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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原来是贼啊

    两人在一起后,也没有说是算作父子还是师徒。这都要怪柳城台自己没个正形。

    从第一天开始,他就没有什么威严,总爱跟小黑打打闹闹,就喜欢他那个张牙舞爪跟自己对抗的小模样。

    经常是来了兴致,就一个擒拿从背后捉住小黑,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让他喊爹。小黑自然不肯就范,一番挣扎逃脱魔掌,就仗着身子小巧灵活想办法绕到柳城台的背后,扑到他身上勒就脖子。然后柳城台就背着他开始转圈,直到小黑头被他转晕了,手一软飞出去算完事。

    每个月,柳城台都会到镇上买酒,顺带买一些食材调料。从小黑开始要识字,每次便又多买些书回来。回来当天自是要喝得酩酊大醉,喝醉了就开始撒酒疯。

    小黑开始还劝,后来发现劝也不听,就赌气跟他一起喝。然后他发现自己喝酒不醉,无论喝多少,喝什么酒都喝不醉。这个发现没让他不仅没让他感觉得意,反倒哀叹自己就只能是那个照顾醉鬼的人了。

    最让他受不了的是,柳城台不喝酒的时候,是个极潇洒随性的人,他有学问又长得好,说风流倜傥也不过分。可只要喝醉就变了个人,经常没来由的哭,不然就是胡乱吟诗还要逼着小黑联句,若是诗念完了还还没倒下,多半就会跑去竹林里撒疯,徒手弄断百十根竹子后,就直接靠着竹子躺下睡了。这个时候,小黑就得去把他扛回来,给他脱了衣服,擦洗吐了一身的秽物后服侍他睡觉。

    随着小黑长大,他对柳城台的照顾,已经渐渐开始多过柳城台对他了。

    他觉得柳城台有心结,也问过。可是不管他醉成什么鬼样子,却始终没说出什么。这几年小黑读的书越来越多,也懂了很多事情。在他练会了入门刀谱的那天,柳城台真的送给他一把刀。

    小黑规规矩矩的跪下,第一次给柳城台磕了头,说了句:“多谢师父。”

    柳城台当时就哭了,小黑只好又哄了半日。那情景想起来都有些狗血!

    谁知第二天睡一觉起来后,柳城台还是那个没正形的样子,他就是不喜欢一板一眼的生活。

    俩人的相处模式没什么改变,只从那以后,小黑就开始叫他师父了。这让柳城台很不满意,他还是经常让他喊自己爹。小黑也还是跟他笑闹偏不喊。

    小黑的武功越来越精进,柳城台就越发放心的出去闲逛。经常三五天不着家。这日从外面回来,怀里不知道抱了什么,神神秘秘的径直进了内室。

    小黑正赤着上身,在后院劈柴。见他回来喊了句“师父回来啦?”

    他也没应声,还从里面把房门插上了。

    小黑觉得奇怪,蹑手蹑脚溜到墙根下,竹屋自然多少会有些缝隙,望进去刚好看见师父面对着自己。

    柳城台打开包袱皮,里面是一把精致的手弩。他把手弩放到一旁的架子上,又小心翼翼的从里面取出一个金灿灿的圆形的东西,小心的用丝巾擦了擦,就开始对着那东西看,还不时噘嘴呲牙做各种表情。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用锦帕包了塞到枕头底下,晃荡着两条长腿坐在床沿上傻笑。

    那是个什么东西?出去了三天怎么回来变傻了?

    晚上,小黑把酒摆上桌。没费什么劲就把师父喝到喝桌子底下去了。柳城台一把搂过小黑的肩膀醉醺醺的叫:“兄,兄弟!”

    “好家伙,我又成兄弟了是吧?您可真是我亲爹!”

    抗他进屋上了床,从枕头底下摸出那个东西。左看右看也没觉得怎样,就是金灿灿的,上面雕刻着葡萄枝子和几只怪模怪样的虫子。

    柳城台是个很有品位的人,这竹舍虽是陋室,收藏的宝贝却不少。小黑从小见过不少他所谓“价值连城”的东西,都没觉得有什么用。一转头看见那只架子上的手弩,却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他起身取下来,不知道怎么使用,但是看弩箭锋利的箭头,他认得出这是个好武器。

    小黑在那研究手弩,床上那位突然一挥手,头上的一根白玉簪被他打飞出来,小黑忙过去接住。这东西师父很喜欢,若碎了明日又要长吁短叹,保不齐还得哭一鼻子。刚想给他放好,却听柳城台梦呓道:

    “江南何来雪后枝?疏花冷蕊玉参差。”

    见那白玉簪上是梅花式样,小黑顺嘴接了一句:“爱香何须寻花径,古树龙涎亦相识。”

    听了这句,他居然睁开迷离的双眼,有些茫然。小黑撇嘴偷笑一下,倒了杯茶送到床前轻声说:“爹!喝点茶解解酒。”

    这声爹让柳城台猛地瞪大眼甩了甩头,却又让他一阵眩晕,赶紧扶住脑袋。

    小黑又喊:“爹爹!”

