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瓶中侦探
“别人看不出你有秘密，可是，我能看出。”
“什么秘密？”德尼斯一脸无辜。
“别装了。”露比语气冷峻，似乎已经透支了全部的耐心。
德尼斯感到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止住这番表演，一本正经地盯着露比。但是他不能那样做，那样会直接暴露自己不是普通人，因此他动用自己拙劣的演技，依旧傻笑着。
露比无可奈何地说：“罢了，罢了，你继续吧。不过我必须警告你，你这样装疯卖傻并不能确保你不被关注，反而更容易引起官方的关注哦。”
“我真的不是什么非凡能力者啊，露比小姐，你们的队长不都已经鉴定完毕了吗？”
“奥乔亚他太自负了，不肯承认自己的鉴定能力并不能包罗万象，他不是第一次出错了。”
”你居然敢这样批评你们的队长？“德尼斯故作惊讶，其实内心毫无波动。
露比不屑地轻哼，回答：“岂止批评，我还想当着他面咒骂他呢，我早就受够他那副自以为是的蠢样子了。”
作为一位年轻女士，你可真是傲慢无礼啊。德尼斯在内心匆匆做出判断。
“所以，你真的完全不了解非凡能力？”露比小姐凝视着德尼斯的眼眸。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个路人甲罢了。”德尼斯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无奈的苦笑。在撞见杀人现场这件事上，他确实只是个路人甲。
露比忽然微微一笑，扭头不再看他，轻声说：“我只是习惯性地诈你一下罢了。”
真的，只是诈我一下吗？德尼斯皱起眉头。
就在德尼斯陷入沉思时，徐徐滚动的马车车轮停住了，车夫吁了一声，翻身下马，鞠躬成直角，礼节周到地为德尼斯和露比拉开了门帘。
德尼斯坐在开门的那一侧，先行跳下马车，想要像个上流社会的绅士一样，搀扶款款下车的露比小姐，却被她狠狠瞪了一眼，把伸出的手缩了回去。
德尼斯抬头望去，扑入视野的是一座风格简洁精巧的独栋别墅，外墙是干净醒目的鹅黄色，灰色的屋檐因为前一夜的飞雪飘落而染上一层素白。这里大概就是侦探的家。
露比径直穿过草坪和庭院，快步走到暗红色的木门前，按响门铃。
没过多久，门从内向外推开，一位介于中年和老年之间的男性站在门前，友好地与露比和德尼斯握手，邀请二人快进屋坐下。德尼斯毫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了松软舒适的真皮沙发上，眼神止不住地飘向桌子上用来欢迎来宾的甜点。
别墅的主人大概五十五岁，两鬓泛白，面容稍显疲惫，但双眸炯炯有神，戴方框眼镜，穿着浅蓝色高领毛衣，显得温文尔雅，举手投足间极富有书卷气。与其说是侦探，倒不如说是个人文社科领域的资深学者。
露比为男人简单描述了一下这起案件，以及犯罪现场的第一发现者德尼斯，然后向德尼斯介绍起这位男人。令德尼斯无比惊讶的是，这个男人居然曾经是鲁恩王国军队的中层将领之一。
哈布斯·伦奎斯特，通识者途径序列五天文学家，早年是康斯顿工业学院的工程学教授，在弗萨克帝国对鲁恩发动战争后，因为其出众的群体战斗型非凡能力应征入伍，因战功破格擢升成为鲁恩北集团军大校，在战争中做出了很大贡献。战争结束后，他没有选择继续留在军队，而是返回故乡康斯顿城，赋闲独居在家，著书做说为乐。
西区机械之心小队的队员都很敬仰这位通识者途径的前辈，因此经常来看望他，在遇到一些棘手的敌人或问题的时候，也会找他寻求帮助，他自然也乐见其成，慷慨地倾尽所能为机械之心的晚辈提供支持。
