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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入京履职

    “宝庆县的父老乡亲们,你们受苦了,看到你们衣裳褴褛目无光彩,我心痛至极。朝廷已经废止跪拜礼多时,可是县衙的昏官与守旧的顽固派们却依然拒绝接受新思想。他们习惯了被人捧着敬着,心安理得的享受着高人一等的利益,因为深怕利益消失便又一味的遏制百姓觉醒,妄图以此来巩固既得利益。官庸民累,官贪民贫,如此日久国必将落败。”公子锐慷慨激扬,针对时弊畅所欲言。

    围观的乡亲们被公子锐一番肺腑之言所感动,纷纷喝彩叫好。

    “殿下,维新是需要勇气的,传播新思想开民智确实是进步之举,可是民智若开,百姓便不再逆来顺受,若到苛政四起民不聊生时,则民必反之,如此于王权便是有害无利。”县薄珂繁试探性的发问道。

    公子锐便珂繁投去赞赏的目光,接着道:“唯有政通人和,百姓才能安居乐业,只有明君主才会受到百姓拥戴,世间乌烟瘴气,民间天怒人怨,昏君王当道人人亦可推翻之。”

    又是一阵喝彩叫好声,乡亲们的眼中出现了光芒,似乎已看到美好的未来。

    “殿下,新政施行民可告官否?”

    “当然可以,官之不法不为,民皆可告之。”

    “如此说来,今后越国百姓将不会再有人因言获罪?”县薄大人语不惊人死不休,誓要问个通透。

    “越国还没有脆弱到标语禁言的地步,但是广开言路并非出口之言皆无罪。为苍生谋福献计献策不以对错论均无罪,告发贪官污吏匪人恶霸言有过之亦无罪。凡造谣生事恶意中伤他人者,凡散布谣言唯恐天下不乱者皆为重罪。”

    见公子锐长篇大论喋喋不休,公主伸手轻轻拉了拉弟弟的衣袖,又朝县官毋嵊那边指向。

    公子锐心神领会,大声叫道:“毋嵊何在?”

    县官毋嵊低着头,战战兢兢的走上前回话道:“微臣在。”

    “撤去你县官一职,赏你三亩良田自耕自种养老去吧。”

    “下臣在宝庆县任上多年,境内安定不乱,这就是功劳,如今不升职倒也罢了,为何还要撤职?”

    “宝庆县历史悠久,古来繁荣,可是在这二十一年来,在你的治理之下,宝庆县繁华消失,活力不再。你不知民间疾苦,在其位不谋其政不思进取,境内百姓日子过的每况日下,这便是过。好在你虽平庸却无贪墨,撤职不查办是最大的优待了,下去吧。”

    “县薄珂繁何在?”

    “下臣在。”

    “任命你为新任知县,一年之后进行查验,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宝庆县的风貌如果还是没有改变,那么你也领三亩良田养老去吧。”

    “喏。”

    “老先生们,你们教书育人半辈子,本应嘉奖受赏,奈何尔等思想僵化,拒绝接受新思维,公然排斥朝廷下达的维新政令,功过相抵不罚也不奖,尔等攒下的薪俸足够养老了,退出先生之尊回家去吧。”

    “父老乡亲们,朝廷撤销了国子监,成立了督学院,这位便是督学院学督欧龙馨。”

    欧龙馨与公子锐并排而立,接过公子锐的话说道:“今日起,我越国无论男女,不分阶层,人人可求学,人人有书读,不求人人知天文通地理饱读诗书,只求学者能有天下为己任之大爱,弃精致的利己主义思想,齐心共促越国复兴。”

    郊外,公子锐与苏煜久别重逢,来不及温情,“苏煜,你此去京城就任城防营统领一职,是我父王的旨意,我可没在暗中捣鬼的呀。”

    苏煜闻言露出笑容道:“大王的谋划我大致是知晓的,虽然百阳军已入正轨,但是出兵北伐的时机还未成熟,与其躲在暗处引人猜测,还不如让我走到明处领官职引开注意力,我又没怪殿下。”

    “这声殿下叫着让我很不舒服,不是说好私下以兄弟相称的么。”

    “你把我当兄弟那是情义,我可不能理所当然,要不然叫习惯了,等你将来坐上王位就不好改口了。”

    “那就随你吧,你喜欢怎么称呼都行。”

    “殿下此去边疆要把大王调我入京的目的向表哥说明,否则他又要犯傻了。”

    “真羡慕你们兄弟情深啊!”

