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往事如烟
“我师傅从来没和我说过。”肖自在瞅了一眼秦峰，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一遍，总觉得你好像比我经验更丰富一些。
小老弟，我师傅的事你怎么知道的？他眼中明显的疑问恍若实质，莫非你是我哪个未记名师兄的弟子，也不对啊，你的履历我都清楚，没有和佛门太深的渊源。
看起来头上也不像剃过头的样子，而记名弟子大概是不会讲得这么清楚。
“没想到我师傅年轻的时候是这个模样，倒是大大地出乎我的意料。”肖自在如果有机会回寺里，找到师傅可以问一问，您年轻的时候也不像个和尚啊。
虽然很大可能会迎接师傅的大巴掌，人老了依旧虎威不减。
“那个时候就是如此，虽说是出家人，可见惯了恶的一面，有时候也降不住自己心里暴虐的念头。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么多生命在自己眼前没了，佛家也有金刚怒目，亵渎佛祖是要受惩罚的。你师傅如今也是年纪大了，所以没了脾气，放在刚建国的时候，你这种敢在他身边动武的人……呵呵。”秦峰听田晋中提起解空大师，连带着从他嘴里套话，算是知道了很多长辈的黑历史。
“一双大力金刚掌，不轻易饶人性命。别看现在枯瘦的样子，解空大师当年吸气如体，身怀千斤之力，有个绰号叫’义罗汉’。”
“这里的“义”是指他坚守道义保护甲申之乱的后代，结拜的三十六人里，那些没有发明八奇技的人可是被八奇技的创造者坑惨了，没有一个有好下场，其中有后人这份恩怨还传递到后人身上。”
“师傅真不简单啊。”异人界里只要是有耳朵的人，都没有不知道八奇技和其所引发的甲申之乱。身为公司的员工，他更清楚的是，三十六贼的后代能活到现在，简直是个奇迹。
“你师傅就是站出来，和我师伯一起扼制了正道邪道对这批人的声讨逼迫。当时那场面可真大，烽火连天三日行千里，跑了三四个省份，就是把甲申之乱的后人保护起来。”
“涉及八奇技的呢？”
“这就没办法了。你师傅和我师伯不贪，却不能阻止其他人贪心。他们预先就摆好了立场，如果有找到八奇技就要交出来。”
肖自在也是圈里的老人，知道甲申之乱里灵隐寺是完全没有参与其中，甚至和佛门完完全全没有关系，一堆外人打来打去，从始至终的态度都是中立和大事化小。
直到术字门当家的被一个小辈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给克死，让事情变得大条，最终完全脱离掌控。
说到底，也是当时的人，法治意识淡泊，换作现在公司压在异人界上面，是绝不敢闹得如此严重。
“虽然甲申之乱的当事人死了，可他们的后代算是彻底从甲申之乱的圈子里脱离，如今大多不再和异人扯上关系，对往事也讳莫如深。”秦峰有些唏嘘，往事如烟吗？
不，终究不如烟。
在那个公理正义都分不清楚的年代，为何一件最平常不过的事要霍及子孙？结义更是个人自己的事，顶多与门派牵连起来，到底也是由门派中的长辈自行处理，也轮不到外来人去声讨参与。
他认识一个流风剑的传人，惨淡的样子，生活在偏僻的乡村，交通不大发达，少有人到此，利用这一点来隐居。眉宇间没有一点林子风的任侠豪气，对自己的祖先很少提起，一旦提到也是满脸怨恨。
“公司做了一件好事。它的出现不过只有一二十年吧，但是异人界的歪风邪气还是改正了不少。从前到底是出家人主持正义，有些涉及利益黑白不分明的事情，总是处理不好。”
秦峰这个年纪不应该有这样是非分明的想法。
分得太清楚了，就不像一个正常人。
他的老爹还在国外被通缉，至今不能回国，就是站在为人子女的角度，肖自在也觉得他应该对公司的粗暴执法感到厌恶，对公司不恶语相加就已经是道德高尚了。