听到露比详细而满怀褒扬之情的介绍之后，哈布斯满面红光，嘴角勾起，心情大好，明显对她所说的一切很是受用，浑身舒畅极了。德尼斯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也在旁帮腔惊叹了一番。
哈布斯不禁高看了德尼斯一眼。
在工作时，哈布斯·伦奎斯特可谓严谨细致、一丝不苟的典范，秉承了通识者序列良好素质；然而在日常生活中，他却耳根极软，架不住别人的好话，最喜欢听人夸奖赞扬，这也是机械之心轻而易举就能和这位身份高贵的序列五非凡者保持良好关系的秘诀。
互相熟悉之后，哈布斯询问道：“让我猜猜看，是‘屠夫’的案子吗？我前些天在报纸上看到了关于这起连环杀人案的报道。”
露比点点头：“没错，现在他在机械之心内部被称呼为‘雨衣屠夫’。就在今天上午，雨衣屠夫又作案了。这次是在西区的莫格街四号，一位寡妇和她的成年女儿在自家客厅中被使用毒焰杀害，凶手随后用短刀在二人浑身的皮肤上划出近百道伤痕，现场惨不忍睹。德尼斯·德菲先生意外撞破现场的门，亲眼看到了他穿墙而出。毫无疑问，他拥有学徒途径的神奇物品。”
哈布斯的呼吸有些沉重，似乎在为遇害者而悲痛。
露比接着说：“但是现在的问题是，除了这位唯一的见证者之外，我们没有别的线索。学徒途径的低序列非凡物品近年来在康斯顿的地下黑市中出现过不少次，短时间内无法溯及源头或追踪买家，您也知道，具有学徒能力的非凡物品真的很畅销...至于恶魔途径的非凡者嘛，我们通过康斯顿城机械之心总部联系到了安插在拜血教内部的线人，线人她表示，康斯顿城内的拜血教组织很小，不超过十个人，其中没有符合屠夫形象的人。我们试图要求线人提供居住在本市的拜血教成员名单，但是被线人以威胁到自身安全为由拒绝了。”
哈布斯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请真正的侦探来跟亲历现场的德尼斯先生谈谈吧，希望侦探能为我们找出真凶存在的可能。”
真正的侦探是什么意思？原来哈布斯先生不是机械之心想要求助的侦探吗？
哈布斯探出右手，停在半空，用手指娴熟地抹出一个圆，璀璨的蓝色星芒闪耀在指尖，随之构成一扇星光之门，他将手伸进星门，取出了一件红丝缎包裹的物件。
“土星之笼。”露比惊异地说道。
哈布斯满意地点头：“小姑娘见识很广啊，确实是土星之笼。”
通识者途径序列五天文学家可以从五大古典行星、三大超越行星以及某些不可言说的域外异星中获取神异。哈布斯终身钻研五大古典行星，土星之笼正是他擅长的法术，可以将重要的物品藏匿于土星之力编织的无形箱笼中，等到需要时开启使用。在战争中，他甚至曾经用这一法术，凭空掳走了弗萨克的一位陆军高级指挥官。
哈布斯将那个物品放在三人中间的茶几上，揭开了红色丝缎。
那是一个圆底玻璃烧瓶，宽腹长颈，约有成年男子半条手臂的长度。令德尼斯惊骇不已的是，烧瓶内装着的，不是什么奇怪的液体，而是一个微缩版的小人儿，还不到一只手高，小巧玲珑，虎头虎脑，正闲适地平躺在烧瓶底部，翘着二郎腿睡得正香。
这才是真正的侦探。
哈布斯·伦奎斯特很享受德尼斯惊讶的表情，他直视着德尼斯的眼睛说：
“他是一件活着的神奇物品，名叫瓶中侦探霍蒙克鲁兹，当然平时只需要简单称呼他为霍蒙就好。
“霍蒙是我的导师炼金术士帕拉苏先生留给我的遗物，帕拉苏先生使用一份新鲜剥离的阅读者途径序列七守知者的非凡特性，在无与伦比的生命炼金术的加持下将其制成。
“霍蒙拥有着天才般的侦探推理才能，善于发现案件中我们从未注意过的盲点，不过他并不天然具备足够的知识，也不能自行搜集所需的信息，需要我们将案件所有的情节和疑点讲给他，他才能动用自己的大脑进行分析。
