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无喜道剑
流云剑门。
林家的后山便是流云剑门的所在，南方丘陵地貌，不甚高的山，树木丛生。
山顶，一名眉眼如剑锋凌厉的男子盘坐在一块巨石上，身形修长，脊背挺直，双膝搁着一把黑色木鞘古朴长剑。
默然不语，怔怔地看着远方的云卷云舒，诸多变化，就连自身也好似一朵流动的浮云。
“铃铃铃”，没有音乐，只有最枯燥的铃声响起。他很快掏出手机，没有丝毫情绪地看了一眼来电人，心中泛起些许波动——
秦峰。
“何事？”他的声音如泉水般清冽，有良好的音色。
“帮个忙！一个月后会有一个比赛，你和我一起参加，保一个人晋级。”秦峰简单地说完，便没有继续谈报酬这些，静静地等待他的答复，心中有些忐忑，一个人到底是不能保张楚岚晋级，必须多给他淘汰几个。
按照原剧情里，王也和冯宝宝会参加比赛，帮张楚岚清楚对手，可因为他的存在，老天师明显将任务交给了他，不得不参加，又是否会对比赛的进程造成变化，自己在王也这个风后奇门的局中又是怎样的一个变数。
他忽然想保持原剧情，但他不是主角原。剧情里没有他的戏份。
“好！”没有过多的追问，短促的回答像是磐石一般稳定，从听筒里传来那里的树木摇晃的声音，秦峰猜想这个被他介绍去流云剑门学艺的人又该是怎样的一种生活。
“谢啦！”他挂断电话。
和自己不同，郁胜寒在俗世中拥有相当的地位，吃喝不愁，出入都有宝马香车，轻微咳嗽一声就是股市里的一个地震；而在异人界，他辈分不高，身份也只是三流门派的传人，还要从新开始练炁，放弃许多本来能够拥有的享受。
这样的人，求道之心，只怕比王也还要坚定几分。
毕竟王也是高中毕业上山修行，且是练出炁后前路已经分明的时候，而郁胜寒则是二十六岁放弃城市里灯红酒绿的生活，来到这个小门派从最基础的练炁开始做起，一直用了六个月的时间，才真的修炼出炁。
期间怀疑动摇自己有无资质也未尝可知，只不过，秦峰是知道理论上所有人都能练出炁来，只是有功法适合不适合，能不能在短时间练出来的说法。
现代哪都通为了减少异人的数量，宣扬了一种错误的理论，算是伪科学，但不容易证伪：在一定时间里面不能练出炁来基本就断定一辈子不能得炁。
这种说法当然错误。
异人四大家族王吕陆高，除了高家，其他三家有家传异术但是没有先天异能，若是一代之中没有练出炁的资质，那异人家族本质上也就断绝了。诸葛家族连续千年，如果是随机觉醒练炁资质，又怎么可能在现代依然传承奇门之术。
本质是各门派得炁方式不同。
就拿秦峰自己，他的父亲秦销是用气血冲关得炁。而秦峰却是在打坐静定之中忽然得炁，二人得炁方式大相径庭，其中就是门派理念的区别，是否适合于各人。
俗话说量体裁衣，一门异术并不一定适合这个人学习，总是出现家有绝学但是无人可以继承的情况。这一方面陆家做得最好，为子弟量身缔造发展道路，每一代的子嗣都可见到他们的优秀。
山上，郁胜寒依然盘腿对着远处一片苍绿的景色，心里忽然泛起如同流云般飞行的想法。
他穿着一身素白的道袍，洗得有些发白褪色，但是在他身上却有一种月白风清的洒脱，他的嘴唇很薄，挂着三分的不羁傲慢，一股冷漠又锐利的刺痛感让人眼前一亮。深邃得如同深潭一般的眸子清澈坚定，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眼睛是很典型的桃花眸，闪耀着清澈迷人的神采，这双眼睛的魅力专注地看一个人，那这个人就会有一种被全世界祝福的满足。
但是不知怎的，偏偏吝啬这份魅力，不肯轻易施展。
“徒弟，该吃饭了！”从山下小园里传来嘹亮的呼喊，拿着锅铲从厨房里跑出来的林业是流云剑第三十七代掌门。
