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裕灵池

    就在周晓颜色黯然的时候，方悠突然拍了拍她的肩膀，露出她光滑白皙的手臂，周晓不解，但下一秒突然反应过来，“繁枝！”她叫了出来，“他说人不能去，但是没说妖不能去”方悠莞尔一笑，周晓立刻抱住了她转了个圈，等繁枝到了裕灵池，自己和方悠再跟上去，听上去很靠谱。周晓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时时听着四周的声音，眼睛直直地盯着远方，仿佛繁枝的身影一出现她就会扑上去。但是等了半天她也没见到一个人影，风声鹤唳整得周晓的脑子已经疲惫了，她还是呆呆地望着远方。夜幕初上，方悠却好像接收到了什么信号一样，突然站起来拉起她说了声“走吧”，周晓愕然，“你怎么知道到的，你和繁枝有心灵感应吗？”没有得到方悠的回应但是周晓还是快步跟上，在淡淡的月光下，方悠拉着周晓走着，并不用时时停下来寻找确认，方悠像走过一样很确定的样子，周晓低头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到有什么繁枝做的标记一类的东西，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现，周晓都怀疑方悠难道是通过气味追踪的，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虽说可能性不是很大，但是也许方悠就是这种天赋异禀的人呢。

    终于在穿过一片迷雾之后，两人看到了一条唯一的路，路边有一块低矮的石头。两边都是幽深的树林，但是看上去也没有什么不同。接着走，两人就看见了路两旁长满了花朵，这花没有叶子，只从地上冒出一支透明的杆子上面开着同样透明的花朵，透着幽幽的靛蓝色光芒。接着往前走，一股寒气扑面而来，花径向四面延伸出去，又在目光所及很远的地方交汇，隔出三个巨大的冰湖。周晓看着这景象惊呆了，但是方悠还在沿着第二条路一步不停接着走，周晓只好急忙跟上，只是越往前走，这刺骨的寒气越发明显，嘴里呼出的气渐渐化成白色的水汽。再往前走，湖中突然有了风，周晓感觉这风像有了攻击意识一样，卷起两边湖面上的雪一股脑地向自己和方悠席卷而来。两人紧紧抓住彼此的手，恍惚中周晓看了一眼脚下却突然好像发现冰湖变成了蔚蓝的水，那么幽深，那么平静，水底好像却有一个白色的东西，是什么看不清，但是下一秒那湖水却向自己和方悠涌过来，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两人吞噬，卷入湖底。周晓吓得大叫一声，立马抱住了方悠，让她看脚下，但是再低头一看，冰湖哪还是那副深海巨兽般的样子，风呼啸而过，又变成了厚厚冰层覆盖着的旷野。

    周晓方悠两人继续往前走，走近却发现眼前的路被一条冰瀑截断，最神奇的是崖壁上半截还是好好的河水，但是到了半腰，瀑布突然结成了冰，激荡四散的水汽也变成雪花洒向四面八方。周晓突然恨自己不能带来手机，这样的奇观就发生在自己眼前，不管科不科学，但它确确实实就发生在自己眼前，震撼人心。她沿着路轻轻走近冰瀑，这冰就像玻璃一样透明，透出崖壁石砾的样子，一层一层沉积岩的纹理很是漂亮。冰瀑旁边有一条石阶，宽窄不过三十厘米，只能容下一只脚站在上面。上了两个台阶周晓就不敢往上爬了，这石阶又窄又滑，旁边什么扶手也没有，看着得有二三十米那么高，摔下来必死无疑。方悠虽然比她爬得省力些，但是想徒手爬上去也是难如登天，危险又可怕。两人一筹莫展，周晓有些生气，随手捶了旁边的冰瀑。

