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斗天师
“很有意思啊。和您的交手想来是任何异人都幻想过的吧。当代绝顶代表着异人修炼的最高峰，在我出生以后，就再也没有见到您出手的记录，寻常的考核弟子，您也不过是随性地展露，冰山一角，我们这些弟子坐井观天，哪怕竭尽全力也看不到您实力的一半。要了解您的实力，也只有从老一辈那里听说了。”
现在的新生代修炼者大约在心里用德高望重的形象来看待老天师，地位和自家的掌门差不多。各家的掌门为了维护自己的地位，更不会把当年的糗事来回细说，所谓绝顶是接近中年人和老年人圈子里的事，像秦峰这样的小年轻也是通过别人介绍才知道有这些概念。
“田师告诉我，您从小就冠绝同辈，将一众追赶者甩在后面。”秦峰想了想，微笑着说道，“这是他对您的看法。我的眼里，您现在好像一块无比坚硬铁壁，横亘在这悬崖之上，我要从您这里突破。”
他又转身望了望后面，已无退路。
山崖边，绿水如明镜般倒映人形，表面不见风波浪涛，里面深不见底。在两处山岩之间，从上向下，倾泻流出。每遇到风和日丽的时候，就有船家载着游客在河上穿行。河道极宽，纳七八艘大船。若是自己落入河道中，又不会水，很难游到对岸。
另外师伯占据着自己对面的位置，在狭窄的悬崖上，宛如单行道，只容一人通过，找不出绕行的空间。秦峰必须和师伯正面地交手。
和天下第一人交手，会是怎样的感觉？
说出去，也可以显摆显摆，我在天下第一人手下大战几百回合，反正也是秘密的比试，也不会大声地公开。
他心中没有惶恐反而跃跃欲试，胸膛之中一股豪情升起，欲与天公试比高？这是难得的机会，可以与天下第一人较量，切磋。日后肯定会有长足的进步，于修行之道大有精益。
秦峰又想到，师伯已在言明此次是测试实力。和寻常的对敌挑战应该是不同的打法，面对全性众人，那是怎样下手狠辣就怎样去做；但测验弟子，若是师伯不能控制力道，轻松一招把自己打晕，那就什么都测试不出来。所以环节必然会持续一个回合。他打过去然后师伯接住，感受他的力道，再打回来终止测试。
只能坚持一个回合，是不是太看不起自己了呢。
“你呀，说得太玄乎了，好像把我当成了妖魔一样，我也不是什么天才。你我之间每天见到，不用太过幻想，我就是个凡人。你多努力，也许能达到我这个境界的。”老天师对弟子轻笑，以示鼓励，对往日的战绩却是分毫不提，想来他也不认为过往力压同代是什么要夸赞的事情，神情之间也是平淡寻常，只有对后辈弟子的温言鼓励之情，“要把目标远大一些，相信你自己。付出努力，就会有收获。”
倒是没有说一定能赶上。秦峰心中腹诽，师伯未免太过谦虚，但又认为这才是宗师气度，不随意为人师，也不空谈妄言。
“师伯请接招。”秦峰屏息凝神，目光集中在右手，只见右手抬起到胸前，向外伸出，并起剑指，双腿一前一后迈开，两膝微微蹲下。身躯前后成弓形，像是随时就要射出那凝聚无比专注精神的一箭。
此时空气凝重。在秦峰蓄力之时，身边出现无比璀璨的极光，宛如彩虹一般斑斓绚丽，紧接着一股恶臭飘来，随即又让人觉得精神为之一振，一切焕然一新。
老天师掐了个法诀，双眼闪出一道精光，宛如两把夺人性命的飞剑射到秦峰身上，秦峰觉得自己像是被捆住了手脚，全身被强大的力量所震慑，好像动弹不得。老天师细细观察，将秦峰经络运行一一探明，秦峰也未有任何隐藏，只是手中指尖越来越亮。
