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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全员戏精

    黑色的鳞片在清冷的月光下闪闪发亮,那鳞片就似一件贴身的衣物般包裹全身,就连手指都像一个个修长黑亮的水晶石柱。若不是看见他那张冷峻的脸颊,一定会叫人误会,这就是条体型与高大男子一般的黑鱼被海浪打到了岸上。他站在礁石上张开双臂,又似一只欲展翅高飞的大鸟般,让咸咸的海风将鳞片上的水份带走。那些干了的鳞片一片接一片的,慢慢变成遮蔽他那强健挺拔的身子的黑色羽衣,看他如瀑布般的黑发迎风玩而动,修长的眼尾好似毕钵罗树那美丽的叶片。

    男子望着站在后方被一排排断崖环抱着的沙滩上,拎着一柄长剑注视着自己的祁灵子,用轻盈高亢的语调道:“看看你这气恼的模样,莫不是与那道天师在一起久了,就真以为能摆脱我了吗?”

    “我的路由我自己走,我的命亦由我自己来决定。你奔到此处来,不就是因为妄图操控我,所以败得一败涂地吗?”祁灵子眺望着站在礁石上,已经披上一件黑色羽衣的男子,一脸无畏冷傲地道。

    听祁灵子说罢,只见男子缓缓摊开手,侧目看向在手心里被五彩斑斓的气笼罩着的胎神,眼神轻蔑地笑了笑道:“是吗?那我倒要看看不存在了你,还能决定什么?”

    刹海城处理恶性事件的诉堂内灯火通明,堂外的院中流水在蜿蜒的池中,绕着假山、木桥、花圃缓缓流动。

    右手手筋被砍断,包扎好后还在不断渗血的齐三站在白音默身旁,他的衣衫上还沾有自己和路上拦截的人的血。他面色苍白双目腥红,好似一头受惊后警惕着周遭的狼。

    白音默坐在诉堂的高位上,紧紧握着搭在案桌下膝盖上的手,强忍着怒火与白城山问:“叔父在路上安排了这么多的剑术高手,莫非是早预测到这次秋猎会发生什么?”

    白城山看了看坐在自己对面的墨轮,又眺目看向盯着自己的白音默,一副用心良苦的模样道:“怎么说我也是城主的叔父,这次又是城主自接掌刹海城后,第一次亲自接待贵客举办秋猎。我本意是打算悄悄把好关,替城主分忧啊!怎想就发生了如此恶劣的事情。”

    “如此,看来我真是该多谢叔父的用心良苦了。”白音默攥紧手,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忍住恨不得将白城山一剑刺死的冲动。脸上挂着感激的笑容道,其说着又慢慢收起脸上的笑容不解地问:“但叔父的人伤了我的护卫,又将我让送回来等着受审的人截走,请问这又是何意啊?”

    白城山看了看站在白音默身旁的齐三,又看向其摆出副惭愧的姿态道:“这事得怨我了,我当时与负责把守的护卫交代了,若无我的允许。谁都不能离开猎场,城主当时让天垂府护卫们离开,我竟一时忘了这事。”

    “老狐狸,你当真以为我天垂府的人未告诉我,你豢养的那群东西一看到我天垂府的马车就扑上来了吗?”白音默听着白城山的说辞,心里恨得牙痒痒地想着,脸上却依旧挂笑道:“原来是误会,那不知叔父那些尽忠职守的护卫们,要何时才将我那侍女送回来受审呢?我们总不能只看着受害者的遗体,就对被怀疑的人定罪吧?”

    坐在白城山对面,白音默左手边的墨轮听着二人的对话,打量着二人的神态。就在白音默说罢后,开口讲了从猎场回来后的第一句话:“还请城主大人恕我直言,我认为……”

    白音默侧目看着墨轮,感觉其要说一堆自己不爱听的话的他在心底冷声道:“你认为什么?你给我闭嘴吧!你这与白城山就是一丘之貉的老东西。”

    “我认为城主大人太过怜惜您那侍女,若让她现在回到这里摆出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只怕会影响到您的判断,若因此而失了公正的话,这就不妥了吧!”

    听墨轮说罢,坐在其对面的白城山急忙做出一副思考后,望向其连连点头赞同的模样道:“左侍官提醒得是,我看那侍女在结果未定之前确实不宜出现在城主面前。”

    白音默一拳捶在面前的案桌上,愤怒地起身质问:“我听叔父与左侍官的意思,是连自辩的机会都不给我那侍女了吗?”

