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冲天八极拳
“虽然感谢你没有下杀手，但是来到这里的人可不止我一个。在制度面前似乎一切的交情都显得可笑。”肖自在扶着胸口，面薄如纸，感觉轻轻一动就要散了架。
破了金身，没了胆气。
杀心也随着过度的疲劳安静下来，赤红双目也消去了怒气和对鲜血厮杀的渴望，恢复为平时神韵内敛的模样。
虽然那种做梦都想杀人的心思终于抑制住了，但不见得能好起来，他这病是和人捆扎在一起，有一种说法是“命”，是天生注定，后天的手段无法消除。举个比喻，他找过心理医生，那人看不出他有任何的毛病，只能看到是一种独特的思维习惯。
人不死杀心不消。
肖自在将竖起来的头发梳理了一下，又恢复了那个温吞的中年人模样，眼中是知识分子的镇定和淡薄。估算时间，现在大概是深夜二三点，从未在这个时候仔细地看着灯火如昼的城市，喧嚣的活力让如今虚弱的他无所适从，曾几何时他是隐藏在人群中拼命收敛爪牙的怪物，现在他是虚弱下来，反而可以尽情地展露自己的本性。
因为已经去掉了爪牙。
“老肖，连你也输了，这可要我怎么办呢！”
从遍地的阴影里又走出一个人，叼着一根烟，脸有些粗犷蛮横，但是深深掩藏着匪气，坦露出来的笑容是憨厚朴实得像个被欺负了也不会还手的社畜，但是他的名字放在九十年代那可真是响当当。
“拳打三山。”这样有些匪气的名字正如这个人的脸一样，让人一下子想到西北那边的黄沙，粗粝地摩挲着脸颊，他缓步踏过来的气势越来越勃发，真是如同当年一样。
手臂适中的长度，自然地垂下，随着他脸上笑容持续地越发诡异，秦峰像是看到了一只老虎在狡猾地徘徊。
“老窦，别吓到了朋友。”肖自在让开了位置，看起来是劝阻，但他大概也想着看一看这位老朋友和秦峰的比试。
老窦比他要大一些，用过好几个名字，其中有一个名字是窦三拳，指的是他拳法里的厉害之处，没有人能挨得过他的三拳。
早年间杀过人，还不是一两个，算得上赫赫有名的凶徒，辗转西北港澳，一身的功夫不是浪得虚名。直到政策发生变化后才从深入内地，本想着落叶归根，意外地受到邀请加入哪都通。
其人实在传奇，和现在的年轻一辈完全是不同的风格，要说，修炼经历——窦三拳四十岁才得炁，第二天便打死了异人圈子里的几名宗师，时人评价“拳打八方，技艺超群；为人做派，野兽也”。
承认他的功夫，但是对他的人品则是有些微词。哪都通当时也是只能召集这些游走在法律边缘的恶人凶人，才能镇得住异人界的妖魔鬼怪，再说九十年代改革开放也实在是一堆乱象。
公正来说，他为人还是正派的，至少没有欺凌弱小的行为。
“敬仰前辈，早已闻名，今日幸会。”秦峰收起了拳架子，他能想到为什么肖自在能活到现在而没有人杀了肖自在，单纯一个肖自在能犯下多大的杀戮，只要有窦三拳在，华东地区的妖魔鬼怪都是小鬼。
他是这里的阎王。
“别见礼，咱们要闹上一场，你人怪礼貌的，行了礼我就不好把你打一顿了。”窦三拳，现在改了一个较温雅的名字，叫作窦乐。
一辈子中到了如今总该和和美美，现在也是做了公门中人，只要不犯什么大错，安享晚年就在眼前，子孙后代的富贵平安更是能够看到。说话时候也没杀气，像是在办公室里坐久了的慈祥老人，自然地皱起老年斑。
但随着身子的挺直，那些老年斑也像是怕了窦乐的凶厉，隐藏着，消失不见。
“咱们比比拳头。”他举出一个略大于一般人的拳头，肌肤皮肤白皙简直不像是六七十岁的人。
