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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灯谜

    素心随众人齐齐望去,眼见得一贵妇人跌在地上,云鬓散乱,一时竟分辨不出是谁。却见几个贴身丫头连忙将她扶起,众人才赫然发现竟是二夫人,在场的都愕然了。

    二夫人甫一坐回座位,便嚎啕大叫道:“是哪个贼人故意害我?还请老爷、老夫人为我做主呢!呜呜呜呜……”身边侍女忙不迭为她整理头饰、衣装,她也不理会,竟冷眼看向身侧的三夫人和四夫人。素心眼见着她恶狠狠地盯了四夫人一眼,又接着掩面拭泪,口中兀自作嚎哭之声。

    陈敬修面色一沉,颇为不悦地道:“正是佳节时候,当着大家伙儿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且稍安勿躁,过后我自会为你做主。”老夫人也跟着宽慰了几句,陈妻却并未出言发声,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绪。二夫人这才嘤嘤收声,理了理衣服,复又坐定。

    经此一事,家宴的气氛颇有些沉闷。陈敬修仍作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少不得清了清嗓子,道:“好啦,佳节一刻,抵过万金。大家终日操劳,殚精竭虑,助我陈府愈加兴旺,实在是辛苦了。我敬大家一杯!”众人闻言无不欢欣鼓舞,纷纷举杯一饮而尽,整个北堂气氛又重回喜庆祥和了。

    觥触交错之间,那陈默城却眼光逡巡,似乎在寻找什么人。片刻,便看到了正在离自己不远处忙碌的素心。他对身后丫鬟耳语几句,那丫鬟便径自走过来了。

    素心正在为一个中年男子斟酒,那男子已略有些醉意,伸手想捉住素心小手,口中还不住地道:“小丫头忙前忙后,小手怕要冻坏了,好教我给你暖上一暖,可好么?”素心心中颇为厌恶,直想把杯中酒泼到那男子脸上。恰巧那丫鬟走了过来,拉住素心悄声道:“你和我换换位置,你去少主那里候着吧。”

    素心有些迟疑,抬眼却见那陈默城在向她招手,只得轻声对那丫鬟道:“那好,麻烦姐姐了。这人颇有些腌臜,姐姐却要小心些。”那丫鬟莞尔一笑,示意她快快去找陈公子,素心这才走将过去。

    来到陈默城身后,不料陈默城并未理会她,只顾着和身侧那个年轻公子饮酒说话。等了许久,也不见有甚表示,素心没奈何地捅了捅他的脊背。陈默城这才回身笑道:“小丫头如此心急,不知用这么大力戳我,可是有什么特别表示吗?”那身边公子闻言,也醉眼迷离地望过来,兀自笑个不停。

    素心闻言大窘,讪讪道:“不不,少主误会了……我只是、只是不小心碰到而已,并无甚别的意思。”陈默城与那青年公子相视一笑,对素心道:“嗯,的确,我想起来了,是我让你过来的。唔,你且附耳过来吧。”

    素心也未多想,刚要附耳贴过去的时候,却听得那一个女子高声叫道:“大家静一静,我有话要讲。”霎时,众人均停下杯中酒,齐齐望去。素心无法,也只得重新抬起头站定。

    却是一向风光无限的三夫人,她满脸喜色地道:“奉了老夫人和老爷的令,今儿个元宵,照例是要猜些灯谜助兴的。往年一股脑都是准备好的谜题,今年咱们不妨换个玩法,接龙出题,我先出题,大家抢答,答上的那位有赏,而且还可自出一题,可请大家抢答,也可请某人专答,如此循环。这想必有趣得紧呢!”陈敬修和老夫人闻言也颇为嘉许,不由得点头称赞。

    这是,东侧靠后一位宾客高声问道:“三夫人,倘若答不上怎地个说法呢?”不少人一阵哄笑,三夫人也大笑道:“哈哈!九哥儿,可不是你舅娘难为你,答不上来或者答错了,不过罚酒三杯而已,倒是正和你意,毕竟大家伙儿都不似你这般长做酒中仙呢!”众人又是一番哄笑。

    只见那九哥儿竟也拍手叫好,大声嚷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即便能猜出来,我也固当答错,以便能多饮酒三杯!”素心瞧他寻常打扮,甚至颇有些邋遢,不过面对讽言竟能自嘲,端地很见度量。

    三夫人见大家摩拳擦掌、兴致甚高,便朗声道:“好,我这就先抛砖引玉。先出一谜,谜面是:秦晋之好。打一字!”此谜颇为喜庆,倒也契合此时的气氛。不少人闻言抓耳挠腮,少不得搜肠刮肚起来。

    这时,西侧靠后的一个女宾站起来答道:“我猜,乃是一个‘春’字。秦晋之好意为两家合一,择取秦字上半部、晋字下半部,恰恰是一春字呢!姨娘,不知我能否得赏?”原来是一个风姿绰约的妙龄少女,衣着较为考究,妆容也甚精致,别有几分颜色。

    三夫人一听笑道:“啊,竟是自家的锦荷丫头答了上来,不错不错,答对啦!喏,赏金瓜子儿两枚,还请你接着出灯谜吧。”不少人见奖赏如此丰厚,不由得眼热心跳,只想着也能抢得一题,猜了出来,好夺得重赏。