“不过，和其他所有神奇物品一样，霍蒙也会有一些糟糕的负面作用，我在这里提醒你们二位，以方便你们做好准备。他的第一类负面作用是，一旦霍蒙不能分析出它觉得正确的答案，或者提供的答案被否定，他将发狂并一刻不停地炫耀它拥有的各种知识，使用者会陷入到头晕目眩的状态。他的第二类负面作用是，一旦问到远远超过卷轴层次的高序列知识，他将胡说八道，而使用者会不由自主地深信不疑，直到当晚入睡为止。
“我作为擅长脑力劳动的序列五，其实已经足以在一定程度上抵御他所带来的头晕目眩和深信不疑，但是也不能保证完全阻挡，这取决于我的精神状态和他的发言的合理程度。你们也无需太过担心，我和他打过很多交道，会在他要开始释放负面作用时有所防备，提前把烧瓶的木塞盖上，这样我们就听不到他说的话了。”
德尼斯和安珀都将这些叮嘱记下，然后哈布斯拔下了木塞，用指甲弹了一下玻璃烧瓶的外壁，瓶中小人霍蒙被响动吵醒，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揉着惺忪睡眼，从烧瓶中坐起。
“嘤嘤嘤，怎么又打扰人家睡觉啊，不要啊。”霍蒙的声线清冽可爱，倒有几分像是宫廷中的阉伶歌手。他来回摆头，看到德尼斯和露比好奇地将脸凑近烧瓶，注视着他，便双臂交叉在胸前，撅着嘴嘟哝道：“知道啦，又是来找我破解悬案的一群大笨蛋，对不对嘛？”
哈布斯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对霍蒙说：“不好意思哦，师弟，今天机械之心小队的调查员想要你帮忙找到一起连环杀人案的线索。”
“哼，我才不想帮忙呢，除非你们陪我玩。”
三人无奈交换了一下视线，然后几乎异口同声地说：“我们陪你玩。”
“嘻嘻嘻，那就好，那你们把案件的来龙去脉讲给我听听吧。”
于是露比掏出之前奥乔亚队长整理好的材料，将目前搜集到的线索一一读给嘤嘤怪小霍蒙听，其中包括了德尼斯完整的身世背景，甚至比此身原主记忆中还要翔实一些，不得不承认机械之心的调查速度非常惊人。
德尼斯第一次知道，原主是个很喜欢读书的男孩，哪怕是在庄园担任小厮的时候，也会攒钱去买书来读，只不过由于他读书的品味和庄园主密尔夫妇不尽相同，因此遭受了不少的斥骂。由于过去的记忆过于混乱模糊，因此从别人角度的评价对于德尼斯而言十分新奇。
在听到德尼斯对于书的偏爱时，哈布斯又多看了他几眼。
接下来是德尼斯从自己的角度把观察到的雨衣屠夫的形象和举动讲了出来，他尽量充分回忆，以避免略过任何可能的线索。
霍蒙用手托着下巴，他的小手只长了四根米粒似的手指，让露比在一旁看呆了。他思考了一小会儿，开口滔滔不绝，开始了名侦探的推理秀：
“首先呀，凶手可以使用毒焰杀人，这是罪犯途径序列八的能力。
“凶手可以穿墙而出，这是学徒途径序列九学徒的能力。
“凶手在试图完成一系列彼此关联、行凶手法一致的谋杀，这可能是消化罪犯途径序列八折翼天使魔药的过程，也可能是消化罪犯途径序列七连环杀手魔药的过程。
“凶手没有表现出任何等于或高于序列七这一级别的能力。
“所以凶手应该是序列八，几乎百分之百是折翼天使。
“他在被德尼斯先生目睹真容之后，使用学徒途径的神奇物品逃离案发现场。
“值得玩味的是，凶手在看到德尼斯先生闯入房屋后，没有对他动手，反而面露微笑，从容离去。这或许意味着他很喜欢或期待这样的事情发生。
“为什么他会喜欢这样的事情发生呢？可能性最大的就是被亲眼目睹有助于他体内魔药的消化，也有助于对序列七连环杀手的提前扮演。
“这些似乎都很合理，但是也有些微妙的不合理之处。
“嘤嘤，那你们说，不合理在哪里呢？算啦，我们的笨蛋朋友们，我来揭晓答案叭：不合理之处在于，凶手没有必要，随便且乐意地，让德尼斯先生看到自己穿墙离开。
