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不老（四十一）
四十一
“老陈，你在山洼里待的时间长了，对外边的事情了解不多。有几个好成绩是凭实力干出来的？甲同学说的现象大多数乡都有，只不过每个人使用的方式不同罢了。其实，甲同学说的还不够巧妙，只要一抖出，这些方法就会白费。”乙接上话茬，侃侃而谈。
“看来，你狗嘴里也吐不出象牙来，说来听听。”老陈咧着嘴笑笑，作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假转学、假病历、假弱智和让学生跑这几种方式，属于低级方法，时间一长，总有家长有意见。家长反映，上面一调查，这些就不灵了。即使上面不处理，教师在家长的印象就坏了，得不偿失。但总有些人铤而走险，因为大多数家长认为校长是为孩子好，为教师赢得荣誉，为学校争光，校长用心良苦，何必计较这些呢？校长在当地一般都很有威望，学生家长奉若神明，哪敢得罪他。孩子在那学校读书，万一得罪校长，校长和老师把小鞋给孩子穿咋办？校长和教师都做好家长的思想工作，出问题的毕竟少。
真正有本事的校长根本不是甲同学所说的。这些校长和教育小组工作人员搞好关系。我们中心小学的校长人称“二灵”，顾名思义是为人圆滑，做事灵活。领导喜欢游山逛水的，礼拜天校长就陪他去周边的地方看一看。领导喜欢钓鱼的，校长就找关系户，去他们的鱼塘垂钓，不管钓多少，都是校长买单。校长大多数卖面子找关系户，譬如自己的亲戚，曾经的学生，还有一些比较讲究义气的朋友。领导喜欢喝酒的，隔三差五相约，杀一只鸡或一只鹅，再买些蔬菜、白干、生腐，买几瓶瓶装的酒，在学校食堂就能开火。喜欢喝酒的，只要有酒就行，只要有菜，至于在不在饭店，无所谓。领导喜欢打牌的，就找几个教师陪打，若是领导手气好赢钱，双方都开心；若是手气欠佳，老师们停牌都不和，等领导开牌。反正不能让领导输钱，一输钱，领导就不高兴，以后的事就难办了。我们乡以前的一个汤干事，就喜欢打牌。
这位教育干事大队干部出身，嘴皮子利索，能把牛出上天，把死人都能吹活。一个礼拜不打麻将，浑身不自在。教育干事其实是中心小学的校长，二灵是中心小学副校长，主持工作。由于在一起工作，二灵摸透了汤干事的嗜好，总是找机会打牌。基本是班子成员陪汤干事打牌，这样输给汤干事的钱由学校买单。都是班子成员，也好入账，别的教师不知内情。一般检查，是在下午，汤干事带着办公室成员到二灵办公室。二灵校长给每个人泡一杯茶，递上一包烟，就热情地说：“各位领导，你们先喝茶、抽烟，休息一会。待会叫教导主任把检查材料送来给你们检查。一大下午，时间足够，我看你们打一牌如何？我一会把大铁门锁上。汤干事，你说呢？”汤干事吸了一支烟，望着二灵校长：“来到学校，你安排吧。工作第一啊！只要不耽误工作就行。”二灵校长安排一个班子成员陪其他领导打扑克，其他班子成员到食堂陪汤干事打麻将。汤干事本来麻将就打得好，怎么分张破卡，有他独到之处。一场下来赢个百把元不在话下，教师的月工资才一百多点，百十来元不是小数目。汤干事逢赌必赢，大家私下叫他汤百胜。“不好意思，又赢了你们的钱了。”汤干事赢了总是非常客气和蔼。大家都恭维汤干事牌技高，输得心甘情愿。晚上吃饭，汤干事问办公室其他成员是否检查好了，有人回答，都检查好了。觥筹交错后，晚上继续打麻将。
学期要结束前，教育小组要核数，准备期末考试。二灵又邀请汤干事打牌，汤干事既赢了钱，又过了麻将瘾。