“嗯，不错，很专注。念头在动手的一瞬间排开了。”天师高屋建瓴地指点，“人要三思而后行，一根筋的人容易犯错，但是一旦决定去做了，就要坚持专注。修炼的道理和做事的道理是一样的，而做事的最大道理就在做人之中。”
他发现秦峰经络内金光遍布，如同细小的血管一般分布在各处，极其微小，融入骨肉之中。若是散布在体外，即使千百倍也难有作用，可是难得有这样的毅力，一点点地埋在体内。点状的金光之间彼此用一根微小到看不见的细线连接，像是额外贯通人体的经络，且是一个周天的运转，终点起点竟然是灵台位置。
“你的金光练到脑子里了！”
又进一步想到，秦峰的师傅就是经脉断绝。
“你是为了你的师傅？”只要能重接经脉修行，即使断臂断脚的残疾也有办法恢复。晋中，你这徒弟，为了你，做了多少苦工，到底对人体了解到多少，才能另外造出此等异想天开的法门。
“初始，我想能否将金光融入血肉之间，开发人体潜能力量。后来看到田师有厄，弟子想到了这个法子，但是也只能做到如今程度，重塑经脉到底有排异性。不是自身产生的物质不能被人体接受。”
“你用人试过？”此言一出，气氛骤冷，眼前天师面无表情，目光却是要深入人心，对一切事物明察秋毫，洞若观火，让秦峰不得不说实话。
“未曾，用一些牲畜，隔断肌肉，再用自身金光重塑，可惜三百七十例中未有一例成功续接。那段时间弟子和田师倒是一起吃了不少肉。”秦峰没有直接告诉自己师傅师伯，是不想让他们有了希望又马上迎来最深的绝望。人生如此反反复复，若是一直看不到希望倒也可以安然地度过残生。
几十年来，田师在困顿中生存，已经适应了自身四肢断绝。轻率地告诉他还有希望还有站起来的可能，还有重新修炼的机会，仿佛是冰冻一个世纪的动物直接用火去烤，太过耀眼的希望反而会让他下坠。所以秦峰对一直独自研究，偶尔查阅一些丹道典籍，希望能触类旁通。研究进度未告诉旁人。
此番压力之下，老天师相信未曾能有人逃过他的眼力，这小子奇思妙想，应该也不能逃脱范畴，只是...“你一片孝心。不知道你师祖当年遍请名医，中外医术各有涉及。无数杏林圣手都是断言，你师傅无法医治。其中有不少人用了你的法子，却是失败告终。”
那时候，张之维侍立一旁，也是看到了无数奇思妙想层出不穷。
简单的假肢在宋代早已存在，配上法器，安上之后虽行走不便，也和常人相差无几。但田晋中是内里经脉一起断绝。
“究其根本，这经脉虽是血肉所生，却也和灵魂相连。和寻常手足不同，出阳神的人能在白日看见灵魂。手足残缺的人，灵魂手足完好；唯有经脉特异，失去经脉的人，却是离魂就死，连研究一二的可能都没有。”他自己也是昏了头，当年试过太多方法，一时之间没有想起，所以乱了方寸——秦峰所提之法也在讨论之中。
现在想来，更是感到晋中的凄苦遭遇，此身同受，悲伤难抑。
收束情绪，老天师想起今天要做的事。
“言归正传，我来考验你。”
话音刚落，老天师抬手，不见半点征兆，悄然无息之间，他脚下土地升起一道厚重的金色圆形光罩，这光罩比人体略高，无比坚固，神圣浩大。
虽只有方丈的范围，却好像万里长城隔绝塞外黄沙的意境，横亘于此，万法不能加，诸邪不能侵。
老天师处于金光之内，闲适自由，可任意活动，看上去没有一点支持金光咒的负担。他走近金光障壁，用指骨敲了敲，发出厚重沉闷的声音，声音很响，却是能看到此等防御是如何凝实，绝不是虚假。
同时老天师还嫌不够，又默然心念金光咒文，越来越多的金光在他手上浮现，如同蒲公英的种子一般飞走融入光罩之中。身上光罩立马加厚膨胀，向外延伸，眨眼之间，已经有差不多三十公分，层层凝实透亮，不见半点虚幻的痕迹，仿佛是用某种坚固材料一体生成。