他朴实得慈祥，花布围裙穿在身上有种地里刨食的辛劳和干练，对着看不见人影的山峰再次喊到，“别练了，吃饭时间到了。”
林业的身材粗大，有些矮胖敦实，两条手指粗的眉毛看上去精神奕奕，他是那种看上去就像乡间随便找到的老农，抬起头对你露出平凡的笑容。
鸡咕咕地在院子里跑，不时地低头去啄地上的石子，察觉到林业的目光，露出肥大的翅膀。
“早晚吃了你！”不知道说过多少回，每到下手的时候，都会想着，“再养养，多生蛋挣点钱。”笼子里唯一的公鸡不出来，终日缩在笼子里，远没有这几只母鸡趾高气昂，神采奕奕。
这里是他的住所，同时也是搬过来的流云剑门所在。
自甲申之乱后流云剑门不堪其扰，就逃到了这样的荒凉之地。开着车要三四个小时才能到最近的集市，没有什么文化名胜，景色也一般，门前只有矮矮的山和门外不清亮的水，绿水污浊，落在水面里的水草，还有雨天随着泥土一起下落的深埋排泄物，都在里面。
“唉，流云剑林子风，你可害苦了我们。”现在想到，哪里还有我，只有一老，对了，新来了个小的陪着我在这里受苦。。
他每回望着这园子，总是要心里泛起几许伤感，什么流云剑门，早就散了，之前只有自己这一个林姓的掌门在这里大吹大擂，做白日梦，一个弟子长老都没有。
要不是来了郁胜寒，他都想就在这一代终结流云剑的传承。
自家老爹当掌门的时候，没有一个弟子，两三个长老。后来到爷爷快死了，长老跑光，爷爷把光杆司令的位置给了自己。
“什么破劳什子剑门，在你身上找不到安全感”，自家的口子就是这样说的，天啊，安全感，一辈子在山里的他面对这个词有了长久的恐惧和萎缩。
离婚后，孩子判给孩子母亲那边，在县城里生活。
也好，自己的崽儿，起码不用每天看着这么平淡的山和简陋的园子。换了郁胜寒来受这份罪。
这个园子不好形容，对于住在这里时间太长的他，其实挑不出什么错处。再差的地方一旦习惯了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只能说要低着头走路，避免踩到地面上的鸡屎。
……
“来了！”山上的郁胜寒回道，他身形陡然一晃，便如同魅影般从原地消失不见，眨眼间，出现在十米之外。
山坡上崎岖不平的山路还有四处暗布的荆棘，对于下山来说，其实极其危险，稍不注意，就会被冷不丁地刺一下。
山上又大多是脚踩出的松软土路。
雨水一冲，就消失不见。
但郁胜寒的身形是说不出的优雅流畅，似乎没有那种突如其来的停顿，就如同一笔而成的书法，充满了天人合一的韵味。他不像寻常人将手摆开维持平衡，反而双手插进衣兜里，明明眼前是一个没有路的陡坡，也一溜烟地下去。
“师傅，该把地扫一扫了。”郁胜寒看着满院子的鸡屎，心里无奈，自己穿的是布鞋，在外面包裹了一层炁，走路时如腾云驾雾般，可也不是飞起来，若是沾到鸡屎，虽然没什么问题。
他知道龙涎香就是抹香鲸的屎，也是高级香水的配料。
他知道中药里人中黄是人粪便的加工品，可治疗伤寒热病。
蚕沙更是用来做枕头。
这些日夜相伴的都是屎，自己踩到鸡屎实在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了，根本不应该提起来。
他无奈地笑了笑，师傅真是高人，每当以为自己心境已经无懈可击的时候，总能找出破绽。
不知怎的，今天的鸡屎格外的多，多得无处下脚。
“我马上收一下，你小心一点。”前半句还有些安慰，“别踩到了，鸡屎能当肥料的。”林业可宝贝这些东西了，为此他甚至竖起一直以来都没有的师道尊严，严厉地要求郁胜寒跳过二三十米的距离，不能踩到这些宝贝。
“千万不能踩到，我听别人说踩坏了不容易发挥肥料的效力。”
“好。”郁胜寒能怎么样呢。