公司的名声在异人界一直不好。异人门派里江湖气过重，对于依附上权贵的异人，在古时候就要骂一句“仗势欺人”，杀了可以当作是“替天行道”，如今流传出来的还有一些戏法，就是修为高深的异人如何游戏人间，戏弄贪官污吏。
傲王侯，轻权贵。
公论中多有鄙夷，最喜欢的一句话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一句“公门狗仗势欺人”或是“为富不仁”就压倒一切，执法者地位不高，很多事都是门派商量着来……
而道士和尚心肠太软，家族又私心太重，做人做事的出发点有失偏颇。
从这个角度，哪都通也是应运而生。
“我不反感哪都通，只是前路如何也是要自己去走。哪都通在眼下看来并不能维持异人界的稳定，甲申之乱这样的旧事有人重提，就是按照立法也是有公诉期的限制，如今再提起来，那些人还能称为三十六贼吗？”
肖自在是懂得秦峰话里的意思，一般人估计很难懂，这是说给公司的一段话。新朝当有新气象，定义三十六贼的是门派，在哪都通建立以前。站在客观公正的角度上，三十六贼结义并没有给异人界带来任何破坏。
而如今哪都通是不是还要追讨三十六贼？
若是，哪都通和以往的门派有什么区别。
若不是，哪都通依靠十佬维护异人界的稳定，十佬里面会有一半以上的人生出其他的心思。咱们一起做的决定你哪都通不采纳，是不是要想办法换一个执行的机构。
虽然说哪都通背靠一个强大的国家，但国家不一定需要哪都通，如果哪都通表现不好，完全可以另起炉灶。至少在肖自在知道的情报里，王家是和上面有关系的，同样作为监督哪都通的一种手段。
“一个拥有武装力量的独立机构，是新时代的锦衣卫吗？”这是一位领导在会议上说的一段话，语气很重，态度也很明显——哪都通的权力过大，大得让人不安心，这样的权力不是因为你的身份或忠心如何就能让人接受。
如果哪都通有一天想要串联，或是利用异人界的奇妙法术控制一些官员，该怎么办？
到时候，他们这些不了解异人界的普通人只能向控制他们的哪都通求救，结果是本末倒置。
“很严厉的指控。你也是看得出来哪都通弱点的人。”肖自在清楚的是，这样的眼光不寻常，相当的厉害，能够看清楚十佬和公司之间的关系——有人说是十佬需要公司来保证地位，但根本是公司要十佬维持稳定——哪怕是粉饰太平。
一切官僚机构会产生腐败和衰弱，这是必然；而权力过大会变成独裁之剑。
出家人身在局里看不清楚，在局外评弹的时候却是洞若观火。
“你找来我是想干什么？”秦峰再次问了这一句，像是要以另一种面貌来和这位师兄说话。
他的手上是一寸火焰缠绕在指尖，发亮的漆黑色，流淌着倒转一切污浊沉淀的肾水之精。
所谓乱情动性不过色，周围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即使修炼，也会本能地厌恶起来，这种追求混乱无序的状态，简直是邪功。
“我来是找你打架的。”话音落下，肖自在大掌拍出，浓烈掌风宛如锁链将人束缚，四面八方聚集而来的波浪形成一个个漩涡。道道半米多宽的水流如同长枪直直地指着秦峰。
“也是，和我打架就能找出借口来放纵你另一个灵魂。”
金色掌印突然落下，慈悲心境已破，水流之下是沸腾如火的杀气，隔着越发沸腾的蒸气，肖自在两掌掌心发红，掌身却是呈现一种白净，浑然是寺里念经掐佛珠的和尚。双目紧闭又突然一睁——
“我来降魔！”
双掌演化无上奥妙佛法，厚重朴实地露出罗汉金身的庄严肃穆，平平无奇的掌力之中暗藏波涛汹涌，他更像是把人拉到身前再将双掌按上去，只一个弯腰俯身的动作就化作一团金色流光。
水流遮掩身形，在金色花瓣中熠熠生辉。
灵隐寺武僧绝技，被肖自在练成了另一般模样，已然得到招式之中的快狠准三昧。
却和禅宗武功不像。