“你来攻。”老天师勾了勾手，微笑示意，金光厚壁也是随着他的动作快速震荡，像是发出挑衅的动作。
表面竟然凸出几个清晰的大字，“来solo。”
真是玩心大发了。
秦峰前脚一蹬，宛如要飞起的仙鹤扑哧而上。
本来以他肉身的力量，这一脚应该声势浩大，把地面踩得破碎龟裂，石头出现蜘蛛网一般裂开的纹路，才能配得上眼前电一样的速度。
但是这一脚却是控制得极好，恍若普通人随意踏出的轻飘飘的一步，全身力道控制得没有丁点发散。力量贯身，走金光神脉，速度要比常人快上十倍不止，效果更是显著。此时他身体柔软又绷直，骤然间，落地再踏，这一脚爆发出最大的力量，像是地震一般，脚下的土层陡然开裂。
再次加速，这次势头更厉害，好像一把大斧子迎面劈来。
速度不错，老天师藏在金光后的表情若有所思地点评着，望向秦峰右手。
杀招应该在此处，面对我，应该要用最强的手段。
果不其然，秦峰右手剑指揽起一轮痕迹，在虚空中不停地移动，变换着进攻的位置。
他的双眼蓝白交织，瞳孔宛如失去焦距一般，被白色充斥，空白一片，偏偏里面透着冷漠无情的神态，让人觉得眼前的人毫无情绪，看不透深浅，宛如天上神明一般。
老天师此时才觉得有意思起来，掐了个指诀，右手手指轻轻在半空中勾勒着轨迹，只见金光障壁越来越凝实，竟然深入地面，牢牢扎根。
这等手段就像一颗种子把金光种下，等待它生长发芽，单单考验是不用这一手的，这次看来还是另外的指点。如何利用自然环境。
只见金光障壁就像散发着温暖又亲切的光芒，看上去人畜无害，和自然浑然一体，天人合一。
秦峰剑指竖立胸前，周身围绕道道雷霆，暴烈至极，雷声咋响，偶然泄出，地面满是焦黑之色。
按理说如此雷霆应该增添气势，但秦峰气息缥缈，反而将气势收缩得无影无踪。
身体表面异象横生，宛如漂浮的鬼魂一般神秘莫测，看不清虚实。他速度极快，却又像是不慌不忙地走来，背后散发着无穷极光，各自颜色鲜艳夺目，将他包裹。七彩的轻柔幻影遍布周身，没有实体，用眼睛去看，只让人头晕眼花，发现他的身体好像扭曲一般，上半身和下半身分离，距离时近时远，有时候远在天边，下一刻又仿佛在耳边轻语。整个身影宛如频闪般出现又消失。
突然他凝神一喝，细密的电流从胸膛流出，蔓延到全身，变成两道缠在身上两道粗壮电流，一大一小，小的只有筷子粗细，缠绕在右手手腕之处，灵蛇一般，模样形象分毫毕现，此蛇两眼精彩灵动，似有凶狠之色。大的化身在右手指尖，体型缩小，空气中不断出现新的电流集中到指尖，将其补充，可是其体型仍然在缩小。最终变成电弧，将他的两根手指包裹，指尖的地方出现一颗黄豆大小的细小躁动深蓝色光球。
张之维一看就明白，这是外丹术，正是龙虎山所长。
龙虎山本名云锦山，第一代天师于此炼九天神丹，丹成而龙虎见，因以山名。
丹分内丹外丹，内丹之法于宋张伯端集大成者。
外丹又名“外丹黄白术”、“金丹术”、外丹仙学。古时候的修行人采各种物料炼丹自服，又根据丹的种类不同所开发出来的各种法术。外人以讹传讹，在现代把外丹术归于邪道一类。只因古时候的皇帝服丹多不得长生，反而早死居多。丹中有水银，铁等物质，若不得专门服丹之法而服用，与毒药无异。
老天师心头暗压怒火，外丹是凶险法门，虽说是大道正途，古时候的道士穷究药性物理，处处都是丹道大法，可你好端端地不练金光咒，如是要修雷法，直和我说，又不是不行，又何必修持外丹一道！
今世不同古时，你是否能把握外丹之道？
终究是担忧弟子，看能否多搜集一些外丹经典供其翻阅。