    四周传来碎裂的咔咔声，沿着自己手贴在冰面向上向下的方向，一道道裂纹显现出来，都来不及感叹自己天生神力，周晓就听见碎裂的声音不断清晰、变大，看见远远一条裂缝向来时的冰湖延伸去，最终把中间满月形状的湖劈成两半，在一声沉重的陷落声后，两人看见这片小小的“雪域”终于被水吞没，上游的瀑布飞泄而下，下面来时的小径已经被水覆盖。两人连忙又往上爬了几层台阶，方悠在第六个台阶，周晓在第四个，虽然看着水还在脚下，一时半会还不会追上把两人给淹了，但是能不能一直待在台阶上面还是个问题，毕竟两人只是肉体凡胎，体力有限，周晓想到刚才走着走着被水包围的画面一阵恐惧涌上心头。就在周晓看了一眼脚下头晕眼花的时候，突然一阵巨大的声响传来，周晓顺着方向看去，飞瀑的水溅在脸上，远远地看不真切，就见远处的湖水突然一点一点又恢复成冰白色，小径也露了出来，随着靠近，周晓才能看见有一个人影慢慢移动，随着这人的脚步，脚下的湖逐渐又变成了冰湖，冰瀑也恢复成了刚来时见到的样子，那身影越来越近，距离二十米周晓才确定确实是个人，但是他白色的衣裳、雪白的皮肤和银白的头发和雪融为一色，分不出是男是女。脚下的水变成了冰，腿麻了的周晓赶忙爬了下来，一不小心坐到了冰面上摔倒在那人面前，方悠爬了两下一跃而下赶忙扶起周晓。那个人停了下来，与她们保持着有段距离，怀里抱着一顶花丝镶嵌银色冠冕，上面无数颗湖蓝色的宝石熠熠生辉，华美无比，胳膊上挽着的月白色衣服看不出来什么料子，但是泛着粼粼的光，看上去柔美又敦厚。

    周晓抬头看到这人的那一刻，有一瞬间心跳似乎漏跳了一拍。这人论美貌和方悠不相上下，但是通体的贵气和清冷的气质只胜不输，关键是刚才看见他会结冰啊，谁不喜欢会魔法的人啊。虽然这人美得过分，但是周晓还是分辨出了他是个“男人”。这人看着眼前一个呆呆的、一个傻傻的这两个人，尤其是那个一直盯着自己看的人，黑色的瞳孔稍稍放大，把周晓吓了一跳，下一秒两人就被鹅毛大的雪片包围，风夹杂着雪向两人扑来，不管她们往何处闪躲，那雪都从四面八方飘来，没有任何躲的余地，两人没一会就被雪埋住了，那人也慢慢走进了冰瀑，消失不见。周晓和方悠知道她们也许是惊动了那位“雪国圣主”。两人想爬出来，但是那雪像石头一样拽住两人牢牢不放，两人挣扎了几下也没有任何用处，周晓只好不断向那位圣主道歉，但是没有任何回应，在大太阳下，雪反而越下越大了，积雪堆成了小山。方悠看着周晓，然后看向远处的冰湖，眼前渐渐模糊，她知道自己可能是雪盲了。又过了一会，旁边的周晓开始嘟嘟囔囔地说着“有点热”，方悠看不见她的动作，只能大声呼喊她的名字，试图把她叫醒。远处传来咯吱咯吱的脚步声，不知道是谁，但是下一秒她听到了御灵的声音“两个不省心的小丫头”，脑袋一片空白她就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风雪已经停了。方悠的眼睛还是看不清，模模糊糊看到一个人影，她知道那是御灵在一旁。她赶忙问周晓怎么样了，但是御灵只说了句周晓还没有醒过来，听不出来什么语气。他接着说道寒气已经入侵她的五脏六腑，幸亏自己来得及时，要不然她肯定就死了。方悠问他那人应该就是雪国圣主吧，御灵点头嗯了一下。他说周晓已经吃下了圣主给的雪莲子，应该不久就能醒来，方悠知道那肯定是他求来的。果然不一会周晓醒来了，她睁开眼的那一秒看见了御灵又歪头看了眼方悠，眼泪不住地涌了出来。“我再也不随便敲墙了”这是她的第一句话。那雪莲子极苦，苦得周晓醒来之后如果不是旁边有人她都想抠着嗓子眼把它弄出来，苦是苦，但是倒是十分有效的样子，她活动了一下腿，也没有麻木胀痛的感觉了，周晓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很轻盈。她走到方悠身边把她拉起来，却发现方悠反应很慢的样子，赶忙问她怎么了，才知道她的眼睛看不清，不过方悠说没什么事，估计一天半天就能恢复，周晓才放下心来。周晓刚想开口“那圣主……”，话还没说完却被御灵制止了。御灵看了一下两人的状况叹了口气，变成一匹黑色的马。周晓把方悠扶了上去，示意自己跟着走就行，御灵却不动，她知道这意思是等她上去呢。她迅速爬了上去，扶住方悠。只见御灵向后退了几步，立刻向崖壁冲了过去，周晓发现他的意图，立刻锢着方悠抱住小马的脖子，御灵顺势一两步就跑了上去，惊掉了，不，也是吓掉了周晓的下巴。周晓刚想跟小马说这也太危险了，也不跟她们两个提前说好，但是下一秒看见眼前的景色呆住了。