“根据露比小姐所读的报告，凶手此前从来没有崭露过学徒途径的非凡能力，在今天之前，机械之心也不知道他拥有相关的神奇物品。
“一个人所拥有的神奇物品应当是他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予揭开。
“他明明可以击倒或绕开德尼斯先生夺门而出，毕竟德尼斯先生的能力还远远不够拦住他，但是他没有，他就明晃晃地在德尼斯先生眼皮底下穿墙离开了。
“凶手可以轻易预见到德尼斯先生可能会报案，或者被迫投案，并将他所目睹的一切告知调查员，也就是说他主动把自己底牌暴露给了自己的敌人看。
“作为一个罪犯途径的非凡能力者，他的警惕意识应该是极高的，很难想象他会如此莽撞而顾此失彼。
“所以他很可能是在主动留德尼斯先生一条活口，让他看到自己使用学徒途径的非凡能力。
“为什么要主动这样做呢？我想到了一种可能，一种足以推翻以上所有假设的可能。
“那就是，凶手根本不是罪犯途径的序列八折翼天使，而是学徒途径的序列八戏法大师！他拥有着一件罪犯途径的神奇物品，并将自己伪装成试图消化折翼天使魔药的样子。
“那么戏法大师为什么要犯下如此耸人听闻的连环杀人案呢？
“嘤嘤嘤没错，我们已经非常接近真相了。这是因为凶手杀人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杀人，连环杀人案只是他为了实现其他目的的一个手段。
“他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扮演戏法大师，在旁观者德尼斯和机械之心的面前，消化戏法大师的魔药。
“你们还记得戏法大师的扮演法有怎样的要求吗？那正是凶手通过混淆自身途径来玩弄的把戏。
“嘻嘻，所有真相已经昭然若揭：扮演戏法大师需要‘表演’与‘欺骗’。”
“什么秘密？”德尼斯一脸无辜。
“别装了。”露比语气冷峻，似乎已经透支了全部的耐心。
德尼斯感到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止住这番表演，一本正经地盯着露比。但是他不能那样做，那样会直接暴露自己不是普通人，因此他动用自己拙劣的演技，依旧傻笑着。
露比无可奈何地说：“罢了，罢了，你继续吧。不过我必须警告你，你这样装疯卖傻并不能确保你不被关注，反而更容易引起官方的关注哦。”
“我真的不是什么非凡能力者啊，露比小姐，你们的队长不都已经鉴定完毕了吗？”
“奥乔亚他太自负了，不肯承认自己的鉴定能力并不能包罗万象，他不是第一次出错了。”
”你居然敢这样批评你们的队长？“德尼斯故作惊讶，其实内心毫无波动。
露比不屑地轻哼，回答：“岂止批评，我还想当着他面咒骂他呢，我早就受够他那副自以为是的蠢样子了。”
作为一位年轻女士，你可真是傲慢无礼啊。德尼斯在内心匆匆做出判断。
“所以，你真的完全不了解非凡能力？”露比小姐凝视着德尼斯的眼眸。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个路人甲罢了。”德尼斯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无奈的苦笑。在撞见杀人现场这件事上，他确实只是个路人甲。
露比忽然微微一笑，扭头不再看他，轻声说：“我只是习惯性地诈你一下罢了。”
真的，只是诈我一下吗？德尼斯皱起眉头。
就在德尼斯陷入沉思时，徐徐滚动的马车车轮停住了，车夫吁了一声，翻身下马，鞠躬成直角，礼节周到地为德尼斯和露比拉开了门帘。
德尼斯坐在开门的那一侧，先行跳下马车，想要像个上流社会的绅士一样，搀扶款款下车的露比小姐，却被她狠狠瞪了一眼，把伸出的手缩了回去。
