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问
“我听说过你另一身份，危险份子。”肖自在突然没头没尾地槊道，隐隐中有几分欣赏。
“该怎么回答你。至今我也没觉得做错。”秦峰头也不回，在大街上他说话的声音丝毫进不了路人的耳朵里，只有肖自在能够听到。
同样，肖自在说话也只有秦峰能听到。
佛门狮子吼。
造诣不低。肖自在心里闪过这个念头，本来插在裤兜里佛光闪现的手掌越发明亮，凶悍刚猛。
“大师，您觉得我做错了吗？”秦峰倒是漫不经心，没有一丝防备，若是这时候，有人偷袭他一定能得手。
“呵……问我这种问题，不是乱我心境吗！对错，我只听老窦说你破坏了异人界的大局。至少你一年里发展了七个异人。”
“七个？”怎么数，也没有七个，郁胜寒，谷城，还有术字门的张晚岳，还有谁，自己就对这几个介绍了异人界吧。
肖自在继续说道：“异人界在公司的领导下，有对普通人封锁的趋势。我也不知道对错，但武帝灭佛，楚汉争霸，这些都是异人在争夺天下的时候输给了普通人的政权，之后异人就被大肆屠杀。你的行为，对异人界不好。”
佛号般，如同一阵金色波纹闪过，周遭的繁华世界，灯红酒绿，五光十色，以及徘徊在耳边的歌声突然消失，只有眼前两人，以及肖自在后面的乱世惨象。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回头未晚。”狮子吼有如黄钟大吕，贯彻佛心仁厚之意，发人惊醒如警世良言。
杀心如此之重的肖自在能做出劝诫，良善的本性一直在迫使他。
“你是真心想劝我？还是想找个由头和我打一架，明明知道我不会听你劝。”心志坚定的人，是不会因为肖自在那套历史解释动摇。
历史，各有各的看法。在公司眼里是异人与普通人之间的战斗，而在真正记载那些战斗的人那里，不过是异人之间的矛盾。
刘邦一方的异人也是层出不穷，甚至刘邦本人就是天生异人。太史公的《高祖本传》汉高祖异象未尝虚假，项羽虽强，可自然有比他更强大的力量。
这么一看……肖自在的那套说法到底是用来糊弄人的，还是他自己真听信公司的鬼话。
秦峰灼灼目光盯着他，略微有些刺痛肖自在，此时很多路人已经不自主地远离两人，但是好奇地在一旁观望。
肖自在没有说话，只是几步走在秦峰前面。
“跟着我。”他忽然扔下这么一句话，就纵身提气而去。
他们的身影在人群之中穿行，却像是施展了法术，明明速度极快，却并未引起旁人的惊奇。只觉得两阵风从身边吹过，之前肖自在还想放慢速度，现在却有一种被这小子逼着跑的感觉。
“身法不错。”
“一般。”
若是肖自在能和旁人共享视角，大概就会发现，在旁人的视野里只有他一个穿着运动服奔跑的身影，他的后面根本什么人都没有。
秦峰释放的人磁悄然无声，将声音和颜色统统抹去。在外人眼里，就是从世上消失了一般，五感之中再无这个人的存在。
闹市之中展现异人的本领是公司的大忌讳。肖自在也是一时之间被秦峰激起了杀心，影响了灵台，倒不是多大的毛病，但若是放在最开始，似乎是秦峰领着他往闹市里走，也是他若有若无地在一群普通人里谈论异人的事。
二人穿行无数条街道，七弯八拐，来到河边的一座废弃工厂，杂草丛生，黑色河流在夜里看不见一点光辉，远处的灯光歌声好似另一个世界。
“现在是动手？”
“我要吃掉你。”话音落下，一道佛光闪现，金色掌印陡然飞出，紧接着肖自在身形连闪三次，又是一掌拍在秦峰面前。
“好好打一场，免得只有不习惯。”秦峰架住落在身前的掌法，谈笑声中，雷音万道，无影无形。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黑色江水上出现涌起的高墙，是后面的波浪来不及驱赶前面的水。一切都是被十几个字的力量引发。