    那锦荷姑娘谢过三夫人,略一思忖,便微笑道:“那我就斗胆出一灯谜,谜面是:闻琴心喜。打一称呼。还请各位不妨一试吧。”这谜面出得甚是雅致,颇具匠心,加之锦荷容貌甚美,引得不少人不断喝彩。一些青年公子跃跃欲试,总想着在美人面前一展风采,但这谜底到底是什么,却当真难倒了。

    九哥儿缓缓饮了一杯酒,霍地站起来道:“我来一试,这谜底莫不是伯乐吗?博学于乐,自然听得懂琴,就是博乐啦!”众人一听却纷纷不以为然,另有一公子当即驳斥道:“这谜底岂能用这谐音?真如此,你‘九哥儿’还是称作‘酒哥儿’好,毕竟你除了喝酒还能做些什么呢?”不少人随声附和,大家于是由又齐齐望着锦荷,盼着她能作一评判。

    素心早留心观察这锦荷良久,不知为何,总觉得此女不同一般。适才,见她频频望向陈默城,想是期盼他能起来猜谜,不料九哥儿横插一杠,主动来答,倒惹得锦荷面色颇有些紧张。待九哥儿说出谜底,她方才轻舒口气,略略放心。

    果然,锦荷掩嘴轻笑道:“九哥哥所答却也精妙,颇有些道理在。不过,遗憾得紧,却并非真正谜底呢。既如此,我不妨请一位贵人来猜如何?”大家乐得看热闹,少不得又是一阵叫好。更有几位公子满脸期盼,盼着锦荷亲点自己,那岂不是大大的光彩?

    素心已知她意,心中一动,又捅了捅陈默城,轻声道:“少主,该你猜谜了呢!”恰在这时,耳听得锦荷满怀期待地道:“默城哥哥,不知你可有雅兴一试?”

    陈默城自然无法拒绝,一番思忖,显得颇为踌躇,好一会儿才道:“还请锦荷妹妹饶过,我委实猜不出来,这就自罚三杯吧!”说着,也不待锦荷答话,径直饮了杯中酒。素心无奈,又只得斟酒,他一一尽饮。

    此举大大出乎众人意料,想那陈公子平日里风流倜傥、卓尔不群,今日居然猜不出小小灯谜,主动认输,却真是少见得很。

    那锦荷闻言也大为失望,一时间眼圈微红,强作欢颜道:“看来是我唐突了,灯谜出得不好,有些扫了大家的兴了。此谜不如作废了,另请姨娘重新出题,可好?”说罢兀自坐回座位,一时沉默不语,颇有些郁郁寡欢。众人见此场景,也十分尴尬,只得又望向三夫人。

    三夫人久经大场面,心思极为活泛,当即笑道:“小姑娘家家的,离不开琴棋书画,大家莫怪。既如此,我便再出一谜,聊为助兴。这谜面便是:小口不如一工,一工不如先农。谜底同样打一字。这次呀,我可要请母亲大人亲自猜谜啦!”说着笑盈盈地看着老夫人。此举颇有些冒险,万一老夫人猜不出来,可就十分难堪了,不少人为此捏了一把汗。

    居中三人闻言也是一惊,陈敬修禁不住凝眉深思,老夫人似乎还未回过神来,也似乎是在用心思索。陈默城一看怕要糟糕,这会儿阻止三夫人已经晚了,但这灯谜却也古怪,饶是他向来机敏,但仓促间也未猜出。

    正在着急时,忽听素心借斟酒之机,在耳畔悄声说了一字,这才恍然大悟,连忙起身来到祖母身侧,面向众人道:“老人家春秋已高,恐适才未听清,我这就再转述一遍谜面吧。”说着,俯身到老祖母耳边喁喁数语。

    老夫人这才眉开眼笑地道:“瞧瞧,我说怎么大家都看着我,原来是让我猜灯谜呢!多亏城儿告知,我才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这灯谜出得不错,我琢磨着当是一个壽(寿)字。流凰,我可猜对了吗?”

    三夫人闻言大喜,忙不迭地赞道:“流凰惭愧,母亲答得分毫不差。这里为大家稍作解释,口寸自然为小,被一工二字压在身上,所以叫小口不如一工;这工上又有一个士字,大家都知道,士农工商,士自然为农先了,所以叫一工不如先农。这合起来就是一个大大的寿字,期盼着母亲寿比南山呢!”

    众人一听才觉得此谜十分精妙,那流凰夫人的手段则更加精妙,不觉都暗暗称奇。一时间,堂内祝寿之声又起,阖府上下怎一个热热闹闹!

    陈敬修十分高兴,禁不住对自己的二夫人流凰颇为赞许地望了几眼,那流凰夫人自然高兴万分,容姿愈加焕发起来。至于那陈妻和二夫人,却眼见得不甚高兴,不过强作欢颜罢了。四夫人却依旧从容雅致,仿佛场面种种与己无关,一直不住地浅酌。

    那陈默城坐得下来,回身对素心温言道:“丫头,的确名不虚传。那日在柳宅已让人大开眼界,今日更是江湖救急呢!既如此,我便投桃报李,准你离席去侧室大吃一顿。唔,并无别的意思,只不过看你不住吞咽口水,怕是饿坏了吧?”

    素心在这堂中看着这些人轮番表演,颇有些烦闷,再加上满桌菜肴虽好,却不得染指,真叫人万分难忍。听得陈默城如此说,当即大喜,便要偷偷借机溜走去大快朵颐。不料陈默城却又一把拉住她道:“且先稍等,我有一事尚需对你言明,此事倒是比吃什么东西重要百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