    墨轮与白城山同时侧目看向似乎情绪有些失控了的白音默,随后墨轮一脸平静地道:“城主大人应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否则怎能叫人信服您会做出公正的裁决。”

    白音默望着大堂里除了墨轮和白城山外,均默不作声的众人,他笑了笑慢慢坐回到位置上道:“左侍官说得极对,还请诸位恕我一时冲动失智了。”

    林十三坐在大堂最靠外面的位置,因为那里可以看到被摆在架子上,用一块白布搭着的阿玉。但他每投目过去一次,心就会狠狠地绞痛一下,这让他双目一直湿红,似乎总是被眼泪泡着。

    月安博仰坐在林十三对面的位置,所以能看到的也就与之差不多。他双手搭在腹上,两只肥大的食指在鼓鼓的肚皮上有节奏地轻轻敲打着。那双圆溜的眼珠子时而像是在发愣,时而又像是在把周遭的一切尽数收揽,过滤成一条条对他有用的信息。

    岳翎子与坦巴昆山的宠姬胡缇夫人依次坐在月安博的左手侧,在他们旁边和对面的则是刹海城的大世家们。

    岳翎子看了看仿佛是被狼群围攻的白音默,微微偏头对自己身旁的月安博轻声道:“看看这阵仗,区区一条侍女的命,竟也能被他们这些人看重了。”

    月安博环顾四周,看着那一张张要么严肃、要么警惕、要么在盘算着的面孔低声回复“现在可是抓住城主痛处的机会,这些早就想蚕食瓜分刹海城却还没能得逞的虫子们,还不得使劲咬上几口啊!”

    从墨渊府赶过来的温蕴坐在胡缇夫人的旁边,看着坦巴昆山未来,便关心地低声询问:“夫人,大主为何没来?”

    刚刚听了听岳翎子与月安博低语的胡缇夫人,轻轻地瞥了一眼二人后,缓缓地望向注视着自己的温蕴道:“我夫君他也似夫人白日那般有些不适,于是便让我代替他来了。”

    温蕴看着含笑注视着自己的胡缇夫人笑了笑言:“看来这苍莫的秋日,还真是挺伤人的啊!”

    在白城山掌管刹海城时,得了其不少好处或是由其一步步扶持起来的世家们,纷纷表示赞同其的做法。

    以倒卖人口起家,最后却被白城山帮着洗白,现如今以大善人的模样被人尊崇着的顾庸,一副投票似的模样道:“我认为白老和左侍官说得没错,越是在这个时候,那侍女就越不能在此出现。还是得等最后结果出来,若她真是无罪的话,到时候再放她回来也不迟,如此还能真正地叫人心服口服。”

    “你个倒卖人口的老恶棍,你草菅人命的事干得还少吗?现在装什么啊!”白音默望着带头说话的顾庸,眼里满是厌恶的暗自骂道。

    听顾庸说话了,其他人也像被臭鸡蛋吸引过来的苍蝇似的,开始嗡嗡嗡的表示赞同起来。

    白音默看向一言不发的林十三,他好想开口叫这群聒噪的东西闭上臭嘴,能让自己与这伤心欲绝的表亲说上一句安慰的话。

    林十三坐在位置上,他能感受到白音默看向自己的眼神,可他就是不愿回头看其一眼。

    被嗡嗡声吵得脑袋疼的白音默见林十三有意回避自己的目光,他无奈的低头苦笑了一下,随后他缓缓抬首看了看众人,又冷冷地瞥了一眼白城山后,望着墨轮道:“既然大家都觉得如此才算公正,那么现在就先请左侍官的人先说一说验尸的结果。”

    就在白音默的话音落下后,堂中的声浪也慢慢沉寂了下去。墨轮看了看说罢,便一副不再徒劳挣扎了的模样靠在椅子上,将目光冷冷地看向众人的白音默。

    “好的,城主大人。”墨轮望着像是在无视自己的白音默说罢,便对站在自己身后,手里拿着一本记录册,模样生得眉清目秀的验尸官看去客气地道,“那就请烛龙先生,把您查验的结果告诉大家吧!”

