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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穿兽皮的青年

    “安全!”唐威检查完最后一个角落,朝同伴们吼了一嗓子。

    “就这儿呗?”李暮雨将钢管支在墙边,捡了些石块开始搭灶。

    “没地儿接水,先吃干货吧。”林彤欢拉开背包,取出几块寒山薯。

    其时已至仲春。

    万千植物竞相抽芽,阳光和煦微风呢喃。

    五人仍旧紧贴城区边缘,用双脚丈量泠雨的大地。

    泠雨里面没有日历,但料来已经进入三月,随着天气的逐渐变暖,城市边际线曲度渐现,开始朝东北方向倾斜,即代表他们已经走出很远的距离,从这座巨城的正西方来到了西北方。

    五人今天早早启程,来到此地已近正午,眼见附近有间废弃的工厂,便准备在这里暂时休息片刻。李暮雨和唐威昨天守夜,吃完饭便钻进厂房补觉,林彤欢也感觉有些疲乏,找了个背光的角落眯眼小憩。

    隗迷马南归却不嫌累,绕着院子饭后百步走。

    “来这儿多长时间了?”

    “几十天应该有了吧。”

    “感觉都过去好久了。”

    “过得充实就感觉慢。”

    “开始每天提心吊胆,不知不觉也习惯了。”

    “只要激发了原始本能,人的适应力是很强的。”

    年轻的男女不疾不徐,在空旷的院中信步徜徉,只见这间工厂废弃已久,被时间侵蚀得破旧不堪。龟裂的墙皮寸寸剥落,其上满是干枯的藤本植物,泛着一片死气沉沉的灰褐色。

    “冬天一冻,全都死了。”隗迷随手一拽,一根枯藤被应声拔起,随即软弱无力地垂向地面。

    “其实也没死透。”马南归顺势望去,见部分枯藤灰里泛绿,少数旁枝已经开始缓缓复苏。

    藤蔓历经数九严冬,纷纷落得枯萎干瘪。

    然枯皮之下却有新茎悄然萌芽,料来将会再次让厂房披上碧翠。

    “这些植物看着脆弱,实际上生命力很强,有光有水就能生存。”马南归靠着墙壁,伸手按住一根青藤,指腹轻柔地来回滑动。

    “感觉跟咱们差不多,有吃有喝活着就行,其他事儿也顾不上。”隗迷闻言咯咯轻笑,打趣着自嘲了一句。

    “咱们确实该像这些青藤一样,不管多苦多难都得先活下去。”马南归倒是没有笑,闻言慢悠悠地点头,五指轻轻抓紧墙皮。“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活下去才有机会回家。”

    马南归神情专注,声音温和而坚定。

    既像是说给身旁之人,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这模样落在隗迷眼里,则让她感觉赏心悦目。

    “认真的男人最帅了。”隗迷长睫忽闪,充满魅意地笑起来,旋即优雅地弯起手指,勾了勾马南归的下巴。

    “呵......”马南归近来被反复调戏,多少获得了一定免疫力,纵然腼腆却没有闪躲,脸颊微红地盯着隗迷。

    年轻的男女相对而立,眼中倒影着彼此的脸。

    无言的四目相顾之中,淡淡的旖旎悄然萌生。

    可气氛还没开始发酵,便被不协的声音打破。

    那是沉重的脚步声、充满戾气的呼喝声。

    还有不间断的哗啦声,像是清水在撞击铁桶。

    “大哥......让我歇会儿吧......”

    “歇个屁啊!才走几步路啊!”

    “真不行了......水要洒了......”

    “得得得!前边放下!”

    “谢谢大哥......”

    “猪一样!”

    隗迷和马南归各自警觉,扭头望向院墙的豁口,其余三人也听见动静,陆续从屋里跑了出来。不协的声音由远及近,一名青年率先走进来,背后跟着一个挑着水桶、累得气喘吁吁的中年人。

    那青年二十五六的模样,捏着长矛穿着一身兽皮。

    那中年人却并非生脸孔,正是先前见过的矮胖子!

    “你?!”隗迷见状愣了一瞬,随即发出高频尖叫。

    “孙子!”马南归同样火冒三丈,手指骨节捏得咔咔响。

    “......”另外三人闭着嘴瞪着眼,一副随时要爆发的模样。

    “大哥!救我!”

    矮胖子起初也是一怔,而后则惊出一身冷汗。

    直接把水桶往地上一撂,躲到青年旁边瑟瑟发抖。

    “什么情况?”

    被年长之人唤作大哥,那青年却也不以为意。

    先是瞅了瞅对面五个人,随后将目光投向矮胖子。

    “他们打过我!还抢我东西!”矮胖子委屈地说道。

    “放尼玛的屁!”唐威怒目圆睁,直接破口大骂。

    “......”

    那青年单手插着兜,瞥了眼旁边的矮胖子,又朝对面五人打量了一番,脸上露出不置可否的表情,似乎在分析这番话的可信度。过得片刻功夫,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于是试探性地开口发问。

    “新来的?”

    “什么?”

    “我是说,刚被绑到这鬼地方?”

    “噢,时间不太长。”

    “原来如此。”

    “你是......”

    “给你们说一下,这儿是我们虎牙帮的地盘。”

    “......虎牙帮?”

    “泠雨西北边,我们说了算。”

    “......”

