然对她没啥好脸色,只是考虑到毕竟辛苦了一趟,对方拿不出钱也是意料之中,便拿了五十文钱出来打发了她。她出了丁府,便又转身去看了那老两口,将钱给了他们。

    老两口固然是千恩万谢,丁府那边却是再也没什么活计要她。当然,她也不愿再接近丁府。

    所以这次丁府四胞胎的流水席固然是在乡里传的很热闹,乡里人基本都想去看看热闹,吃上一碗喜酒。但秦艽到底充耳不闻、无动于衷。

    但是墨隐可不一样——他只是一只刚化形的,嘴馋的小猫妖,以前是猫儿形态的时候,他就不会错过这样的宴席,必然要去偷吃点酒肉的;如今成了人,居然不能去,是何道理?

    所以他便向秦艽撒娇,秦艽只得叹了一口气,道:“你要去,我就去帮你多包点吃的回来吧。”

    墨隐看得她面露难色,便有些气,道:“为什么不是我们一起去?平时还想尽办法给我买吃的呢!那天阴差阳错的,都去跟在河边钓鱼的熊妖买鱼去了。亏得你不仅带了人类的钱,还带了些麦芽糖,哄住了它,不然它怪你惊走了它的鱼,又给它用不上的钱,干脆把你一爪子掼进冰窟窿里打窝呢!”

    秦艽一听,也又是气又是笑,道:“怎么好好的又说起这事情,我肉眼凡胎远远辨不清人类妖怪。但这也没什么,不是到底拿了糖跟它换了鱼来给你吃吗?我并不是不想带你大快朵颐去。只是这丁举人一家子,素日欺男霸女惯了,你道他这给他生了四胞胎的儿媳妇从哪来的,就是从这村里抢的!”

    墨隐愣住了。

    秦艽叹道:“这个新媳妇我其实原也认识的。就是村东头李大爷和他的独子李阿牛在十月份的时候,在山上看到的一个晕倒的女子,她当时衣服破破烂烂,浑身全是血迹。阿牛探到她还有呼吸,便把她带回了家里救治。后来她醒了,说自己原是山窝子里独户屯人家的妹妹,姓诸葛,因出来砍柴,失足滚落山坡,才受了伤,家里还有哥哥。李阿牛便答应她等她伤好了送回去,又去山里找她哥哥,却不曾找到。谁料到这姑娘生得太美了,不多时乡里镇上都知道了,丁举人的儿子也见了,便把她抢了去,只说这其实原是他府上的逃奴,又去告李家人窝藏逃奴,将李家父子都关进了县牢,至今还不知道生死。”

    墨隐一时间无可回话,过了一会,才道:“你担心我也被……?”

    秦艽道:“是呢,是有一点。”

    墨隐撇撇嘴,刚想杠她两句,却突然发现了不对劲:“等等,你说什么,十月份那个姑娘被抢,腊月就生了四胞胎?”

    秦艽颇有深意地笑了:“是的,谁都知道丁举人这媳妇是刚抢走两个月的,如今生了四胞胎,丁家还要大张旗鼓办喜酒,任旁人怎么说都不管,一味只说这位丁少奶奶并不是两个月前以逃奴名义抢去的诸葛姑娘,而是已经过门两年的儿媳妇朱氏。但这丁少爷究竟是未曾办过任何喜事。且这少奶奶,是从十一月便开始挺着大肚子在镇上走动的,赫赫扬扬趾高气昂,谁都见过的,就是那诸葛姑娘。”

    墨隐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难道是刚化形所以还没学会人类的思维——啊呸呸呸,什么鬼,这绝对不是他的问题:“难不成这丁少爷这么喜欢诸葛姑娘,不明不白也认了这便宜孩子……”

    “谁知道呢。”秦艽的笑里藏不住一股既神秘又得意的狡黠。墨隐死死地盯着她,盯了很久,突然咬牙切齿道:“姓秦的!”

    “唉?怎么怎么,怎么生气了啊?”

    墨隐站了起来,立在秦艽面前——虽然墨隐的外表是个美貌少女,却着实地比秦艽这个瘦弱的真女子高大:“肉眼凡胎是吧,什么都不知道是吧?你要是真的肉眼凡胎,会在去买鱼的时候带上一罐子糖去?你这话拿去骗别人则可,想骗我?是不是要我吃了你,尝尝是人肉味还是妖怪味才罢休?”

    秦艽又笑了,撸起袖子,伸出一只削瘦的手,道:“你咬一口看看,是不是人?”

    “你!!”

    墨隐真的炸毛跳脚,恨不得一口咬上去了。幸好,秦艽看着他快要变回黑猫上蹿下跳的样子,便道:“好好好,那我不瞒你了。不过,我只是看出了一些端倪,但并不能确定。而且,这个事情也确实让我担心会有人打你的主意。”

    “……”

    墨隐又撇了撇嘴,道:“我有什么怕的,我跑了就是。我看你是怕我跑了,别人也拿你下狱,逼问我的下落……”说到这里,觑见秦艽突然变得难以言表的神色,便立刻改口道:“好好好好好,依你依你依你,横竖你救了我……哼。”

    秦艽这回却是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见他又气闷地在床沿边坐下,便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道:“不,我改变主意了,我们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