他很早就知道这个师傅的德行，相处的时间不短，自己的师傅最开始是“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的落魄与苦闷，在这样的地方根本收不到徒弟，只能收鸡做徒弟。
他自己都知道，异人这一行一点前途都没有。没事去学门手艺考个证书，不都比学门剑法强？
如果是好东西，那林业为什么不留给自己的儿子，非要免费教给自己！
林业不收学费，也不正式拜师，一板一眼地教完就算完事。
轻轻一跃，落在了台阶上，完全没有踩到鸡屎。郁胜寒走进两扇敞开的破旧大门，上面本来贴着门神，已经只剩下褪去的残迹，大约上面有些模糊看得出红色的浅红，木门也破旧，裂缝不少，他甚至都不敢用力地去敲一下，害怕立马就变成齑粉散架。
里面的布置也极其简单，一张四方大桌，有半人高，看样子是酒席的时候吃饭用的，在牙条上勾勒着几条突出的山水景色，只是多有磨损，应该是老物件。
桌子上摆着四个菜一份汤，一盘子竹笋，一盘辣椒和一盘豆干，三人份的红烧肉，最显眼的就是放在中心炖的冬瓜排骨汤，汤色很清澈，没有多少浮油在表面，冬瓜清香，排骨口感松软。
其余的再无装饰，地面是水泥地，四张椅子也是郁胜寒来了之后买来的，至于为什么是四张。
郁胜寒其实希望这个师傅的老婆孩子有时候能回来看看这个五十多岁的老人，这个在背后一直为他们奉献，甚至拉下脸皮求弟子帮他刚毕业的儿子看看能否安排一份好一点的工作。
“师傅！我朋友叫我出去帮他办点事，您看？”
“别叫我师傅，你还没拜师呢。我就教你一段时间，财货两清。要是这样就算是师傅，你长这样大了，一辈子里要有多少师傅！”一连串的话一下子习惯性地吐了出来，多少有些不近人情。
他也做不到真的那么清高，还不是拜托郁胜寒照顾他的儿子，要不是人家把你当师傅，你能使唤的动这么大一个有钱人？
此刻的林业被一种矛盾的心理覆盖，很早以前他就决定只传异术不传门派，要让流云剑在自己这一代彻底断绝，甲申之乱的遗毒不要牵扯到下一代。
但是还是没能躲过，自己的身处这个俗世，又怎么能不被这些东西所牵引，嘴上不承认，还是占了这小子便宜！
可耻！丑陋！
林业啊林业，你难道只有这些本事，惯会掩耳盗铃，一叶障目；你有什么资格对着郁胜寒发脾气！
“我也随你，你要做什么就做什么。……流云剑门里的法器还有各种本领我都给了你，一点都没剩下。但是我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你不要以为厉害。”他又重复他那套理论，也是对这个年轻人的劝诫，“现在这个社会，厉害的是钱，没钱寸步难行。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林先生说的话也太夸张了。异人的本事还是很有意义的。”郁胜寒腼腆的脸一向没什么表情，改了称呼，却丝毫没有被当初那套话给惹恼伤心的感觉，“有没有意义又不是别人来决定的，我自己觉得好就是了。”
郁胜寒摸着剑柄，就像撸猫一样享受。
“唉，搞不…懂你们年…轻人。我要…是你…那么有钱，早就…什么也不干，天天吃喝玩乐喽。”林业两筷子把饭扒进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又狠狠地塞进几块红烧肉，嘴唇上油光闪亮。
“是啊。”郁胜寒是怎么选择异人这条道路的呢，这就和秦峰有关了。
可以说，秦峰推动了这个金融界的天才走向了更深刻了解自己的路。
我啊，只不过是想要开发自己的天赋而已——郁胜寒的先天异能，无喜，能够降低情感激素的分泌，降低大脑皮层的兴奋点。
这是最开始的异能表现，现在经过开发后就是表现为可以抑制某种特定情绪。
……