二灵带着一摞材料到汤干事办公室。二灵递上两包烟，向汤干事汇报工作。由于班级学生底子薄，每个班级都按照百分之十留级，另外还有不少家长把孩子转学到外婆家读书，请汤干事过目。汤干事一皱眉头，乖乖，一个学校有三四十留级，远远超过了规定；又有二十多人转学，还有病假了，一共有六十多人不能参加考试。你这些都是真实的吗？二灵一拍胸脯，资料都在这呢。哎，好多成绩好的学生都转到外婆家就读，科任老师意见很大，说我们领导班子随便就开转学证。哎，都是乡里乡亲的，人家来找，怎么能不给人家面子呢？二灵向汤干事诉苦。汤干事瞅了瞅二灵，觉得可信，汤干事点头，二灵把这些资料拎到教育小组办公室办理手续。办公室主任一脸疑惑，我们去核数，那些转学的、病假的可都在班级啊！办公室主任是三朝元老，知道其中三昧，拿起材料抖了抖，就是不说登记的事儿。二灵拿了几包好烟塞到办公桌抽屉里。办公室主任推辞，二灵一使眼，别拉了，小意思。
过年了，二灵带着总务主任把所有办公室成员都送一份礼，一条烟，两瓶酒。汤干事另当别论，两条烟，两瓶酒，还要包给汤干事儿子二百元红包。中心小学年年实绩第一，获得的奖牌、奖状挂满或贴满校长室的墙壁。评先、评优的人数最多。民办教师靠这些好的实绩转正，让其他学校的民办教师羡慕不已。
汤干事喜欢打牌的事不胫而走。学期初、学期末检查，大多数学校都请他打牌。汤干事赢了，就继续打；输了，一推牌，说检查，也就不结账了。有的学校教师不理解，和他理论。打牌要有牌品，哪有输了就不结账的。汤干事也因此名誉扫地。一次遇到了一个倔强的老师，汤干事输了钱，就说检查，那位老师揪着汤干事的衣领，不结账就别想走。后来在学校领导的劝说下，才了事。但那位老师咽不下这口气，一风举报信写到纪委，汤干事受到了党内警告处分。据说汤干事的小舅子在县里工作，那位老师因为实绩比较差，调到离家更远的村小。
只有二灵能搞定汤干事，其他学校的校长画猫不成反类犬，弄巧成拙，成了茶余饭后的笑柄。
老陈眯着眼听着，乙半天没作声，原来是故事讲完了。老陈拿起一本书扔到乙的床上，嘴巴里咕噜着，砸死你个撒谎精。你就编吧，骗鬼去吧。
“老陈，你在山洼里待的时间长了，对外边的事情了解不多。有几个好成绩是凭实力干出来的？甲同学说的现象大多数乡都有，只不过每个人使用的方式不同罢了。其实，甲同学说的还不够巧妙，只要一抖出，这些方法就会白费。”乙接上话茬，侃侃而谈。
“看来，你狗嘴里也吐不出象牙来，说来听听。”老陈咧着嘴笑笑，作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假转学、假病历、假弱智和让学生跑这几种方式，属于低级方法，时间一长，总有家长有意见。家长反映，上面一调查，这些就不灵了。即使上面不处理，教师在家长的印象就坏了，得不偿失。但总有些人铤而走险，因为大多数家长认为校长是为孩子好，为教师赢得荣誉，为学校争光，校长用心良苦，何必计较这些呢？校长在当地一般都很有威望，学生家长奉若神明，哪敢得罪他。孩子在那学校读书，万一得罪校长，校长和老师把小鞋给孩子穿咋办？校长和教师都做好家长的思想工作，出问题的毕竟少。
真正有本事的校长根本不是甲同学所说的。这些校长和教育小组工作人员搞好关系。我们中心小学的校长人称“二灵”，顾名思义是为人圆滑，做事灵活。领导喜欢游山逛水的，礼拜天校长就陪他去周边的地方看一看。领导喜欢钓鱼的，校长就找关系户，去他们的鱼塘垂钓，不管钓多少，都是校长买单。校长大多数卖面子找关系户，譬如自己的亲戚，曾经的学生，还有一些比较讲究义气的朋友。领导喜欢喝酒的，隔三差五相约，杀一只鸡或一只鹅，再买些蔬菜、白干、生腐，买几瓶瓶装的酒，在学校食堂就能开火。喜欢喝酒的，只要有酒就行，只要有菜，至于在不在饭店，无所谓。领导喜欢打牌的，就找几个教师陪打，若是领导手气好赢钱，双方都开心；若是手气欠佳，老师们停牌都不和，等领导开牌。反正不能让领导输钱，一输钱，领导就不高兴，以后的事就难办了。我们乡以前的一个汤干事，就喜欢打牌。