他所念的就是狮子吼，狮子吼就是他所念的。只有他愿意，随意出声可当雷音正法。
肖自在大笑一声，“你的这门功法已经很厉害了，可惜我一早就知道，这是门练到尽头，事倍功半的小道功夫。”
“这才是大道！”
雷音竟是被他随手拍开，右掌对准心口再拍。
五指并起，掌力如山崩。
“落！”恍然间真有山崩而来。
但秦峰看见的，不是山，是手掌，遮蔽眼前的手掌。
他一手隔开，一手成掌打出。
白光影影绰绰露出，炽热如火又阴毒似蛇的掌力迸发，化作一团白练脱出。
“护！”肖自在双手交叉，结出多种印法，佛光和白练对峙，一时之间空气炸裂，百草折断。
“这才有意思。”爆炸的气浪吹散打理得整齐的头发，肖自在大笑一声，欲是再战。
他没有看清楚秦峰用的是哪门哪派的功夫，但打法却是更加疯狂，竟然几乎没有防守。
“你可以放开。就是我死了，你应该也没有心里负担吧。毕竟……你肖自在已经劝过我了。世上终究没有真佛。”秦峰双拳挥舞如雷，狂风大作，竟是电闪雷鸣之中，有如千军万马陡然出现，似乎是要裂地千里，攻城拔寨。
“那就好！”肖自在欺身而上，却被凌厉攻势破开防守。挨了几拳，脸上红肿，更多的拳头打在瞬间祭起的金钟罩上，彭彭地响，好像敲钟一般。
“你未见真佛，生来未及一甲子，竖子妄言。”肖自在拿下眼镜，一双眼睛在黑夜里发出红色的血光，好像一头择人而噬的野狼一般，他身上佛光也忽然大盛，就像是解开了某种束缚。
“我不是个善良的人，我一早就知道。你也不是十恶不赦的人，我没有必须要杀你的理由。你死了以后，我会给你念经超度。”他如佛祖般低声念叨，四周突然变得静谧，伸出两根精干的手指，十分修长，动作轻柔唯美，一道吸力隐隐牵动着秦峰的身体，仿佛有一道风在拉着他向肖自在走去。
“龙吸水。”
忽然之间，秦峰不自觉地踏出脚步，随着肖自在做了一个手掌向后拉的动作，好像两人之间有一根弹力极佳的绳子。他的身体不受控制，脚掌离地而起，向前倾倒，无处发力。
虚空中无形黑色力道转瞬之间将他落在肖自在面前，肖自在露出一口白牙。
“龙爪手。”
手心向外，五指寒光必现，人随着手掌前进，暴烈真如一条怒龙，气势汹汹。狂风随之怒号，江水倒流，似乎真有怒龙发威。
一边龙吸水的劲力压制着秦峰出手，一边这一爪的力量几乎实质地扑到他面前。
秦峰已然变不出招数。
你问他双手被缚，双腿苦苦抵抗着龙吸水四面八方来的吸力，一身真炁被压制，又是如何出招？
“破！”声出如雷，无穷威势就如针扎气球般破裂不见。
是哪里出手？
肖自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手上有血，就让他兴奋，心脏加快跳动，连痛感都压了下去。
这血是他自己的血。方才秦峰反击了，被龙吸水还有龙爪手锁定，还能反击。
那是什么？
不见秦峰有任何动作，无数道细雨一般的针排列身前，凝炼宛如千锤百炼的精钢，道道在夜色中晶莹透亮，冷彻锐利，让人心中生寒。表面浑然一体，他用特别的观法也没有看出一点破绽。可是从哪里跑出来的这么多法器？
不，不是法器。
他的相术观人察炁，竟然也看不透虚实。
只是他的手掌是被这些东西刺穿的吗？
这些能杀他但不能击退他。
或许是真炁！
瞳孔一缩，精光乍现，眼底有无穷智慧流淌，他发现每根细针上的流光是绝品法宝上才有的特征。
秦峰不是炼器师，他不会炼制法器，再说也不能炼制这么多一模一样的法器。
“不是法宝。”秦峰张口一吞，这些细针居然立马融化成银白色的雾气，再也不见那凝实的模样，现在虚幻得就像冬夜的水蒸气，星河银汉远离千万光年的碎曦。
那些细碎的东西肖自在看清楚了，和他现在所忍受的一模一样。
顺着风儿，进入了秦峰腹中。