“我学的是炮拳，中途换了一个师傅，教我八极拳的桩功，道上的人尊重我，给了我一个冲天八极拳的名头。现在俗家的名字是窦乐，人老了，咱们打到哪儿算哪儿，千万记住不要动了杀气，给老人家留点面子。”
和善的微笑，像是一场前辈指点后辈的会面。
“前辈言重了。”一瞬间秦峰读懂了他话里的意思，简而言之，窦乐可以打死他而他秦峰则不能打死窦乐。这是他没有提到，但是刻意说出的“俗家”的反面，他代表权力，代表公职人员。
窦勒一个虎步踏出。
厉害的桩功是拳法的基础，没有稳定的桩功就没有稳定的发力。他这一踩正是要把天给踩下去，整个人像是旱地拔葱一般长高了似的，威武冷峻，捏着拳头护在胸口，随着八道密集又沉闷的踏步声，身影闪动。窦乐站在秦峰身前，忽然出拳。
“天王托塔！”秦峰要扛住窦乐扑面而来的拳头，用一招同样硬气的拳法去打。
“八极冲天炮！”又是一声蹬，左脚一撞地面，拳头狠狠地打在秦峰的托塔手上。
伸出去拿窦乐喉咙的手死也到不了距离方寸的喉咙。窦乐的拳头很重气势更足，不像是拿着拳头在打人，以为是他在用火炮。
“咚！”一只胶靴踏在地上，地面抖三抖，窦乐的拳头连绵不断，走一步出一拳，有一种规律的美感。然而他的随手一拳像是别人的全力一击。
秦峰架着拳头的手已经感到了发麻，撑起的金光咒犹如风中飘萍，闪闪烁烁，任谁都要看出他情况不好。
唯独身在其中的窦乐暗啐一口，知道这是出家人的风格，温和的拳法中隐藏着致命的手段，也只有突然出手一下子将人给制服了才能显示出世外高人的风范。古代很多刺客都是修习佛道出身。
窦乐也未尝没有对付过出家人，只是现在这样温吞又阴险风格的人不多了。都是学了一点东西就要全展示出来的稚嫩崽子，在窦乐看来，现在的年轻人太嫩了，不懂藏的道理。
哪怕眼前这个不错……你的杀招，我也看出来了。
歪着脖子避开了点向喉咙的一道剑指，金芒闪烁，空气中飘散的金光犹如彗星走过的痕迹。
即使是在一边交战的肖自在也很难想到，硬碰硬的罗汉拳法里居然突然变出这么漂亮的剑法——一只仙鹤扇动一下翅膀就有风托着它啄向空中。
他脑海里是这么一副场景，实在是让他感觉到了道门功夫的精髓——灵动飘逸，潇洒自然。谁能想到在正面大军交战中，侧面冲出来一支精悍的骑兵呢？
然而他也有一门预知吉凶祸及的功夫，便是一双“寒光招神眼”，杀了一个门派掌门得到的手段，能够三天里避开一次致命危机。
他用在了这里。
窦乐摆正身体重心，伏地老虎般地游走，向上一跃，又落地一扑，右手肘击砸出，攻城锤般地落在厚实的胸膛，简直要把秦峰的身体穿透一般，五脏六腑都能感觉到空气的震荡哀鸣。
从一个点突入他的防御然后再将劲力在体内蔓延开来，武道高手也一向喜欢用此种手段。
却没有比窦乐更出色了，他的一肘像是让人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和渺小，向上翘起的肘关节仿佛高昂地顶起，就像一头野牛用它的角挂着狩猎的狮子，粗壮的鼻孔里吐出两股笔直的白气。
“你的拳头不够凶。”窦乐有些失望，又有些庆幸……每一代人身上都有不同的气质，他那一代人要比现在的年轻人野多了。现在的异人在哪都通的管制下，就像是小白鼠和小绵羊。
没有欲望，没有哪怕舍弃一切都要求道的欲望……让他怀念的青春之歌在记忆里一去不复返，他所处在的一个崭新的温和的时代里，享受天伦之乐。
秦峰默然。
窦乐的话不错，修炼者与常人不同，哪怕二者一起生活看一样的书，放在一个陌生的场合，一定能一眼认出来的。而上个时代的修炼者和如今的修炼者也是一眼就能看出那一点不同——和平安定环境下长大的人缺少杀气。
