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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娃

    “是我,孟天,开开点门,外边好冷的。”

    听屋内迟迟没有回应,门外的孟天又重复了一遍,但亚伯在意的不是孟天来了,而是——这声音怎么听起来这么幼呢???

    稚嫩到甚至有些女娃声的孩童声音从外面传来,语气平静却打着颤,亚伯从床上坐起,背后传来被褥翻动的声音,不用看就知道是该隐也起来了,亚伯一把扯过一旁该隐的风衣,轻手轻脚地向门口走去。

    敲门声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甚至有些往拍的方向发展,门外的孟天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拍着木门,亚伯在门里边已经能看见小小手掌的雏形了。

    亚伯左手附上黑光,右手搭在门把上一拧,慢慢的推了出去。

    亚伯的视线平视,可在走廊内,他没看见任何人,将脑袋探出门左顾右盼,也是没有半点人影。

    亚伯轻轻的关上门,刚刚松一口气,他转身却看见了在床上作为防御姿态的该隐。

    他隐晦的指了指自己的小腿部位,亚伯似是想到了什么,怔怔地低下头,就看见了一个小脑袋趴在自己小腿边,搭在自己小腿上的两只小手散发着耀眼的白光。

    “嘶————”

    倒吸一口凉气,但从这光芒内蕴含的力量和气息,亚伯就已经知道这小孩是谁了,而且单从他搭在自己小腿上的动作,亚伯寻思自己多半也是得疼挺久。

    “带我进去。”

    平静的说出命令,稚嫩的声音中完全听不出原本孟天喜悦和愉快的声线,亚伯挪动着脚步,三人几乎一步三颤抖地走到亚伯床边,路上小孟天还顺手把大灯开开了。

    屋内亮堂了不少,小孟天似乎也没什么恶意,用力一推亚伯的小腿,把他放倒在床上,靠在角落竖起一面小小的屏障后就没了动静。

    二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了打算,亚伯散去黑光,悄悄躺回床上,生怕发出一点声音,该隐则卷起自己的被褥,踮着脚亲自将被子放进小孟天升起的屏障内,散发出来的光让该隐皱起眉毛,但还是尽量轻声道:“被子盖着点,别凉着了。”

    良久,屏障内传来一阵翻动声,还有孟天的一句带着疲惫和困倦的谢谢。

    抿了抿干涸的嘴唇,该隐顺手将亚伯盖在身上的毯子夺走,不顾亚伯震惊和嗔怒的目光,心安理得地盖在身上继续看书。

    “做的可真轻巧啊你这混蛋。”

    亚伯摆成大字地躺在床上,双目无神,明明眼睛困倦的几乎皱成一团,但就是睡不着,失眠折磨着亚伯,他吹着空调有气无力的说道:“唉不是,咱有必要这么…嗯……这么帮助他嘛?这不显得咱们和特么舔狗似的了吗?”

    他开口的一瞬间,一道黑色的光幕包裹住二人,将这一小片空间与外界隔离开来,甚至亚伯的询问还有些些回音。

    “你觉得,他有什么值得我们去帮助的?”

    “无与伦比的力量呗,硬抗亚当那王八羔子全力一击居然只是力竭,我要是有他这能力我早就踹亚当家门了。”

    “力量固然重要,但他身上最值得我们帮助的,是他那颗被光层层包裹的心脏。”

    “你仔细观察过那些小分身吗?即使是工具性质的分身,他却为它们装上了心脏,将自己这个年纪并不丰富的情绪分给它们。”

    “你在那些分身中见到的最多的是什么?”

    该隐坐在床上,眼睛没有离开书本一下,四周的暗幕伸出一条条黑雾的触须来帮他翻阅书籍,并在纸张上写着什么。

    亚伯躺在床上仰望暗幕中仅存的星光,深思许久才有了回答。

    “是冷漠和悲哀,他的分身中很少有正面的色彩,少数见到的几乎都还文静的要死……”

    亚伯瞪大了眼睛,许久才释怀似的长舒一口气,他看向应该是孟天的地方,突然笑道:“代表自我的分身对人类如此冷漠和漠视,作为主体却如此的热爱人类,说真的,我都分不清他到底是蔑视人间的神…还是一个人了。”

    该隐合上书,闭上双眼回想着什么。

    “或许这对他来说,都无所谓吧,他那颗被光芒包裹住的心会替他做出选择的。”

    “所以他到底是个什么?包皮的光团?”

    “……他是神…无比热爱人类的神。”

    “为什么?他就这么喜欢人类?”

    “神爱世人。”

    ……

    “额…好黑…这是哪啊?”

    小孟天稚嫩的嗓音传遍目光所及之处的黑暗,几近失明的感觉让他不由得有些害怕和颤抖。

    可在这时,感知上的敏感突然被触动,一幅幅异常的画面被呈现在眼前。

    一轮黑色的太阳悬挂在云天边,地平线上尽是跃动的黑色火焰,他永不停歇的燃烧着,用冰冷的的光芒将黑暗和愚昧的虔诚撒向凡间。

    双手光芒盛放,将来犯的漆黑光芒阻挡在身前,他心念一动,缩小版进化信赖者毫无征兆的出现在手中,正当他想要将其拔出时,风声带来了悠扬的管弦乐曲——

    遥远的天边似是有什东西在靠近,风声鹤唳,四下颂起高雅的长笛声,圆号和淡淡的琴声萦绕在心,史诗般的乐队合奏为他这位迷途羔羊献上一曲无名的乐曲,音符游荡在心中,用自身的美丽和色彩点亮黑暗的光芒。

    宽阔无边的大地传来隆隆的响声,雨点一样狂暴的鼓声、连绵不绝的号角声将高洁优雅的管弦乐声彻底掩盖,脚下的地面随同鼓点一同颤抖,远处风仆尘尘,数之不尽的锐利战车和风般迅捷的战马从地平线上行来,看不清面庞的士兵握持着手中的锋芒锐剑或满月良弓,对着悬挂在空中的那轮黑色太阳发起大无畏的冲锋!!

