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元宵
素心听得小怜谈及陈府诸事诸人均甚为鄙夷，心中颇有些不以为然，想着堂堂陈府能在琅州城叱咤风云数十载，总归是靠堂堂正正立身，断不会如此不堪，因此并未搭话。
那小怜一看素心如此反应，心中也是了然，当即轻声笑道：“丫头，你不信我的话吧？倒也没甚关系，只不过你须心里记着这一条，陈府之中好人不多、坏人不少。有朝一日，遇到了关键时刻，也好有个防备。这次我欠你一条命，再加上连日来与你颇为投缘，我定不会负你。如果你不嫌弃，我痴长几岁，咱们拜作姐妹如何？”
素心闻言十分欢欣，当即满口应允。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陈府之中，有了小怜姐姐，虽然她性格不类女子，颇有些古怪，但也大大好过自己单打独斗了。如此，小怜便与素心拜作姐妹，更是亲密无间。
转眼便到了元宵节了。琅州风俗之中，元宵是颇为重要的节日，往往要摆酒设宴、阖家欢庆，处处是团团圆圆的景象。陈府作为一方豪门，对元宵的重视更是胜过春节，盖因春节常需外出大聚，一家人反而难以团圆。是以阖府上下早早地忙碌起来，烹制美食、邀揽亲友，各院落披红挂彩，每个人都喜气洋洋，说不出的富贵吉祥。
算来素心来陈府已十日，不过是做些扫撒清洗、剪花弄叶、浆洗衣物之类的粗苯活儿，有小怜照应还算应付得过去。十分纳闷之处在于，那陈公子明明知道自己就在这西院之内，却从未前来探看，亦或者是有只言片语传来。素心对此虽有疑虑，但转念一想，陈公子是何等人物，身边围着的人儿、手上忙着的事儿多了去了，哪顾得上一个素昧平生的小丫头？如此一来，心中倒也十分平静，一门心思跟着小怜忙着元宵家宴的打杂活计。
陈府之中人丁甚是兴旺。上有陈家家主陈敬修的母亲在，除了陈氏父子，还有正室和三房侧室。其他劳什子小舅子、表哥表弟之流，倒也不少，长年在陈府住着，勤快点儿的在陈家产业中谋个差事，懒散些的就凭着张熟脸混吃混喝，倒也潇洒自在。
素心见过柳宅大聚的场面，对这元宵节也十分好奇，总想着会有些美味佳肴，以大快朵颐一番。此外，见见各色人等各显神通也是有趣得紧。今年元宵宾客众多，西院所有丫鬟得以悉数前来当值，总算是管家和管院大发慈悲了。
夜色苍茫，明月高悬，正到了欢庆元宵的吉时。素心早和小怜一起来到了北堂，布置桌椅、摆放花草等诸多杂事早已作毕，此刻专在椅子后侧候着宾客前来。
忙定了，素心稍作喘息，这才有功夫环视北堂。这北堂甚为广阔，比柳宅正堂怕还要大一些，东西两侧各有一列长席，看座位约莫有三十位之多。正北居中摆放三张小几，显然是三位主人所坐之处。再往后看，北墙上挂着一副《万里江山图》，只见群山巍峨、沧海激荡，端地是万千壮阔气象。画上方有一牌匾，上书三个碑体大字：修齐堂。字迹古朴雅致，显然是功底深厚。
忽听得门口候着的小厮一声低语：“有宾客到！”接着便有三五个男男女女嬉笑着走了进来，看模样颇为年轻，也就二十多岁年纪，径自到东西两侧长席后半段分别散乱坐下。小怜悄悄对素心说：“这几位是三夫人的娘家人儿，不过是些胡吃海塞、惹是生非的主儿。”素心暗暗点头。
片刻功夫，又来了三四拨人，不出预料均是其他夫人的娘家人或者外甥之类的，老老少少、高高低低、男男女女各有不同，不过都是一番嬉笑怒骂的做派。素心看了颇觉心中烦闷，没奈何人在屋檐下，也只得忍着。
那门口小厮忽地高声道：“四夫人到！”素心连忙观瞧，只见是一个俏丽夫人，似乎将将三十岁，看样子颇为眼熟，想来是在柳宅大聚时有过一面之缘。不过奇怪的是，这夫人进得堂来，除了身边跟着的一个小丫鬟，其他丫鬟、小厮并未迎上来，一个个神情古怪，颇有些敬而远之的意思。
