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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越猴家

    红彤彤的朝阳慢慢地爬上山头,山谷中的鸟儿们叽叽喳喳的叫唤着。崎岖巍峨的山脉藏在那层晨起的薄雾后,在广袤的天地间无限延展,它们藏在清晨那朦朦胧胧的薄雾后,宏伟如一个个看守世间生灵万物的巨人。

    山谷中开始喧闹起来,不论是那些住在谷外一片片树屋里的灵族,还是谷内的整个越猴家,他们都早早的将一切备好,只为迎接那受人尊敬的老祖宗,以及越猴朗月的那五个位兄长们。

    众人等候在湖畔的桂花林间,这片桂花林有数里,微风拂过时染得遍野皆是其那淡淡的幽香。

    在清凉峰度了五十个秋归来,走在最前面的便是越猴家的老祖宗了,她身材干瘦模样精神,总爱穿着一身宽松的墨绿色长袍,满头银丝盘成一个花苞状的发髻,发髻上插着一圈形状大小皆一样的短银簪。手里杵着比她高出一截的龙头拐杖,叫人望着便有一种威严的肃穆感,当她说话时那抑扬顿挫、铿锵有力的气势,更是丝毫不输日盛当空的年轻人。

    跟在老祖宗身旁的越猴明坛是长兄,他总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那冷峻的面庞上生了一双大浓眉。铜铃般的大眼睛藏在眉下冷冷地审视着周遭的一切,叫人在他面前丝毫不敢松懈,生怕哪一个细微的小动作惹到他,叫他盯上自己。

    越猴明坛陪着杵着拐杖的老祖宗,缓缓地走到人群中,她先满脸慈蔼地对冲自己笑着行礼后,唤了自己一声“老祖宗”的越猴朗月笑了笑,又与身旁的越猴明坛问:“你看月儿可是比我们离开前,望着又英武多了?”

    越猴明坛依旧用那看谁都冷淡的眼神看了看越猴朗月,又望着老祖宗轻轻地点了点头,“老祖宗说得是,我们月儿确实越来越有气势了。”

    灵族寿长,五十载对他们来说,似乎就像寿元一晃而过的人族们的五十个时辰似的。

    越猴朗月望着越猴明坛与老祖宗轻轻地笑了笑道,“多谢老祖宗和兄长夸赞。”

    老祖宗满眼喜欢的看着这让原本寂寂无名的越猴家,在整个苍莫声名远扬的越猴朗月,目光缓缓落到其身旁的姜九言身上,仿佛是才看见其似的,一脸诧异地道,“咦,这不是我们的山神姑姑吗?看我这双不识珠的老眼,还正想问问我们月儿,是何时又换了这么位灵气逼人的姑娘在身边呢!”

    看着到凉透的清凉峰度了五十年后,貌似比过往更加慈眉善目了的老祖宗,心里面好像一下没有自己想的那般害怕了的姜九言,先看了看一旁的越猴朗月的五位兄长,又看向其颔首行礼道,“见过老君,愿老君福寿康宁。”

    听了姜九言的问候话,笑声如洪钟般的老祖宗看了看其,又看向周围的众人笑声道,“能得我们山神姑姑的祝辞,看来我又能活过上万年了。”

    众人听老祖宗欢喜说罢,也都开怀笑了起来。站在姜九言身旁的越猴朗月见其慢慢放松下来,便注视着被众人围住的老祖宗低声道,“姑姑真好,看把我家老祖宗高兴得。”

    姜九言侧目看向越猴朗月,只见其瞥向自己,在与自己目光对视后轻轻地笑了笑。

    站在白音落身旁的牧鱼低声与其解释道,“越猴家的这位老祖宗极受尊重,所有越猴家的大事都得她做最终的决定。我之前被抓住时,越猴朗月的这些兄长们本想将我杀了,用来震慑那些其他地界上的取药人,最后还是她保了我。”

    白音默看了看被牧鱼一脸感激地注视着的老祖宗,又侧目看向其有些好奇地问:“你那时来取药,是为了阿语吗?”

    “三百年前月婵氏被墨石氏暗害时,那时只有五岁的阿语被伤了元神一直长不大。后来我便带着他四处寻医,一百年前一位药娘子告诉我,说这芍药山上的门虫能助他修复元神,于是我便来取了。可那门虫虽让他一下长大,但也乱了他的心智,叫他不惜耗尽自己的精元颠倒时空困住梓娘的一缕残神,最后落得现在这副只能靠自己的元神存活的模样。”每每想到这些事,便觉得自己对不住梓娘的托付的牧鱼低声说罢,脸上浮出愧色。

    并未注意到牧鱼满脸愧色的白音落,看向与大王峰的这些灵族相处融洽,又很被尊敬的姜九言有些困惑地问:“月婵氏是玉泉山地界上的山神,怎会叫自己的灵族伙同什么荒妖给暗算呢?”