    无数战马从他身边掠过,带起的狂风刮在小孟天的脸上,让他忍不住的眯起了眼睛。

    抵住狂风,小孟天握紧手中的进化信赖者,正当他想让温暖的光芒盛放世间时,脑后却传来了剧痛…

    是马!一只壮硕的战马将它的蹄子踢在了孟天头上!!

    几乎是瞬间,剧痛就让他失去了意识,但在他处于昏与醒的前一刻,他拼尽全力的发出不甘的怒吼:

    “老马啊!啊啊!!”

    ……

    咚!

    双手停在空中的亚伯一脸茫然和尴尬的看着屏障内自己一头撞在墙上的小孟天,怯怯地咽了咽口水,默默退至该隐身后,看着被被褥吞噬的小孟天。

    上前两步,该隐挥手将空气中溢散的光点拨开,蹲在被褥前将其中混着的衣服拿开。

    一股力量突然从衣服上传递出来,该隐松开手起身,看着从被褥里钻出来略显茫然的小孟天,蹲下身子平视着他闪着光的大眼睛,刚想开口,小孟天就警惕的向后退去,单手闪光,指着该隐的鼻子。

    “别!别过来!你们怎么通过屏障的!”

    孩童的质问是如此无力,但该隐还是耐心地坐下解答。

    “一早醒来,屏障就已经消失了,空气中的光可烦了亚伯一会呢。”

    听着对方居然还有闲心和自己开玩笑,小孟天心中的警惕一再提高,甚至在紧贴着墙壁的时候,一道光幕从小孟天的背后舒展开,包裹住了整个房间。

    ‘没有机关和蓄势待发的黑暗…他们…他们真的是盟友吗?’

    看着小孟天脸上明显浮现出来的疑惑和放松,该隐看着背后毫无作为的亚伯,连忙对他使了个眼色,心领神会,亚伯向前两步,将不知从何出来的小孩衣服递过去。

    “先穿好衣服再出来吧,你原本的衣服太大又脏,我们就给洗了,这是早上刚买的,试试吧。”

    对方散发出的善意甚至有些影响到了孟天的判断,他鬼使神差的接过衣服,毫无戒备地穿上……

    “你给我买的啥衣服?”

    “啊?孩童装啊…怎…怎么了吗?”

    “那为什么会有裙子?”

    “………”

    良久,臭着一张脸的小孟天将身下的裙子强行用光剪裁成一条短裤,从被褥中钻出,杀气腾腾地盯着亚伯。

    满脸笑意的亚伯顶着目光退至该隐身后,该隐轻笑两声,走到小孟天旁边蹲下和他平视。

    “你接下来打算去干嘛?”

    一句简单的疑问却道出了孟天内心中的疑惑。

    ‘好像…确实没啥计划?爸妈现在不知道咋样了…覆云和文耀也联系不上…’

    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小孟天嘴都快瘪成鸭子了,看来这莫名的身躯对他的心性也有所影响。

    看着他脏兮兮的小脸,身后的亚伯突然问道:“话说你咋变成这样还能找到我们的?”

    小孟天回过味,终于冷静下来开始回忆那天之后的每一个细节——

    ……

    鹤越山市,繁华富饶的北境城市就在浴火的不死鸟和突然爆发的苍白色的光芒双重摧残下彻底变成了一块死地和无人区,至今在空气中仍游离着恐怖的高温。

    蔚蓝的天空染上一点赤红,火焰从颅骨的眼眸喷涌而出,所谓巨人并没有为这座城市带来新的生机,反而跪坐在太阳下,像是一名正在忏悔的虔诚信徒。

    祂死了。

    或者说,它死了。

    而在巨人的身躯下,一个矮小清瘦的身影屹立在颅骨和火焰之上,火焰贪婪的舔舐他的躯体,却无法再进一步。

    鹤越山市成为了一片废墟,也许正如那个家伙所说,你什么都做不到。

    小孟天静静的看着破败的城市,他可以看破虚空的双眼似乎也看到了,死在大火或屠戮之中的人们在身边,冷漠地盯着他。

    感觉不到了…在文耀覆云和爸妈身上中下的光芒,都感受不到了…

    ‘在这种时候我应该伤心自责的呀,为什么,一丝丝的迷惘都没有吗?’

    他在心中一遍遍的自问着,可没有哪怕一点点的疑虑或负罪感。就好像,他对这些人的死亡完全不在乎一样……

    小孟天无比清楚的知道,即使要复仇,也必须找到那个人,用自己的拳头狠狠砸在他的脸上,而不是在这里哭哭唧唧!

    可…这太冷漠了!

    紧紧的握起拳头,小孟天的指甲很长,可即使是深深地刺进肉里,鲜血没有流出,只有星星几点光粒随同他身躯的颤抖飞出。

    他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内心最深处的疑虑再次被挑拨出来,摆在他的面前。

    “我现在…还是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