德尼斯抬头望去，扑入视野的是一座风格简洁精巧的独栋别墅，外墙是干净醒目的鹅黄色，灰色的屋檐因为前一夜的飞雪飘落而染上一层素白。这里大概就是侦探的家。
露比径直穿过草坪和庭院，快步走到暗红色的木门前，按响门铃。
没过多久，门从内向外推开，一位介于中年和老年之间的男性站在门前，友好地与露比和德尼斯握手，邀请二人快进屋坐下。德尼斯毫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了松软舒适的真皮沙发上，眼神止不住地飘向桌子上用来欢迎来宾的甜点。
别墅的主人大概五十五岁，两鬓泛白，面容稍显疲惫，但双眸炯炯有神，戴方框眼镜，穿着浅蓝色高领毛衣，显得温文尔雅，举手投足间极富有书卷气。与其说是侦探，倒不如说是个人文社科领域的资深学者。
露比为男人简单描述了一下这起案件，以及犯罪现场的第一发现者德尼斯，然后向德尼斯介绍起这位男人。令德尼斯无比惊讶的是，这个男人居然曾经是鲁恩王国军队的中层将领之一。
哈布斯·伦奎斯特，通识者途径序列五天文学家，早年是康斯顿工业学院的工程学教授，在弗萨克帝国对鲁恩发动战争后，因为其出众的群体战斗型非凡能力应征入伍，因战功破格擢升成为鲁恩北集团军大校，在战争中做出了很大贡献。战争结束后，他没有选择继续留在军队，而是返回故乡康斯顿城，赋闲独居在家，著书做说为乐。
西区机械之心小队的队员都很敬仰这位通识者途径的前辈，因此经常来看望他，在遇到一些棘手的敌人或问题的时候，也会找他寻求帮助，他自然也乐见其成，慷慨地倾尽所能为机械之心的晚辈提供支持。
听到露比详细而满怀褒扬之情的介绍之后，哈布斯满面红光，嘴角勾起，心情大好，明显对她所说的一切很是受用，浑身舒畅极了。德尼斯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也在旁帮腔惊叹了一番。
哈布斯不禁高看了德尼斯一眼。
在工作时，哈布斯·伦奎斯特可谓严谨细致、一丝不苟的典范，秉承了通识者序列良好素质；然而在日常生活中，他却耳根极软，架不住别人的好话，最喜欢听人夸奖赞扬，这也是机械之心轻而易举就能和这位身份高贵的序列五非凡者保持良好关系的秘诀。
互相熟悉之后，哈布斯询问道：“让我猜猜看，是‘屠夫’的案子吗？我前些天在报纸上看到了关于这起连环杀人案的报道。”
露比点点头：“没错，现在他在机械之心内部被称呼为‘雨衣屠夫’。就在今天上午，雨衣屠夫又作案了。这次是在西区的莫格街四号，一位寡妇和她的成年女儿在自家客厅中被使用毒焰杀害，凶手随后用短刀在二人浑身的皮肤上划出近百道伤痕，现场惨不忍睹。德尼斯·德菲先生意外撞破现场的门，亲眼看到了他穿墙而出。毫无疑问，他拥有学徒途径的神奇物品。”
哈布斯的呼吸有些沉重，似乎在为遇害者而悲痛。
露比接着说：“但是现在的问题是，除了这位唯一的见证者之外，我们没有别的线索。学徒途径的低序列非凡物品近年来在康斯顿的地下黑市中出现过不少次，短时间内无法溯及源头或追踪买家，您也知道，具有学徒能力的非凡物品真的很畅销...至于恶魔途径的非凡者嘛，我们通过康斯顿城机械之心总部联系到了安插在拜血教内部的线人，线人她表示，康斯顿城内的拜血教组织很小，不超过十个人，其中没有符合屠夫形象的人。我们试图要求线人提供居住在本市的拜血教成员名单，但是被线人以威胁到自身安全为由拒绝了。”
哈布斯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请真正的侦探来跟亲历现场的德尼斯先生谈谈吧，希望侦探能为我们找出真凶存在的可能。”
真正的侦探是什么意思？原来哈布斯先生不是机械之心想要求助的侦探吗？