“我来教你吧。什么是和尚该用的功夫。”秦峰知道，肖自在的师傅解空大师的想法，以武如禅。
所谓佛本是道，又或者千年以来的交流里，道士和尚集合练法和打法，异术里都是些引人向善强身健体的东西，真正的杀招大多是不能教给徒弟。
难克敌制胜，却已经足够。
脚步一踏，龙行象走，宛如一棵松树般扎根，金光咒中五气流转，木之炁生生不息，根深蒂固地和地层深处的种子相连，秦峰直拳打出，最为简单的罗汉降魔伏虎，又是罗汉拳，只是起手的地方见到了点睛之笔。
左手按住虎头，右手捏起拳头，灌注力气砸下。
又叫“武二郎醉打大虫”，武松是行者，一些文学作品里有武松出家的痕迹，此招流传已广，是弟子用来打根基的桩功。两只脚掌钉在地面，咬定不动，胳膊才能鼓起一团气力打虎。
二人连连对招三次，水流四溅，沉闷的拳头碰撞声好像在打雷，轰隆隆的声音每次拳头打出的时候，脚步一踩，异常地压抑。
二人都是根基深厚之人，秦峰为了不把事情闹大，没有显现异术神通，一点阴毒的肾火也只是拿出来亮个样子。回归到佛门弟子的比斗，且都是宝相庄严的武僧。
肖自在步伐沉重，每一步都是如响雷一般炸起，在地面上越踩越深，
即使肖自在越打越凶，他也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对面的佛门功法比自己用的好。尽管自己练的是灵隐寺秘传的大力金刚掌，掌风刚猛如黄钟，掌力凝实浑圆，一双肉掌藏着明劲暗劲，杂在一起，分明之中，明劲如山石滚落，以堂堂正正的兵力碾压过去——
暗劲如奇兵妙手，水泼般地渗入，也是无可阻挡。
秦峰却用一套罗汉拳下挡住了。
一套规规矩矩，正如他师傅在场也打不出花儿来，只消一眼，遍地漏洞的拳法。
隐隐约约中确实有他师傅的影子，旁观者一口气能说出无数漏洞出来，甚至觉得这拳法配不上解空大师。但是随着秦峰走出几步，恰似他师傅演示给他看过的龙虎两位罗汉的神韵，所谓龙行虎步，便是在变化中将露出的诸多破绽隐藏不见。
既有佛门苦修，一招一式都尽显功底，又有觉悟的慧根。
“仙人穿掌。”何等的轻盈，是多年的苦练才能有如此敏捷的掌法，轻轻跃起，不见半点发力的动作，倒像是地面在突然如同被风卷动的麦穗一般齐齐摇动。
肖自在后退之时，看见一抹身影追着他后退，隔着一人的间隔，踏出一步就到。秦峰一掌竖起穿过，身形如仙鹤欲飞。
先人一手就一直领先，这般斤斤计较的气质却与佛家功法不一样。秦峰出掌拍向丹田。
肖自在伸手去拦，全力运转大力金刚掌，没有掌风，亮的惊人的佛光透着森然杀机，无边山海中佛音咏唱，咪咪哄哄的声音将人移形换影，呆在另一个世界。
一沙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意识漂浮，已经明白是在掌中，孙猴子逃不出如来佛祖的手掌心。肖自在演绎着这段缘法，绕开秦峰打出的掌力，拍散附着在上的金光咒，伸向天灵盖。
双目通红，凶狠直接，竟然是要一掌落下，将人给拍死。
“再多磨难，我一手撑起。”顿时暗了下来，又像是撕开一片世界一般，一招“天王托塔”随着单掌撤回一翻，立地撑起坠落下来的大力金刚掌，两掌相击。
肖自在发觉体内被生生顶得疼痛，感觉像是砸到了硬把式，好似一巴掌拍在了阵上。
“咚咚咚！”肉掌打在金钟罩上的声音并不像打在肉身，金铁交击质感格外的明显。然而肖自在知道他输了，第一次出掌就破开的金钟罩自不必说，第二掌落下时他中门打开，无论是“神门”还是“百会”，都是一掌便可结果了他肖自在这条性命。
尽管挨了打，刚刚也是真实的打斗，不存在留力的情况，肖自在却是感觉到由衷的踏实。
“很早之前，我这病一直没法子治。你也知道，有病的人自己痛苦该是寻常的事，我其实很羡慕只能伤害自己的病，不会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我女朋友，在我还能治得了这病的时候，我有个女朋友。”