    远山上雪水融化形成的河在此处分开，一面是飞瀑，一面是静溪。而她们在飞瀑之上，一面是冬天，一面是春天。谁能知道冰雪世界的另一面是这番景色呢，阳光明媚，山顶闪着耀眼的光晕，五颜六色的野花覆满了平整的草甸，在微风中摇曳，御灵沿着溪流继续往前走，过了一会停了下来，周晓这才发现前面就是断崖，但是与其说是断崖，倒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盆地，周晓用自己所剩无几的地理知识判断应该是盆地。毕竟地形比较平坦，地势比较低的地方在她眼里不是平原就是盆地，而她自己就是在平原长大的孩子。

    “前面就是裕灵池了”，透过薄薄的雾，周晓看里面的景色并不真切，但是她还是变得兴奋起来，拉起方悠的手，又重复了一遍“我们终于到了裕灵池了”，身下的小马叹了口气，“只此一次，出去之后你们不会有这一段记忆，也不会记得我”。周晓听他这样一说突然心痛了一下，但是还是决定进去。御灵一跃而下，把她们两个带到了下面。太阳驱散了薄雾，金色的光照了进来，周晓感觉新鲜的氧气灌入她的鼻腔，整个人都清爽无比。到处都是花香鸟鸣，纵使看不真切，方悠也能想象到眼前的美景。周晓突然说道，“你们这环境也太好了，要是在这里疗愈上个十天半个月的我也不着急回去了”，御灵知道她是玩笑话，但还是十分严肃认真地说道“这不是你们人类待的地方”，“好好好，不多待，能带我们去看看小咪吗？”御灵没有说话，但是却把她们带到一个地方，是一间屋子，但是中间却有一棵巨大的树，树下有一座水池，流着不知道哪里引来的活水。穿过这间屋子，他把周晓和方悠引到里屋，这里只有一张藤椅和一张桌子，周晓一眼就看见了桌子上的包袱。这里三面是墙，另一面却断断续续地滴着水，像一张雨帘，而在那雨帘之后，周晓看见了院子里那棵呼吸着的泛着银色光芒的树。她静静走了出去，任水珠打在肩膀上。那只银镯就那样飘在树前，周晓的眼睛立刻湿润了，透过那镯子，她好像看见小咪缓缓向她走来。她如此专注以至于并没有发现方悠何时走到了她的旁边，轻轻搂住她的肩拍了拍。她们注视了一会，回到了屋子里，御灵正坐在藤椅上闭着眼睛，听到她们进来睁开了眼睛，“看到了，这下可以放心了吧”。周晓点点头，但还是抬起头看向他问道“有没有什么办法……”“没有”虽然没等她说完，但是御灵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果断打断了她的话，“你们本不该来这里的”。周晓不再继续追问。“那位圣主为什么会来这里？”方悠突然开口，周晓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一样看向她说道“你眼睛好了啊”，方悠点点头。御灵闭上了眼睛，摇晃着藤椅，似乎在思考着有没有说的必要，周晓觉得这幅样子怎么看都和自己刚遇见他时候那个单纯可爱的小马不相符，有一种深沉，也许是因为那是他的职责吧。

