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天书无福
卫起走至妹妹身前，伸手接过那页奇纸，还是如同以前一样，拿在手中丝毫感觉不到重量，不只是丝毫感觉不到重量，甚至是丝毫感觉不到手中拿着它。
这种奇妙的感觉，自他幼时牙牙学语时，便一直困惑着他。只不过那时的他太小，连话都说不出口，对什么都好奇，看什么都觉得新奇，自然不会被他放在心上。遗忘是人的天性，尤其是对于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而言。
随着卫起年纪渐长，他的好奇心也越来越大，他可以玩的东西也越来越多，这页奇纸便被他抛之脑后。
不过，因为这页奇纸是大父送予他的，所以大父倒是经常询问他，这页奇纸的去向，得知被他用来当作手帕擦鼻涕和口水时，大父便将这页奇纸收回拿走，卫起从此再也没有见过这页奇纸，更没有再将它拿在手中过。
卫起知道，大父在世时作为一个皇帝，一个开国皇帝，九国诸侯尽收囊中，天下珍宝数之不尽，却没什么能令大父珍视的，除却他的兵器，那一柄青锋长剑之外，他从未见过大父如此珍视一件物品。只不过大父珍视的这页奇纸，在他看来实在算不上什么珍宝贵物，这东西对他而言，就如一张看似玄妙奥秘实则毫无用处的废纸。
而且他幼时便已发觉，如果注视这页奇纸的时间过长，头脑就会愈发昏沉，精神变得委靡不振。他感觉这东西不是什么好东西，丝毫不像大父所说的那样，是一页天书。如果它是天书，卫起觉得这天有些品行不正，拿这东西出来祸害人玩。
他起初还以为大父之所以重视这页奇纸，是因为大父觉得它是什么无上玄奥的武道功法，他曾问过大父这页奇纸的来历和用处，大父告诉他，这页奇纸得自一条黑龙的腹中，那条黑龙乃是凶恶妖物，非人力可敌，能被黑龙重视并吞进腹中之物定然不是凡物。
卫起被他大父的解释说得哑口无言，仔细想想也觉得有些道理，可对于大父称之为“天书”的这页奇纸，他还是没什么好感。
天书……卫起心中暗自嘲笑自己幼年时无知，竟天真的相信大父给他讲的故事。只不过大父说得有板有眼，令年幼无知的他深信不疑，甚至还在心中暗自发誓，待长大后，也要如大父那般，勤修武道，仗剑江湖，败尽高手，倚天屠龙……不，他当时想的是要超越大父，他要逆天屠龙，甚至诛天屠龙。
如今年纪渐长，卫起再回想，这世间哪有什么神仙，哪有什么恶龙，又哪有什么天书，若真是天书，大父又怎会轻易得到；若真是天书，大父又怎会英年早逝。大父所谓的天书，不过是不知其意，不解其味的凡夫俗子，见到了平日从不曾见过的东西，又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便故作高深地美其名曰“天书”。大父是凡夫俗子，他卫起又何尝不是。
自小到大，卫起便听无数人说，大父得天下乃天命所归也，依此看来，大父英年早逝，遗憾而终，也当是天命所归也。只是，他觉得这天命，却是变化无常，更是冷漠无情，向天祈福，天不赐福，未曾求书，天却赐书，还是一页之书。
他曾经以为这页奇纸随着大父的逝去，也被埋葬在了大父的陵寝之中，如今看来，应是大父故意将它留下的。即便大父很珍视这页奇纸，却还是选择将它留给儿孙，也许是期望后辈儿孙，可以解开困惑他多年的未解之谜。
卫起幼时的好奇和兴趣，如今早已消失，此刻，他只是将这页奇纸当作是大父的生前珍爱之物，想要随身收藏起来，留作念想。
他将这页奇纸随手放入怀中，看向妹妹，问道：“你在哪里找到这东西的？”
卫巧见兄长毫不客气地笑纳了她找了好久的宝贝，顿时神情变得有些委屈，气嘟嘟地说道：“你管我在哪里找到的，那是我的，你一句话不说就拿走了……”
卫起轻声一笑，伸手抚摩了下妹妹的头发，柔声道：“这东西不是你的，也不是为兄的，是大父生前珍爱之物，为兄收起来，只是想留个念想。我们来阿父的书房，不就是为了找些东西带在身上吗？既然找到了大父的遗物，那自然也得收起来带走啊。”
“我又抢不过你，有什么好东西也轮不到我，你说啥就是啥呗……”卫巧低声嘟囔道。