郁胜寒，是“高处不胜寒”的寒或是“满堂风雨不胜寒”的寒，他们在网上认识，郁胜寒的网名是“何似在人间”，出自苏轼的一首词。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长期以来感受不到喜悦的他，确实有了那么一丝让人觉得冰冷的外表，没有大喜大笑，总是冷淡着一张脸。
面瘫严重患者……
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想着拜入流云剑这个门派，明明当初给他推荐的还有无漏金刚以及燕武堂。
秦峰想到，如果郁胜寒拜入无漏金刚，那会是怎样的场景，将个子练得宽大如墙，手臂厚重如柱。
若是在燕武堂里，每天琢磨机关技巧，看起来也不像他会做的事。
说起来，自己真的交了不少朋友，认识的人里有在全性，有在唐门，有在术字门当术士的，要把他们全掺和进去，罗天大醮基本就稳定了。
哪都通分部门口，在上面挂着“哪都通快递”的白色牌子，平日里伪装成快递的总部，在这时候也不忘生意，来来往往，进进出出，取快递送快递的人络绎不绝。
秦峰从哪都通里出来，交待完在盘山公路上发生的事。
“你这事，不好办啊。我对你家的事也有了解。这次又捅了一个大窟窿，上面的领导肯定有话讲。我们这些小卒子之间再有交情，也得照章办事，你说是吧？”老窦递了一根烟过去，秦峰没收。
自己早就吞云吐雾起来。
“一切听公司安排，怎么说，公司也不会让我不方便的。”
“嘿。”老窦心里郁闷，你倒是没啥，就你姐姐那张嘴皮子，不愧是律师，没有道理能扯出道理，有道理就得理不饶人。领导都怕了她，你说平时办事哪有什么规章制度，不都由着地方负责人的性子来，你姐姐要我们拿出哪都通的执法依据和法律效力。
我哪里找的出来。
“算了，要派个人在你身边。你姐姐是拒绝了，但是你知道，你不能。”老窦说道，“放宽心一些，公司免费给你派个保镖，不要有被人监视没有隐私的想法。多少人想要这样的待遇哩，还不收钱，你可是走了大运。”
“可以是女……”
“想屁吃！”
公司派来负责监督他的是一个戴着眼镜，显示出斯文与杀气的男人，没有现代花美男的气质，但自然地透露出温和宁静，让人觉得这人的斯文气质。
“你好，我叫肖自在，接下来大概有三年的时间，我们要同吃同住，互相认识一下。”他笑了笑，看上去很是亲切又有一种拘束。
“你好，秦峰。以后互相帮助，尽量不给你添麻烦。”
“没有。我会有一些小癖好，可能不怎么被人接受，希望到时候你能多多担待一些。如果实在不行，你也可以向哪都通请求换一个同行者，我没有意见。”肖自在笑了笑，露出白色整齐牙齿。他有一种野兽森然磨牙，让人胆战心惊的气势。
“肖哥是敞亮人，在哪儿高就过。看肖哥的手，应该是练了掌法的，功力还不低。”
“大力金刚掌，有幸在灵隐寺解空大师的门下待过一段时间，终究是没有慧根，最后被赶出了寺里。”肖自在推了推眼镜，无奈地说道，表情颇有一种“小兄弟，你是要继续问下去，该我了吧”的无奈。
“秦峰，龙虎山的弟子，未上龙虎山之前专修家传功夫和劈空掌，嗯……我就说一下我的家传功夫吧，火莲心血，你应该听过。”
当然，闻名已久。21世纪最出名的异人所擅长的功法，差点打破异人界和俗世之间的分界线。这样的名字，我怎么会没有听过呢……他可是我一直以来的猎杀目标啊，越想就越让人兴奋……
啊啊，太有意思了。你知道我总有一天要杀了你老爹吗？
肖自在眼角有些戳红，抑制不住地颤抖兴奋。
秦峰突然想明白了，为什么把这人派到自己身边，一下子解决两个祸患，不是一了百了吗，公司打得好算盘。
在公司眼里，肖哥是一把好刀，就是太凶厉，而且随着哪都通公司发展，总部要想集权，就必须收拾掉这些大区负责人手上的力量，最主要的就是临时工。
林家的后山便是流云剑门的所在，南方丘陵地貌，不甚高的山，树木丛生。