    烛龙望着墨轮轻轻点头后,步调得体从容地走到大堂中央,将自己记录在册的检查结果用那柔和又有磁性的声音道出:“死者年约二十有余,左脸上的伤口由嘴角处开始割裂长为半尺,舌根断裂,手脚亦被敲断。身上被利器划出的伤口达八十七处,致命的伤则是由硬物敲打颅后导致的颅内充血。而且……”

    林十三缓缓闭上双目,眼泪忍不住滑落,耳朵里再听不进去一个关于阿玉受到的苦楚的字眼。

    “而且行凶者在割开她的嘴角,硬生生扯断她的舌根时,她应该还是有一息尚存的。”

    听着烛龙的叙述,在场的人就好像突然间变成了平日里吃斋念佛的菩萨心肠似的,脸上皆是一副副不忍的神态。

    烛龙轻轻地将手里的册子放到在其说话间,由天垂府的鹪鹩卫抬入堂中的木案上。上面摆放着从林中收集到的沾满血迹,有成年男子胳膊那般粗的木棍。木棍旁边是长满青苔形状像一只打盹的猢狲,但一角的苔面上沾有血浆的石头。再有便是在阿玉手里握着的姜九鱼束发的发簪,和从其头上扯下来的长发,以及从她自己头上取下来的金簪跟一只戴在手上的名贵玉镯。

    只见放下册子的烛龙指着石头继续道:“根据事发地点的种种迹象,以及死者身上的伤痕来判断,她应该是与行凶者发生争执后,先被对方用这块石头重击颅后。”烛龙说着,目光又落到木棍和金簪上,“对方也是在她倒地后,先用这木棍狠狠敲断了她的手脚,又用与这支金簪一模一样的另一只簪子在她身上留下伤痕,最后才用金簪划开她的嘴角将她的舌根扯断。”

    白城山手下脑子向来就不怎会转弯的憨傻狗腿子秋三刀,一副就差将“行凶者就是城主的侍女”几个字刻在脑门上的模样问:“先生怎知死者身上的伤痕,是行凶者用与这只金簪一模一样的另一只金簪留下的......而不是其紧紧握在手里的发簪呢?”

    众人将目光纷纷投向秋三刀,就连白城山都满脸嫌弃地看了看自己这憨傻的内弟。

    烛龙投目看向质疑自己的秋三刀,只见他轻轻地将姜九鱼束发的发簪拿在手里举高道:“这只玉簪上虽沾有血迹,但它不可能在大力伤及死者胸骨后,还能保持如此完整的样子。再有便是,所有见过死者的人都可以证明其原本有两只这样的金簪戴在头上,而且我们也比对过,其身上的伤口确实与这只金簪弄出来的一样。”

    众人看了看被烛龙的话弄得哑口无言的秋三刀,有的在窃笑,有的又好似在佩服其这愚蠢的勇气。

    听完枯龙的解释,又开始带气氛的白城山一副不忍的模样道:“不论怎么说,这行凶者的每一步都是为了要让死者受到极致的痛苦,简直是太残忍了。”

    “是啊......”

    “是啊......”

    堂上一声一声的“是啊”,渲染着白城山用那虚假的慈悲心烘托起来的氛围。

    白音默冷冷地看了看假慈悲的白城山,又看向验尸官烛龙道:“若依先生所言,是否只要找到那只金簪,便可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了?”

    烛龙看了看一旁注视着自己的墨轮,又望向白音默恭谦有礼地道:“还请城主恕我不能断言,烛龙的职责只在分析死者的死因,以及身上的伤痕为何物所致,至于凶手是否还将凶器带在身上,那便不得而知了。”

    就跟白城山的狗尾巴似的,但又很不会看势头的大世家杜临南看了看白音默,又看向众人激动地道:“先生不能断言,但我却十分赞同城主的说法,既然在凶案现场未寻见先生说的凶器,倘若在那侍女身上将金簪搜出来,不就可百分百确定她就是因为夺财而杀人的凶手了吗?”

    “狗东西,我白音默的人也是你能随便污蔑的吗?总有一天我要叫你把你现在放的这狗屁,统统给我吞回去。”白音默冷冷地瞥了一眼杜临南,随后侧目看向身旁的齐三转移着自己愤怒的注意力低声道:“看你那手还在渗血,你先去休息一下吧!”

    齐三用那双腥红的双目,冷冷地环顾了堂上与白城山一个阵营的人后,与担心自己的白音默低声道:“属下无碍,属下想陪城主您看看这些老东西究竟要玩什么把戏。”

    白音默看着齐三,他先松了口气后,接着才慢慢看向杜临南道:“杜老说得没错,反之也就可以证明我那侍女是无辜的了,对吗?”