    “殿下是想起你兄长了吗?自古身在帝王家,难有兄弟情,殿下还是想开一些为好。”

    “也是,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想不开也得想开。”

    苏煜朝不远处公主和黎良盘坐之处望了一眼,嘻嘻笑着调侃道:“黎良这小子何德何能?转眼间就成了你姐夫了。”

    公子锐一本正经的道:“幸亏我是王子殿下,要不然真叫不出口。”

    公主和黎良席地双双面对这边而坐,两人相距甚远,公主柔声道:“黎良,你寸功未立就受封重职,可不许轻浮骄傲。”

    黎良胸口起伏不定,一时还未适应过来,结结巴巴道:“我……,我晓得的,你……,你不会看不起我吧?”

    “噗呲”公主见黎良不但说话结巴,激动的连身体都在发抖,不由笑出声来,道:“你我之间又不是刚刚相识,看把你吓的。”

    “谁……,谁说我吓到了?我……,我是高兴的嘛。”

    “好好好,你没有被吓到,你是高兴的语无伦次是吧?”

    “二位相谈甚欢,看来已是心无芥蒂。”苏煜悄咪咪的摸了过来,在二人身后叫道。

    公主乃巾帼英雄,但毕竟是闺中女子,听得苏煜出言调侃,红着脸开始反击道:“苏煜,你怎么不把黄霖姑娘带上呀?”

    调侃不成反被奚落,苏煜唉声叹气道:“人家黄霖姑娘还在生我气呢,又怎肯跟我一同前来。”

    “待我回京之后向父王请旨,包你如愿以偿。”

    “公主好意心领了,你们可以成双入对,而我却不能。”

    “你不就是怕两边不讨好吗,苏煜,你要认清现实,你与西施情缘已了,你们二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在一起了。”

    “公主所言有理,我与西施之间有兄妹之情,却没有男女之爱,可是无论如何在西施妹妹没有获得自由之前,我都不能谈婚论嫁,否则于心不安。”

    “我不也是打着光棍吗,好了,你侬我侬的情事留待以后再说,苏煜与黎良入京就职,姐姐与龙馨学督留在宝庆县落实师资力量,我去往边境宣旨,咱们就此别过。”公子锐打破温柔乡,正色道。

    会稽城外,相国文超与上大夫范兵遥望南边,两大朝中重臣出城相迎,后背苏煜和黎良面子不小。

    “范兄,大王下旨以国葬之礼下葬苏冠,可瞑目了。”文超言道。

    范兵苦笑道:“人活着才是硬道理,死了就烟消云散了,哪来瞑目不瞑目一说。”

    文超触旧生情,无言以对。

    “内忧未去,复兴之路任重道远啊!苏煜与黎良两位后辈入京履职,倒是给朝廷注入了新鲜血液。”范兵是懂得调配情绪之人。

    “范兄有意撇开话题,是否以为苏冠之死还未明了?”文超这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就显得有着死脑筋了。

    “即使还未明了,时下也只能默认为明了,我是国葬主礼官,当怀有虔诚以待之。”

    远处传来马蹄声,文超舒了一口气道:“终于到了。”

    两匹骏马奔驰而来,不一会便来到两位大人跟前。

    “晚辈苏煜……”

    “晚辈黎良……”

    “见过文相国,见过上大夫。”苏煜与黎良下马行礼道。

    “莫要多礼,大王有旨,命你二人进城之后直接入宫觐见。”