肖自在明明处于弱势，手上鲜血不停从针孔中流出，他却是微微一笑，颇有静气：“回气之法，太过浅陋了吧。”
他已弄清楚刺穿他手掌，并在身上七十二个穴位里留下针扎般的酸痛感的是什么。
“真炁。”来自于秦峰体内，无比凝实，却又最普通的真炁。
体内正在化解着秦峰突然爆发的力量，每一缕都如针尖般锐利，落在皮肤上就扎根，长在血肉骨骼，每呆一毫秒都是生不如死。
怪不得你把家传的火莲心血和劈空掌并列。
若不是提前知道，谁能想象你把劈空掌练到这个程度？
劈空掌是谁都能耍的功夫，就是将真炁打出。秦峰这一手也是如此，简简单单地把真炁外放。
只是练到他这个地步，用体内真炁早就将窍穴相连，心念一动，浑身都可发出掌力。掌力可变化如针，锋芒毕露，也可是朝霞漫天，奇幻莫测。
“打中我的是你的掌力，不从手掌发出的掌力。”肖自在感叹道，秦峰身上穴道也可发出攻击，现在就像个刺猬一样，防不胜防。
龙爪手还未近身估计就被秦峰的浩瀚掌力化解。
更何况，他打入体内的针芒，着实难缠。
“再来！”肖自在见血更是凶猛，眼镜早就不知道扔在了哪里，佛光道道透露着神圣庄严，金刚怒目之意迸发，做出各种法相，尽得佛门武功的奥妙，掌法招招厚重古朴，不见花哨。
“受我一招龙爪手。”一爪落下，捏得秦峰身体像是被锁住一般。
肖自在一子领先，就不轻易退让，慢慢扩大优势。松开手掌，趁其不备，劈掌，挥拳，扫腿，各种招式变换，罗汉拳也在不知不觉中打完一套，大慈大悲掌用了好几个来回。
可秦峰往往只是随意一步，有时候随意挥手将佛光打散，姿态越发悠闲戏弄。
是啊，对方是道门修行者，经验见识又怎么会少？
“所谓拳脚相碰，重在随心所欲，占得先机，彼之力未触我，我之力已入。”
秦峰伸出一掌，却是最简单的劈空掌，掌印速度快得看不见，重重地按住肖自在的胸口，直接让他气息运转停顿，好像有座山压在上面。
“子弹比异人的掌力打得更远，若是不依靠身法，站着不动，就是被动挨打。”但秦峰想到，“异人不能用枪吗？”相反，异人的速度比普通人更快，专门为异人设计枪械，比如后座力大得惊人的猎象枪改造为可以单手握住的武器。
“输了。”肖自在似乎有些清醒，他眼中血色褪去一些。
“这不是我想要的回答。再来！”把你的炁用光为止。
佛门真功以坚持精深为主，持久力便如南孚电池，坚韧拔擢。
又过了一会儿。
“不打，累了。”肖自在躺在地上，将要滴在眼睛上的汗水拂去。
秦峰站在身前，后半截不比肖自在招招都是全力以赴，反而是闲适懒散，四两拨千斤罢了。
“现在我才知道，解空大师不应该被你废掉，以他的手段要收拾你估计是有一百种手法。”
“你和我师傅不一样，他当初是想要我自己意识到杀心不可久持。要是想杀我，就是不用自己动手也是轻而易举。但就像我问他的，有什么意义呢，他告诉我杀死一个生命什么意义都没有。他希望在异人界这个圈子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去看看这个世界，他是自己废了自己。我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连我师兄都打不过，现在还有人传是我废了师傅。”
“但你心里确实内疚，这估计是解空大师之后告诉你的吧。”秦峰的意思很明显，一身修为不容易下决心舍弃。
以普通人的身份去看异人界简直是放屁，没了异能他也是十佬，还有无数门人弟子，师兄师弟。
他永远都在异人界里，立场这些都不可能动摇。
“是啊，解空师傅为了我废了自己，说是要是想杀人就先杀他。其实我能肆无忌惮地出手，就是因为我知道我打不过他，但当他没有抵抗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股力量让我停住了，恢复理智，也幸运没有酿下大祸。”肖自在的眼睛依旧赤红，渗出泪水，眼角通红。
