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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施父进京

    “姐姐,终于找到傀羞草致人命的依据了。”

    “嗯,谁能想到是毫不起眼的蛙麻根呢,按药理而言蛙麻根可是凉药啊,凉性与麻性不相容的呀!”

    “咱俩的医学药理知识还浅薄着呢,姐姐你留在药房,我去告诉师父。”

    “嗯,快去吧。”

    黄霖怀着喜悦的心情,一路小跑往欧府找师父欧翊文去了……

    溪口,接到师兄陈建北的书信,隐居在四方讨生活的师弟们纷纷前来报到,一起上八宝山继承先师遗志。

    此去,功成不必在我,著世亦非我心……

    欧氏弟子披上星火袍,又起新炉灶,立志再铸龙泉剑,助力北上争中原。

    八宝山,黑墩崖下,陈建北打开一座座木炭窑,十六年来日思夜盼,年复一年,等待的滋味是孤独熬心的,与山为伴与兽为邻,没有坚定的信念又何以能坚持至今,数十座木炭窑就是陈建北十六年来,胸怀信仰,继往开来的真实写照。

    “师兄,这十六年来你始终举着师父的旗帜不放,说的轻松一点,是让我等师弟们还有个念想,说的沉重一些,这其中的苦闷只有你自己才能体会,真是难为了。”剑祖欧冶子的关门三弟子之一,剑狐督训百感交集道。

    陈建北一改往日的颓废样,双目放光炯炯有神道;“师父门下弟子众多,而在一众师兄弟当中,唯我笨愚不智,你们都有着无限广阔的前景,而我除了闲来打打野鸡已别无他求了,无欲无求者便不会在意世人的眼光,传承师钵是我本意,不难为,不难为。”

    欧冶子关门三弟子之剑蝠鲍廉道;“身处乱世,人心不古凡心浮躁,我等为了生计前程东奔西跑,到头来却忘了当初之信念,入师之誓言,师兄大智若愚,看似平凡却乃最不平凡之大智者。”

    陈建北微微一笑,道;“可庆大伙还未失去本心,才使得今日师兄弟们再相聚,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师父的衣钵一定能很好的传承下去,如今,大师兄已从外乡归来,我们又有了主心骨,莫说那些凄凉伤感的话了,应该高兴才对,对,应该高兴。”

    剑狐督训道;“年前便得知大师兄已经归来,曾数次欲前往叙旧,可是转念一想,大师兄肯定有许多要事去办,因此便不敢前去打扰。”

    陈建北道;“大师兄托人带信过来,只是让我召集众师弟们到此聚集,却未言明何时到来与我等相聚,我也和大家一样甚是想念大师兄,巴不得早一刻能见到他呢。”

    “哈哈哈哈哈,十六年弹指一挥间,众师弟别来无恙。”

    “大师兄。”

    “大师兄。”

    “大师兄。”

    “大师兄。”

    “大师兄。”

    五位师弟站立一排,恭迎大师兄归来。

    欧解仲一把拎过欧龙阳,道;“去,给众位师叔行礼。”

    陈建北急忙上前一步,伸手扶住欧龙阳,道;“昔日调皮的小捣蛋已变成英姿俊朗的小伙了,见到龙阳侄子,师叔们高兴还来不及呢,礼就免了。”

    欧龙阳抬起头认真的看着陈建北,还算恭敬的问道;“您就是陈师叔吗?我爹可是时常念到你,不过今日一见,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嘛。”

    欧解仲厉声道;“放肆,在师叔面前岂可失了辈分。”

    欧龙阳朝师叔们做了一个鬼脸,便不再说话。

    欧龙阳的秉性,欧解仲自是见多不怪,见儿子不再言语,便转身对陈建北和众师弟道;“日后,龙阳便在诸师弟手下干苦力,你等莫要宠着这小子,该打该骂不必含糊。”

    陈建北笑着道;“如此古灵精怪的侄子,欢喜还来不及呢,不忍责骂,不忍。”

    欧解仲道;“你们就放纵下去吧,到时候有你们受气的时候。”