    杜临南看了看盯着自己的白音默,又偷偷地瞥了眼白城山后,突然像哑巴了似的闭着自己的嘴不再说话。

    白音默见杜临南不接话,于是便投目看向白城山,眼神冰冷语速轻缓地道:“那还请叔父派人去搜一下我那侍女,看她身上可有那凶器啊!”

    “白音默,我倒要看看那个侍女在你心中的位置,究竟是什么样的。”白城山看向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被牵着鼻子走的白音默暗暗地想罢,随后便给一旁刚刚进来的影娘使了个眼色。

    只见影娘看向说完后,冷冷地盯着白城山,等着看谁还要大放厥词的白音默轻声细语地道:“城主大人,奴婢方才就是去检查那姑娘的身上可带有先生说的那支金簪的,她身上确实没有。”

    听到影娘如此说,将目光从白城山身上挪到其身上的白音默一下松了口气,只见他压制着内心的激动,又望向白城山道:“既然叔父的人已经搜过我那侍女的身了,还请叔父叫人将她送回来,让我们能问问盲眼的她可有听到什么动静。”

    之前只以为姜九鱼是行凶后被吓得失魂落魄的墨轮,一脸诧异地望向白音默问:“那侍女是盲眼的吗?”

    白音默望着墨轮面带微笑,可语气却很冷淡地道:“是啊!事发突然,我都忘了与左侍官说明了,我那侍女前几日不慎撞到头,导致双目不能视物。”

    一听是自己草率了,墨轮有些愧疚地望着白音默道:“那看来这件事,是该让那侍女来好生问清楚才是。”

    听到墨轮如此说了,白音默看其的眼神才稍微缓和些地道:“那我就替我那侍女,多谢左侍官给她一个能自证清白的机会了。”

    就在白音默说罢,看向白城山等其发话时,只见影娘一下跪倒在堂上道:“还请城主责罚。”

    白音默一脸疑惑地看向跪倒在地上的影娘,就在其准备问点什么时,只见白城山也一脸茫然地问:“影娘,究竟发生何事了?”

    影娘向白城山叩首了之后,又面向白音默叩首道:“我到世宗府时,发现先将那侍女带回去的几个色胆包天的护卫……正欲对其行不轨之事......”

    听着影娘的话,白音默猛地握紧了拳头,心就像被狠狠割了一刀似的,只听他大喝一声:“然后呢?”

    “好在我及时赶到,那侍女才未受辱,可......可不曾想她性子竟这般刚烈,趁我责罚护卫之际跑到府后的葬仙崖那里纵身跳了下去。”

    白音默望着跪在地上的影娘,心间一阵绞痛仿佛被人狠狠剜了一个大洞,他死死压制住自己的愤怒,于心底尚存着一丝希望缓声问:“那......那是否将她找到带回来了呢?”

    将头伏在地上的影娘回复:“城主恕罪,那侍女的尸身就在外面的马车里。”

    “笑话,她可是狱山山神,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被你们这么群东西给逼死呢?”就在听到影娘的回答后,白音默一瞬间感觉脑袋里空荡荡时,从猎场赶回来的鹪鹩卫与白图寺留下继续搜寻的人,一并进到堂内。

    只见白图寺的人走到墨轮身旁,附在其耳畔低语起来。

    浑身沾满泥土和血污的鹪鹩卫则跪在地上,将满是血肉和嵌有几块碎骨的金簪举在手里,面朝白音默道:“城主,属下们在猎场附近的断崖下发现一具侍女的尸体,从衣着打扮来看应该是墨渊府的人,发现她时这支金簪正紧紧地握在其手里。”

    温蕴一脸激动地站起身来,疾步走到鹪鹩卫身旁看了看其手里的金簪惊声道:“什么,难道竟是我墨渊府出了这样的恶仆吗?”其说着,冷脸望向一脸紧张的仪柔,“这样恶毒的贱婢,你们竟敢买进墨渊府,当真是瞎了吗?”

    仪柔猛地跪倒在地上,惊慌地道:“奴婢失职,还请夫人责罚。”

    墨轮站起身来看了看温蕴和仪柔,又看向面无表情地走到堂中来的白音默,一脸愧疚地道:“还请城主大人恕罪,此番确实是我们冤枉了您那可怜侍女,为此我等深感愧疚。”

    白音默冷冷地看向与自己说话的墨轮,又环顾了四周鸦雀无声的众人后,目视外面那清冷的夜,“既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那就请恕我失陪了。”其说罢,又俯视了一眼依旧坐在椅子上的白城山,以及还跪在地上的影娘,随后带着齐三等人往堂外走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