秦峰却是明白了，解空大师先教武学是好让肖自在产生羁绊。在此之前本身肖自在不想杀人——是因为道德让他不想杀，而杀人是生理冲动，俗成的道德来约束生理冲动并不牢靠。
如今因为和解空大师的约定，而不想杀人，却是师徒之情，能一直克制杀心。
厉害！
秦峰心中感叹，谁说老一辈的是全靠莽。
解空大师的地位并没有因为异能被废而降低，寺内不缺一个战力。但实力被废这件事却能让肖自在这样重情重义的人有了一道自愿的枷锁。
以身度魔，以身囚魔！
秦峰忽然发现，所有的猜想有个矛盾，解空大师一定要从肖自在身上得到什么——度魔本身就是一件无私的事，是想得太狭隘了。
自己现在也不可能去直接问解空大师他当时的想法……
“再次人识一下，秦峰，龙虎山弟子，现在是会多门手段。除了展示出来的还有外丹之术，火莲心血，以及琉璃身持法这些招数，你应该在资料当中看过。”秦峰将扔在一边的眼镜擦干净了，递给肖自在，只觉得他戴上眼镜后多了几分儒雅的气质，这是一种难言的静谧，就像水波不兴，清风徐来。
“以后想打架可以找我，一定奉陪。”
“我真的有可能会杀了你。突然之间的偷袭很难防备，再者我是派来监视你的人，不应该有点警惕吗？”肖自在问道。
他真的让人难以形容。若是没有心中的暴躁，会是一个安静到让人以为不会说话的人。
此时坐在地上，给出劝告，包括之前，都像良师益友。
身份立场都是隔阂。
“你可以出手。”秦峰拉着肖自在的手凑到身前，“这个距离，我来不及防御。你力气用大一点，能把我的心脏都拍出来。”
“为什么不动手，想动手随时都可以动手。”
“不，我不能杀你。”肖自在痛哭地扯回那只手，站起来，向后退了一段距离，一段秦峰有时间避开攻击的距离。
“该怎么回答你。至今我也没觉得做错。”秦峰头也不回，在大街上他说话的声音丝毫进不了路人的耳朵里，只有肖自在能够听到。
同样，肖自在说话也只有秦峰能听到。
佛门狮子吼。
造诣不低。肖自在心里闪过这个念头，本来插在裤兜里佛光闪现的手掌越发明亮，凶悍刚猛。
“大师，您觉得我做错了吗？”秦峰倒是漫不经心，没有一丝防备，若是这时候，有人偷袭他一定能得手。
“呵……问我这种问题，不是乱我心境吗！对错，我只听老窦说你破坏了异人界的大局。至少你一年里发展了七个异人。”
“七个？”怎么数，也没有七个，郁胜寒，谷城，还有术字门的张晚岳，还有谁，自己就对这几个介绍了异人界吧。
肖自在继续说道：“异人界在公司的领导下，有对普通人封锁的趋势。我也不知道对错，但武帝灭佛，楚汉争霸，这些都是异人在争夺天下的时候输给了普通人的政权，之后异人就被大肆屠杀。你的行为，对异人界不好。”
佛号般，如同一阵金色波纹闪过，周遭的繁华世界，灯红酒绿，五光十色，以及徘徊在耳边的歌声突然消失，只有眼前两人，以及肖自在后面的乱世惨象。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回头未晚。”狮子吼有如黄钟大吕，贯彻佛心仁厚之意，发人惊醒如警世良言。
杀心如此之重的肖自在能做出劝诫，良善的本性一直在迫使他。
“你是真心想劝我？还是想找个由头和我打一架，明明知道我不会听你劝。”心志坚定的人，是不会因为肖自在那套历史解释动摇。
历史，各有各的看法。在公司眼里是异人与普通人之间的战斗，而在真正记载那些战斗的人那里，不过是异人之间的矛盾。
刘邦一方的异人也是层出不穷，甚至刘邦本人就是天生异人。太史公的《高祖本传》汉高祖异象未尝虚假，项羽虽强，可自然有比他更强大的力量。