只是我也很坚韧，杀气只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只要更坚韧下去。
秦峰揽住拳头，金光咒如丝如缕地渗出在手掌上结成一层手套，于是轻柔地抚在窦乐拳头上，动作有些像咏春里的膀手。只是更危险更灵活，不仅将窦乐的拳头拍下来，还在他的脸上碰了一下。
只这一下，能碰到窦乐的脸就能穿他的喉咙。
“嘛，真是老了。刚才都是一个老疯子说的话，你也不要见怪。”窦乐说秦峰没有杀气，可他窦乐何尝想要面对一个有杀气的敌人。
秦峰犹豫哪都通的态度，到底是窦乐个人的意思还是公司高层要试一试他的水准……若是前者可以算是玩耍，若是后者，他可要真动杀心了。
秦峰一手罗汉拳从头打到尾，换了七八次招式，每一遍都演绎出种种不同的气象，浑然之间，一尊沉默寡言又艰苦拔卓的罗汉挥动铁铸的胳膊，一下下地和窦乐的拳头碰在一起。
“硬！就是要硬！”窦乐的八极拳有其独特的奥妙，首先便是打人脏腑的冲天内劲，什么一般刚出道的异人受不了他随手一拳，拳力透体三尺；其次便是桩功，如挥动大军般的稳打稳扎，进退之间的法度看似寻常其实灵动有序，大有走一步看三步的预见性。
“我练了三四十年的功夫，知道拳挣一口气。这口气不断，我的拳有就能一直赢下去。”又是那拳出如雷的声音，一连出拳三四十次，寻常的异人拳师早就躺下了，唯有你能不费吹灰之力。
“哈！”地崩山摧，风卷残云，窦乐挥动双拳，脸上透露出一种残忍又兴奋的表情，拳头越来越重，随手的余波竟然将大理石的护栏打得粉碎，这样破坏公共设施即使是公务员的身份也讨不了好……但窦乐疯魔了。
他不像是在追逐着秦峰，尽管他的拳势冷静凶猛，拳架子端庄森严，变化之中找不出破绽，即使有也是故意露出来的陷阱。
退开三步，避开秦峰的一招弓步直拳。随即一拳把秦峰打出十米开外，脚步一点又跟着上去。
很难想象现在一边挥拳一边嗷嗷叫的人能使出这样进退有据的拳法。让人感觉是以杀戮为职业的人在享受杀戮的快感，这样的魔头，正是哪都通这个暴力组织许久不想向人展示的另一面。
“我没怎么拜过师傅，不懂得写在书本上的精妙拳理。只知道胳膊一伸，脚板子在地上一抹，就是一次出拳。不想着能打到你，也不想着能使出厉害的招式，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告诉我——拳头打出去了就一定又回响。”双手撑出两拳，暴烈的空气陡然下坠，营造一个寂静恐怖的真空绝域，莫名的震撼让很早在一边用结界屏蔽这场战斗的哪都通工作人员异常吃力。
窦乐膝盖一落，像是要跪下又好像是桩功练到了极致，将双腿的力量压缩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伸出的胳膊像是蓄力的炮弹，跃起然后掠地而过，只有短暂的上升时间和上升幅度。
“送你一炮。”右手握出一个漂亮的炮架，像是要把一切都牢牢地握在手心里，然后捏碎。
一边看着的肖自在眼睛泛红，他再次感受到了那种喜悦……比自己亲手杀人还要愉悦。
“还不够！”秦峰并起的剑指往前一点，体内的外丹凝聚了恐怖的雷光，发散到身体的各个部位，他的眼神琉璃泛金，冷漠无情，仿佛是要飞升到天上。
“这么厉害。”
“像是在搞特效。”
“太神了一点，这踏马是金光咒……”林岳连忙调出哪都通记载里的金光咒资料，可以说这些资料他能大致地背出来，但这个时候真是分辨不清了才会恍恍惚惚地想要从书本上找到答案。
秦峰抬手抓住了窦乐的拳头，像是丝毫没有受力一般捏住手腕，一切戛然而止。