老天师心里暗叹一声。
秦峰已完全陶醉自身创造的电术之中，看不见师伯担忧的表情。
看着他的样子，老天师又是一声冷哼。
沉迷其中，认为自己创出不亚于雷法的法术，心气倒是很高。
看你倒是有些巧妙的心思，金光咒的功底没有落下，于身体也无害处，算你过了这一关。张之维心中赞叹，对于秦峰的电术，他一眼看穿，虽然担忧是否能成功修炼丹道一途，还是有几分欣赏。
利用人体自身生物电流，将外丹化作转换之物，输入金光之炁，在外引发电流。
生物体的神经活动和肌肉运动等都伴随着很微弱的电流和电位变化，这种电流叫生物电流。只不过太过微弱。而自然界奇妙，偏偏又有深海中电鳗这样的生物，秦峰用外丹模拟此等生物发电特性，又与金光咒炼成一体，向外散发电流，不仅能潜入人肢体肌肉细胞中，迷惑人心神，控制人行动，更是有毁天灭地的威能。
此时秦峰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所酝酿的威力中。连续三步只走出三米距离，脸色极为痛苦，像是在忍受八方而来的压力。他右脚再踏出，全身像是弹簧有一般压缩到极点，在最后一米的距离里完全爆发，将速度须臾提升到极限。
“轰”。
走过的地方此时出现深深犁过的深沟，宛如一道道大地崩裂形成的自然缺陷，泥土翻起有半米多高，垒起来看上去就像座小山一般。空气微微湿润，变得香甜起来，含氧量也在不断上升，显然是电流在进行那个熟知的初中化学反应，二氧化碳消失，氢气和氧气一起产生。氧气让他心脏高速运动，往肢体中运输血液动力。
金光在身体内部维护运转，和血管肌肉一同分担压力。
可此时氢气在哪里？
指尖能量球越来越蓝，凝聚成固态。
他周身气势凝聚，含而不漏，只有指尖凝聚着惊人的力量，体内电光一道生发便可毁天灭地，如今是千百道凝缩在指尖小点之上，压抑躁动，爆炸之时让人想到星辰爆炸之时喷发的无尽光芒。
脸色薄如金纸，有些像在高铁上突然加速时出现的不适感。速度这时已经提到极致，眼看就要撞到师伯厚重神圣的金光壁上，他脚步轻点，此时再次加速。
平直地送出剑指。
这是似缓实快的一剑，仿佛有狂风即将怒号，但是毁灭诞生之时，一切无声。
蓝色的光球从指尖飞出，半空中加速，骤然拉长，竟然变形，成为一把无柄小剑。在道道电光中看不真切，只是剑身细窄，剑尖锐利无比，让人只是远远地一望，只有朦胧的幻影片段，就感觉心中升起被剑尖刺中失去生命的寒意。
小剑戳到金光壁上，不改速度，滋滋一声，剑身之后无数电光陡然向着剑尖暴涌。
电光点燃内部浓缩到极点的氢气，空气膨胀爆炸。
爆炸的威力没有削弱阻挡，是连着秦峰也要炸死在这山崖之上。
“小子真是顾头不顾尾。”老天师叹息一声，为自家孩子的丢三落四无语，偶然间想到厉害的一招，却是不想想是不是连着自己也无法逃脱。
手指一点，一团浓郁的金光将小剑包裹。
“轰隆！”爆炸凝聚的风浪让那团金光一阵摇晃，色泽黯淡一些，却是没有消失。
“老了老了，不怎么活动，今天是手生了。”
老天师摸了摸自己的道袍，上面有些炽热，看了一眼，一小团焦黑的痕迹像是涂抹在上面，极其微小，但是确实存在。
然而张之维右手一伸，无数道金光凝成的绳索向着秦峰飞来，要束缚这顽皮的猴头。其中绳索突然幻化，更是将所有方向封锁，速度更是眨眼之间便从身后根根飞出，似已经没有了躲避的可能。
这时，秦峰眼中似乎有微弱的金光一闪，肉体骨骼闪闪发亮。
他低腰俯身，眼中世界骤然变慢，身体稍稍想法，便立马行动起来，竟然直接躲过了千百道绳索。