    一阵寒暄过后,欧解仲率儿子和师弟们面朝凤阳山方向,跪地遥祭……

    祭罢起身,欧解仲拉着师弟陈建北的手道;“父亲一生要强,没想到临逝前却选择了妥协,他老人家在墓中留下两幅地图,一副是铁英矿脉图,路线指向于此山之中,另一副则是寒磨石藏身之地,指向凤阳湖底,当务之急是寻得铁英矿脉,先设法冶炼出上等铁英,至于寒魔石,待日后铸出剑胚时再慢慢寻找不迟。”

    陈建北点头道;“当年,我曾数次随师父前来八宝山探矿,却一直未寻得理想矿脉,后来师父封火熄炉不再铸剑,此事便搁浅了,再后来,师父仙逝前数日,他老人家召我前去留下训嘱,嘱咐我一定要坚持寻矿不动摇,待探明矿脉便好生守护,只说留待将来之用,我生性愚钝,不解师父之意,但不敢有违师父之命,这些年来便不停的在山中探寻,走遍了八宝山每一个角落,终于发现此处山崖岩体通黑,石岗坚硬脉理清晰,定是那上等铁英矿脉所在。”

    欧解仲望着眼前这位,外表看上去显得毫不起眼的师弟,心中肃然起敬,道;“父亲一生要强,从不向王权妥协,也从不向我这个儿子表露心声,却唯独对陈师弟你毫无保留,这些年来师弟所持之心所行之事,无愧于父亲信任,也着实令大师兄我汗颜啊!”

    陈建北自认一心只做平常事,得到大师兄如此高的赞誉,倒觉得言过其实了,便谦虚道;“大师兄过誉了,建北实不敢当,奉师命遵师言乃是本分,接下去该怎么做,请大师兄下令吧。”

    “请大师兄下令……”众师弟附声道。

    连续下了几日的阴雨,这日清晨,日出东方雨过天晴了。

    会稽城外,大将军苏冠墓前,施再生解开包裹,点燃香烛围着墓冢插了一圈又一圈,“师兄,师弟想你了!原谅弟时至今日才来祭拜,人到中年,有许许多多的身后事要办,实不得已啊!如今小女西施已随大嫂和煜儿前往龙泉,内人柳彦也安排妥当,如此一来,弟便没有牵挂了。弟闻兄逝悲愤不已,思来想去,兄之死定和当年之事有关联,若不亲手揪出凶手为兄报仇,将来又有何颜面去见您啊!弟意已决,此去人挡杀人魔阻斩魔,誓将芮丙那厮的滔天罪行揭发于世。”

    施再生坐在师兄墓前,虽然沉浸在失去兄长的悲痛中不能自拔,但武者天生的警觉性仍然不失,隐隐听得身后有声响传来,便转过身来观望。……

    只见,一百三十二名老卒列队整齐站立,前排四人,原越军先锋营百夫长魏宁、浦利、程贾、贺向。

    “魏宁率众老卒见过施将军……”

    一百三十二名老卒战袍虽已破旧,但军容依然整洁,胡子拉渣毛发凌乱依旧不减军人风采,百战老卒,风中屹立不怒自威。

    施再生走上前去,伸出常年砍柴布满老茧的双手拍着魏宁双肩,道;“上天待我不薄,让我有生之年还能见到昔日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们。”

    魏宁单膝一跪,双手握拳道;“我等老卒请施将军领头举兵起事。”

    前排浦利、程贾、贺向,单膝跪下,身后,一百二十八名老卒齐刷刷的单膝跪地,“请施将军领头举兵起事……”

    施再生眼角噙着泪水,默默转身拭去,这才又转过身来,道;“我为大将军能带出尔等有情有义的兄弟感到高兴,为自己曾经和你们一起出生入死而感到自豪,看到你们依然守护在大将军身边不肯离去,我心可慰啊!奈何举兵起事并非易事,领头者更需要得智善勇皆全,今日,我虽不能遂了诸位之愿,却可以告知诸位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苏字大旗不会倒,越军意志不会灭,大将军之子苏煜已成年立事,他日定将高举苏旗带领众兄弟叱诧沙场。”

    众老卒大喜,起身……

    魏宁问道;“敢问施将军,少主如今身在何处?”