这么一看……肖自在的那套说法到底是用来糊弄人的，还是他自己真听信公司的鬼话。
秦峰灼灼目光盯着他，略微有些刺痛肖自在，此时很多路人已经不自主地远离两人，但是好奇地在一旁观望。
肖自在没有说话，只是几步走在秦峰前面。
“跟着我。”他忽然扔下这么一句话，就纵身提气而去。
他们的身影在人群之中穿行，却像是施展了法术，明明速度极快，却并未引起旁人的惊奇。只觉得两阵风从身边吹过，之前肖自在还想放慢速度，现在却有一种被这小子逼着跑的感觉。
“身法不错。”
“一般。”
若是肖自在能和旁人共享视角，大概就会发现，在旁人的视野里只有他一个穿着运动服奔跑的身影，他的后面根本什么人都没有。
秦峰释放的人磁悄然无声，将声音和颜色统统抹去。在外人眼里，就是从世上消失了一般，五感之中再无这个人的存在。
闹市之中展现异人的本领是公司的大忌讳。肖自在也是一时之间被秦峰激起了杀心，影响了灵台，倒不是多大的毛病，但若是放在最开始，似乎是秦峰领着他往闹市里走，也是他若有若无地在一群普通人里谈论异人的事。
二人穿行无数条街道，七弯八拐，来到河边的一座废弃工厂，杂草丛生，黑色河流在夜里看不见一点光辉，远处的灯光歌声好似另一个世界。
“现在是动手？”
“我要吃掉你。”话音落下，一道佛光闪现，金色掌印陡然飞出，紧接着肖自在身形连闪三次，又是一掌拍在秦峰面前。
“好好打一场，免得只有不习惯。”秦峰架住落在身前的掌法，谈笑声中，雷音万道，无影无形。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黑色江水上出现涌起的高墙，是后面的波浪来不及驱赶前面的水。一切都是被十几个字的力量引发。
他所念的就是狮子吼，狮子吼就是他所念的。只有他愿意，随意出声可当雷音正法。
肖自在大笑一声，“你的这门功法已经很厉害了，可惜我一早就知道，这是门练到尽头，事倍功半的小道功夫。”
“这才是大道！”
雷音竟是被他随手拍开，右掌对准心口再拍。
五指并起，掌力如山崩。
“落！”恍然间真有山崩而来。
但秦峰看见的，不是山，是手掌，遮蔽眼前的手掌。
他一手隔开，一手成掌打出。
白光影影绰绰露出，炽热如火又阴毒似蛇的掌力迸发，化作一团白练脱出。
“护！”肖自在双手交叉，结出多种印法，佛光和白练对峙，一时之间空气炸裂，百草折断。
“这才有意思。”爆炸的气浪吹散打理得整齐的头发，肖自在大笑一声，欲是再战。
他没有看清楚秦峰用的是哪门哪派的功夫，但打法却是更加疯狂，竟然几乎没有防守。
“你可以放开。就是我死了，你应该也没有心里负担吧。毕竟……你肖自在已经劝过我了。世上终究没有真佛。”秦峰双拳挥舞如雷，狂风大作，竟是电闪雷鸣之中，有如千军万马陡然出现，似乎是要裂地千里，攻城拔寨。
“那就好！”肖自在欺身而上，却被凌厉攻势破开防守。挨了几拳，脸上红肿，更多的拳头打在瞬间祭起的金钟罩上，彭彭地响，好像敲钟一般。
“你未见真佛，生来未及一甲子，竖子妄言。”肖自在拿下眼镜，一双眼睛在黑夜里发出红色的血光，好像一头择人而噬的野狼一般，他身上佛光也忽然大盛，就像是解开了某种束缚。
“我不是个善良的人，我一早就知道。你也不是十恶不赦的人，我没有必须要杀你的理由。你死了以后，我会给你念经超度。”他如佛祖般低声念叨，四周突然变得静谧，伸出两根精干的手指，十分修长，动作轻柔唯美，一道吸力隐隐牵动着秦峰的身体，仿佛有一道风在拉着他向肖自在走去。
“龙吸水。”
忽然之间，秦峰不自觉地踏出脚步，随着肖自在做了一个手掌向后拉的动作，好像两人之间有一根弹力极佳的绳子。他的身体不受控制，脚掌离地而起，向前倾倒，无处发力。
虚空中无形黑色力道转瞬之间将他落在肖自在面前，肖自在露出一口白牙。
“龙爪手。”