素心连忙低声问小怜道：“姐姐，这位便是老爷的第三房侧室吗？怎地丫鬟们如此冷淡，也不上前迎接她？”小怜笑道：“这四夫人年轻貌美、知书达礼，老爷先前十分宠她，被二夫人所嫉恨，严令各丫鬟小厮僮仆不得侍奉于她，否则不管老爷怎么说，反正她定要教谁好看。不过四夫人一向清静宽仁，从不计较，也从不难为咱们。最近不知为何却有些失了宠，眼见得日子更加难过了呢！”
那四夫人来到西侧长席第三位，刚想坐下，不料那椅子甚是笨重，摆得又离桌子太近，一时间进也进不去、挪也挪不开，当真万分尴尬。素心心中一动，想来是哪个下人受意故意刁难于她，当即迈步向她走去。小怜一时未留神，再想阻拦却已无济于事，眼睁睁看着素心在众目睽睽之下，从东侧中间位置，绕了北堂大半圈，向四夫人而去。
“夫人勿忧，我来帮您。”素心说着便和那个贴身丫鬟一起用力，把那奇重无比的椅子挪了开去。四夫人一看是个小丫头，甚是眼生，并未见过，想来应是新来的丫鬟，便温声道：“多谢丫头。不过你来帮我，却要惹祸上身了呢！倘若你遇到什么麻烦，可亲自来拥薇居找我，也可托这珠儿丫头捎信给我。”素心忙道：“服侍夫人乃是分内之事，何况这举手之劳呢。夫人快快请坐吧！”那四夫人含笑点头，两人便调整座椅助她安坐。
素心不卑不亢回到原来位置，小怜一把拉住她道：“妹妹，怎地如此鲁莽，倒比姐姐还冲动万分！私下里服侍四夫人原也没什么可怕的，但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少不得有人传你闲话，你可要吃苦头了！”素心淡然一笑道：“这不打紧。帮个小忙而已，哪怕说破天去，也算不得我错。”小怜闻言只得轻声叹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万望妹妹今夜注意，再不要多生事端了。”素心微笑点头。
“今年这北堂布置得不错，比去年显得喜庆多了。陈管家和大家伙儿用心啦！”一个十分爽利的妇人声音忽地传彻北堂，有机灵点的丫鬟道：“三夫人到了！”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美妇前呼后拥地走了进来，边走边和先前来的宾客们热情打招呼，就连一些管事的丫鬟小厮也能说上两句，颇有些春风拂面之感。
小怜扯了扯素心衣角道：“这便是三夫人了，一向风风火火，也没什么架子，在这府中人缘颇好。只因她和老爷关系相对淡些，故而那刁蛮的二夫人并未找她麻烦，因此她也能管着些府中杂务。依我看，这府中就数三夫人活得畅快、活得明白呢。”素心也深觉得三夫人性子火热，应当是位好相处的主母。只见这三夫人袅袅婷婷，径直走到西侧第二位，挨着四夫人坐下，两人也少不得谈了几句。
紧接着，一个小厮火急火燎闯将进来，高声道：“夫人到！诸位请迎立！”小怜忙道：“呵呵，那位刁蛮夫人来了，这排场倒是一如既往呢！”只见，众宾客齐齐起身，迎立在座位上。几个靠后的竟还离了座，来到门旁候着，那副溜须拍马的丑态倒好似自己亲娘来了。
素心抬眼细看，只见一群精心妆扮的丫鬟簇拥着一位衣饰华贵的妇人缓步进堂。这夫人看起来约有四十岁，身姿高大，面沉如水，一身火红服色十分亮丽，行走不疾不徐，看起来颇有气场。那几个宾客连忙迎上，满脸堆笑说着吉祥话，二夫人略略颔首，并不答话。一行人香气扑鼻，穿过整个北堂，来到西侧长席第一位置坐定，当即目不斜视，理也不理那两位夫人。