山顶，一名眉眼如剑锋凌厉的男子盘坐在一块巨石上，身形修长，脊背挺直，双膝搁着一把黑色木鞘古朴长剑。
默然不语，怔怔地看着远方的云卷云舒，诸多变化，就连自身也好似一朵流动的浮云。
“铃铃铃”，没有音乐，只有最枯燥的铃声响起。他很快掏出手机，没有丝毫情绪地看了一眼来电人，心中泛起些许波动——
秦峰。
“何事？”他的声音如泉水般清冽，有良好的音色。
“帮个忙！一个月后会有一个比赛，你和我一起参加，保一个人晋级。”秦峰简单地说完，便没有继续谈报酬这些，静静地等待他的答复，心中有些忐忑，一个人到底是不能保张楚岚晋级，必须多给他淘汰几个。
按照原剧情里，王也和冯宝宝会参加比赛，帮张楚岚清楚对手，可因为他的存在，老天师明显将任务交给了他，不得不参加，又是否会对比赛的进程造成变化，自己在王也这个风后奇门的局中又是怎样的一个变数。
他忽然想保持原剧情，但他不是主角原。剧情里没有他的戏份。
“好！”没有过多的追问，短促的回答像是磐石一般稳定，从听筒里传来那里的树木摇晃的声音，秦峰猜想这个被他介绍去流云剑门学艺的人又该是怎样的一种生活。
“谢啦！”他挂断电话。
和自己不同，郁胜寒在俗世中拥有相当的地位，吃喝不愁，出入都有宝马香车，轻微咳嗽一声就是股市里的一个地震；而在异人界，他辈分不高，身份也只是三流门派的传人，还要从新开始练炁，放弃许多本来能够拥有的享受。
这样的人，求道之心，只怕比王也还要坚定几分。
毕竟王也是高中毕业上山修行，且是练出炁后前路已经分明的时候，而郁胜寒则是二十六岁放弃城市里灯红酒绿的生活，来到这个小门派从最基础的练炁开始做起，一直用了六个月的时间，才真的修炼出炁。
期间怀疑动摇自己有无资质也未尝可知，只不过，秦峰是知道理论上所有人都能练出炁来，只是有功法适合不适合，能不能在短时间练出来的说法。
现代哪都通为了减少异人的数量，宣扬了一种错误的理论，算是伪科学，但不容易证伪：在一定时间里面不能练出炁来基本就断定一辈子不能得炁。
这种说法当然错误。
异人四大家族王吕陆高，除了高家，其他三家有家传异术但是没有先天异能，若是一代之中没有练出炁的资质，那异人家族本质上也就断绝了。诸葛家族连续千年，如果是随机觉醒练炁资质，又怎么可能在现代依然传承奇门之术。
本质是各门派得炁方式不同。
就拿秦峰自己，他的父亲秦销是用气血冲关得炁。而秦峰却是在打坐静定之中忽然得炁，二人得炁方式大相径庭，其中就是门派理念的区别，是否适合于各人。
俗话说量体裁衣，一门异术并不一定适合这个人学习，总是出现家有绝学但是无人可以继承的情况。这一方面陆家做得最好，为子弟量身缔造发展道路，每一代的子嗣都可见到他们的优秀。
山上，郁胜寒依然盘腿对着远处一片苍绿的景色，心里忽然泛起如同流云般飞行的想法。
他穿着一身素白的道袍，洗得有些发白褪色，但是在他身上却有一种月白风清的洒脱，他的嘴唇很薄，挂着三分的不羁傲慢，一股冷漠又锐利的刺痛感让人眼前一亮。深邃得如同深潭一般的眸子清澈坚定，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眼睛是很典型的桃花眸，闪耀着清澈迷人的神采，这双眼睛的魅力专注地看一个人，那这个人就会有一种被全世界祝福的满足。
但是不知怎的，偏偏吝啬这份魅力，不肯轻易施展。
“徒弟，该吃饭了！”从山下小园里传来嘹亮的呼喊，拿着锅铲从厨房里跑出来的林业是流云剑第三十七代掌门。
他朴实得慈祥，花布围裙穿在身上有种地里刨食的辛劳和干练，对着看不见人影的山峰再次喊到，“别练了，吃饭时间到了。”
林业的身材粗大，有些矮胖敦实，两条手指粗的眉毛看上去精神奕奕，他是那种看上去就像乡间随便找到的老农，抬起头对你露出平凡的笑容。