绳索一次不成，再次加速，这次秦峰没有那么好运，双手被缚，扣在背后。
现在的新生代修炼者大约在心里用德高望重的形象来看待老天师，地位和自家的掌门差不多。各家的掌门为了维护自己的地位，更不会把当年的糗事来回细说，所谓绝顶是接近中年人和老年人圈子里的事，像秦峰这样的小年轻也是通过别人介绍才知道有这些概念。
“田师告诉我，您从小就冠绝同辈，将一众追赶者甩在后面。”秦峰想了想，微笑着说道，“这是他对您的看法。我的眼里，您现在好像一块无比坚硬铁壁，横亘在这悬崖之上，我要从您这里突破。”
他又转身望了望后面，已无退路。
山崖边，绿水如明镜般倒映人形，表面不见风波浪涛，里面深不见底。在两处山岩之间，从上向下，倾泻流出。每遇到风和日丽的时候，就有船家载着游客在河上穿行。河道极宽，纳七八艘大船。若是自己落入河道中，又不会水，很难游到对岸。
另外师伯占据着自己对面的位置，在狭窄的悬崖上，宛如单行道，只容一人通过，找不出绕行的空间。秦峰必须和师伯正面地交手。
和天下第一人交手，会是怎样的感觉？
说出去，也可以显摆显摆，我在天下第一人手下大战几百回合，反正也是秘密的比试，也不会大声地公开。
他心中没有惶恐反而跃跃欲试，胸膛之中一股豪情升起，欲与天公试比高？这是难得的机会，可以与天下第一人较量，切磋。日后肯定会有长足的进步，于修行之道大有精益。
秦峰又想到，师伯已在言明此次是测试实力。和寻常的对敌挑战应该是不同的打法，面对全性众人，那是怎样下手狠辣就怎样去做；但测验弟子，若是师伯不能控制力道，轻松一招把自己打晕，那就什么都测试不出来。所以环节必然会持续一个回合。他打过去然后师伯接住，感受他的力道，再打回来终止测试。
只能坚持一个回合，是不是太看不起自己了呢。
“你呀，说得太玄乎了，好像把我当成了妖魔一样，我也不是什么天才。你我之间每天见到，不用太过幻想，我就是个凡人。你多努力，也许能达到我这个境界的。”老天师对弟子轻笑，以示鼓励，对往日的战绩却是分毫不提，想来他也不认为过往力压同代是什么要夸赞的事情，神情之间也是平淡寻常，只有对后辈弟子的温言鼓励之情，“要把目标远大一些，相信你自己。付出努力，就会有收获。”
倒是没有说一定能赶上。秦峰心中腹诽，师伯未免太过谦虚，但又认为这才是宗师气度，不随意为人师，也不空谈妄言。
“师伯请接招。”秦峰屏息凝神，目光集中在右手，只见右手抬起到胸前，向外伸出，并起剑指，双腿一前一后迈开，两膝微微蹲下。身躯前后成弓形，像是随时就要射出那凝聚无比专注精神的一箭。
此时空气凝重。在秦峰蓄力之时，身边出现无比璀璨的极光，宛如彩虹一般斑斓绚丽，紧接着一股恶臭飘来，随即又让人觉得精神为之一振，一切焕然一新。
老天师掐了个法诀，双眼闪出一道精光，宛如两把夺人性命的飞剑射到秦峰身上，秦峰觉得自己像是被捆住了手脚，全身被强大的力量所震慑，好像动弹不得。老天师细细观察，将秦峰经络运行一一探明，秦峰也未有任何隐藏，只是手中指尖越来越亮。
“嗯，不错，很专注。念头在动手的一瞬间排开了。”天师高屋建瓴地指点，“人要三思而后行，一根筋的人容易犯错，但是一旦决定去做了，就要坚持专注。修炼的道理和做事的道理是一样的，而做事的最大道理就在做人之中。”
他发现秦峰经络内金光遍布，如同细小的血管一般分布在各处，极其微小，融入骨肉之中。若是散布在体外，即使千百倍也难有作用，可是难得有这样的毅力，一点点地埋在体内。点状的金光之间彼此用一根微小到看不见的细线连接，像是额外贯通人体的经络，且是一个周天的运转，终点起点竟然是灵台位置。