哈布斯探出右手，停在半空，用手指娴熟地抹出一个圆，璀璨的蓝色星芒闪耀在指尖，随之构成一扇星光之门，他将手伸进星门，取出了一件红丝缎包裹的物件。
“土星之笼。”露比惊异地说道。
哈布斯满意地点头：“小姑娘见识很广啊，确实是土星之笼。”
通识者途径序列五天文学家可以从五大古典行星、三大超越行星以及某些不可言说的域外异星中获取神异。哈布斯终身钻研五大古典行星，土星之笼正是他擅长的法术，可以将重要的物品藏匿于土星之力编织的无形箱笼中，等到需要时开启使用。在战争中，他甚至曾经用这一法术，凭空掳走了弗萨克的一位陆军高级指挥官。
哈布斯将那个物品放在三人中间的茶几上，揭开了红色丝缎。
那是一个圆底玻璃烧瓶，宽腹长颈，约有成年男子半条手臂的长度。令德尼斯惊骇不已的是，烧瓶内装着的，不是什么奇怪的液体，而是一个微缩版的小人儿，还不到一只手高，小巧玲珑，虎头虎脑，正闲适地平躺在烧瓶底部，翘着二郎腿睡得正香。
这才是真正的侦探。
哈布斯·伦奎斯特很享受德尼斯惊讶的表情，他直视着德尼斯的眼睛说：
“他是一件活着的神奇物品，名叫瓶中侦探霍蒙克鲁兹，当然平时只需要简单称呼他为霍蒙就好。
“霍蒙是我的导师炼金术士帕拉苏先生留给我的遗物，帕拉苏先生使用一份新鲜剥离的阅读者途径序列七守知者的非凡特性，在无与伦比的生命炼金术的加持下将其制成。
“霍蒙拥有着天才般的侦探推理才能，善于发现案件中我们从未注意过的盲点，不过他并不天然具备足够的知识，也不能自行搜集所需的信息，需要我们将案件所有的情节和疑点讲给他，他才能动用自己的大脑进行分析。
“不过，和其他所有神奇物品一样，霍蒙也会有一些糟糕的负面作用，我在这里提醒你们二位，以方便你们做好准备。他的第一类负面作用是，一旦霍蒙不能分析出它觉得正确的答案，或者提供的答案被否定，他将发狂并一刻不停地炫耀它拥有的各种知识，使用者会陷入到头晕目眩的状态。他的第二类负面作用是，一旦问到远远超过卷轴层次的高序列知识，他将胡说八道，而使用者会不由自主地深信不疑，直到当晚入睡为止。
“我作为擅长脑力劳动的序列五，其实已经足以在一定程度上抵御他所带来的头晕目眩和深信不疑，但是也不能保证完全阻挡，这取决于我的精神状态和他的发言的合理程度。你们也无需太过担心，我和他打过很多交道，会在他要开始释放负面作用时有所防备，提前把烧瓶的木塞盖上，这样我们就听不到他说的话了。”
德尼斯和安珀都将这些叮嘱记下，然后哈布斯拔下了木塞，用指甲弹了一下玻璃烧瓶的外壁，瓶中小人霍蒙被响动吵醒，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揉着惺忪睡眼，从烧瓶中坐起。
“嘤嘤嘤，怎么又打扰人家睡觉啊，不要啊。”霍蒙的声线清冽可爱，倒有几分像是宫廷中的阉伶歌手。他来回摆头，看到德尼斯和露比好奇地将脸凑近烧瓶，注视着他，便双臂交叉在胸前，撅着嘴嘟哝道：“知道啦，又是来找我破解悬案的一群大笨蛋，对不对嘛？”
哈布斯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对霍蒙说：“不好意思哦，师弟，今天机械之心小队的调查员想要你帮忙找到一起连环杀人案的线索。”
“哼，我才不想帮忙呢，除非你们陪我玩。”
三人无奈交换了一下视线，然后几乎异口同声地说：“我们陪你玩。”
“嘻嘻嘻，那就好，那你们把案件的来龙去脉讲给我听听吧。”
于是露比掏出之前奥乔亚队长整理好的材料，将目前搜集到的线索一一读给嘤嘤怪小霍蒙听，其中包括了德尼斯完整的身世背景，甚至比此身原主记忆中还要翔实一些，不得不承认机械之心的调查速度非常惊人。