鸡咕咕地在院子里跑，不时地低头去啄地上的石子，察觉到林业的目光，露出肥大的翅膀。
“早晚吃了你！”不知道说过多少回，每到下手的时候，都会想着，“再养养，多生蛋挣点钱。”笼子里唯一的公鸡不出来，终日缩在笼子里，远没有这几只母鸡趾高气昂，神采奕奕。
这里是他的住所，同时也是搬过来的流云剑门所在。
自甲申之乱后流云剑门不堪其扰，就逃到了这样的荒凉之地。开着车要三四个小时才能到最近的集市，没有什么文化名胜，景色也一般，门前只有矮矮的山和门外不清亮的水，绿水污浊，落在水面里的水草，还有雨天随着泥土一起下落的深埋排泄物，都在里面。
“唉，流云剑林子风，你可害苦了我们。”现在想到，哪里还有我，只有一老，对了，新来了个小的陪着我在这里受苦。。
他每回望着这园子，总是要心里泛起几许伤感，什么流云剑门，早就散了，之前只有自己这一个林姓的掌门在这里大吹大擂，做白日梦，一个弟子长老都没有。
要不是来了郁胜寒，他都想就在这一代终结流云剑的传承。
自家老爹当掌门的时候，没有一个弟子，两三个长老。后来到爷爷快死了，长老跑光，爷爷把光杆司令的位置给了自己。
“什么破劳什子剑门，在你身上找不到安全感”，自家的口子就是这样说的，天啊，安全感，一辈子在山里的他面对这个词有了长久的恐惧和萎缩。
离婚后，孩子判给孩子母亲那边，在县城里生活。
也好，自己的崽儿，起码不用每天看着这么平淡的山和简陋的园子。换了郁胜寒来受这份罪。
这个园子不好形容，对于住在这里时间太长的他，其实挑不出什么错处。再差的地方一旦习惯了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只能说要低着头走路，避免踩到地面上的鸡屎。
……
“来了！”山上的郁胜寒回道，他身形陡然一晃，便如同魅影般从原地消失不见，眨眼间，出现在十米之外。
山坡上崎岖不平的山路还有四处暗布的荆棘，对于下山来说，其实极其危险，稍不注意，就会被冷不丁地刺一下。
山上又大多是脚踩出的松软土路。
雨水一冲，就消失不见。
但郁胜寒的身形是说不出的优雅流畅，似乎没有那种突如其来的停顿，就如同一笔而成的书法，充满了天人合一的韵味。他不像寻常人将手摆开维持平衡，反而双手插进衣兜里，明明眼前是一个没有路的陡坡，也一溜烟地下去。
“师傅，该把地扫一扫了。”郁胜寒看着满院子的鸡屎，心里无奈，自己穿的是布鞋，在外面包裹了一层炁，走路时如腾云驾雾般，可也不是飞起来，若是沾到鸡屎，虽然没什么问题。
他知道龙涎香就是抹香鲸的屎，也是高级香水的配料。
他知道中药里人中黄是人粪便的加工品，可治疗伤寒热病。
蚕沙更是用来做枕头。
这些日夜相伴的都是屎，自己踩到鸡屎实在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了，根本不应该提起来。
他无奈地笑了笑，师傅真是高人，每当以为自己心境已经无懈可击的时候，总能找出破绽。
不知怎的，今天的鸡屎格外的多，多得无处下脚。
“我马上收一下，你小心一点。”前半句还有些安慰，“别踩到了，鸡屎能当肥料的。”林业可宝贝这些东西了，为此他甚至竖起一直以来都没有的师道尊严，严厉地要求郁胜寒跳过二三十米的距离，不能踩到这些宝贝。
“千万不能踩到，我听别人说踩坏了不容易发挥肥料的效力。”
“好。”郁胜寒能怎么样呢。
他很早就知道这个师傅的德行，相处的时间不短，自己的师傅最开始是“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的落魄与苦闷，在这样的地方根本收不到徒弟，只能收鸡做徒弟。
