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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五

    下午,耿如春远远地看见虎臣和刘若水在寡妇洼转悠,时不时对着村里指手画脚,像似在搞啥研究的样子。看样子不像虎臣向刘若水汇报工作。刘若水在黄沟村驻村多年,闭着眼能把黄沟村地形地貌画出来,也用不着虎臣汇报。耿如春心里想,他俩到底在干啥?虎臣也看到了他,向他家走来。

    虎臣热情地说:“如春兄弟,你这是要走哪里?工厂办得咋样?”

    耿如春心想,虎臣不是不管建厂的事,咋又管上了呢?今天还这么亲热。建厂的进展情况他不是清清楚楚,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他反问道:“主任,你是来寡妇洼视察工作?”

    刘若水说:“耿厂长就是敏锐,知道这是视察!这是虎支书履新后第一次深入群众了解民意。”

    耿如春心里嘀咕,怪不得虎臣今天这么热情,原来是虎臣升为支书来这里显摆呢。他握住虎臣的手,意味深长地说:“虎书记,恭喜!恭喜!”他把支书叫成书记,有讽刺的意思。但虎臣并不介意,还显得极为受用。从这以后他就把虎臣喊虎书记。

    刘若水郑重地说:“耿厂长,今天你可以把办厂的事说说!”

    虎臣郑重其事地说:“刘乡长,如春办厂这件事,咱们得好好研究研究。”

    耿如春明白刘若水也升职了,他知道人们在称呼官员时都喜欢把官职前的副字拿掉,有恭维的意思,也有祝福及早转正的意思,被称呼的人一般也不戳破。他明白今天刘若水和虎臣为啥这样嚣张。他故作不解地讽刺说:“刘乡长,恭喜恭喜,你这是一跳几级呀。”

    “耿厂长,正常晋升,正常晋升。”

    “改天我专题给刘乡长和虎书记再做全面汇报。”

    虎臣一本正经地说:“如春,那是必须的。时间就定到明天早上九点,地点村委会支书办公室。”

    虎臣说完,和刘若水往回走。

    刘若水说:“虎支书,你原来认为,耿如春是回来捞资本的。现在咋又管起了建厂的事?”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现在是我主政黄沟村,我不管能行么?”

    “虎臣,你变了,你是真变了吗?”刘若水表情古怪地说。

    虎臣看着刘若水笑了。

    耿如春看到虎臣今天对他截然不同的态度,他记起上一次去村委会的事。那时虎臣还是村主任。

    那天他是去探听建厂的消息的。进入村委会,只有虎臣一个人。

    耿如春热情地问:“主任,修路通电的事有信息吗?”

    虎臣面无表情,也不正眼看他,慢条斯理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不、知、道。”

    耿如春看得出虎臣不待见他,但是他又不想白跑一趟。又问:“主任,支书去哪里了?”

    虎臣还是老样子,眼皮也不抬,还是那样的语速说:“不、知、道”。

    耿如春觉得无趣,想走。又觉得既然来了,就等支书来了解了解情况。他拿起报纸消磨时间。看了两份报纸,还不见支书。起身准备走时,进来一个人,是刘二。

    刘二径直走到虎臣跟前说:“主任,我是来请你去我家做客的。”

    虎臣指桑骂槐地说:“刘二,你这狗日的有良心。不像有些白眼狼。我一定去。”

    从那以后,耿如春知道虎臣不待见自己。但是他不知道虎臣为啥不待见自己?他也懒地想。他看不惯虎臣的脸,也看不起虎臣的为人。今天虎臣颐指气使、志得意满的样子更让他恶心。但是虎臣现在成了支书,成了黄沟村的一把手。他知道就是如何看不起虎臣、恶心虎臣,将来在寡妇洼办工厂少不得要和虎臣打交道。特别是现在,更是离不开村委会及虎臣的支持的。他不明白李书记没有办成的事,虎臣这么嚣张让他去办公室,难道能办成功。虎臣依靠的是啥?他就是怀着这样的疑问,去村部找虎臣。

    第二天早上耿如春在前,梁诗锦在后走进虎臣的办公室。他刚走进虎臣办公室的门。虎臣就语气生硬地说:“你咋......”话还没有说完,又看见梁诗锦,语气马上变得和蔼可亲,站起来说:“哎呀,你们来了,快请进!快请进!”他把梁诗锦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又忙不迭地说:“如春,你这就对了。这就对了。”虎臣说话时,眼睛的余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梁诗锦。

    耿如春不明白虎臣说的意思,是现在来汇报建厂这件事对了,还是指啥?他想不明白他也不去想,把图纸铺在办公桌上,对着图纸把前段时间在村委会对班子成员汇报建厂的说辞给虎臣重复了一遍。

    虎臣这次听得很仔细,听完后略作思考后说:“交通局马局长好办,供电局的马局长难办啊,现在的电老虎,吃人呢。”

    耿如春问:“虎书记,你是咋想的?我们咋办?”