小老弟，我师傅的事你怎么知道的？他眼中明显的疑问恍若实质，莫非你是我哪个未记名师兄的弟子，也不对啊，你的履历我都清楚，没有和佛门太深的渊源。
看起来头上也不像剃过头的样子，而记名弟子大概是不会讲得这么清楚。
“没想到我师傅年轻的时候是这个模样，倒是大大地出乎我的意料。”肖自在如果有机会回寺里，找到师傅可以问一问，您年轻的时候也不像个和尚啊。
虽然很大可能会迎接师傅的大巴掌，人老了依旧虎威不减。
“那个时候就是如此，虽说是出家人，可见惯了恶的一面，有时候也降不住自己心里暴虐的念头。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么多生命在自己眼前没了，佛家也有金刚怒目，亵渎佛祖是要受惩罚的。你师傅如今也是年纪大了，所以没了脾气，放在刚建国的时候，你这种敢在他身边动武的人……呵呵。”秦峰听田晋中提起解空大师，连带着从他嘴里套话，算是知道了很多长辈的黑历史。
“一双大力金刚掌，不轻易饶人性命。别看现在枯瘦的样子，解空大师当年吸气如体，身怀千斤之力，有个绰号叫’义罗汉’。”
“这里的“义”是指他坚守道义保护甲申之乱的后代，结拜的三十六人里，那些没有发明八奇技的人可是被八奇技的创造者坑惨了，没有一个有好下场，其中有后人这份恩怨还传递到后人身上。”
“师傅真不简单啊。”异人界里只要是有耳朵的人，都没有不知道八奇技和其所引发的甲申之乱。身为公司的员工，他更清楚的是，三十六贼的后代能活到现在，简直是个奇迹。
“你师傅就是站出来，和我师伯一起扼制了正道邪道对这批人的声讨逼迫。当时那场面可真大，烽火连天三日行千里，跑了三四个省份，就是把甲申之乱的后人保护起来。”
“涉及八奇技的呢？”
“这就没办法了。你师傅和我师伯不贪，却不能阻止其他人贪心。他们预先就摆好了立场，如果有找到八奇技就要交出来。”
肖自在也是圈里的老人，知道甲申之乱里灵隐寺是完全没有参与其中，甚至和佛门完完全全没有关系，一堆外人打来打去，从始至终的态度都是中立和大事化小。
直到术字门当家的被一个小辈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给克死，让事情变得大条，最终完全脱离掌控。
说到底，也是当时的人，法治意识淡泊，换作现在公司压在异人界上面，是绝不敢闹得如此严重。
“虽然甲申之乱的当事人死了，可他们的后代算是彻底从甲申之乱的圈子里脱离，如今大多不再和异人扯上关系，对往事也讳莫如深。”秦峰有些唏嘘，往事如烟吗？
不，终究不如烟。
在那个公理正义都分不清楚的年代，为何一件最平常不过的事要霍及子孙？结义更是个人自己的事，顶多与门派牵连起来，到底也是由门派中的长辈自行处理，也轮不到外来人去声讨参与。
他认识一个流风剑的传人，惨淡的样子，生活在偏僻的乡村，交通不大发达，少有人到此，利用这一点来隐居。眉宇间没有一点林子风的任侠豪气，对自己的祖先很少提起，一旦提到也是满脸怨恨。
“公司做了一件好事。它的出现不过只有一二十年吧，但是异人界的歪风邪气还是改正了不少。从前到底是出家人主持正义，有些涉及利益黑白不分明的事情，总是处理不好。”
秦峰这个年纪不应该有这样是非分明的想法。
分得太清楚了，就不像一个正常人。
他的老爹还在国外被通缉，至今不能回国，就是站在为人子女的角度，肖自在也觉得他应该对公司的粗暴执法感到厌恶，对公司不恶语相加就已经是道德高尚了。
公司的名声在异人界一直不好。异人门派里江湖气过重，对于依附上权贵的异人，在古时候就要骂一句“仗势欺人”，杀了可以当作是“替天行道”，如今流传出来的还有一些戏法，就是修为高深的异人如何游戏人间，戏弄贪官污吏。
傲王侯，轻权贵。
