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失之交臂

    只见妇人微微抬头，侧目瞧一眼钟子义，面露惊讶道：“你是何人？怎会来到此地？”钟子义心想：“是我说话太快呢，还是她耳朵出了问题？”无奈只好重复一次适才所言。妇人似乎听明白了，上下打量钟子义，微微点头道：“你叫钟子义，你说这个莲儿是你甚么人哪？”钟子义坦言道：“莲儿是在下的内人，三日前被一位白发婆婆掳走，在下甚是焦急，这几日在下四处寻找，却毫无踪迹。”在这人迹罕至的大山之上，钟子义并不隐瞒自己的心事，抱拳道：“前辈隐居深山，倘若知道莲儿消息，恳请相告，在下感激不尽。”钟子义为了寻找杨红莲，见人就想打听，极尽耐心。妇人见他言辞恳切，不由得仔细端详一番，心下暗道：好一个重情重义的汉子。过了半晌方道：“老妇在此定居三十年，这些年来很少下山，山外之事一概不知，你还是到别处寻找吧。”妇人言罢，低头继续缝补衣裳，忽又酸酸的说道：“你说莲儿是你的内人，有何凭据？”钟子义本来不想再说甚么，听见妇人如此疑问，心中不免伤感，叹息一声，苦笑道：“实不相瞒，在下与莲儿尚未成亲。当初是由莲儿的爹爹做主定下的亲事。只因小时候家中变故，一晃二十多年过去，生死两茫茫，在下与莲儿能活到现日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前些时，终于找到莲儿，不想近日却又发生怪事，她竟然被人掳走了，唉……我那可怜的莲妹，你在哪儿呢？”钟子义说到这里，眼睛有些湿润，少顷，继续说道：“至于凭据，当今在朝为官的黄佐和杨钦两位将军知道此事，可以为证。”

    妇人若有所思，抬头瞧见钟子义一脸的悲怆，妇人似有不忍，说道：“看得出来你也是个多情汉子，如今这个世上，重情重义的男人没有几个，你去吧，过些日子我儿子来瞧我的时候，我会叫他帮你寻找莲儿。”钟子义心中一凛，这个妇人看面相也就四十多岁，山下那所房子的男主人难道就是她的儿子吗？但愿不是吧。再者，那对夫妻已经死去，这个消息还是不说为好吧。钟子义抱拳道：“前辈的好意，在下感激不尽，就此别过，后会有期。”妇人并未站起相送。钟子义走出几步，回头试探道：“在下曾经询问住在山下的大哥，他却只对在下说一句‘甚么也没有说’，再无别话，令在下好生奇怪。”钟子义说话之时眼睛紧盯这位妇人，却见妇人毫无表情，似乎没有听见一般。钟子义无奈，只好作罢。忽听妇人在身后道：“山里人大多行为怪癖，钟兄弟不必当真。”钟子义回头微笑点头，不再言语。

    妇人眼见钟子义向着山下走去，此时妇人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伸手在头上一抹，一头银发披散下来，原来适才是戴着一副乌黑假发。回身走进山洞，掀起床上被子，将杨红莲身上穴道解开，白婆婆微笑道：“红儿，你都听见了吧，这个钟子义对你还是满痴情的。适才他说的黄佐和杨钦是谁？你认识他们么？”杨红莲脸一红，流下泪来，气恼道：“婆婆，你为何不让我见他一面？你真是个狠心的婆婆。”

    白婆婆摇头道：“不是婆婆狠心，倘若让他瞧见你在这里，还能让你留下来么？难不成还要我把他也留在这里么？不成，我这里坚决不留男人。”说到这里白婆婆又安抚道：“前日我已经飞镖传信于他，一年之后，我保证让你们团圆相见，只要你认真做好咱们约定的事情。”杨红莲不愿再多一语，凝眸想着心事，说不清是悲是喜，是苦是甜。

    原来，钟子义在山中的喊叫声惊动了山上的白婆婆，杨红莲尚未回应，身上便被点了穴道，然后被放进山洞里的石床之上，用棉被盖好。白婆婆心下寻思：“倘若此人来到山顶，我就如此这般的应付，打发走人便是了。如若此人发现端倪硬夺，嘿嘿，那就别怪老太婆手黑了。”白婆婆打定主意后一番乔装改扮，然后坐在石头上等待钟子义上山。果然，钟子义来到山上，白婆婆心中暗暗称奇，佩服他武功了得，也暗自得意自己考虑周全。见钟子义仪表不俗，英气逼人，礼貌有加，白婆婆心中欢喜，也是以礼相待。二人在外面的一番言语尽被山洞里的杨红莲听个清楚。杨红莲十分清晰地听见钟子义称呼她为内人，还说是自小指定的娃娃亲，她也认定自己是他的未婚妻。而钟子义在外面说起她时是那么自然，杨红莲脸上早已升起两片红晕，眼泪在不知觉中流了下来。一个姑娘家，刚出生三个多月就失去父母双亲，如今有这么一个重情重义的男人四处寻找自己，此时此地，以前的心结早已解开，杨红莲很想跑出去，叫一声钟哥哥，然而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唯有任凭幸福的泪珠在粉红的脸颊滑落，宛如出水芙蓉，灿若桃花。

    再说钟子义下山后，来到那处茅草屋前，不忍心就此离去，心想应该将这些人的后事给处理一下才是，于是纵身进入院子，首先解下被绑在乌桕树上的夫妇二人，将二人抱起来放进屋中床上。然后又将死于院中的五名壮汉一一拎起来放进屋里地上，胡乱向房间里扔了一些树枝木柴，这才从炉膛里取出一截尚在燃烧的木头，点燃了房子。钟子义站在院外，心中默念几句，也不知道说的甚么，之后转身离去。

    山上的白婆婆和杨红莲突然瞧见山下浓烟升腾，杨红莲大惊失色，急道：“婆婆，快去救火！钟哥哥不会有事吧……”白婆婆见杨红莲如此焦急，知道她真正担心的是那个钟子义，并不是房子。白婆婆竟然心生醋意，眼睛望向浓烟处，叹息道：“你放心，你的钟哥哥不会有事，这把火也是他放的，他总不会把自己也烧了吧。”白婆婆沉默一会，自言自语道“也好，省得我下山去点了这把火。只可惜我那几间房子，又要花费半月时间重新盖起了。”杨红莲不解其意，又不好多说甚么，心中怅然，呆呆地望着山下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