这位教育干事大队干部出身，嘴皮子利索，能把牛出上天，把死人都能吹活。一个礼拜不打麻将，浑身不自在。教育干事其实是中心小学的校长，二灵是中心小学副校长，主持工作。由于在一起工作，二灵摸透了汤干事的嗜好，总是找机会打牌。基本是班子成员陪汤干事打牌，这样输给汤干事的钱由学校买单。都是班子成员，也好入账，别的教师不知内情。一般检查，是在下午，汤干事带着办公室成员到二灵办公室。二灵校长给每个人泡一杯茶，递上一包烟，就热情地说：“各位领导，你们先喝茶、抽烟，休息一会。待会叫教导主任把检查材料送来给你们检查。一大下午，时间足够，我看你们打一牌如何？我一会把大铁门锁上。汤干事，你说呢？”汤干事吸了一支烟，望着二灵校长：“来到学校，你安排吧。工作第一啊！只要不耽误工作就行。”二灵校长安排一个班子成员陪其他领导打扑克，其他班子成员到食堂陪汤干事打麻将。汤干事本来麻将就打得好，怎么分张破卡，有他独到之处。一场下来赢个百把元不在话下，教师的月工资才一百多点，百十来元不是小数目。汤干事逢赌必赢，大家私下叫他汤百胜。“不好意思，又赢了你们的钱了。”汤干事赢了总是非常客气和蔼。大家都恭维汤干事牌技高，输得心甘情愿。晚上吃饭，汤干事问办公室其他成员是否检查好了，有人回答，都检查好了。觥筹交错后，晚上继续打麻将。
学期要结束前，教育小组要核数，准备期末考试。二灵又邀请汤干事打牌，汤干事既赢了钱，又过了麻将瘾。
二灵带着一摞材料到汤干事办公室。二灵递上两包烟，向汤干事汇报工作。由于班级学生底子薄，每个班级都按照百分之十留级，另外还有不少家长把孩子转学到外婆家读书，请汤干事过目。汤干事一皱眉头，乖乖，一个学校有三四十留级，远远超过了规定；又有二十多人转学，还有病假了，一共有六十多人不能参加考试。你这些都是真实的吗？二灵一拍胸脯，资料都在这呢。哎，好多成绩好的学生都转到外婆家就读，科任老师意见很大，说我们领导班子随便就开转学证。哎，都是乡里乡亲的，人家来找，怎么能不给人家面子呢？二灵向汤干事诉苦。汤干事瞅了瞅二灵，觉得可信，汤干事点头，二灵把这些资料拎到教育小组办公室办理手续。办公室主任一脸疑惑，我们去核数，那些转学的、病假的可都在班级啊！办公室主任是三朝元老，知道其中三昧，拿起材料抖了抖，就是不说登记的事儿。二灵拿了几包好烟塞到办公桌抽屉里。办公室主任推辞，二灵一使眼，别拉了，小意思。
过年了，二灵带着总务主任把所有办公室成员都送一份礼，一条烟，两瓶酒。汤干事另当别论，两条烟，两瓶酒，还要包给汤干事儿子二百元红包。中心小学年年实绩第一，获得的奖牌、奖状挂满或贴满校长室的墙壁。评先、评优的人数最多。民办教师靠这些好的实绩转正，让其他学校的民办教师羡慕不已。
汤干事喜欢打牌的事不胫而走。学期初、学期末检查，大多数学校都请他打牌。汤干事赢了，就继续打；输了，一推牌，说检查，也就不结账了。有的学校教师不理解，和他理论。打牌要有牌品，哪有输了就不结账的。汤干事也因此名誉扫地。一次遇到了一个倔强的老师，汤干事输了钱，就说检查，那位老师揪着汤干事的衣领，不结账就别想走。后来在学校领导的劝说下，才了事。但那位老师咽不下这口气，一风举报信写到纪委，汤干事受到了党内警告处分。据说汤干事的小舅子在县里工作，那位老师因为实绩比较差，调到离家更远的村小。
只有二灵能搞定汤干事，其他学校的校长画猫不成反类犬，弄巧成拙，成了茶余饭后的笑柄。
老陈眯着眼听着，乙半天没作声，原来是故事讲完了。老陈拿起一本书扔到乙的床上，嘴巴里咕噜着，砸死你个撒谎精。你就编吧，骗鬼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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