    青年没头没尾地开口,很快得到想要的答案,脸上露出了然的表情,也没给唐威机会反问,自顾自地补了两句话。听了这番颇具江湖气息、宛如武侠剧台词的介绍,唐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隗迷和马南归也一脸懵圈,与同样困惑的林彤欢面面相觑,而李暮雨闻言则微微眯起眼睛。

    李暮雨遭遇绑架,与唐威相伴求生,先后结识了三位心地善良、足以托付安危的同道之人,为艰难的寻乡之旅平添了安宁与温馨。可他从来没有忘记,人跟人之间千差万别,脾气与秉性各不相同。即便同为失踪者、同样以归乡作为终极目标,撞到一起也未必能友好相处,面前这个矮胖子就是最好的例证。

    通过这番简单的对答,李暮雨确定了一件事,即在泠雨的苍茫大地上,存活的失踪者恐怕不在少数,乃至形成了泾渭分明的阵营。对于这种割据状态,他虽没感觉太过意外,却也产生了更多的疑问,此时见这青年懂得不少,便萌生了打探消息的想法。

    “这俩还是一伙儿的......”

    “不管因为啥事儿,总之是得罪人了......”

    “不跟我掐就不错了,还能跟我说实话么......”

    “要不干脆服个软......”

    “看来你们之间有误会?”

    李暮雨渴望情报,又怕对方帮亲不帮理,大脑飞快地转动起来,正琢磨着用什么样的方式沟通。那青年却抢先开口,露出近似善解人意的笑容,明明没有详细了解前因后果,便擅自给先前的冲突定了性。

    “那可不是啥误会!”唐威听罢老大不乐意,准备将缘由和盘托出。

    “不不不,别紧张。我这人好说话,也没打算追究。”青年似乎没打算听这些,抬起左手打断了话头。“依我看不如这样,你们来我虎牙帮。只要入伙那就是兄弟,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

    听了这番邀请,一行五人有些意外,十目相顾地彼此对望,试图从同伴们的眼中寻找答案。青年也没急着要回答,脸上泛起从容的笑意,目光扫过对面的三个男人,在两个女孩身上停留了更久。

    林彤欢和隗迷被盯得发毛,下意识贴近唐威和马南归。

    马南归见状眉头微皱,默默地看了唐威一眼。

    唐威却习惯让李暮雨做主,于是将目光投向自家兄弟。

    “......多谢好意,但我们还要赶路。”李暮雨沉吟片刻,平静地出言婉拒。

    李暮雨看得分明,即这青年满身痞气,对待矮胖子宛如牲口,面对冲突不问是非曲直、按个人喜好和稀泥拉偏架,恐怕绝不是很好相处的类型,至于其打量两个女孩的眼神,只要是个正常男人都能看得懂。

    李暮雨能够想象,这青年所谓的虎牙帮,大概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若仅仅为了打探情报,他倒不介意跟对方沟通,却不会傻到把自己和同伴们往贼窝里送。

    李暮雨心里清楚,自己的发言代表全员,而只要这话一说出口,便算彻底开罪了对方,兴许要被新账旧账一起算,最坏的情况是让大家卷入冲突,可饶是如此也没打算改变主意。

    便如李暮雨所料,四名同伴听了这话,几乎在同一时间轻轻点头,以沉默的行动对决定表示认可。至于对面的青年,闻言则骤然收敛笑容,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难看。

    “几位是瞧不上敝帮啊。”青年不冷不热地说道。

    “不敢,我们不太合群儿而已。”李暮雨不卑不亢。

    “也罢,人各有志,勉强不来。”青年貌似潇洒地摆摆手,随即单独竖起一根食指,点向身旁的矮胖子。“不过既然不想入伙,那先前欺负他的事儿,是不是得给我个交代呢?”

    “那是他的错!”马南归忍不住说道。

    “我信你个鬼。”青年缓缓挺直腰板。

    青年的身材并不高大,可在直起腰杆的瞬间,周身却散发出强大的气势,竟隐隐压过了对面五个人。仿佛露出獠牙的孤狼,又或是凶悍的原始人,早已品尝过无数鲜血,令对面的三男两女毛骨悚然。

    “我们愿意赔偿。”李暮雨咬牙沉默片刻,从背包里拿出好些犬肉。

    “打发叫花子呢?”青年的面色更加难看,似乎随时可能爆发。

    “那你准备怎么解决?”李暮雨收起肉块,左手在背后攥紧成拳。

    “你们这些人呀,可真不上道儿。”青年恨铁不成钢地评价一句,随即又换上轻松的表情。“算了,我这人脾气好,不跟你们计较。这胖子抬不动水了,你们替他抬回去,就算是两清了。”

    “恕难从命。”

    李暮雨听得分明,即这青年话里话外,无论招揽也好威胁也罢,主要目的始终是把己方五人拐走。他完全能够想象,若真去了虎牙帮大本营,怕是根本无法全身而退,于是异常坚定地摇了摇头。

    “你真的不太懂事儿呢。”青年闻言撇了撇嘴,眼神再度变得冰冷。

    “小雨,别跟他废话了!明摆着找茬儿!想打架就直说!”唐威憋了半天的火,此刻终于忍耐不住,怒吼着向前跨了半步。

    “呦嗬,脾气还挺冲嘛。”青年抖了抖手腕,将矛头斜指向地面,而在旁边看热闹的矮胖子,见状则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看来是不掐不行了......”

    李暮雨和性情很随和,平日里就算遇到冲突,也会尽量选择大事化小。可眼见对方步步紧逼,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他也只得叹息着轻轻闭上眼睛。待那双眼睑重新张开,漆黑瞳仁便温和不再,只剩下坚定的冷毅。

    正是其在避无可避之时,展现出的性格的另一面。

    “有意思,真没看出来,还是磕茬儿的主儿啊。”

    眼见兄弟俩战意渐起,青年收起了轻蔑之态。

    言语的试探到此为止,肃杀的气氛逐渐升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