“你的金光练到脑子里了！”
又进一步想到，秦峰的师傅就是经脉断绝。
“你是为了你的师傅？”只要能重接经脉修行，即使断臂断脚的残疾也有办法恢复。晋中，你这徒弟，为了你，做了多少苦工，到底对人体了解到多少，才能另外造出此等异想天开的法门。
“初始，我想能否将金光融入血肉之间，开发人体潜能力量。后来看到田师有厄，弟子想到了这个法子，但是也只能做到如今程度，重塑经脉到底有排异性。不是自身产生的物质不能被人体接受。”
“你用人试过？”此言一出，气氛骤冷，眼前天师面无表情，目光却是要深入人心，对一切事物明察秋毫，洞若观火，让秦峰不得不说实话。
“未曾，用一些牲畜，隔断肌肉，再用自身金光重塑，可惜三百七十例中未有一例成功续接。那段时间弟子和田师倒是一起吃了不少肉。”秦峰没有直接告诉自己师傅师伯，是不想让他们有了希望又马上迎来最深的绝望。人生如此反反复复，若是一直看不到希望倒也可以安然地度过残生。
几十年来，田师在困顿中生存，已经适应了自身四肢断绝。轻率地告诉他还有希望还有站起来的可能，还有重新修炼的机会，仿佛是冰冻一个世纪的动物直接用火去烤，太过耀眼的希望反而会让他下坠。所以秦峰对一直独自研究，偶尔查阅一些丹道典籍，希望能触类旁通。研究进度未告诉旁人。
此番压力之下，老天师相信未曾能有人逃过他的眼力，这小子奇思妙想，应该也不能逃脱范畴，只是...“你一片孝心。不知道你师祖当年遍请名医，中外医术各有涉及。无数杏林圣手都是断言，你师傅无法医治。其中有不少人用了你的法子，却是失败告终。”
那时候，张之维侍立一旁，也是看到了无数奇思妙想层出不穷。
简单的假肢在宋代早已存在，配上法器，安上之后虽行走不便，也和常人相差无几。但田晋中是内里经脉一起断绝。
“究其根本，这经脉虽是血肉所生，却也和灵魂相连。和寻常手足不同，出阳神的人能在白日看见灵魂。手足残缺的人，灵魂手足完好；唯有经脉特异，失去经脉的人，却是离魂就死，连研究一二的可能都没有。”他自己也是昏了头，当年试过太多方法，一时之间没有想起，所以乱了方寸——秦峰所提之法也在讨论之中。
现在想来，更是感到晋中的凄苦遭遇，此身同受，悲伤难抑。
收束情绪，老天师想起今天要做的事。
“言归正传，我来考验你。”
话音刚落，老天师抬手，不见半点征兆，悄然无息之间，他脚下土地升起一道厚重的金色圆形光罩，这光罩比人体略高，无比坚固，神圣浩大。
虽只有方丈的范围，却好像万里长城隔绝塞外黄沙的意境，横亘于此，万法不能加，诸邪不能侵。
老天师处于金光之内，闲适自由，可任意活动，看上去没有一点支持金光咒的负担。他走近金光障壁，用指骨敲了敲，发出厚重沉闷的声音，声音很响，却是能看到此等防御是如何凝实，绝不是虚假。
同时老天师还嫌不够，又默然心念金光咒文，越来越多的金光在他手上浮现，如同蒲公英的种子一般飞走融入光罩之中。身上光罩立马加厚膨胀，向外延伸，眨眼之间，已经有差不多三十公分，层层凝实透亮，不见半点虚幻的痕迹，仿佛是用某种坚固材料一体生成。
“你来攻。”老天师勾了勾手，微笑示意，金光厚壁也是随着他的动作快速震荡，像是发出挑衅的动作。
表面竟然凸出几个清晰的大字，“来solo。”
真是玩心大发了。
秦峰前脚一蹬，宛如要飞起的仙鹤扑哧而上。
本来以他肉身的力量，这一脚应该声势浩大，把地面踩得破碎龟裂，石头出现蜘蛛网一般裂开的纹路，才能配得上眼前电一样的速度。