    施再生回道;“不必多问,你等好生息养,耐心等待便是,待到来年春暖花开时,定有佳音传来。”

    “施将军此次京城之行是否为了大将军之死而来?”

    “也是,也不是。”

    “魏宁愿随施将军前去……”

    ”浦利愿随施将军前去……”

    “程贾愿随施将军前去……”

    “贺向愿随施将军前去……”

    “不必了,你等都是将来越军的栋梁之才,留待他日少主杀场点兵时,上阵奋勇杀敌去吧,好了,我也该动身了,就此别过……”

    一百三十二名老卒昂首挺胸,目送昔日老卒施再生孤身远离……

    深夜,太宰府内依然灯火通明,吴王指定太宰大人芮丙行监越国事,位同监国,一位越国的朝官由他国的大王来指定,这其中又有何门道呢?

    行监国事由吴王指定,而行国事者又许越王自行认命,如此一来,在越国朝廷之上,行国事和监国事两者权利相叠,政令出多门,效率无显行,十足的傀儡政权是也。

    当年,越王制定北上中原争霸政策,下令出兵打吴国,拔掉这颗拦在北上之路的钉子,芮丙是持反对意见的,芮丙认为应该联合吴国齐力出兵北上,这位太宰大人私底下有没有通吴倒是不好说,亲吴却是肯定有的。

    越王被拘质,越国官场混乱,民间不聊生,百废待兴,身为监国大人,芮丙废寝忘食鞠躬尽瘁,于民而言还算是一位好官,这不,已至深夜还在秉烛办公。

    子时,芮丙起身伸了个懒腰,轻移步履至窗台边上,闭着双眼呼吸着新鲜空气,良久,芮丙睁开眼睛望着漫天星空,自言自语,“大王被质二载有余,待到三载期满,能否按时归国还是个未知数,为了稳妥起见,是时候该做两手准备了……”

    芮丙转身回到案台,忙到深夜,晚餐也未顾得上食饮,肚子饿的咕咕在叫,伸手摸了摸食碗,食物都已冰凉,刚想开口叫来下人伺候,转念一想,夜已深,阅完最后一个公文,自个去伙房找点吃的,将就将就即可。

    突然,一阵凉风袭来,吹着窗帘沙沙作响,紧接着,一条人影破窗而入,芮丙抬头一望,眼前站着一位中年男子,男子手握黑刚斧头气势汹汹。

    不愧是朝廷肱骨文官场顶流,芮丙出生文官世家,自幼学文不习武,面对深夜闯府的不速之客犹显镇定,只见他微微站起身来,厉声质问道;“来者何人?深夜手持凶器闯入府内意欲何为?”

    “太宰大人睁大眼睛看个清楚,真的不认得我了吗?”深夜闯府者底气十足道。

    芮丙见来者如是说,便又仔细打量着来者的容貌,不多时便恍然大悟道;“施再生,当年你杀了我的胞弟,判处极刑待斩时,却被你侥幸逃脱,多年来我派人四处寻你不得,不曾想今日你还胆敢夜闯本府,既然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却偏偏要闯进来,那就怪不得本官了。”说罢,芮丙后退两步,右手搭在太师椅后方。

    “嗖嗖嗖”三支飞箭射向施再生,紧接着,一道木屏自芮丙前方徐徐落下,施再生身形往后一闪,斧花交叉劈开,三支飞箭断成六截,未得歇气,又是一个箭步向前,斧头挥出,木屏被劈成两半,定睛一看,木屏后方空无一人,芮丙已经不知去向。

    施再生也不追赶也不离去,拉过一张板凳在墙角处坐下。

    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屋外进来六人,为首那人大喝一声,“拿下……”

    六人同时向施再生攻去。

    “慢着。”屋外又进来三人,太宰大人芮丙左右两旁各站一人,二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高者皮包骨头形如竹杆,矮者满身赘肉身似圆球。

