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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客

    火车站是城市中最壮观的建筑,粗大的立柱承载着雄浑的穹顶,高大的拱窗上鎏刻着使徒行传中的故事。正午的日光落在中庭的独角兽雕像上,华美的羽翼承载着流泻的阳光,身形高雅而圣洁,像是在引领不幸的人们通往天国的大门。

    几位市政厅长官和米勒局长正坐在站台的长椅上等候客人。

    “休假期开始了,圣事部的贵人们每年都来的最早。”一位蓄着山羊胡子,穿着罩衫的老人这样说。

    “是呀,亚连先生,可他们也最好说话。要不然我们都得裹在套装里站到太阳底下等着他们。”接话的旁边一个带着眼镜的中年人,在炎热的天气里他还系着领结,穿着熨帖的正装,“您可受不住那种折磨。”

    老人浑浊的目光淡淡扫过中年人,“这是最后一年,以后要靠你多费些心思了。”

    中年人面露喜色,刚要说话,远方就响起海潮般的隆隆声。

    火车要来了。

    连绵的群山间亮起流星的尾迹,苍莽绿野中显现出银色的身姿,地面传来细微地震动。钢铁的巨兽喷吐烟气呼啸而来,傲然的身影裹挟着热浪驶入站台,最后一声汽笛响起,如同冲破混沌的号角。

    列车缓缓停稳,市政厅的各位长官都站直了身子,迎接法皇厅圣事部的贵人们,他们是每年来这座城市消夏的第一批客人。

    走下车发客人们大多穿着黑色教士服,束着褐色的腰带,上面用细细的金线绘制着月桂的图案。为首的一位身披紫色法袍,额头宽阔,面色红润,腹部隆起,腰带松垮地系着,却并不显得臃肿猥琐,动作间自然有一种威严的气度。

    “尤利西斯主教。”米勒局长上前微微躬身,他的态度有些随意。

    “哎呀,今年怎么又是你们几位。”尤利西斯主教大声打着招呼,脸上的皮肉都在跟着颤动。

    各位长官都在等着米勒局长回应。米勒局长似乎与法皇厅有着某种联系,这是在场的人们早已默认的事实。

    “赫尔曼怎么没来?”局长记得那位执事,每年夏天都会一起去海钓,他们钓鱼的水平几乎是一样差。

    主教促狭地笑起来,深陷在肉里的小眼睛滑稽地转动:“这个夏天他得和夫人一起去度蜜月,这家伙又开始了一段婚姻,他这次可是钓到了条大的。“米勒局长了然地点头,那位不检点的执事总是在追求女富豪的路上,这大概是第四次婚姻。

    队伍最后的一位少年吸引了米勒局长的目光,只看容貌他会以为是哪位贵妇的情人,但是在看到年轻人的眼神后,他很快打消了这个无聊的想法。那双清澈的眼睛直视过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也见证过无上的荣光。

    “圣事部还有这样的人才?”米勒局长悄悄对主教揶揄道。

    圣事部在法皇厅主要承担非必要的事务性工作,比如修订仪典,考究故事,组织祭典活动。在部门里集中了最多普通信徒。注定要在超凡者组织的金字塔中位列底层。

    但是负责圣事部的是位蛮不讲理的大人,在战争中把血族亲王活生生撕裂的人物,还极其护短。慑于这位枢机主教的作风,法皇厅内部至少对圣事部保持着表面上的尊敬。

    主教干脆地摇摇头,他的眼帘忽然张开,对着米勒局长凝神正视:“他不是我们的人,剩下的你最好不知道。你也清楚,整个圣事部除了那位大人就没有能做事的。”

    局长再次了然地点点头,他已经大概清楚那位年轻人的身份。

    那封报告终究还是被戒律部的实权人士看到了,他的心里说不上是满意还是悔恨。

    城市中的圣堂年久失修,凋敝不堪,教士们留宿在专门的接待酒店,规格并不逊色于大城市的豪华酒店。这正合尤利西斯主教的心意。

    盘踞着蛇形浮雕的廊柱支撑起明亮的前厅,尖尖的拱形窗户雕刻着优美的几何图形,金属窗框上鎏刻着火焰燃烧的花纹。从绘制着典雅对称的波浪图案的天花板上垂下枝形水晶吊灯,脚下是绵软致密的酒红色地毯,点缀着蔷薇与藤蔓的纹路。

    尤利西斯主教对这一切都很满意,夏日的暑气消散沉淀,他倚在露台的躺椅上,享受着凉爽的海风,最后一抹晚霞在酒店的花墙上泛着玫红。

    可惜对面站着个扫兴的年轻人。“尤利西斯主教,您未免有些放纵自己。”

    “安博,你也得适当放松下,在戒律部工作很少有机会来到这种地方。”尤利西斯主教不以为意。

    “我无意指责您,可这样纵情于享乐对一位主教来说未免有失体面。”

    “够了孩子,即使你的老师也会对我保持必要的礼貌。”主教翻身坐起来,很难想象他还能有如此矫健的动作。

    那双小眼睛里现在闪烁着怒意;“听着,你只管做好该做的,何必对我们这些庸人指指点点呢。你们的灵与肉都得以侍奉无上的真神,我们不过是些泥土做成的木偶。”

    “我花费了几十年的时间,为两部《使徒行传》做过注解,才获得紫衣的荣耀。可是你们呢,生来就受到赐福,这样的年纪就能亲身聆听宗座的训诫,在光辉的伯多禄教堂自由行走。

    还有我的属下们,他们没有天生洗脱原罪的殊荣,在做工后沾染些许世俗的喜乐就会被投到火狱吗?”主教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声音慢慢低下去,“孩子,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你是生来有福的,荣耀的大门自然为你敞开,你的眼里看不到卑微的尘土。”

    “是我失言了,很抱歉。”安博抿着嘴,向主教深深躬下身子。

    “非常感谢您一路上的帮助,再见。”

    安博说着转身向凉台下走去。主教先是听到他走过平台湿沙地时的沙沙声,然后是鞋子在大理石台阶上发出的笃笃声。看不见他的两条腿了,接着他的身体隐没,最后连那顶教士帽也不见了。

    这时主教才发现,太阳早已落下去,黄昏已经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