    “玉泉山地界上的灵族个个野心勃勃,又因临四海便更了多被逐籍或是无籍的荒妖,那些荒妖可不是什么善茬。他们终日想的便是分食山神和搅乱苍莫的祸事,所以每当有野心勃勃的灵族跳出头来召集时,那些荒妖便一呼百应。梓娘他们月婵氏遭逢的祸事,就是因为那修为大长的墨石清羽牵头与那些荒妖一同算计,所以才会落得如此下场。”牧鱼说着,目光又不自觉地落到了一旁的白瑾儿身上。

    听到白音落与牧鱼谈话的白瑾儿,能感受到牧鱼投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只见他慢慢变得愧疚不安起来。

    姜九言在前面陪着越猴家的老祖宗,沿着这数里的桂花林往山谷走去。又在回首时见到白瑾儿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白音落和牧鱼前面,于是便等到沿途的那些灵族向老祖宗问安,吸引了其的注意力后,她就悄悄地放慢了脚步挪动到了边上等着白瑾儿他们。

    待白瑾儿走上来后,姜九言一下走到其身旁,她先看了看走在后面一些的白音落与牧鱼,又看着其笑了笑问:“你为何不与牧鱼他们一道啊?”

    白瑾儿眺目看了看已经走上前的人潮,又望向注视自己的姜九言问,“你不在前面陪着那位老祖宗吗?”

    姜九言回首看了看跟在后面的白音落与牧鱼,又侧目望着身旁的白瑾儿笑了笑言:“老祖宗身边好多人不差我一个,所以我便过来陪陪你们。”

    “你现在不怕他们了吗?”白瑾儿望着说得一脸轻快的姜九言,轻轻笑了笑低声问。

    姜九言有些害羞地笑了笑回应,“有你在,我好像就什么都不怕了。”

    白瑾儿望着一脸害羞的姜九言,用垂在身侧袖摆下的手,轻轻地牵起其的手。

    走在后面的白音落望着回首看了自己与牧鱼一眼后,又与白瑾儿含笑说话还偷偷牵着手的姜九言,他冷冷地想:她怎就完全没有一点山神该有的样子,现在是什么场合啊!净顾着谈情说爱,还真是叫人看了便心烦。

    走在前面接受沿途的灵族问候请安的老祖宗,回首瞥了一眼后面的姜九言与白瑾儿,笑着与问候自己的灵族点了点头后,保持着笑容对身旁的越猴朗月冷声问:“我们的山神好似很看重那只小杏妖,他们之间是何关系啊?”

    越猴朗月代替越猴明坛陪着老祖宗往前走去,对其的问题温声细语地回复道,“老祖宗放心,他们还未有什么关系。那白公子是墨石氏的女婿,一百年前被姑姑从九尺寒潭给带到了太居。”

    老祖宗一手杵着拐杖迈着矫健的步子,走在沿途用河道里光滑的大圆石铺出来的林间道上。拐杖落到石面上的声响,掩盖住了她与越猴朗月的声音,叫旁人想听也听不清他们说了些什么。她脸上挂着慈善的笑容,语调很冷地问:“九尺寒潭的墨石氏,那可是连自家山神都屠了的家伙,我们的山神没事去招惹他们家的女婿做什么?”

    微风在桂花林见蹿动着,好似要将那幽淡的清香往自己身上多藏些,不知道又是要拿到哪里去贩卖。

    越猴朗月回首看了看与白瑾儿并肩走着,还有说有笑,眼里好似装满了星辰的姜九言,又侧目看向自己身旁的老祖宗笑了笑道,“姑姑心善,应该是见白公子在那除了墨石氏,谁都待得不舒服的九尺寒潭里过得不欢喜吧!”

    活的年岁久了,头脑就要比大多数人清醒的老祖宗缓声道,“这世间待得不欢喜的人多了去,她若东家救一个西家帮一个的,这狱山早晚不得叫那些其他地界上的灵族恨得个透透的吗?”

    “看老祖宗这态度,若是叫她知道我帮着他们赶走了来寻夫的墨石清羽,还不得马上气够呛啊!”越猴朗月笑着想了一下,又望着身旁的老祖宗轻声道,“老祖宗放心,日后我会看着姑姑,叫她莫要再如此乱来的。”

    听越猴朗月这话里的意思,老祖宗缓缓侧目看向其,眼神里满是赞许的笑了笑,“我们月儿是决定要扛起整个狱山了吗?”

    “不知老祖宗可喜欢月儿如此啊?”

    老祖宗注视着像是在询问自己意见,但自己又已经拿定主意了的越猴朗月笑了笑道,“我喜不喜欢不重要,重要的是月儿你自己乐意不乐意。”

    “儿时被兄长们逼着时不乐意,如今这习惯了之后,好似就越发喜欢了。”越猴朗月笑了笑言。

    老祖宗的拐杖落到地上发出声响时,望着四周的灵族含笑对身旁的越猴朗月提醒道,“只要你喜欢和乐意便好,不过既然决定了,那你身边的那些个什么狐狸、方蛇之类的妖艳之物就得远离些了。”

    越猴朗月笑了笑,恭顺地言:“老祖宗放心,月儿已将她们统统都赶走了。”

    “你们如何看?”