手心向外，五指寒光必现，人随着手掌前进，暴烈真如一条怒龙，气势汹汹。狂风随之怒号，江水倒流，似乎真有怒龙发威。
一边龙吸水的劲力压制着秦峰出手，一边这一爪的力量几乎实质地扑到他面前。
秦峰已然变不出招数。
你问他双手被缚，双腿苦苦抵抗着龙吸水四面八方来的吸力，一身真炁被压制，又是如何出招？
“破！”声出如雷，无穷威势就如针扎气球般破裂不见。
是哪里出手？
肖自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手上有血，就让他兴奋，心脏加快跳动，连痛感都压了下去。
这血是他自己的血。方才秦峰反击了，被龙吸水还有龙爪手锁定，还能反击。
那是什么？
不见秦峰有任何动作，无数道细雨一般的针排列身前，凝炼宛如千锤百炼的精钢，道道在夜色中晶莹透亮，冷彻锐利，让人心中生寒。表面浑然一体，他用特别的观法也没有看出一点破绽。可是从哪里跑出来的这么多法器？
不，不是法器。
他的相术观人察炁，竟然也看不透虚实。
只是他的手掌是被这些东西刺穿的吗？
这些能杀他但不能击退他。
或许是真炁！
瞳孔一缩，精光乍现，眼底有无穷智慧流淌，他发现每根细针上的流光是绝品法宝上才有的特征。
秦峰不是炼器师，他不会炼制法器，再说也不能炼制这么多一模一样的法器。
“不是法宝。”秦峰张口一吞，这些细针居然立马融化成银白色的雾气，再也不见那凝实的模样，现在虚幻得就像冬夜的水蒸气，星河银汉远离千万光年的碎曦。
那些细碎的东西肖自在看清楚了，和他现在所忍受的一模一样。
顺着风儿，进入了秦峰腹中。
肖自在明明处于弱势，手上鲜血不停从针孔中流出，他却是微微一笑，颇有静气：“回气之法，太过浅陋了吧。”
他已弄清楚刺穿他手掌，并在身上七十二个穴位里留下针扎般的酸痛感的是什么。
“真炁。”来自于秦峰体内，无比凝实，却又最普通的真炁。
体内正在化解着秦峰突然爆发的力量，每一缕都如针尖般锐利，落在皮肤上就扎根，长在血肉骨骼，每呆一毫秒都是生不如死。
怪不得你把家传的火莲心血和劈空掌并列。
若不是提前知道，谁能想象你把劈空掌练到这个程度？
劈空掌是谁都能耍的功夫，就是将真炁打出。秦峰这一手也是如此，简简单单地把真炁外放。
只是练到他这个地步，用体内真炁早就将窍穴相连，心念一动，浑身都可发出掌力。掌力可变化如针，锋芒毕露，也可是朝霞漫天，奇幻莫测。
“打中我的是你的掌力，不从手掌发出的掌力。”肖自在感叹道，秦峰身上穴道也可发出攻击，现在就像个刺猬一样，防不胜防。
龙爪手还未近身估计就被秦峰的浩瀚掌力化解。
更何况，他打入体内的针芒，着实难缠。
“再来！”肖自在见血更是凶猛，眼镜早就不知道扔在了哪里，佛光道道透露着神圣庄严，金刚怒目之意迸发，做出各种法相，尽得佛门武功的奥妙，掌法招招厚重古朴，不见花哨。
“受我一招龙爪手。”一爪落下，捏得秦峰身体像是被锁住一般。
肖自在一子领先，就不轻易退让，慢慢扩大优势。松开手掌，趁其不备，劈掌，挥拳，扫腿，各种招式变换，罗汉拳也在不知不觉中打完一套，大慈大悲掌用了好几个来回。
可秦峰往往只是随意一步，有时候随意挥手将佛光打散，姿态越发悠闲戏弄。
是啊，对方是道门修行者，经验见识又怎么会少？
“所谓拳脚相碰，重在随心所欲，占得先机，彼之力未触我，我之力已入。”
秦峰伸出一掌，却是最简单的劈空掌，掌印速度快得看不见，重重地按住肖自在的胸口，直接让他气息运转停顿，好像有座山压在上面。
“子弹比异人的掌力打得更远，若是不依靠身法，站着不动，就是被动挨打。”但秦峰想到，“异人不能用枪吗？”相反，异人的速度比普通人更快，专门为异人设计枪械，比如后座力大得惊人的猎象枪改造为可以单手握住的武器。