公论中多有鄙夷，最喜欢的一句话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一句“公门狗仗势欺人”或是“为富不仁”就压倒一切，执法者地位不高，很多事都是门派商量着来……
而道士和尚心肠太软，家族又私心太重，做人做事的出发点有失偏颇。
从这个角度，哪都通也是应运而生。
“我不反感哪都通，只是前路如何也是要自己去走。哪都通在眼下看来并不能维持异人界的稳定，甲申之乱这样的旧事有人重提，就是按照立法也是有公诉期的限制，如今再提起来，那些人还能称为三十六贼吗？”
肖自在是懂得秦峰话里的意思，一般人估计很难懂，这是说给公司的一段话。新朝当有新气象，定义三十六贼的是门派，在哪都通建立以前。站在客观公正的角度上，三十六贼结义并没有给异人界带来任何破坏。
而如今哪都通是不是还要追讨三十六贼？
若是，哪都通和以往的门派有什么区别。
若不是，哪都通依靠十佬维护异人界的稳定，十佬里面会有一半以上的人生出其他的心思。咱们一起做的决定你哪都通不采纳，是不是要想办法换一个执行的机构。
虽然说哪都通背靠一个强大的国家，但国家不一定需要哪都通，如果哪都通表现不好，完全可以另起炉灶。至少在肖自在知道的情报里，王家是和上面有关系的，同样作为监督哪都通的一种手段。
“一个拥有武装力量的独立机构，是新时代的锦衣卫吗？”这是一位领导在会议上说的一段话，语气很重，态度也很明显——哪都通的权力过大，大得让人不安心，这样的权力不是因为你的身份或忠心如何就能让人接受。
如果哪都通有一天想要串联，或是利用异人界的奇妙法术控制一些官员，该怎么办？
到时候，他们这些不了解异人界的普通人只能向控制他们的哪都通求救，结果是本末倒置。
“很严厉的指控。你也是看得出来哪都通弱点的人。”肖自在清楚的是，这样的眼光不寻常，相当的厉害，能够看清楚十佬和公司之间的关系——有人说是十佬需要公司来保证地位，但根本是公司要十佬维持稳定——哪怕是粉饰太平。
一切官僚机构会产生腐败和衰弱，这是必然；而权力过大会变成独裁之剑。
出家人身在局里看不清楚，在局外评弹的时候却是洞若观火。
“你找来我是想干什么？”秦峰再次问了这一句，像是要以另一种面貌来和这位师兄说话。
他的手上是一寸火焰缠绕在指尖，发亮的漆黑色，流淌着倒转一切污浊沉淀的肾水之精。
所谓乱情动性不过色，周围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即使修炼，也会本能地厌恶起来，这种追求混乱无序的状态，简直是邪功。
“我来是找你打架的。”话音落下，肖自在大掌拍出，浓烈掌风宛如锁链将人束缚，四面八方聚集而来的波浪形成一个个漩涡。道道半米多宽的水流如同长枪直直地指着秦峰。
“也是，和我打架就能找出借口来放纵你另一个灵魂。”
金色掌印突然落下，慈悲心境已破，水流之下是沸腾如火的杀气，隔着越发沸腾的蒸气，肖自在两掌掌心发红，掌身却是呈现一种白净，浑然是寺里念经掐佛珠的和尚。双目紧闭又突然一睁——
“我来降魔！”
双掌演化无上奥妙佛法，厚重朴实地露出罗汉金身的庄严肃穆，平平无奇的掌力之中暗藏波涛汹涌，他更像是把人拉到身前再将双掌按上去，只一个弯腰俯身的动作就化作一团金色流光。
水流遮掩身形，在金色花瓣中熠熠生辉。
灵隐寺武僧绝技，被肖自在练成了另一般模样，已然得到招式之中的快狠准三昧。
却和禅宗武功不像。
“我来教你吧。什么是和尚该用的功夫。”秦峰知道，肖自在的师傅解空大师的想法，以武如禅。
所谓佛本是道，又或者千年以来的交流里，道士和尚集合练法和打法，异术里都是些引人向善强身健体的东西，真正的杀招大多是不能教给徒弟。
难克敌制胜，却已经足够。