    越猴予目是越猴家的老二,在众兄弟都还年幼时,便只有与越猴明坛年岁差不多的他帮着打理大王峰的事务,所以是个话多但却能干的人。他望着与老祖宗走在前面的越猴朗月,对走在自己身旁的兄弟几个问。

    “二弟这话是何意?”迈着严肃的步调,好似每跨一步都要将步子大小精细刻量的越猴明坛面无波澜地问。

    越猴明坛问话后,老三越猴日冕,老四越猴珈,老五越猴归椛统统看向越猴予目。

    “是啊,二哥你突然冒这么句话出来,弄得我们好生糊涂啊!”性子不急,对谁都是一副你爱做不做的模样的越猴珈,不慌不忙地发声。

    盘着手里串珠上的珠子,惜字如金的越猴归椛短短地道了个“就是”,那口都懒得开的越猴日冕则冷哼了一声。

    “看我们家月儿的大事啊!山神姑姑们与他年岁相仿,那时我们便让他与两位姑姑中的一位立婚。可他却说不着急,眼下这姑姑身边都来了位漂亮的人儿了,他竟还主动替人家将麻烦给解决掉。你们倒是说说,这五十载是不是因为没有我们管着他,所以他就习惯了全随自己的性子做事了啊?”从负责管理羽仆们的越猴珈那里得到消息的越猴予目,见姜九言与白瑾儿很亲近的样子,便与身旁的兄弟几人怨声道。

    “月儿年纪小,日后慢慢再教便是。就算这位姑姑被人惦记了,咱们狱山不是还有另一位姑姑吗?实在不行到时候让他与那位姑姑成亲便是,但他与墨石氏的事,眼下可不能叫老祖宗知晓,否则他的耳根子就不好过了。”说话的模样虽冷淡,可字里行间皆是对越猴朗月的爱护的越猴明坛,迈着步子与与大伙怨声的越猴予目温声道。

    “那位姑姑,我看兄长你还是莫要想了。”负责接管羽仆们的消息的越猴珈仰头看了看在上空盘旋,将云彩搅和成一条条彩带似的东西,用于制造氛围的羽仆们不慌不忙地道。

    听越猴珈不慌不忙地接了越猴明坛的话,兄弟几人又齐齐地看向其,见其盯着羽仆们半天不再说话,性子有些急躁的越猴予目忙问:“老四你说话倒是快些,你这话又是何意啊?”

    “兄长自得知九鱼姑姑失踪后,不是叫我安排羽仆们在苍莫留意着吗?他们昨日终于带了消息来,说是九鱼姑姑在玉泉山地界上人族的刹海城,与那城主关系看着不一般。”走路时就喜欢将双手对插在袖管里的越猴珈,侧目望着身旁的众人不慌不忙地解释道,随后注视着有些震惊的几人一本正经地补了句,“怎么?昨夜晚膳时,我未告诉你们吗?”

    “让老四管理羽仆这事,咱们抽空还是再商议一下吧!”越猴予目白了一眼越猴珈后,对身旁的几人提议道。

    越猴归椛又简明扼要地吐了“同意”两个字。

    越猴日冕这次连冷哼声都懒得发出了,直接盯着前方的越猴朗月和老祖宗动了一下眉头。

    看了看白瑾儿又想着刹海城,让习惯了一脸冷漠的越猴明坛都忍不住动气抱怨了一句,“我们狱山的姑姑,怎就偏被外面的人给惦记了,还都是玉泉山地界上的,可是我们狱山欠他们什么了吗?”

    众人望着难得脸上有一丝表情了的越猴明坛,越猴予目忙问:“兄长觉得这消息要不要告诉九言姑姑啊?”

    就在越猴予目的问题抛出来,越猴明坛考虑之际,越猴日冕终于开口说了一段有生以来,一口气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这消息肯定要告诉姑姑,但得让月儿来说。若九言姑姑要去寻九鱼姑姑的话,最好就让月儿陪着她去寻,如此让他们在路上多待着,也有助于培养一下感情。”

    众兄弟齐目投向越猴日冕,越猴予目先声道,“差点忘了,咱们老三是会说话的啊!”

    越猴日冕瞥了一眼越猴予目,冷哼一声回击,“二哥话多,我平日不得省着些让你说吗?”

    “我就知道三哥一开口,定要与二哥斗斗才会舒服。”越猴归椛好似数着字说话般,一脸见怪不怪的模样言。

    双手交插在袖管了的越猴珈依旧不急不缓地接了句,“所以我才觉得,他们二人中平日有一个把嘴闭上挺好的。”

    思考好的越猴明坛看了看你一言我一语的四人,满脸冷漠地道,“三弟说得极有道理,晚些时候我们与月儿商议一下,看他如何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