破了金身，没了胆气。
杀心也随着过度的疲劳安静下来，赤红双目也消去了怒气和对鲜血厮杀的渴望，恢复为平时神韵内敛的模样。
虽然那种做梦都想杀人的心思终于抑制住了，但不见得能好起来，他这病是和人捆扎在一起，有一种说法是“命”，是天生注定，后天的手段无法消除。举个比喻，他找过心理医生，那人看不出他有任何的毛病，只能看到是一种独特的思维习惯。
人不死杀心不消。
肖自在将竖起来的头发梳理了一下，又恢复了那个温吞的中年人模样，眼中是知识分子的镇定和淡薄。估算时间，现在大概是深夜二三点，从未在这个时候仔细地看着灯火如昼的城市，喧嚣的活力让如今虚弱的他无所适从，曾几何时他是隐藏在人群中拼命收敛爪牙的怪物，现在他是虚弱下来，反而可以尽情地展露自己的本性。
因为已经去掉了爪牙。
“老肖，连你也输了，这可要我怎么办呢！”
从遍地的阴影里又走出一个人，叼着一根烟，脸有些粗犷蛮横，但是深深掩藏着匪气，坦露出来的笑容是憨厚朴实得像个被欺负了也不会还手的社畜，但是他的名字放在九十年代那可真是响当当。
“拳打三山。”这样有些匪气的名字正如这个人的脸一样，让人一下子想到西北那边的黄沙，粗粝地摩挲着脸颊，他缓步踏过来的气势越来越勃发，真是如同当年一样。
手臂适中的长度，自然地垂下，随着他脸上笑容持续地越发诡异，秦峰像是看到了一只老虎在狡猾地徘徊。
“老窦，别吓到了朋友。”肖自在让开了位置，看起来是劝阻，但他大概也想着看一看这位老朋友和秦峰的比试。
老窦比他要大一些，用过好几个名字，其中有一个名字是窦三拳，指的是他拳法里的厉害之处，没有人能挨得过他的三拳。
早年间杀过人，还不是一两个，算得上赫赫有名的凶徒，辗转西北港澳，一身的功夫不是浪得虚名。直到政策发生变化后才从深入内地，本想着落叶归根，意外地受到邀请加入哪都通。
其人实在传奇，和现在的年轻一辈完全是不同的风格，要说，修炼经历——窦三拳四十岁才得炁，第二天便打死了异人圈子里的几名宗师，时人评价“拳打八方，技艺超群；为人做派，野兽也”。
承认他的功夫，但是对他的人品则是有些微词。哪都通当时也是只能召集这些游走在法律边缘的恶人凶人，才能镇得住异人界的妖魔鬼怪，再说九十年代改革开放也实在是一堆乱象。
公正来说，他为人还是正派的，至少没有欺凌弱小的行为。
“敬仰前辈，早已闻名，今日幸会。”秦峰收起了拳架子，他能想到为什么肖自在能活到现在而没有人杀了肖自在，单纯一个肖自在能犯下多大的杀戮，只要有窦三拳在，华东地区的妖魔鬼怪都是小鬼。
他是这里的阎王。
“别见礼，咱们要闹上一场，你人怪礼貌的，行了礼我就不好把你打一顿了。”窦三拳，现在改了一个较温雅的名字，叫作窦乐。
一辈子中到了如今总该和和美美，现在也是做了公门中人，只要不犯什么大错，安享晚年就在眼前，子孙后代的富贵平安更是能够看到。说话时候也没杀气，像是在办公室里坐久了的慈祥老人，自然地皱起老年斑。
但随着身子的挺直，那些老年斑也像是怕了窦乐的凶厉，隐藏着，消失不见。
“咱们比比拳头。”他举出一个略大于一般人的拳头，肌肤皮肤白皙简直不像是六七十岁的人。
“我学的是炮拳，中途换了一个师傅，教我八极拳的桩功，道上的人尊重我，给了我一个冲天八极拳的名头。现在俗家的名字是窦乐，人老了，咱们打到哪儿算哪儿，千万记住不要动了杀气，给老人家留点面子。”
和善的微笑，像是一场前辈指点后辈的会面。