    “喏。”

    “喏。”

    会稽城繁华已现,苏煜自小在京城长大,故地重游感慨万千,走过街头巷尾都能勾起无限回忆。

    黎良自幼流落他乡,对京城里的繁华景象亦是感慨万千。不同的人生路又走到相同的出发点,父辈们的友情得以延伸。

    文超与范兵二位领着两位晚辈来到宫门口,守卫依令放行,两位大人便各自回府去了。

    苏煜和黎良二人刚踏进宫门,侍卫统领严业便迎了上来,“严业奉旨在此等候多时,二位请随我入宫觐见大王。”

    苏煜一脸不屑道:“啧啧啧,你小业子咸鱼翻身,打着官腔摆起谱来了。”

    严业没好气的道:“还不是从你们这些官家子弟那里学来的,呸,打官腔确实有些反胃。”

    黎良接过话道:“入得官场便身不由己,严大统领慢慢就会习惯的。”

    “自由散漫惯了,怕是难以合群,好在我不稀罕这一官半职的,大王若是不喜,那我就辞去官职不干就是。”

    “我敢打保票,大王就喜欢你这种性格,把宫廷守卫交在你手里,大王可是放心着嘞。”

    “但愿如此吧,说句实话,我虽然嘴碎了一点,但懂得忠义二字的含义,从入宫那一刻起,我便决心誓死保护大王,在其位就要谋其政,不是么?”

    “是是是,严大统领所言极是。”

    玉琉宫前,随着廷值官一声尖锐的拖长音响起,三人拾级而上面圣去了。

    宫殿之上,苏煜三人请过圣安后并排站立,越王看着堂下三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被这种血气方刚的精气神所感染,眼里焕发出光彩道:“严业领侍卫统领职,苏煜领城防统领职,黎良领御林军提督职,从今往后,京城以及王宫的安危全系你们三人之手,同时孤的性命也掌握在你们手中,孤希望你们能够恪尽职守忠心卫国。”

    三人异口同声道:“请大王放心,末将苏煜,黎良,严业,定当忠心事主,为国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哈哈哈,孤从你们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孤年少时也和你们一样一身正气满腔热血,甚好。”

    “大王,大将军府是朝廷对先父一生功绩的肯定,末将寸功未立实不敢贪名入住,望大王另赐一座小院供居即可。”苏煜诚意恳请道。

    越王听得苏煜言语实诚,心生慰籍道:“苏煜,孤看着你长大成人,对你的心性甚是了解,你的心思孤也懂得。你父虽亡,大将军府依然还是你和你母亲的家,你们安心入住便是,将来你还要成婚立家,居一隅小院岂不让孤脸上无光。”

    “大王,先父亡故之后,母亲一直活在悲痛中,如今母亲栖身龙泉在外公留下的旧居中生活,已慢慢疗去悲痛。母亲忧心睹物思人再陷伤怀,是以无意再入京城生活,望大王恩准。”

    “真是难为你母亲了,就依你所请,准了。”

    “谢大王恩准,末将还有一事请准,望大王一并准了。”

    黎良心生疑惑,不是说王命难违吗?君臣之间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黎良的父亲黎宁与苏煜的父亲苏冠二人同朝为官,一文一武相得益彰,同为朝廷重臣,同生慧子。不同的是两个慧子的人生轨迹,黎良之母在其两岁时便因病故去,一年后其父黎宁也得重病不治。黎父临死之前把幼子托付给挚友龙山子,并嘱咐让幼子居于远离朝堂之地,黎良在夷州乱界长大,莫说王侯将相,就连屁大点的官员也没见到过半个,在他眼里大王一言九鼎是绝对权威的人物,王之言不容质疑和反驳。

