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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八、万籁俱寂

    二十年前扬州花满楼

    “这是什么?”

    “东海黑砂。”

    “你为何将这东西拿给我?”辛昌牍看着这一团黑灰,迟疑的望着肖可岚。

    肖可岚披散着头发,耳朵上别着一支银丝拈成的夹竹桃。她的身上披着轻薄的羽纱,依稀露出吹弹可破的肌肤。

    “我帮你复了祖业,你要如何报答我?”

    辛昌牍没有答话。

    “盂兰盆节时,你想办法帮我将这东西带进宫去,放在御花园鎏金麒麟的口中。”

    “你要做什么?”

    “这是我们羯族人祭祀先祖用的,你放到那,自会有宫中幸存的羯族人去取。我们羯族被屠族,如今四海升平,海晏河清,羯族复国无望,已无其他念想,只想祭祀先祖安他们在天之灵罢了。”肖可岚眼光如辉,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皓腕如雪,胭脂色的指甲轻轻刮着辛昌牍的掌心。

    洛阳天牢

    “那时我父亲刚刚被提拔,我不敢冒险,就暗中查了此物,结果没人知道这东西是什么。肖可岚可以随意出入花满楼,结交的权贵必然不在少数,我觉得她不会光将此事托付给我一个尚无功名的人。于是在盂兰盆节当日,我蹲在御花园的鎏金麒麟附近偷偷观瞧,果然,茂国公也前来将那锦囊塞入麒麟口中。我等了一会,见一个公公将此物拿走,我就跟了上去。发现它将此物里加入了硫磺,火石等物,我察觉到不对,联想到羯族曾被陛下灭族,今日盂兰盆节法会圣上要在祭坛前主祭......我便忙叫人稍信给了父亲,父亲通报禁军,才免了陛下一次劫难。此后父亲便节节高升。”

    “原来如此。”上官婉儿明白了。原来花满楼的暗娼之业,竟然是羯族所设立的地下情报机关,“可她后来又为何死于市井杀人案凶犯之手?”

    辛昌牍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哪有什么市井杀人案。”

    上官婉儿讶然,怀疑地问道:“你说什么?”

    “那些人,都是朝廷派来清剿羯族余孽的杀手,他们平日里隐藏在百姓之间,生活轨迹毫不相关,暗中探查羯族的踪迹。”辛昌牍的脚步声缓慢地移动着,语气淡然:“至于肖可岚......”

    二十年前扬州花满楼

    “你所谋之事已经暴露,此事我父亲为主审,你若不想暴露,”辛昌牍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如何?”肖可岚坐在床榻上,手中捏着印唇的红纸,漫不经心地问。

    辛昌牍来到她的后方,贴紧她光滑白皙的后背,缓缓磨蹭着:“那就让我尝尝鲜。”

    肖可岚将簪子拆了,乌黑柔亮的头发瀑布般倾泻,莞尔:“你父亲前些日子在花满楼,下手重了些,弄死了个女孩。这女孩原本是茂国公订了要送到他府上的舞姬。”她水葱般的指尖夹着红纸,回身往辛昌牍胸口上一按:“如今才得了势,就起了要挟我的心思了?”说罢,指了指桌上的菜碟,一步一步逼近辛昌牍:“我若将这些喂了狗,那狗还要领上我几分情,怎么你就...?”

    辛昌牍被逼到墙角,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听说近日太子从房陵为陛下送去了念母书,陛下还去看了太子被贬之前的院落。”肖可岚的眼神狠厉如毒蝎,“你知道该怎么做。”

    辛昌牍连连点头,心中的猛虎却撞笼而出,不甘于被她压制。

    洛阳天牢

    “既然陛下重念母子旧情,那我自然要好好提醒一下陛下。当年我父亲是王怀耽父亲的顶头上司,在我的威胁下,王怀耽写了一纸诬告的状子,状告扬州有货郎走私北狄迷烟。看得清风向的聪明人立刻大做文章,将此事闹大。陛下果然勃然大怒,扬州县令不敢怠慢,将其处以极刑,大周还以三年为期,关闭了与北狄的通商口岸。”

    “所以整件事,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是吗?”上官婉儿怒不可遏,站起身来想要抽他一个耳光,可是双手被枷锁牢牢箍住,动弹不得。

    “上官大人还是这么冲动,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辛昌牍淡然而优越的声音回荡在牢房中。她还记昌儿的长命锁,那斑驳的不成样子的昌儿二字,是他的爷爷亲手所刻,盼望这孩子能够长命百岁。可二老却眼睁睁地看着孙儿被腰斩,吃尽苦头才咽了气。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剧,只不过是权贵手里的游戏。她还记得在那个在深山之中的小院,那个年逾八十扔挑着水桶做活的,捧着昌儿的长命锁哭到撕心裂肺的老人。

    上官婉儿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她真想手刃了这些草菅人命,不配为人的畜牲。

    “后来,圣上仍旧怀疑那毒药会威胁朝廷社稷,于是下令彻查。这正好给了各个党派一个铲除异己的机会,一时之间满朝风雨。王家祖上有一支被太上皇下了掖幽庭,贬为罪奴,王家怕异党以此为突破口翻查旧案,恐有牵连,干脆栽赃了掖庭的一个宫奴偷种西毒花,陛下因此下旨血洗掖庭。”

    “母亲......”

    “那小货郎的薄命能发挥这样大的奇效,也算他有福了。”辛昌牍笑道。

    上官婉儿的胸口猛然钝痛,她的手被铁链锁住,无法捂住心口,只能任凭铁链拉扯着双臂,在极大的痛苦中一分一秒地熬煎。

    “你为什么要来告诉我这些?”上官婉儿红着眼眶,咬牙切齿地问道。

    “你知道唆使王怀耽的父亲弹劾我父亲的幕后主使是谁吗?”

    上官婉儿死死瞪着他,等待他的答案。

    辛昌牍轻轻吐出三个字“上官仪。”

    他没有再说什么,黑暗之中,他的脚步声向着门口走去。铁锁之声再度响起,牢门轰然打开,又轰然关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