    虎臣就说:“如春,你回去准备一万块钱,咱俩走趟县城。”

    “要那么多钱,干啥?”

    “你赶快回去准备!哪来这么多废话!”虎臣不耐烦地说。

    “虎书记,我拿钱还不能知道钱的用途?”

    “你要是不想办厂,就不要拿钱。”说完不再理他俩了。

    这时,村主任朱明山进来了。虎臣和村主任说起了话,把他俩晾在一边。他俩见状也只好告辞退出。

    他俩还没有走出来,听虎臣说:“啥大学毕业生?一点规矩都不懂。”他知道虎臣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但他不明白他不懂啥规矩?

    其实他还没听到虎臣后边说的:“要不是看这个大美人的面子,我今天一定要让他长长记性。”

    晚上,耿如春和梁诗锦坐着聊天。

    梁诗锦说:“如春,你说虎臣要这一万块钱干啥呢?”

    “我也不知道他要干啥?”

    “那你还准备拿给他吗?”

    “我得拿。要不虎臣借口咱们不配合他工作,不支持咱们办厂,咱们不是自找麻烦吗?”

    “我咋感觉虎臣拿钱不会干正事。”

    “你不要无端乱猜测,要不我们啥事都干不成。我们现在最紧要的事,是赶快筹钱。你说一万元从哪里来?”

    “如春,要不,我写信向母亲要,她有些积蓄。”

    “你以啥理由要。”

    “我就说是你倒插门的聘礼。”

    耿如春快活地说:“行啊。”

    耿寡妇正好进来,听见梁诗锦后一句话,高兴地说:“倒插门好啊,要多少聘礼?”

    梁诗锦笑着说:“阿姨,是我家给你们给聘礼。”

    耿寡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显得极为开心,爽快地说:“诗锦。我完全愿意牛娃倒插门。”

    梁诗锦说:“阿姨,你愿意,不代表如春愿意。”

    耿如春笑着说:“我愿意,快把一万元聘礼拿来。”

    耿寡妇笑着说:“牛娃,你这是乱来,胡来。自古哪有女方出聘礼的?你这不让亲家笑话咱家,笑话我吗?我最近水果卖了一些钱,今年粮食收成还不错。加上你回来给我的钱,能凑二三千块,你再把你的啥专利费也用一用,赶快凑足聘礼。选个日子我和你去把婚定了。我也该去见见亲家了,要不让亲家笑话我不懂礼数。”

    见母亲这么高兴,耿如春高兴地说:“妈,诗锦和我在开玩笑呢。”

    耿寡妇却没有接他的话茬,正色问道:“牛娃,我是和你正经说话。你和诗锦快些筹备结婚,就按诗锦说的办。”

    “妈,我们不是说好了办完工厂再结婚吗?你咋又变卦了。”

    耿寡妇回头说:“诗锦,刚才你不是说要下聘礼,要把牛娃带走吗?”

    梁诗锦笑着说:“阿姨我俩在开玩笑。”

    “诗锦,为了你俩的幸福,你一定要带走他。”

    “阿姨,等我们把工厂建成了,我和如春就离开。”

    “诗锦,阿姨求你了,就算你为了我,赶快把牛娃带走!我怕魔咒啊!”

    “阿姨,真的没有啥魔咒和魔鬼。你看村里人得了病不去医院看医生,大多数不是求神就是问卦,喝的是符咒水,你说病能好吗?这些才是真正的魔咒。”

    “我不懂这些,也不管这些,我只希望你俩好好的、健健康康的生活。”

    “阿姨,我们不是好好的吗?”

    “我求你俩离开寡妇洼。”

    梁诗锦没有想到一句玩笑话也被耿寡妇当真,她和耿如春面面相觑。无奈地说:“阿姨,对不起。我刚才和如春真是开玩笑。”

    “哦。”耿寡妇无限失落地走出了窑洞。

    耿如春看着梁诗锦说:“魔咒是我母亲最大的心病。”

    梁诗锦说:“所以办工厂要加开步伐,只要道路通了,工厂办成了,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所谓的魔咒自然不攻自破了。”

    “但是,建厂的事情没有一点眉目,虎臣咋想的,我们一无所知!”