“前辈言重了。”一瞬间秦峰读懂了他话里的意思，简而言之，窦乐可以打死他而他秦峰则不能打死窦乐。这是他没有提到，但是刻意说出的“俗家”的反面，他代表权力，代表公职人员。
窦勒一个虎步踏出。
厉害的桩功是拳法的基础，没有稳定的桩功就没有稳定的发力。他这一踩正是要把天给踩下去，整个人像是旱地拔葱一般长高了似的，威武冷峻，捏着拳头护在胸口，随着八道密集又沉闷的踏步声，身影闪动。窦乐站在秦峰身前，忽然出拳。
“天王托塔！”秦峰要扛住窦乐扑面而来的拳头，用一招同样硬气的拳法去打。
“八极冲天炮！”又是一声蹬，左脚一撞地面，拳头狠狠地打在秦峰的托塔手上。
伸出去拿窦乐喉咙的手死也到不了距离方寸的喉咙。窦乐的拳头很重气势更足，不像是拿着拳头在打人，以为是他在用火炮。
“咚！”一只胶靴踏在地上，地面抖三抖，窦乐的拳头连绵不断，走一步出一拳，有一种规律的美感。然而他的随手一拳像是别人的全力一击。
秦峰架着拳头的手已经感到了发麻，撑起的金光咒犹如风中飘萍，闪闪烁烁，任谁都要看出他情况不好。
唯独身在其中的窦乐暗啐一口，知道这是出家人的风格，温和的拳法中隐藏着致命的手段，也只有突然出手一下子将人给制服了才能显示出世外高人的风范。古代很多刺客都是修习佛道出身。
窦乐也未尝没有对付过出家人，只是现在这样温吞又阴险风格的人不多了。都是学了一点东西就要全展示出来的稚嫩崽子，在窦乐看来，现在的年轻人太嫩了，不懂藏的道理。
哪怕眼前这个不错……你的杀招，我也看出来了。
歪着脖子避开了点向喉咙的一道剑指，金芒闪烁，空气中飘散的金光犹如彗星走过的痕迹。
即使是在一边交战的肖自在也很难想到，硬碰硬的罗汉拳法里居然突然变出这么漂亮的剑法——一只仙鹤扇动一下翅膀就有风托着它啄向空中。
他脑海里是这么一副场景，实在是让他感觉到了道门功夫的精髓——灵动飘逸，潇洒自然。谁能想到在正面大军交战中，侧面冲出来一支精悍的骑兵呢？
然而他也有一门预知吉凶祸及的功夫，便是一双“寒光招神眼”，杀了一个门派掌门得到的手段，能够三天里避开一次致命危机。
他用在了这里。
窦乐摆正身体重心，伏地老虎般地游走，向上一跃，又落地一扑，右手肘击砸出，攻城锤般地落在厚实的胸膛，简直要把秦峰的身体穿透一般，五脏六腑都能感觉到空气的震荡哀鸣。
从一个点突入他的防御然后再将劲力在体内蔓延开来，武道高手也一向喜欢用此种手段。
却没有比窦乐更出色了，他的一肘像是让人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和渺小，向上翘起的肘关节仿佛高昂地顶起，就像一头野牛用它的角挂着狩猎的狮子，粗壮的鼻孔里吐出两股笔直的白气。
“你的拳头不够凶。”窦乐有些失望，又有些庆幸……每一代人身上都有不同的气质，他那一代人要比现在的年轻人野多了。现在的异人在哪都通的管制下，就像是小白鼠和小绵羊。
没有欲望，没有哪怕舍弃一切都要求道的欲望……让他怀念的青春之歌在记忆里一去不复返，他所处在的一个崭新的温和的时代里，享受天伦之乐。
秦峰默然。
窦乐的话不错，修炼者与常人不同，哪怕二者一起生活看一样的书，放在一个陌生的场合，一定能一眼认出来的。而上个时代的修炼者和如今的修炼者也是一眼就能看出那一点不同——和平安定环境下长大的人缺少杀气。
只是我也很坚韧，杀气只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只要更坚韧下去。
秦峰揽住拳头，金光咒如丝如缕地渗出在手掌上结成一层手套，于是轻柔地抚在窦乐拳头上，动作有些像咏春里的膀手。只是更危险更灵活，不仅将窦乐的拳头拍下来，还在他的脸上碰了一下。