他自己都知道，异人这一行一点前途都没有。没事去学门手艺考个证书，不都比学门剑法强？
如果是好东西，那林业为什么不留给自己的儿子，非要免费教给自己！
林业不收学费，也不正式拜师，一板一眼地教完就算完事。
轻轻一跃，落在了台阶上，完全没有踩到鸡屎。郁胜寒走进两扇敞开的破旧大门，上面本来贴着门神，已经只剩下褪去的残迹，大约上面有些模糊看得出红色的浅红，木门也破旧，裂缝不少，他甚至都不敢用力地去敲一下，害怕立马就变成齑粉散架。
里面的布置也极其简单，一张四方大桌，有半人高，看样子是酒席的时候吃饭用的，在牙条上勾勒着几条突出的山水景色，只是多有磨损，应该是老物件。
桌子上摆着四个菜一份汤，一盘子竹笋，一盘辣椒和一盘豆干，三人份的红烧肉，最显眼的就是放在中心炖的冬瓜排骨汤，汤色很清澈，没有多少浮油在表面，冬瓜清香，排骨口感松软。
其余的再无装饰，地面是水泥地，四张椅子也是郁胜寒来了之后买来的，至于为什么是四张。
郁胜寒其实希望这个师傅的老婆孩子有时候能回来看看这个五十多岁的老人，这个在背后一直为他们奉献，甚至拉下脸皮求弟子帮他刚毕业的儿子看看能否安排一份好一点的工作。
“师傅！我朋友叫我出去帮他办点事，您看？”
“别叫我师傅，你还没拜师呢。我就教你一段时间，财货两清。要是这样就算是师傅，你长这样大了，一辈子里要有多少师傅！”一连串的话一下子习惯性地吐了出来，多少有些不近人情。
他也做不到真的那么清高，还不是拜托郁胜寒照顾他的儿子，要不是人家把你当师傅，你能使唤的动这么大一个有钱人？
此刻的林业被一种矛盾的心理覆盖，很早以前他就决定只传异术不传门派，要让流云剑在自己这一代彻底断绝，甲申之乱的遗毒不要牵扯到下一代。
但是还是没能躲过，自己的身处这个俗世，又怎么能不被这些东西所牵引，嘴上不承认，还是占了这小子便宜！
可耻！丑陋！
林业啊林业，你难道只有这些本事，惯会掩耳盗铃，一叶障目；你有什么资格对着郁胜寒发脾气！
“我也随你，你要做什么就做什么。……流云剑门里的法器还有各种本领我都给了你，一点都没剩下。但是我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你不要以为厉害。”他又重复他那套理论，也是对这个年轻人的劝诫，“现在这个社会，厉害的是钱，没钱寸步难行。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林先生说的话也太夸张了。异人的本事还是很有意义的。”郁胜寒腼腆的脸一向没什么表情，改了称呼，却丝毫没有被当初那套话给惹恼伤心的感觉，“有没有意义又不是别人来决定的，我自己觉得好就是了。”
郁胜寒摸着剑柄，就像撸猫一样享受。
“唉，搞不…懂你们年…轻人。我要…是你…那么有钱，早就…什么也不干，天天吃喝玩乐喽。”林业两筷子把饭扒进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又狠狠地塞进几块红烧肉，嘴唇上油光闪亮。
“是啊。”郁胜寒是怎么选择异人这条道路的呢，这就和秦峰有关了。
可以说，秦峰推动了这个金融界的天才走向了更深刻了解自己的路。
我啊，只不过是想要开发自己的天赋而已——郁胜寒的先天异能，无喜，能够降低情感激素的分泌，降低大脑皮层的兴奋点。
这是最开始的异能表现，现在经过开发后就是表现为可以抑制某种特定情绪。
……
郁胜寒，是“高处不胜寒”的寒或是“满堂风雨不胜寒”的寒，他们在网上认识，郁胜寒的网名是“何似在人间”，出自苏轼的一首词。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长期以来感受不到喜悦的他，确实有了那么一丝让人觉得冰冷的外表，没有大喜大笑，总是冷淡着一张脸。