    “如春,我们先凑足一万元,边走边看。”

    “一万元不是小数目,我想明天去邮局给总厂打个电话,让总厂给我们汇点钱。”

    “哦,如春,我忘了告诉你,宫学礼过两天就到了,不如后天咱俩去接宫学礼。顺便打个电话。”

    “哦,就这么定了。”

    下午,耿如春和梁诗锦在水库边散步,突然听见“啪,啪……”翅膀拍动的声音,几只鸭子四散飞起,兜了个圈在不远的地方又落到一起。马狗蛋从水库边上的羊肠小道向他们走来,边走边向水库扔石子,惊起了水中的鸭子。

    马狗蛋说:“如春,你看这些打不散的鸭子。”

    耿如春听出马狗蛋话里有话,知道他没有媳妇,见他和诗锦在一起心里酸。他没有接马狗蛋的话,问道:“狗蛋哥,你咋从这里来了?”

    “如春,张支书变成虎支书,我心里不踏实,专门又去了一趟村委会。”

    “情况咋样?”

    “虎臣说我道听途说,扶贫户名单还没有定,等乡村两级评定完后才发放,让我不要着急。”

    “那你还急啥?”

    “问题是刘二的新居就要成了,刘二见人就夸耀说用的扶贫款。我心里能不急吗?”

    “你有啥办法?”

    “我就是来找你帮我想办法的。”

    “我也没有办法。”

    “我倒有一个办法?”

    “啥办法?”

    “虎臣是个色鬼,他经常去他的相好家,我想跟踪他,把他抓个现行,逼着他给我扶贫房。”

    “狗蛋哥,你咋能用这下三滥的手段呢?你要扶贫房,只要你条件够,咱就光明正大的向要村委会申请,要是村委会不行咱再向乡政府申请,再不行咱就走县政府、省政府!”

    “好我的兄弟吆,你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我马上三十岁了,我真等不及了。”

    “狗蛋哥,我觉得还是不能去抓奸情,这种事是你情我愿的事,你这样做有可能是吃力不讨好。”

    “如春,你有所不知,虎臣有一股匪气,所以咱村里很多人都怕他,有些家里男人去打工,只有女人在家,他就强行霸占。有些妇女离开男人久了,抵抗上一两回,慢慢地也就半推半就了。随后虎臣会在救济款、救济粮、农业补贴等方面给予补助。这些女人也就不再推辞。这就助长了虎臣的色胆狼心。”

    “狗蛋哥,我认为你的这种想法还是不可行。要是你去抓住,那女人为了面子不承认,你咋办?”

    马狗蛋垂头丧气地说:“难道你让我就这么放弃?”

    “我们还是要为你积极争取,但是不能盲目的去做。”

    “我心里急呀!哎,如春你厂子办的咋样?你哥我还想早一点成为工人,好找个媳妇!”

    “说实话,我现在像无头苍蝇一样,无从下手。”

    “如春,我今天来还想问你,啥时间才能成为工人?”

    “我都不知道厂子啥时间才能破土动工,你当工人的事只能等厂子建成再说。”

    “你咋不知道啥时间开工建厂啊?你这厂长咋当的?我这点希望也被你浇了一头冷水。”马狗蛋显然没有想到,显得很吃惊。

    “狗蛋哥,办厂必须要先修路和通电,现在这两样没有一样能干,”

    “这么说,还不知道要等多久?”马狗蛋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马狗蛋失望的走了。送走了马狗蛋,梁诗锦听了马狗蛋的来意后说:“如果,虎臣真像狗蛋哥说的一样,咱们要小心,我觉得马狗蛋说的骚一骚虎臣的皮,也是治虎臣的办法。”

    “这种隐秘的事情,你抓不住把柄,就说不清。就是抓住虎臣,要是女方顾及面皮,死不承认,那下不了台的就是我们了。”

    “我就怕遗患未来。”

    “哪有这么玄乎,会有啥遗患?”

    “这个女人要是不出来指认,我们可能会惹出事端,还会耽误了办厂。”

    梁诗锦想想也是,要是那个女人怕虎臣的淫威,不敢出来指正,他们反而会弄巧成拙的。

    让耿如春和梁诗锦没有想到的是,她一语成谶,虎臣最终成了影响她俩一生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