素心暗想，这三位侧室倒是风格各异，想来私底下也少不得你争我斗，自己还需万分小心为上。这会儿再看席间，除了东侧前三位和正坐三位外，其他均已有人坐定。想必，只待家主陈敬修和老太太等人前来入席了。
耳听得门外僮仆丫鬟齐声高叫：“老祖宗和老爷、夫人、少爷到了！”接着，这屋内众人齐齐站了起来，就连那贵气逼人的二夫人也起身相迎。只见一位五十多岁的员外扶着颤颤巍巍的老夫人，身侧站着一个俊雅少年，紧跟着的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美妇人，后边还有若干人等，想来这就是陈家家主一行了。陈敬修一身簇新打扮，显得神采奕奕；老太太精气神甚好，也一副喜气洋洋；那少年昂首挺胸，边走边和祖母笑谈，似乎是在介绍所见到的诸人；那美妇人颜色虽略显衰老，但举止优雅，满脸微笑跟在后面，不过眉宇间似乎隐隐有些忧郁。
陈敬修奉了老母亲坐在正中主座，自己紧挨着坐在右侧，便要招手让儿子陈默城坐在左侧。老夫人居然明察秋毫，径自挥手喊道：“默城娘，你坐在这儿，挨着我，咱娘儿俩也好说说话。”陈妻连忙跟过去，紧挨着老夫人坐在了左侧，眉间愁绪似乎一扫而空了。那陈敬修略一迟疑，不动声色地指了指东侧第一的位置。陈默城双手紧握，向三位长辈作了个揖，便到东侧第一位置坐下，紧挨着他也有两人入席，也是青年公子，却不知是谁。
陈敬修目光灼灼，巡视全场，东侧全为男宾，西侧俱为女宾，俨然长幼、尊卑有序。各人后边自有小厮、丫鬟随侍，至于人数多寡全凭宾客的地位了。这陈家主显然甚是满意，踌躇满志地道：“今日元宵佳节，我陈府全家团聚，人人喜气洋洋，处处锦绣文章，老夫端地是开怀得紧呐！更难得的是，家母老夫人亲来出席，与众位同庆佳期，实在是我们莫大的福分！我思忖着，大家理应起身，一同向老夫人问安祈福，以显我忠孝传家的浩然家风呢！”众人哄然唱喏。
全场宾客一同起身，男宾作揖，女宾万福，齐齐向老夫人问安道：“恭祝老夫人福寿康宁！”那老夫人满面笑容，忙不迭地道：“孩子们同喜同喜，快快坐下吧！”说着双手示意大家坐下。陈敬修抚掌大笑道：“老夫人让大家坐，咱们就坐下，这就开宴吧。”双手一挥，大家互相道喜、谦让一番，这才纷纷落座。
不料，西侧一女却“啊呀”一声惊叫，竟跌在了地上，直摔得四仰八叉，甚是狼狈，引得在场诸人均放眼瞧去。素心也连忙转头一看，原来竟是她，眼见得这可该如何收场呢？
那小怜一看素心如此反应，心中也是了然，当即轻声笑道：“丫头，你不信我的话吧？倒也没甚关系，只不过你须心里记着这一条，陈府之中好人不多、坏人不少。有朝一日，遇到了关键时刻，也好有个防备。这次我欠你一条命，再加上连日来与你颇为投缘，我定不会负你。如果你不嫌弃，我痴长几岁，咱们拜作姐妹如何？”
素心闻言十分欢欣，当即满口应允。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陈府之中，有了小怜姐姐，虽然她性格不类女子，颇有些古怪，但也大大好过自己单打独斗了。如此，小怜便与素心拜作姐妹，更是亲密无间。
转眼便到了元宵节了。琅州风俗之中，元宵是颇为重要的节日，往往要摆酒设宴、阖家欢庆，处处是团团圆圆的景象。陈府作为一方豪门，对元宵的重视更是胜过春节，盖因春节常需外出大聚，一家人反而难以团圆。是以阖府上下早早地忙碌起来，烹制美食、邀揽亲友，各院落披红挂彩，每个人都喜气洋洋，说不出的富贵吉祥。