但是这一脚却是控制得极好，恍若普通人随意踏出的轻飘飘的一步，全身力道控制得没有丁点发散。力量贯身，走金光神脉，速度要比常人快上十倍不止，效果更是显著。此时他身体柔软又绷直，骤然间，落地再踏，这一脚爆发出最大的力量，像是地震一般，脚下的土层陡然开裂。
再次加速，这次势头更厉害，好像一把大斧子迎面劈来。
速度不错，老天师藏在金光后的表情若有所思地点评着，望向秦峰右手。
杀招应该在此处，面对我，应该要用最强的手段。
果不其然，秦峰右手剑指揽起一轮痕迹，在虚空中不停地移动，变换着进攻的位置。
他的双眼蓝白交织，瞳孔宛如失去焦距一般，被白色充斥，空白一片，偏偏里面透着冷漠无情的神态，让人觉得眼前的人毫无情绪，看不透深浅，宛如天上神明一般。
老天师此时才觉得有意思起来，掐了个指诀，右手手指轻轻在半空中勾勒着轨迹，只见金光障壁越来越凝实，竟然深入地面，牢牢扎根。
这等手段就像一颗种子把金光种下，等待它生长发芽，单单考验是不用这一手的，这次看来还是另外的指点。如何利用自然环境。
只见金光障壁就像散发着温暖又亲切的光芒，看上去人畜无害，和自然浑然一体，天人合一。
秦峰剑指竖立胸前，周身围绕道道雷霆，暴烈至极，雷声咋响，偶然泄出，地面满是焦黑之色。
按理说如此雷霆应该增添气势，但秦峰气息缥缈，反而将气势收缩得无影无踪。
身体表面异象横生，宛如漂浮的鬼魂一般神秘莫测，看不清虚实。他速度极快，却又像是不慌不忙地走来，背后散发着无穷极光，各自颜色鲜艳夺目，将他包裹。七彩的轻柔幻影遍布周身，没有实体，用眼睛去看，只让人头晕眼花，发现他的身体好像扭曲一般，上半身和下半身分离，距离时近时远，有时候远在天边，下一刻又仿佛在耳边轻语。整个身影宛如频闪般出现又消失。
突然他凝神一喝，细密的电流从胸膛流出，蔓延到全身，变成两道缠在身上两道粗壮电流，一大一小，小的只有筷子粗细，缠绕在右手手腕之处，灵蛇一般，模样形象分毫毕现，此蛇两眼精彩灵动，似有凶狠之色。大的化身在右手指尖，体型缩小，空气中不断出现新的电流集中到指尖，将其补充，可是其体型仍然在缩小。最终变成电弧，将他的两根手指包裹，指尖的地方出现一颗黄豆大小的细小躁动深蓝色光球。
张之维一看就明白，这是外丹术，正是龙虎山所长。
龙虎山本名云锦山，第一代天师于此炼九天神丹，丹成而龙虎见，因以山名。
丹分内丹外丹，内丹之法于宋张伯端集大成者。
外丹又名“外丹黄白术”、“金丹术”、外丹仙学。古时候的修行人采各种物料炼丹自服，又根据丹的种类不同所开发出来的各种法术。外人以讹传讹，在现代把外丹术归于邪道一类。只因古时候的皇帝服丹多不得长生，反而早死居多。丹中有水银，铁等物质，若不得专门服丹之法而服用，与毒药无异。
老天师心头暗压怒火，外丹是凶险法门，虽说是大道正途，古时候的道士穷究药性物理，处处都是丹道大法，可你好端端地不练金光咒，如是要修雷法，直和我说，又不是不行，又何必修持外丹一道！
今世不同古时，你是否能把握外丹之道？
终究是担忧弟子，看能否多搜集一些外丹经典供其翻阅。
老天师心里暗叹一声。
秦峰已完全陶醉自身创造的电术之中，看不见师伯担忧的表情。
看着他的样子，老天师又是一声冷哼。
沉迷其中，认为自己创出不亚于雷法的法术，心气倒是很高。
看你倒是有些巧妙的心思，金光咒的功底没有落下，于身体也无害处，算你过了这一关。张之维心中赞叹，对于秦峰的电术，他一眼看穿，虽然担忧是否能成功修炼丹道一途，还是有几分欣赏。