只这一下，能碰到窦乐的脸就能穿他的喉咙。
“嘛，真是老了。刚才都是一个老疯子说的话，你也不要见怪。”窦乐说秦峰没有杀气，可他窦乐何尝想要面对一个有杀气的敌人。
秦峰犹豫哪都通的态度，到底是窦乐个人的意思还是公司高层要试一试他的水准……若是前者可以算是玩耍，若是后者，他可要真动杀心了。
秦峰一手罗汉拳从头打到尾，换了七八次招式，每一遍都演绎出种种不同的气象，浑然之间，一尊沉默寡言又艰苦拔卓的罗汉挥动铁铸的胳膊，一下下地和窦乐的拳头碰在一起。
“硬！就是要硬！”窦乐的八极拳有其独特的奥妙，首先便是打人脏腑的冲天内劲，什么一般刚出道的异人受不了他随手一拳，拳力透体三尺；其次便是桩功，如挥动大军般的稳打稳扎，进退之间的法度看似寻常其实灵动有序，大有走一步看三步的预见性。
“我练了三四十年的功夫，知道拳挣一口气。这口气不断，我的拳有就能一直赢下去。”又是那拳出如雷的声音，一连出拳三四十次，寻常的异人拳师早就躺下了，唯有你能不费吹灰之力。
“哈！”地崩山摧，风卷残云，窦乐挥动双拳，脸上透露出一种残忍又兴奋的表情，拳头越来越重，随手的余波竟然将大理石的护栏打得粉碎，这样破坏公共设施即使是公务员的身份也讨不了好……但窦乐疯魔了。
他不像是在追逐着秦峰，尽管他的拳势冷静凶猛，拳架子端庄森严，变化之中找不出破绽，即使有也是故意露出来的陷阱。
退开三步，避开秦峰的一招弓步直拳。随即一拳把秦峰打出十米开外，脚步一点又跟着上去。
很难想象现在一边挥拳一边嗷嗷叫的人能使出这样进退有据的拳法。让人感觉是以杀戮为职业的人在享受杀戮的快感，这样的魔头，正是哪都通这个暴力组织许久不想向人展示的另一面。
“我没怎么拜过师傅，不懂得写在书本上的精妙拳理。只知道胳膊一伸，脚板子在地上一抹，就是一次出拳。不想着能打到你，也不想着能使出厉害的招式，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告诉我——拳头打出去了就一定又回响。”双手撑出两拳，暴烈的空气陡然下坠，营造一个寂静恐怖的真空绝域，莫名的震撼让很早在一边用结界屏蔽这场战斗的哪都通工作人员异常吃力。
窦乐膝盖一落，像是要跪下又好像是桩功练到了极致，将双腿的力量压缩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伸出的胳膊像是蓄力的炮弹，跃起然后掠地而过，只有短暂的上升时间和上升幅度。
“送你一炮。”右手握出一个漂亮的炮架，像是要把一切都牢牢地握在手心里，然后捏碎。
一边看着的肖自在眼睛泛红，他再次感受到了那种喜悦……比自己亲手杀人还要愉悦。
“还不够！”秦峰并起的剑指往前一点，体内的外丹凝聚了恐怖的雷光，发散到身体的各个部位，他的眼神琉璃泛金，冷漠无情，仿佛是要飞升到天上。
“这么厉害。”
“像是在搞特效。”
“太神了一点，这踏马是金光咒……”林岳连忙调出哪都通记载里的金光咒资料，可以说这些资料他能大致地背出来，但这个时候真是分辨不清了才会恍恍惚惚地想要从书本上找到答案。
秦峰抬手抓住了窦乐的拳头，像是丝毫没有受力一般捏住手腕，一切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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