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春上江南

    转眼已是元旦（即春节，宋朝时期称元旦）。这日清晨，天刚蒙蒙亮，钟子义便悄悄起身走出山洞。远处临安城里的爆竹声此起彼伏，钟子义站在湖边，遥望远方，思绪如潮。“每逢佳节倍思亲。”果然尤甚平日。钟子义心中默念：倘若能与莲妹一起过个团圆年该有多好啊！想到自己与莲儿的身世，不觉流下泪来。自从杨红莲被掳后，钟子义几次外出寻找皆无头绪，心中很是自责，都是自己粗心大意，没有保护好莲妹。在钟子义心里埋藏着一个秘密，在这世上，已经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个秘密了。那是在钟子义七岁时，即绍兴五年夏日，杨幺在一次宴会上，当着众将领的面，为两个孩子订下娃娃亲。然而，仅仅三个月后，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钟子义依稀记得二十年前的那场重大变故。危难之时，杨幺将击水剑交与他，叮嘱他一定要照顾好莲儿……多年来，钟子义将这一切深藏心底。今日是个不同寻常的日子，钟子义心里总是想起杨红莲，更为她的安危担忧，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钟子义心神不定，情绪低落，虽然是新春佳节却没有一丝的快乐。

    身后洪小七欢快地叫道：“钟叔叔，新年好！”钟子义回头挤出些许笑容，点头道：“新年好！”过年的时候最开心的是孩子，无论孩子身处的环境有何不同，都不能影响孩子们对新年的憧憬和期待，那种纯真的快乐是发自内心的，也是毫不遮掩的。钟子义回身走到湖边，抬掌击向湖面，只听“哗啦”一声响，冰面上出现脸盆大的一个洞，钟子义弯腰抄起湖水洗脸，让自己混沌的大脑冷静下来。

    “钟叔叔，好俊的功夫！”洪小七瞧见钟子义抬手只一掌隔空便将冰面震出一个大窟窿，惊得呆了，回过神来不由得连连叫好，更想学会这门厉害功夫。

    钟子义洗了几把脸，顿觉神清气爽，起身用衣襟擦了。洪小七在一旁央求他，一心想学这门掌法。笑道：“小七，以后叔叔教你武功便是，不过现在不行，今日需去临安城里办一件要紧事情。”“钟叔叔是大豪侠，说话最是算数的，咱俩拉钩。”洪小七说到这里伸出小手就要与钟子义拉钩。钟子义笑道：“叔叔说话算数，因此不需拉钩。”洪小七见拉钩不成，只好问道：“钟叔叔要去临安城里办甚么事情？我想随你一起去城里玩，今日是春节啊，临安城里肯定很好玩，肯定有很多好吃的！”洪小七说到这里连连吧嗒嘴巴。钟子义瞧在眼里，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道：“也好，一会儿你爷爷洪长老若是答应，我便带你进城里去玩，给你买很多好吃的！你瞧怎样？”几句话说得洪小七兴高采烈，手舞足蹈。

    这时，丐帮弟子陆续走出，齐向钟子义拜年，钟子义一一还礼回拜，大家欢笑嬉闹，簇拥着钟子义走进山洞里，钟子义心念司马帮主，快步上前给司马帮主拜年，司马帮主急忙站起拱手说道：“钟老弟新年好！多谢老弟舍命相救，老叫花子才能与大家一起过这个春节，老叫花子又多活了一岁！哈哈哈……”司马帮主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山洞里，丐帮子弟听见帮主笑声无不欢天喜地，只道帮主身体大好了。只有钟子义心里清楚，司马帮主并没有康复，那一掌伤到了心肺，需要许多时日静养疗伤才会渐渐好转。

    简直就像变戏法一般，不一会早有丐帮子弟在山洞里的开阔处排开了数张桌子，桌上有几盆热气腾腾的水饺，还有两大盆肉菜，不是别的，正是丐帮弟子的独创“叫花子鸡”和“盐水鸭”。这叫花子鸡是用荷叶包裹，外面涂上一层黄泥，然后放进大火里烧熟，再用死火覆盖后埋进土里，过一个时辰左右掏出，砸碎外面包裹的黄泥，揭开荷叶，里面的鸡肉透出荷叶的清香，煞是令人食欲大振，恨不得连骨头带肉一起吐下。盐水鸭则是用盐水腌渍后，拿到太阳下晾晒数日，想吃的时候就放到锅里直接蒸熟即可。