算来素心来陈府已十日，不过是做些扫撒清洗、剪花弄叶、浆洗衣物之类的粗苯活儿，有小怜照应还算应付得过去。十分纳闷之处在于，那陈公子明明知道自己就在这西院之内，却从未前来探看，亦或者是有只言片语传来。素心对此虽有疑虑，但转念一想，陈公子是何等人物，身边围着的人儿、手上忙着的事儿多了去了，哪顾得上一个素昧平生的小丫头？如此一来，心中倒也十分平静，一门心思跟着小怜忙着元宵家宴的打杂活计。
陈府之中人丁甚是兴旺。上有陈家家主陈敬修的母亲在，除了陈氏父子，还有正室和三房侧室。其他劳什子小舅子、表哥表弟之流，倒也不少，长年在陈府住着，勤快点儿的在陈家产业中谋个差事，懒散些的就凭着张熟脸混吃混喝，倒也潇洒自在。
素心见过柳宅大聚的场面，对这元宵节也十分好奇，总想着会有些美味佳肴，以大快朵颐一番。此外，见见各色人等各显神通也是有趣得紧。今年元宵宾客众多，西院所有丫鬟得以悉数前来当值，总算是管家和管院大发慈悲了。
夜色苍茫，明月高悬，正到了欢庆元宵的吉时。素心早和小怜一起来到了北堂，布置桌椅、摆放花草等诸多杂事早已作毕，此刻专在椅子后侧候着宾客前来。
忙定了，素心稍作喘息，这才有功夫环视北堂。这北堂甚为广阔，比柳宅正堂怕还要大一些，东西两侧各有一列长席，看座位约莫有三十位之多。正北居中摆放三张小几，显然是三位主人所坐之处。再往后看，北墙上挂着一副《万里江山图》，只见群山巍峨、沧海激荡，端地是万千壮阔气象。画上方有一牌匾，上书三个碑体大字：修齐堂。字迹古朴雅致，显然是功底深厚。
忽听得门口候着的小厮一声低语：“有宾客到！”接着便有三五个男男女女嬉笑着走了进来，看模样颇为年轻，也就二十多岁年纪，径自到东西两侧长席后半段分别散乱坐下。小怜悄悄对素心说：“这几位是三夫人的娘家人儿，不过是些胡吃海塞、惹是生非的主儿。”素心暗暗点头。
片刻功夫，又来了三四拨人，不出预料均是其他夫人的娘家人或者外甥之类的，老老少少、高高低低、男男女女各有不同，不过都是一番嬉笑怒骂的做派。素心看了颇觉心中烦闷，没奈何人在屋檐下，也只得忍着。
那门口小厮忽地高声道：“四夫人到！”素心连忙观瞧，只见是一个俏丽夫人，似乎将将三十岁，看样子颇为眼熟，想来是在柳宅大聚时有过一面之缘。不过奇怪的是，这夫人进得堂来，除了身边跟着的一个小丫鬟，其他丫鬟、小厮并未迎上来，一个个神情古怪，颇有些敬而远之的意思。
素心连忙低声问小怜道：“姐姐，这位便是老爷的第三房侧室吗？怎地丫鬟们如此冷淡，也不上前迎接她？”小怜笑道：“这四夫人年轻貌美、知书达礼，老爷先前十分宠她，被二夫人所嫉恨，严令各丫鬟小厮僮仆不得侍奉于她，否则不管老爷怎么说，反正她定要教谁好看。不过四夫人一向清静宽仁，从不计较，也从不难为咱们。最近不知为何却有些失了宠，眼见得日子更加难过了呢！”
那四夫人来到西侧长席第三位，刚想坐下，不料那椅子甚是笨重，摆得又离桌子太近，一时间进也进不去、挪也挪不开，当真万分尴尬。素心心中一动，想来是哪个下人受意故意刁难于她，当即迈步向她走去。小怜一时未留神，再想阻拦却已无济于事，眼睁睁看着素心在众目睽睽之下，从东侧中间位置，绕了北堂大半圈，向四夫人而去。
“夫人勿忧，我来帮您。”素心说着便和那个贴身丫鬟一起用力，把那奇重无比的椅子挪了开去。四夫人一看是个小丫头，甚是眼生，并未见过，想来应是新来的丫鬟，便温声道：“多谢丫头。不过你来帮我，却要惹祸上身了呢！倘若你遇到什么麻烦，可亲自来拥薇居找我，也可托这珠儿丫头捎信给我。”素心忙道：“服侍夫人乃是分内之事，何况这举手之劳呢。夫人快快请坐吧！”那四夫人含笑点头，两人便调整座椅助她安坐。