利用人体自身生物电流，将外丹化作转换之物，输入金光之炁，在外引发电流。
生物体的神经活动和肌肉运动等都伴随着很微弱的电流和电位变化，这种电流叫生物电流。只不过太过微弱。而自然界奇妙，偏偏又有深海中电鳗这样的生物，秦峰用外丹模拟此等生物发电特性，又与金光咒炼成一体，向外散发电流，不仅能潜入人肢体肌肉细胞中，迷惑人心神，控制人行动，更是有毁天灭地的威能。
此时秦峰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所酝酿的威力中。连续三步只走出三米距离，脸色极为痛苦，像是在忍受八方而来的压力。他右脚再踏出，全身像是弹簧有一般压缩到极点，在最后一米的距离里完全爆发，将速度须臾提升到极限。
“轰”。
走过的地方此时出现深深犁过的深沟，宛如一道道大地崩裂形成的自然缺陷，泥土翻起有半米多高，垒起来看上去就像座小山一般。空气微微湿润，变得香甜起来，含氧量也在不断上升，显然是电流在进行那个熟知的初中化学反应，二氧化碳消失，氢气和氧气一起产生。氧气让他心脏高速运动，往肢体中运输血液动力。
金光在身体内部维护运转，和血管肌肉一同分担压力。
可此时氢气在哪里？
指尖能量球越来越蓝，凝聚成固态。
他周身气势凝聚，含而不漏，只有指尖凝聚着惊人的力量，体内电光一道生发便可毁天灭地，如今是千百道凝缩在指尖小点之上，压抑躁动，爆炸之时让人想到星辰爆炸之时喷发的无尽光芒。
脸色薄如金纸，有些像在高铁上突然加速时出现的不适感。速度这时已经提到极致，眼看就要撞到师伯厚重神圣的金光壁上，他脚步轻点，此时再次加速。
平直地送出剑指。
这是似缓实快的一剑，仿佛有狂风即将怒号，但是毁灭诞生之时，一切无声。
蓝色的光球从指尖飞出，半空中加速，骤然拉长，竟然变形，成为一把无柄小剑。在道道电光中看不真切，只是剑身细窄，剑尖锐利无比，让人只是远远地一望，只有朦胧的幻影片段，就感觉心中升起被剑尖刺中失去生命的寒意。
小剑戳到金光壁上，不改速度，滋滋一声，剑身之后无数电光陡然向着剑尖暴涌。
电光点燃内部浓缩到极点的氢气，空气膨胀爆炸。
爆炸的威力没有削弱阻挡，是连着秦峰也要炸死在这山崖之上。
“小子真是顾头不顾尾。”老天师叹息一声，为自家孩子的丢三落四无语，偶然间想到厉害的一招，却是不想想是不是连着自己也无法逃脱。
手指一点，一团浓郁的金光将小剑包裹。
“轰隆！”爆炸凝聚的风浪让那团金光一阵摇晃，色泽黯淡一些，却是没有消失。
“老了老了，不怎么活动，今天是手生了。”
老天师摸了摸自己的道袍，上面有些炽热，看了一眼，一小团焦黑的痕迹像是涂抹在上面，极其微小，但是确实存在。
然而张之维右手一伸，无数道金光凝成的绳索向着秦峰飞来，要束缚这顽皮的猴头。其中绳索突然幻化，更是将所有方向封锁，速度更是眨眼之间便从身后根根飞出，似已经没有了躲避的可能。
这时，秦峰眼中似乎有微弱的金光一闪，肉体骨骼闪闪发亮。
他低腰俯身，眼中世界骤然变慢，身体稍稍想法，便立马行动起来，竟然直接躲过了千百道绳索。
绳索一次不成，再次加速，这次秦峰没有那么好运，双手被缚，扣在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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