德尼斯第一次知道，原主是个很喜欢读书的男孩，哪怕是在庄园担任小厮的时候，也会攒钱去买书来读，只不过由于他读书的品味和庄园主密尔夫妇不尽相同，因此遭受了不少的斥骂。由于过去的记忆过于混乱模糊，因此从别人角度的评价对于德尼斯而言十分新奇。
在听到德尼斯对于书的偏爱时，哈布斯又多看了他几眼。
接下来是德尼斯从自己的角度把观察到的雨衣屠夫的形象和举动讲了出来，他尽量充分回忆，以避免略过任何可能的线索。
霍蒙用手托着下巴，他的小手只长了四根米粒似的手指，让露比在一旁看呆了。他思考了一小会儿，开口滔滔不绝，开始了名侦探的推理秀：
“首先呀，凶手可以使用毒焰杀人，这是罪犯途径序列八的能力。
“凶手可以穿墙而出，这是学徒途径序列九学徒的能力。
“凶手在试图完成一系列彼此关联、行凶手法一致的谋杀，这可能是消化罪犯途径序列八折翼天使魔药的过程，也可能是消化罪犯途径序列七连环杀手魔药的过程。
“凶手没有表现出任何等于或高于序列七这一级别的能力。
“所以凶手应该是序列八，几乎百分之百是折翼天使。
“他在被德尼斯先生目睹真容之后，使用学徒途径的神奇物品逃离案发现场。
“值得玩味的是，凶手在看到德尼斯先生闯入房屋后，没有对他动手，反而面露微笑，从容离去。这或许意味着他很喜欢或期待这样的事情发生。
“为什么他会喜欢这样的事情发生呢？可能性最大的就是被亲眼目睹有助于他体内魔药的消化，也有助于对序列七连环杀手的提前扮演。
“这些似乎都很合理，但是也有些微妙的不合理之处。
“嘤嘤，那你们说，不合理在哪里呢？算啦，我们的笨蛋朋友们，我来揭晓答案叭：不合理之处在于，凶手没有必要，随便且乐意地，让德尼斯先生看到自己穿墙离开。
“根据露比小姐所读的报告，凶手此前从来没有崭露过学徒途径的非凡能力，在今天之前，机械之心也不知道他拥有相关的神奇物品。
“一个人所拥有的神奇物品应当是他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予揭开。
“他明明可以击倒或绕开德尼斯先生夺门而出，毕竟德尼斯先生的能力还远远不够拦住他，但是他没有，他就明晃晃地在德尼斯先生眼皮底下穿墙离开了。
“凶手可以轻易预见到德尼斯先生可能会报案，或者被迫投案，并将他所目睹的一切告知调查员，也就是说他主动把自己底牌暴露给了自己的敌人看。
“作为一个罪犯途径的非凡能力者，他的警惕意识应该是极高的，很难想象他会如此莽撞而顾此失彼。
“所以他很可能是在主动留德尼斯先生一条活口，让他看到自己使用学徒途径的非凡能力。
“为什么要主动这样做呢？我想到了一种可能，一种足以推翻以上所有假设的可能。
“那就是，凶手根本不是罪犯途径的序列八折翼天使，而是学徒途径的序列八戏法大师！他拥有着一件罪犯途径的神奇物品，并将自己伪装成试图消化折翼天使魔药的样子。
“那么戏法大师为什么要犯下如此耸人听闻的连环杀人案呢？
“嘤嘤嘤没错，我们已经非常接近真相了。这是因为凶手杀人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杀人，连环杀人案只是他为了实现其他目的的一个手段。
“他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扮演戏法大师，在旁观者德尼斯和机械之心的面前，消化戏法大师的魔药。
“你们还记得戏法大师的扮演法有怎样的要求吗？那正是凶手通过混淆自身途径来玩弄的把戏。
“嘻嘻，所有真相已经昭然若揭：扮演戏法大师需要‘表演’与‘欺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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