    柳城台一脚踹过来,小黑也不闪躲,反倒抱住他的腿。把那杯茶更递进些:“爹~”

    “你又想要干什么?!”

    柳城台想把腿抽回来,可是酒醉让他使不上力气。这小子在他清醒时让他喊爹,就没有一次肯的。但是只要他想要柳城台教他武功,或者看上他的什么好东西了,就会趁他酒醉来这套。这种当上过很多次了,但小黑总能得逞。柳城台酒醒后再气也没办法,总不能对一个孩子食言吧。

    “嘿嘿,那个送我吧,您教我怎么用。”小黑嬉皮笑脸的指指手弩,又往前凑了凑。

    “那个,那个啊?”柳城台皱着眉头,很为难的说:“那个我已经答应给别人了,那人说愿意用三十坛子石冻春来换。”

    “石冻春?石冻春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我也能给您弄来!明天我就砍竹子去集市上卖了换钱。”小黑有些不屑。

    “卖竹子换钱?亏你想得出来。这附近十里八乡哪没有竹子?谁会买?”

    “那!我做成竹马,空竹什么的去卖!”

    看他认了真,柳城台心里有点爽。偏奚落他:“哼,一个竹马三文钱,一个空竹五文钱。一坛子上好的石冻春一百二十文,你要卖到何时才能给我换回来三十坛子?”

    小黑自小长在山里,那地方都是以物易物,跟了柳城台六年,虽然这个师父有些不着调,但是对他是真的疼爱。自己一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沉迷练武也未曾出去过,他看了书也晓得中原买东西是用钱的,只是从来不知道具体的价格。

    一坛子石冻春一百二十文?他知道石冻春在柳城台这里算不上好酒,那这些年光他俩喝掉的酒......

    小黑突然有些愧疚,原来这些年师父让他衣食无忧,是花了这许多钱的。他让自己喊声爹,确也是该的。

    实际上,他也不是不想喊,俩人的感情早就超越了寻常父子。只是早年柳城台总用这个话逗弄他,他也习惯了跟他玩对抗游戏。如今要正儿八经的改口,他倒是觉得难为情,喊不出口了。

    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柳城台把那条被他抱着的腿又伸了伸,找了个舒服姿势说:“哎呀,罢了罢了,你只给为师捶上一个月的腿,那把手弩就给你好了。反正石冻春的味道我觉得也就那么回事。”

    小黑没答话,倒真的一下一下的给他捶起腿来。柳城台眯着眼偷看他红红的小脸,心里得意的想着:本来就是给你的啊臭小子!

    有徒弟给他舒筋活血,这一夜睡得格外香。醒来时小黑已经熬好了米粥,师徒俩吃着饭,小黑把那个金灿灿的东西拿在手上问:“师父,这是个什么东西?”

    柳城台差点把粥喷出来,一把夺过,声音都发颤了:“你这个小畜生!昨晚我还只当你良心发现了,居然偷我的东西?”

    “我要想偷还拿来问您吗?昨夜你睡着以后我越想越不对,那手弩是本来就要给我的对吧?”

    柳城台只顾着擦那面铜镜,也不理他。小黑瞧着他那宝贝的样子奇怪,昨晚看了一夜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这到底是什么?”

    “镜子啊!铜镜!还能是什么!”柳城台瞪了他一眼,又把正面对着他。

    “这就是正衣冠的铜镜?”

    小黑从昨晚开始研究这面铜镜,注意力全都在背面的花纹上,压根就没注意光溜溜的这一面。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镜中自己的脸。铜镜模模糊糊,其实看不太清楚。他也像柳城台昨天那样噘嘴呲牙的照了半天,问道:

    “师父,我是不是长得跟你很像?”

    “你想得美!不过跟了我几年,多多少少气质上还是有些相似之处的。”

    “这背面上是什么虫子?我怎么没见过?”

    “这是海兽,也叫海马。是大海里的一种珍奇。”柳城台抚摸着铜镜上的花纹说:“这可是洛阳的名家打造,专供内用的精品。”

    “哪来的”小黑看他一副痴迷的表情,不动声色的随口一问。

    “偷的呗,还能哪来。”话一出口柳城台就僵住了。

    自己对这小子已经全无防备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