    “圣主是漠北林海的雪神，听说他的夫人是看着人类一起长大的降雪女官，庇护着那里世代的安宁，都说那里立冬、大雪、大寒三场雪尤为重要，一场大雪蛇虫消，两场大地盖层被，三场树林喝满水，但是就在圣主和雪夫人大婚那天，下雪的精灵因为凑热闹忘了降这第三场雪，那天晚上不知为何林海着起了火，火势很大，把林子、房屋都烧掉了，人也……”他叹了口气接着说“这位雪夫人搭上了毕生的修为林火才熄灭，但是最后也还是郁郁而终，圣主一路向南来到这里，一路艰辛也只有自己知道”。周晓听完无尽唏嘘，“这位雪夫人真的好温柔善良，我能看看她吗？你不是说她已经恢复形体了吗？”御灵摇摇头，“不行，圣主不会允许的”。周晓也不再多说，但还是不解地问道，“既然是他的夫人，为什么圣主不肯替她救火，对他来说应该很容易吧”，御灵似乎想了一下这个问题，然后有点苦恼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这位圣主大人也许并不喜欢人类，但是却娶了能为救人付出生命的雪夫人”，结合和他唯一的接触也就是这次差点丧命的经历，周晓觉得他只是不喜欢人类。“看着自己的妻子搭上大半修为也不出手相救，却在她奄奄一息的时候不辞劳苦带她来到这里等了这么多年，他们两个真是复杂”。周晓一想就觉得那绝世的皮囊也面目可憎了起来，御灵没有说话，只是表情有些复杂。

    周晓看到他这样突然觉得自己太咄咄逼人了，赶忙说道，“最后一个问题，我能看一下冥王大人给你的牌子吗？”说着眼睛里亮着星星，御灵看着她突然笑了，站起来到跑到桌子下取出一只漂亮的盒子，打开一看，“御灵神驹”四个字印在玄色的手牌上，周晓看到这个牌子才知道什么叫做五彩斑斓的黑。只是她还是一怔，又一次怀疑了自己的记忆，“御”是这么写的吗？当时看方悠写的时候自己就想过一次来着，但是自己高中的时候明明还因为这个字罚写过呢，这个字无论如何不应该是这样的，可能这个世界“御”字就是这么写的吧。周晓看着御灵自豪的表情，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单纯可爱的小马驹。看完也就到了分别的时候，“谢谢你御灵”，她看了一眼院里的树，但没有走近，她怕自己再去看就舍不得走了，“麻烦帮我们照顾好小咪吧”，周晓走近抱住了抱着盒子的御灵，“你也保重”。她拍了拍方悠，方悠也抱了一下御灵，“保重”。

    御灵送她们沿着路走了出去，来时的景色被甩在身后，“其实你们再往南走一下就能找到这个入口的，但……”他似乎没有说下去的打算了。“是这样吗？”周晓疑问道，“嗨呀，那还绕了个大弯呢我们”。不一会，就走到了入口处，周晓向御灵挥手告别，她们也往外走去。再回头御灵已经不见了，两边茂密的林子挡住了光线，那入口也显得昏暗起来。“可憋屈死我了”，再回过头一看，一个大美女却出现在方悠身旁，正伸着懒腰，“繁枝！”周晓看见她惊讶的语气都升高了，然后反应过来，咳咳了两声，问道“你没事吧”，繁枝懒懒地看着她，“我当然没事，倒是你们两个，不该在那里待那么长时间”。

    周晓有些疑惑，这不是第一个人跟她们说不要在那里，她疑问道“为什么啊，我感觉里面环境还不错啊，空气也很新鲜，适合汲取天地灵气”，方悠也点点头，“我也确实感受不到什么危险的气息”，繁枝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冷笑着说，“那是因为你们当时身体虚弱，那里阴气重，如果你们是正常状态进去反而会感到不适的，所以那小子不让你们多待”。“那小咪在那里没事吧？”周晓赶忙问道，虽然她相信御灵，但是听繁枝这么一说，突然怕是要付出什么代价或者通过什么奇怪的手段恢复，繁枝摆摆手，“没有事，那里就叫裕灵池，对她有好处的”。周晓舒了一口气，其实不只是因为这次的裕灵池之行，周晓逐渐对繁枝也多了一份信任，毕竟她们也算是队友，最起码周晓是这么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