面瘫严重患者……
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想着拜入流云剑这个门派，明明当初给他推荐的还有无漏金刚以及燕武堂。
秦峰想到，如果郁胜寒拜入无漏金刚，那会是怎样的场景，将个子练得宽大如墙，手臂厚重如柱。
若是在燕武堂里，每天琢磨机关技巧，看起来也不像他会做的事。
说起来，自己真的交了不少朋友，认识的人里有在全性，有在唐门，有在术字门当术士的，要把他们全掺和进去，罗天大醮基本就稳定了。
哪都通分部门口，在上面挂着“哪都通快递”的白色牌子，平日里伪装成快递的总部，在这时候也不忘生意，来来往往，进进出出，取快递送快递的人络绎不绝。
秦峰从哪都通里出来，交待完在盘山公路上发生的事。
“你这事，不好办啊。我对你家的事也有了解。这次又捅了一个大窟窿，上面的领导肯定有话讲。我们这些小卒子之间再有交情，也得照章办事，你说是吧？”老窦递了一根烟过去，秦峰没收。
自己早就吞云吐雾起来。
“一切听公司安排，怎么说，公司也不会让我不方便的。”
“嘿。”老窦心里郁闷，你倒是没啥，就你姐姐那张嘴皮子，不愧是律师，没有道理能扯出道理，有道理就得理不饶人。领导都怕了她，你说平时办事哪有什么规章制度，不都由着地方负责人的性子来，你姐姐要我们拿出哪都通的执法依据和法律效力。
我哪里找的出来。
“算了，要派个人在你身边。你姐姐是拒绝了，但是你知道，你不能。”老窦说道，“放宽心一些，公司免费给你派个保镖，不要有被人监视没有隐私的想法。多少人想要这样的待遇哩，还不收钱，你可是走了大运。”
“可以是女……”
“想屁吃！”
公司派来负责监督他的是一个戴着眼镜，显示出斯文与杀气的男人，没有现代花美男的气质，但自然地透露出温和宁静，让人觉得这人的斯文气质。
“你好，我叫肖自在，接下来大概有三年的时间，我们要同吃同住，互相认识一下。”他笑了笑，看上去很是亲切又有一种拘束。
“你好，秦峰。以后互相帮助，尽量不给你添麻烦。”
“没有。我会有一些小癖好，可能不怎么被人接受，希望到时候你能多多担待一些。如果实在不行，你也可以向哪都通请求换一个同行者，我没有意见。”肖自在笑了笑，露出白色整齐牙齿。他有一种野兽森然磨牙，让人胆战心惊的气势。
“肖哥是敞亮人，在哪儿高就过。看肖哥的手，应该是练了掌法的，功力还不低。”
“大力金刚掌，有幸在灵隐寺解空大师的门下待过一段时间，终究是没有慧根，最后被赶出了寺里。”肖自在推了推眼镜，无奈地说道，表情颇有一种“小兄弟，你是要继续问下去，该我了吧”的无奈。
“秦峰，龙虎山的弟子，未上龙虎山之前专修家传功夫和劈空掌，嗯……我就说一下我的家传功夫吧，火莲心血，你应该听过。”
当然，闻名已久。21世纪最出名的异人所擅长的功法，差点打破异人界和俗世之间的分界线。这样的名字，我怎么会没有听过呢……他可是我一直以来的猎杀目标啊，越想就越让人兴奋……
啊啊，太有意思了。你知道我总有一天要杀了你老爹吗？
肖自在眼角有些戳红，抑制不住地颤抖兴奋。
秦峰突然想明白了，为什么把这人派到自己身边，一下子解决两个祸患，不是一了百了吗，公司打得好算盘。
在公司眼里，肖哥是一把好刀，就是太凶厉，而且随着哪都通公司发展，总部要想集权，就必须收拾掉这些大区负责人手上的力量，最主要的就是临时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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