    “莫要急着斩杀,待本官问过话再动手不迟……”

    “哈哈哈哈,明人不说暗话,我就是为了大将军苏冠之死而来的,既然敢独身闯入太宰府,便已是做了十足的准备,我杀了你弟芮游是实,死罪潜逃也是真,但我所犯之罪自有朝廷律法裁决,一人做事一人当,与大将军苏冠无关,你芮丙为何要加害于他?今日,施某便赌命求真相,我若葬身于此,便坐实了你是杀害大将军的凶手。”

    “你……”

    芮丙怒火中烧,“拿下这个死囚逃犯,打入天牢待决。”

    主人一声令下,那六人便一起攻将过去,施再生一脚踢飞板凳朝这边砸来,拿下,意味着要活口不要死尸,那六人的招式便显得畏手畏脚,功力自然大打折扣。

    施再生挥动着斧头以防守为主,也不伤人性命,双方你来我往很快就一刻钟过去了。

    这时,施再生使出一招“蛙鱼戏水”,斧锋摒出一道光芒,对方六人躲避不及,被凌风撞到在地,施再生身形一闪跳出窗外,留下话音道;“今日本有机会杀了你,但施某要的是大将军之死的真相,而不是让真相沉入水底,告辞……”

    芮丙左右那一高一矮二人身形一跃,已拦住施再生去路,那高个子声音如吼猴,异常尖锐,“想走,也不问问我芦田二神同不同意。”

    施再生乃性情中人,一根肠子通到底,无心机更无心计,当年一怒之下杀了芮丙之弟芮游,判死罪后被师兄苏冠偷偷放走,此事虽然是暗中进行,但世人皆知苏施二人兄弟情深,心里便想当然的认定,芮丙早已知晓师兄私下放人,随着师兄在军中职位越来越高,芮丙便越来越恨,一心想扳倒师兄未果,于是便利用太宰权位之便纵凶杀人。

    施再生虽然没有心机,却也知道师兄位居大将军,名满天下,师兄之死唯有让真相大白于天下,才算是真正的为其正名,便是心里认定是芮丙害死了师兄,也不能行暗杀之事图一时之快,思来想去,便想出了赌命的笨办法,单枪匹马闯入芮府,暴露身份透露事由,不求杀人但求被杀,目的就是激怒芮丙露出马脚,把事情闹大闹乱,引起朝廷的重视,让奸臣芮丙无处躲身。

    见芮丙也不杀人,而是下令缉拿归案,方才上来那六人武功不高,自是应付有余,那一高一矮自称是芦田二神却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对方人多势众,若再斗下去难说自保,想到此,施再生便无心再打斗下去,既然此法行不通,那就先撤退出府,日后再图他法行之。

    一招“深海游龙”劈出,斧锋青光一分为二,呈螺旋式翻滚分别向芦田二神劈去,二神手拿墨斗,一手抓住麂角钉,双斗撞向翻滚而来的斧气,“呯,呯”两声,斧气被摧散,双斗回到二神手中。

    又一招“龙飞九塔”劈出,乃是三十六招斧法之精髓,此招一出,莫名斧锋,就连斧风也是一般武林高手无法躲避的,可是那芦田二神不是一般的高手,而是一流高手,二人脚尖离地腾空而起,斧风自二人脚下掠过,墙壁炸开两个大洞,二神身在半空双斗同时飞出……

    只听见“啊”的一声,双斗同时砸向胸口,施再生面部朝下倒地不起,背上插着五枚铜针。

    这时,院子里一道黑影一闪,便向院外飞身离去,留下的话音让芮丙气的浑身发抖,“太宰大人,杀弟之仇不共戴天,老夫今日替你报了,不谢,哈哈哈哈……”

    屋内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搞得懵圈了,“借刀杀人,好毒辣的手段,快追……”芮丙虽不会武功,却久居官场见识多广,反应甚是灵敏。

    芦田二神飞身出院,一个纵跃便朝着黑影离去的方向追将过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施再生躺在地上不见动弹,脸上肤色由白变青、变紫、再变黑,中剧毒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