    大家丝毫也不客气，一阵大吃大嚼，有如风卷残云般将桌子上的食物一扫而光，司马帮主一抹嘴唇笑呵呵的说道：“钟老弟可吃好了？”钟子义从来没见过这般吃相，心想真是一群叫花子，简直就像饿死鬼托生，司马帮主更像是丐帮的带头大哥，吃的时候也一样是冲在前头，生怕被手下小子们抢在头里，数他的武功最高，地位最高，谁又能抢过他呢！钟子义心里好笑，却也有另类的开心，这样吃饭才叫香啊，那些斯文讲究真是迂腐透顶。司马帮主似乎瞧出了钟子义的心思，也不说话，只是对着他笑，钟子义回过神来也是会心一笑，拍拍肚子说道：“吃饱了！这顿饭吃的真香啊！”“哈哈哈老弟见笑了，我们丐帮上下就是这个吃相！”司马帮主笑道。

    司马帮主左右顾盼一番，目光四下里搜寻，疑惑的问道：“钟兄弟，怎地不见杨姑娘和罗姑娘?”钟子义见问，皱眉说道：“司马帮主吃饱喝足了才想起她们俩呀？”司马帮主打个哈哈，心说惭愧，自己这把年纪了还如此贪吃，居然没想起两个女娃子。司马帮主自我解嘲道：“是了，我病了这些日子怎么没见两位姑娘呢？钟兄弟发生了甚么事情？”

    钟子义掩饰不住内心的忧虑，沉声道：“几日前，莲儿在西湖白堤上被一个白发婆婆掳走了，这些日子晚辈一直在寻找莲儿，可是至今没有一点线索。白眉道长是小寻的师父，前日小寻得知白眉道长被石大松害死，莲儿又是在她眼前被人掳走，这几日，罗姑娘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很少出来。”钟子义说完后，长叹一声，并没有说到司马帮主梦话泄露了白眉道长死讯一事。

    司马帮主甚是惊异，连说竟有这等事，沉思半晌，道：“在杭州西湖一带，武林中人屈指可数，至于这个白发婆婆……会不会就是她呢？”司马帮主说到这里沉吟不语。钟子义急切想要确认此事，道：“司马帮主请讲，这个白发婆婆是何许人也？司马帮主知道此人吗？”

    司马帮主知他心情，沉思片刻道：“能将杨姑娘掳走之人，武功定然不弱，我猜测很可能是凌风白狐萧白玉所为，此人早已销声匿迹淡出江湖多年，不曾有半点音讯，难道是凌风白狐重出江湖？只是不知此人为何要掳走杨姑娘。”司马望百思不得其解，旁边的洪尚王林四位长老面面相觑。钟子义急切道：“请教司马帮主，这位凌风白狐是何来头？晚辈一无所知。”

    司马帮主道：“钟大侠莫急，江湖上凌风白狐口碑不坏，十几年来并无一件重大恩怨与此人扯上关系，杨姑娘落入她手中......应该不会有甚么危险。”司马帮主咳嗽数声，端起碗喝了几口水，继续说道：“此人很少现身江湖，老夫与此人也只有一面之缘，依稀记得她是契丹人……”钟子义与四位长老几乎同时惊呼“契丹人？”“契丹女人？”司马帮主环顾大家，异常平静地点点头道：“是的，没错。而且还是一位契丹皇后。”几人更是惊呼：“契丹皇后？”钟子义忽然跳起，说道：“司马帮主，前日晚辈在紫石沟发现五人死相甚是怪异，这些人胸前皆有一副狼图腾，不像是汉人。”司马帮主奇道：“有这等事？据我所知，北方的金人和契丹人都有尊崇野狼的习俗，尤其是契丹人，喜欢在身上刺上狼的图腾。大宋的汉人也有在身上刺青的习俗，却不是狼，比如当年的水泊梁山浪子燕青和九纹龙史进。”说到这里，司马帮主赞许地瞧一眼钟子义，以为那五名金国武士被他所杀，道：“这些年来总有一些金人来江南滋扰生事，完颜顺就是我们的心腹大患，今后遇到这些人绝不留情，见一个杀一个。钟兄弟做得很好，举手之间杀死了五个金狗。”钟子义不知那些人因何而死，也不知被何人所杀，心中惭愧，刚说一句：“晚辈不曾……”司马帮主没听清楚，误以为他说“晚辈不才”表示谦虚。心中对他又多了几分好感，伸手拍拍他的肩头。随将目光移向洪尚王林四位长老，说道：“你们几个务必安排帮众加紧探查杨姑娘的下落以及金人的动向，一有消息立时报来。”四位长老连声称是，不敢怠慢，转身各自安排手下众人不提。

    钟子义心中略为宽慰，拱手说道：“司马帮主，晚辈需去临安城里走一遭。”司马望道：“钟老弟是去拜见黄佐将军吧，老叫花子陪你一起去如何。”钟子义一怔，没想到自己的心思司马帮主一猜即中，微笑道：“多日来迟迟没能前去拜会，今日黄将军应该在家。帮主身体尚未康复，就不劳大驾了，只让小七同行即可。”司马帮主也不勉强，于是点头同意，回头招呼小七却不见踪影，正感奇怪，却听到山洞外有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