卫起看着这个上辈子没生过气，这辈子要生气个够的妹妹，也是有些无可奈何，忽而，他想到什么，问道：“为兄发现一件事啊，你这小丫头崽子，温顺时唤为兄‘兄长’，自称‘小妹’，炸毛就唤为兄‘你’，自称‘我’，此是何意啊？”
“你才是崽子！你才会炸毛！我如果是崽子，你就是崽子她哥！我如果会炸毛，我肯定扎死你！”卫巧满含愤怒地瞪视着面前轻笑的兄长，越想越气，实在是太气了，眼眶微微发红，渐渐湿润。
卫起见此，顿觉惹不起，连忙伸手将妹妹抱入怀中，也不顾她奋力挣扎，轻声安慰道：“巧儿，你想唤为兄什么就唤什么，为兄没有生气，也不在意所谓的称呼。为兄不想有一日，你也像阿父和阿母那样离为兄而去，为兄希望你能一辈子生为兄的气，但是不要生为兄一辈子的气，因为待你生气过后，我们还是一家人。”
卫巧听着兄长有些气人又有些温柔的话语，胸中的闷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也渐渐消散了。
她被兄长抱在怀中，也不再挣扎，而是抬头望着兄长的眼眸，沉默半晌，她突然眼中泛着泪光，颤声问道：“兄长，阿父是不是不爱我？他是不是不喜欢我？他是不是讨厌我？……”
卫起闻听妹妹的话，顿感疑惑不解，低头一看，妹妹却已眼中泛泪，一脸委屈无助的神情。
他大吃一惊，想不明白妹妹为何会如此模样，为何有如此想法，连忙问道：“巧儿，你为何这么问？你怎么知道阿父不爱你，不喜欢你？你怎么觉得阿父讨厌你呢？没有的事，你这小脑袋里整日竟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言罢，他伸手揉了揉妹妹的头。
“我是小，但我并不傻……”卫巧却越哭却凶，断断续续地哽咽道：“昨日除夕夜，你见过阿父……后来，仲父也见过阿父，还一直陪着阿父……惟独我……阿父不见我，也没留给我什么话，我上次见阿父还是过小年的时候……”
卫起闻言，心中顿时明白妹妹为何会如此想，又为何会哭，他长叹一声，看着妹妹哭得泛红的一双大眼睛，神情凝重地说道：“巧儿，阿父怎么会不爱你，怎么会不喜欢你，又怎么会讨厌你呢？你现在还太小，你不懂，你不明白阿父的心意……因为阿父不想教我们亲眼看着至亲离去，不想教我们亲自面对生离死别……仲父一直陪伴阿父，直到阿父离去，因为仲父是阿父的弟弟，仲父是大人，所以仲父可以陪伴阿父走完最后的路。而我们，直到阿父离去的最后一刻，也没有能再见他一眼，这已经是一个父亲能给予他的孩子，最后的爱了……”
卫巧有些不能理解兄长的话，可是，她知道兄长不会骗她，因为她看见兄长的眼眸中也泛着泪光，但是却忍住没有哭出来。她以为是阿父不爱自己，不喜欢自己，甚至讨厌自己，得到兄长的回答，她心中的委屈与难过也渐渐消散了。
“漫漫长夜道不尽离别，所以阿父选择独自承受；茫茫未来数不清坎坷，所以我们才要坚强面对。巧儿，知道吗？”卫起也不顾妹妹是否能听得懂他的话，也许，他只是想说给自己听，因为未来的路还很漫长，人生的旅途方才开始。
卫巧乖巧地点了点头，她只要知道阿父还爱她，还喜欢她，更不讨厌她，对她而言就已足够。
“不找了，阿父随身佩戴的惟一一件玉佩已经陪葬给了阿母，所以我们只能带几副阿父写的字，再将阿父用过的酒樽和茶壶还有茶杯也带着吧。”卫起言罢，轻轻松开抱着妹妹的手，转身取了几副阿父写过字的丝绢，放入怀中，再拿起书房几案上的酒樽、茶壶和茶杯，回身走向妹妹。
“拿着。”卫起看着妹妹，递出手中的酒樽和茶壶还有茶杯，示意妹妹接过。
卫巧以为兄长还要去取别的物品，便依言伸手接过兄长递过来的酒樽和茶具，再抬头，却见卫起打开书房门，径直向外走去。
她顿时有些呆愣，反应过来后，急忙抱着怀中的酒樽和茶具，小跑着追出书房，一边跑，一边怒气冲冲地娇声叫道：“卫起，你还是人吗？你是不是以为阿父不在了，你以后就是老大了！你给本殿下站住，站住！……”
果然，卫起见此举成功怒激怒妹妹，顿时心生得意，小丫头还是太年轻，不知世间险恶，人心复杂，她人生中的第一个教训，身为兄长的他觉得义不容辞。哪有无缘无故的爱，有妹不欺，天打雷劈。