    苏煜则比黎良要幸运一些,童年时光无忧无虑,与殿下公子锐结成玩伴,见大王如走亲串戚般方便,少年时期意志风发,虽未曾谋职却在京城里混得风生水起。后来虽然父亲故去,但母亲依然不离不弃的陪伴成长,与大王相熟便少去了约束,在苏煜的眼里,大王除了是一国之君,还是一位可以倾心交谈的长辈。

    这就是成长环境和见识的重要性。

    黎良见苏煜与大王讨价还价,又触动了心底那根患得患失的神经,他抬头朝严业望去,见严小子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便微微伸出手轻轻的拉了一下苏煜的衣袖。

    越王看在眼里,脸上现出微妙的表情,语气平淡的道:“黎良,孤乃一国之君,在朝堂之上所说的每一句话当是不容反抗的圣旨。但孤也是一位父亲,也是你们的长辈,此刻不再朝堂之上,孤与你们三人之间的交谈便是长辈与晚辈之间的私谈,不必在意礼节。”说罢又朝苏煜望去,问道:“苏煜,你还有何请?”

    苏煜心里做好打算要被大王训斥一番,未曾想大王一改往日威严,大有有求必应之势,如此反倒心生起愧意,可是话到嘴边又不吐不快,便一咬牙豁出去了,道:“末将请旨大将军府改为苏府,末将入府开别院居住。”

    “准。”

    “谢大王,末将还有最后一请,望大王莫要逼婚,其中缘由恕末将不能告知。”

    “苏煜啊,苏煜,你那点小心思孤会不晓得么?你与西施之缘已尽,又何必如此执着呢?”

    “禀大王,末将已知道与西施缘尽,可末将总要对自己有一个交待呀,绝不能有负于心。”

    “吴国不灭,孤不逼婚于你,吴国灭后你若还无意婚娶,那就由不得你任性了。”

    “谢大王宽恩,吴灭,末将婚。”

    压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苏煜退向一旁不再多言。

    越王望了一眼表情极不自然的黎良,以家长式的口吻说道:“黎良,你的父母英年早逝,留下你一人流落世间吃尽了苦头,真是难为你了。”

    黎良本本分分的回话道:“多谢大王关爱,末将想的开,幼时受点苦难就当是人生的历练罢了。”

    “你能如此想,孤心甚慰,孤被小辈们的人生大事困扰日久,如今就由蓉儿和你带个头,孤希望你能好生待蓉儿,夫妻俩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能得公主垂爱,实乃三生有幸,末将定会爱护公主一生一世。”

    “黎府已粉饰一新,出宫后你持王令接手御林军,先忙军务再入家门。”

    “喏。”

    与苏煜和黎良二人叙家常般的交谈过后,越王转而望向四处观望了严业道:“严业……”

    严业眼观四方,心耳却未远离,听得大王叫唤,急忙接话道:“大王,末将住在宫里挺好,就无须破费另赐府邸了。”

    越王开心一笑道:“当年在落凤坡上你救了孤一命,入宫后又再救孤一命,孤虽然兑现了当年的承诺封你为侍卫统领,可是光有官职不行,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成个家了。”

    严业瞪起眼珠子不置可否道:“大王,您怎么总是喜欢拉婚配呀?不知情的还以为你是月老呢?”

    “哈哈哈,为你们这些小辈们当一次月老又有何妨?”

    “大王如此说那末将就不得不搬出宫里去了,因为在这宫里实在是没有末将看得上眼的姑娘。”

    “孤的严大统领还是知趣,”越王变戏法似的手上多了一把锁匙,亲手交到严业手里道:“从今以后,京城里多了一座严府,孤希望你亲手绘下族谱,让严氏开枝散叶。”

    三人告退出宫,王后端坐于越王身旁,看着三位朝气蓬勃的青年,情不自禁道:“看着他们的背影,又让臣妾想起当年那些披荆斩棘的少年郎。”

    越王轻搂着王后的肩膀,语气轻柔道:“是啊,江山代有英才出,各领风骚几十年,将来的越国,甚至更大的天下,都是这帮意志风发的年轻人叱咤风云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