脚步一踏，龙行象走，宛如一棵松树般扎根，金光咒中五气流转，木之炁生生不息，根深蒂固地和地层深处的种子相连，秦峰直拳打出，最为简单的罗汉降魔伏虎，又是罗汉拳，只是起手的地方见到了点睛之笔。
左手按住虎头，右手捏起拳头，灌注力气砸下。
又叫“武二郎醉打大虫”，武松是行者，一些文学作品里有武松出家的痕迹，此招流传已广，是弟子用来打根基的桩功。两只脚掌钉在地面，咬定不动，胳膊才能鼓起一团气力打虎。
二人连连对招三次，水流四溅，沉闷的拳头碰撞声好像在打雷，轰隆隆的声音每次拳头打出的时候，脚步一踩，异常地压抑。
二人都是根基深厚之人，秦峰为了不把事情闹大，没有显现异术神通，一点阴毒的肾火也只是拿出来亮个样子。回归到佛门弟子的比斗，且都是宝相庄严的武僧。
肖自在步伐沉重，每一步都是如响雷一般炸起，在地面上越踩越深，
即使肖自在越打越凶，他也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对面的佛门功法比自己用的好。尽管自己练的是灵隐寺秘传的大力金刚掌，掌风刚猛如黄钟，掌力凝实浑圆，一双肉掌藏着明劲暗劲，杂在一起，分明之中，明劲如山石滚落，以堂堂正正的兵力碾压过去——
暗劲如奇兵妙手，水泼般地渗入，也是无可阻挡。
秦峰却用一套罗汉拳下挡住了。
一套规规矩矩，正如他师傅在场也打不出花儿来，只消一眼，遍地漏洞的拳法。
隐隐约约中确实有他师傅的影子，旁观者一口气能说出无数漏洞出来，甚至觉得这拳法配不上解空大师。但是随着秦峰走出几步，恰似他师傅演示给他看过的龙虎两位罗汉的神韵，所谓龙行虎步，便是在变化中将露出的诸多破绽隐藏不见。
既有佛门苦修，一招一式都尽显功底，又有觉悟的慧根。
“仙人穿掌。”何等的轻盈，是多年的苦练才能有如此敏捷的掌法，轻轻跃起，不见半点发力的动作，倒像是地面在突然如同被风卷动的麦穗一般齐齐摇动。
肖自在后退之时，看见一抹身影追着他后退，隔着一人的间隔，踏出一步就到。秦峰一掌竖起穿过，身形如仙鹤欲飞。
先人一手就一直领先，这般斤斤计较的气质却与佛家功法不一样。秦峰出掌拍向丹田。
肖自在伸手去拦，全力运转大力金刚掌，没有掌风，亮的惊人的佛光透着森然杀机，无边山海中佛音咏唱，咪咪哄哄的声音将人移形换影，呆在另一个世界。
一沙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意识漂浮，已经明白是在掌中，孙猴子逃不出如来佛祖的手掌心。肖自在演绎着这段缘法，绕开秦峰打出的掌力，拍散附着在上的金光咒，伸向天灵盖。
双目通红，凶狠直接，竟然是要一掌落下，将人给拍死。
“再多磨难，我一手撑起。”顿时暗了下来，又像是撕开一片世界一般，一招“天王托塔”随着单掌撤回一翻，立地撑起坠落下来的大力金刚掌，两掌相击。
肖自在发觉体内被生生顶得疼痛，感觉像是砸到了硬把式，好似一巴掌拍在了阵上。
“咚咚咚！”肉掌打在金钟罩上的声音并不像打在肉身，金铁交击质感格外的明显。然而肖自在知道他输了，第一次出掌就破开的金钟罩自不必说，第二掌落下时他中门打开，无论是“神门”还是“百会”，都是一掌便可结果了他肖自在这条性命。
尽管挨了打，刚刚也是真实的打斗，不存在留力的情况，肖自在却是感觉到由衷的踏实。
“很早之前，我这病一直没法子治。你也知道，有病的人自己痛苦该是寻常的事，我其实很羡慕只能伤害自己的病，不会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我女朋友，在我还能治得了这病的时候，我有个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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