这种奇妙的感觉，自他幼时牙牙学语时，便一直困惑着他。只不过那时的他太小，连话都说不出口，对什么都好奇，看什么都觉得新奇，自然不会被他放在心上。遗忘是人的天性，尤其是对于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而言。
随着卫起年纪渐长，他的好奇心也越来越大，他可以玩的东西也越来越多，这页奇纸便被他抛之脑后。
不过，因为这页奇纸是大父送予他的，所以大父倒是经常询问他，这页奇纸的去向，得知被他用来当作手帕擦鼻涕和口水时，大父便将这页奇纸收回拿走，卫起从此再也没有见过这页奇纸，更没有再将它拿在手中过。
卫起知道，大父在世时作为一个皇帝，一个开国皇帝，九国诸侯尽收囊中，天下珍宝数之不尽，却没什么能令大父珍视的，除却他的兵器，那一柄青锋长剑之外，他从未见过大父如此珍视一件物品。只不过大父珍视的这页奇纸，在他看来实在算不上什么珍宝贵物，这东西对他而言，就如一张看似玄妙奥秘实则毫无用处的废纸。
而且他幼时便已发觉，如果注视这页奇纸的时间过长，头脑就会愈发昏沉，精神变得委靡不振。他感觉这东西不是什么好东西，丝毫不像大父所说的那样，是一页天书。如果它是天书，卫起觉得这天有些品行不正，拿这东西出来祸害人玩。
他起初还以为大父之所以重视这页奇纸，是因为大父觉得它是什么无上玄奥的武道功法，他曾问过大父这页奇纸的来历和用处，大父告诉他，这页奇纸得自一条黑龙的腹中，那条黑龙乃是凶恶妖物，非人力可敌，能被黑龙重视并吞进腹中之物定然不是凡物。
卫起被他大父的解释说得哑口无言，仔细想想也觉得有些道理，可对于大父称之为“天书”的这页奇纸，他还是没什么好感。
天书……卫起心中暗自嘲笑自己幼年时无知，竟天真的相信大父给他讲的故事。只不过大父说得有板有眼，令年幼无知的他深信不疑，甚至还在心中暗自发誓，待长大后，也要如大父那般，勤修武道，仗剑江湖，败尽高手，倚天屠龙……不，他当时想的是要超越大父，他要逆天屠龙，甚至诛天屠龙。
如今年纪渐长，卫起再回想，这世间哪有什么神仙，哪有什么恶龙，又哪有什么天书，若真是天书，大父又怎会轻易得到；若真是天书，大父又怎会英年早逝。大父所谓的天书，不过是不知其意，不解其味的凡夫俗子，见到了平日从不曾见过的东西，又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便故作高深地美其名曰“天书”。大父是凡夫俗子，他卫起又何尝不是。
自小到大，卫起便听无数人说，大父得天下乃天命所归也，依此看来，大父英年早逝，遗憾而终，也当是天命所归也。只是，他觉得这天命，却是变化无常，更是冷漠无情，向天祈福，天不赐福，未曾求书，天却赐书，还是一页之书。
他曾经以为这页奇纸随着大父的逝去，也被埋葬在了大父的陵寝之中，如今看来，应是大父故意将它留下的。即便大父很珍视这页奇纸，却还是选择将它留给儿孙，也许是期望后辈儿孙，可以解开困惑他多年的未解之谜。
卫起幼时的好奇和兴趣，如今早已消失，此刻，他只是将这页奇纸当作是大父的生前珍爱之物，想要随身收藏起来，留作念想。
他将这页奇纸随手放入怀中，看向妹妹，问道：“你在哪里找到这东西的？”
卫巧见兄长毫不客气地笑纳了她找了好久的宝贝，顿时神情变得有些委屈，气嘟嘟地说道：“你管我在哪里找到的，那是我的，你一句话不说就拿走了……”
卫起轻声一笑，伸手抚摩了下妹妹的头发，柔声道：“这东西不是你的，也不是为兄的，是大父生前珍爱之物，为兄收起来，只是想留个念想。我们来阿父的书房，不就是为了找些东西带在身上吗？既然找到了大父的遗物，那自然也得收起来带走啊。”
“我又抢不过你，有什么好东西也轮不到我，你说啥就是啥呗……”卫巧低声嘟囔道。
卫起看着这个上辈子没生过气，这辈子要生气个够的妹妹，也是有些无可奈何，忽而，他想到什么，问道：“为兄发现一件事啊，你这小丫头崽子，温顺时唤为兄‘兄长’，自称‘小妹’，炸毛就唤为兄‘你’，自称‘我’，此是何意啊？”