“输了。”肖自在似乎有些清醒，他眼中血色褪去一些。
“这不是我想要的回答。再来！”把你的炁用光为止。
佛门真功以坚持精深为主，持久力便如南孚电池，坚韧拔擢。
又过了一会儿。
“不打，累了。”肖自在躺在地上，将要滴在眼睛上的汗水拂去。
秦峰站在身前，后半截不比肖自在招招都是全力以赴，反而是闲适懒散，四两拨千斤罢了。
“现在我才知道，解空大师不应该被你废掉，以他的手段要收拾你估计是有一百种手法。”
“你和我师傅不一样，他当初是想要我自己意识到杀心不可久持。要是想杀我，就是不用自己动手也是轻而易举。但就像我问他的，有什么意义呢，他告诉我杀死一个生命什么意义都没有。他希望在异人界这个圈子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去看看这个世界，他是自己废了自己。我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连我师兄都打不过，现在还有人传是我废了师傅。”
“但你心里确实内疚，这估计是解空大师之后告诉你的吧。”秦峰的意思很明显，一身修为不容易下决心舍弃。
以普通人的身份去看异人界简直是放屁，没了异能他也是十佬，还有无数门人弟子，师兄师弟。
他永远都在异人界里，立场这些都不可能动摇。
“是啊，解空师傅为了我废了自己，说是要是想杀人就先杀他。其实我能肆无忌惮地出手，就是因为我知道我打不过他，但当他没有抵抗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股力量让我停住了，恢复理智，也幸运没有酿下大祸。”肖自在的眼睛依旧赤红，渗出泪水，眼角通红。
秦峰却是明白了，解空大师先教武学是好让肖自在产生羁绊。在此之前本身肖自在不想杀人——是因为道德让他不想杀，而杀人是生理冲动，俗成的道德来约束生理冲动并不牢靠。
如今因为和解空大师的约定，而不想杀人，却是师徒之情，能一直克制杀心。
厉害！
秦峰心中感叹，谁说老一辈的是全靠莽。
解空大师的地位并没有因为异能被废而降低，寺内不缺一个战力。但实力被废这件事却能让肖自在这样重情重义的人有了一道自愿的枷锁。
以身度魔，以身囚魔！
秦峰忽然发现，所有的猜想有个矛盾，解空大师一定要从肖自在身上得到什么——度魔本身就是一件无私的事，是想得太狭隘了。
自己现在也不可能去直接问解空大师他当时的想法……
“再次人识一下，秦峰，龙虎山弟子，现在是会多门手段。除了展示出来的还有外丹之术，火莲心血，以及琉璃身持法这些招数，你应该在资料当中看过。”秦峰将扔在一边的眼镜擦干净了，递给肖自在，只觉得他戴上眼镜后多了几分儒雅的气质，这是一种难言的静谧，就像水波不兴，清风徐来。
“以后想打架可以找我，一定奉陪。”
“我真的有可能会杀了你。突然之间的偷袭很难防备，再者我是派来监视你的人，不应该有点警惕吗？”肖自在问道。
他真的让人难以形容。若是没有心中的暴躁，会是一个安静到让人以为不会说话的人。
此时坐在地上，给出劝告，包括之前，都像良师益友。
身份立场都是隔阂。
“你可以出手。”秦峰拉着肖自在的手凑到身前，“这个距离，我来不及防御。你力气用大一点，能把我的心脏都拍出来。”
“为什么不动手，想动手随时都可以动手。”
“不，我不能杀你。”肖自在痛哭地扯回那只手，站起来，向后退了一段距离，一段秦峰有时间避开攻击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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