“你才是崽子！你才会炸毛！我如果是崽子，你就是崽子她哥！我如果会炸毛，我肯定扎死你！”卫巧满含愤怒地瞪视着面前轻笑的兄长，越想越气，实在是太气了，眼眶微微发红，渐渐湿润。
卫起见此，顿觉惹不起，连忙伸手将妹妹抱入怀中，也不顾她奋力挣扎，轻声安慰道：“巧儿，你想唤为兄什么就唤什么，为兄没有生气，也不在意所谓的称呼。为兄不想有一日，你也像阿父和阿母那样离为兄而去，为兄希望你能一辈子生为兄的气，但是不要生为兄一辈子的气，因为待你生气过后，我们还是一家人。”
卫巧听着兄长有些气人又有些温柔的话语，胸中的闷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也渐渐消散了。
她被兄长抱在怀中，也不再挣扎，而是抬头望着兄长的眼眸，沉默半晌，她突然眼中泛着泪光，颤声问道：“兄长，阿父是不是不爱我？他是不是不喜欢我？他是不是讨厌我？……”
卫起闻听妹妹的话，顿感疑惑不解，低头一看，妹妹却已眼中泛泪，一脸委屈无助的神情。
他大吃一惊，想不明白妹妹为何会如此模样，为何有如此想法，连忙问道：“巧儿，你为何这么问？你怎么知道阿父不爱你，不喜欢你？你怎么觉得阿父讨厌你呢？没有的事，你这小脑袋里整日竟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言罢，他伸手揉了揉妹妹的头。
“我是小，但我并不傻……”卫巧却越哭却凶，断断续续地哽咽道：“昨日除夕夜，你见过阿父……后来，仲父也见过阿父，还一直陪着阿父……惟独我……阿父不见我，也没留给我什么话，我上次见阿父还是过小年的时候……”
卫起闻言，心中顿时明白妹妹为何会如此想，又为何会哭，他长叹一声，看着妹妹哭得泛红的一双大眼睛，神情凝重地说道：“巧儿，阿父怎么会不爱你，怎么会不喜欢你，又怎么会讨厌你呢？你现在还太小，你不懂，你不明白阿父的心意……因为阿父不想教我们亲眼看着至亲离去，不想教我们亲自面对生离死别……仲父一直陪伴阿父，直到阿父离去，因为仲父是阿父的弟弟，仲父是大人，所以仲父可以陪伴阿父走完最后的路。而我们，直到阿父离去的最后一刻，也没有能再见他一眼，这已经是一个父亲能给予他的孩子，最后的爱了……”
卫巧有些不能理解兄长的话，可是，她知道兄长不会骗她，因为她看见兄长的眼眸中也泛着泪光，但是却忍住没有哭出来。她以为是阿父不爱自己，不喜欢自己，甚至讨厌自己，得到兄长的回答，她心中的委屈与难过也渐渐消散了。
“漫漫长夜道不尽离别，所以阿父选择独自承受；茫茫未来数不清坎坷，所以我们才要坚强面对。巧儿，知道吗？”卫起也不顾妹妹是否能听得懂他的话，也许，他只是想说给自己听，因为未来的路还很漫长，人生的旅途方才开始。
卫巧乖巧地点了点头，她只要知道阿父还爱她，还喜欢她，更不讨厌她，对她而言就已足够。
“不找了，阿父随身佩戴的惟一一件玉佩已经陪葬给了阿母，所以我们只能带几副阿父写的字，再将阿父用过的酒樽和茶壶还有茶杯也带着吧。”卫起言罢，轻轻松开抱着妹妹的手，转身取了几副阿父写过字的丝绢，放入怀中，再拿起书房几案上的酒樽、茶壶和茶杯，回身走向妹妹。
“拿着。”卫起看着妹妹，递出手中的酒樽和茶壶还有茶杯，示意妹妹接过。
卫巧以为兄长还要去取别的物品，便依言伸手接过兄长递过来的酒樽和茶具，再抬头，却见卫起打开书房门，径直向外走去。
她顿时有些呆愣，反应过来后，急忙抱着怀中的酒樽和茶具，小跑着追出书房，一边跑，一边怒气冲冲地娇声叫道：“卫起，你还是人吗？你是不是以为阿父不在了，你以后就是老大了！你给本殿下站住，站住！……”
果然，卫起见此举成功怒激怒妹妹，顿时心生得意，小丫头还是太年轻，不知世间险恶，人心复杂，她人生中的第一个教训，身为兄长的他觉得义不容辞。哪有无缘无故的爱，有妹不欺，天打雷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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