素心不卑不亢回到原来位置，小怜一把拉住她道：“妹妹，怎地如此鲁莽，倒比姐姐还冲动万分！私下里服侍四夫人原也没什么可怕的，但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少不得有人传你闲话，你可要吃苦头了！”素心淡然一笑道：“这不打紧。帮个小忙而已，哪怕说破天去，也算不得我错。”小怜闻言只得轻声叹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万望妹妹今夜注意，再不要多生事端了。”素心微笑点头。
“今年这北堂布置得不错，比去年显得喜庆多了。陈管家和大家伙儿用心啦！”一个十分爽利的妇人声音忽地传彻北堂，有机灵点的丫鬟道：“三夫人到了！”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美妇前呼后拥地走了进来，边走边和先前来的宾客们热情打招呼，就连一些管事的丫鬟小厮也能说上两句，颇有些春风拂面之感。
小怜扯了扯素心衣角道：“这便是三夫人了，一向风风火火，也没什么架子，在这府中人缘颇好。只因她和老爷关系相对淡些，故而那刁蛮的二夫人并未找她麻烦，因此她也能管着些府中杂务。依我看，这府中就数三夫人活得畅快、活得明白呢。”素心也深觉得三夫人性子火热，应当是位好相处的主母。只见这三夫人袅袅婷婷，径直走到西侧第二位，挨着四夫人坐下，两人也少不得谈了几句。
紧接着，一个小厮火急火燎闯将进来，高声道：“夫人到！诸位请迎立！”小怜忙道：“呵呵，那位刁蛮夫人来了，这排场倒是一如既往呢！”只见，众宾客齐齐起身，迎立在座位上。几个靠后的竟还离了座，来到门旁候着，那副溜须拍马的丑态倒好似自己亲娘来了。
素心抬眼细看，只见一群精心妆扮的丫鬟簇拥着一位衣饰华贵的妇人缓步进堂。这夫人看起来约有四十岁，身姿高大，面沉如水，一身火红服色十分亮丽，行走不疾不徐，看起来颇有气场。那几个宾客连忙迎上，满脸堆笑说着吉祥话，二夫人略略颔首，并不答话。一行人香气扑鼻，穿过整个北堂，来到西侧长席第一位置坐定，当即目不斜视，理也不理那两位夫人。
素心暗想，这三位侧室倒是风格各异，想来私底下也少不得你争我斗，自己还需万分小心为上。这会儿再看席间，除了东侧前三位和正坐三位外，其他均已有人坐定。想必，只待家主陈敬修和老太太等人前来入席了。
耳听得门外僮仆丫鬟齐声高叫：“老祖宗和老爷、夫人、少爷到了！”接着，这屋内众人齐齐站了起来，就连那贵气逼人的二夫人也起身相迎。只见一位五十多岁的员外扶着颤颤巍巍的老夫人，身侧站着一个俊雅少年，紧跟着的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美妇人，后边还有若干人等，想来这就是陈家家主一行了。陈敬修一身簇新打扮，显得神采奕奕；老太太精气神甚好，也一副喜气洋洋；那少年昂首挺胸，边走边和祖母笑谈，似乎是在介绍所见到的诸人；那美妇人颜色虽略显衰老，但举止优雅，满脸微笑跟在后面，不过眉宇间似乎隐隐有些忧郁。
陈敬修奉了老母亲坐在正中主座，自己紧挨着坐在右侧，便要招手让儿子陈默城坐在左侧。老夫人居然明察秋毫，径自挥手喊道：“默城娘，你坐在这儿，挨着我，咱娘儿俩也好说说话。”陈妻连忙跟过去，紧挨着老夫人坐在了左侧，眉间愁绪似乎一扫而空了。那陈敬修略一迟疑，不动声色地指了指东侧第一的位置。陈默城双手紧握，向三位长辈作了个揖，便到东侧第一位置坐下，紧挨着他也有两人入席，也是青年公子，却不知是谁。
陈敬修目光灼灼，巡视全场，东侧全为男宾，西侧俱为女宾，俨然长幼、尊卑有序。各人后边自有小厮、丫鬟随侍，至于人数多寡全凭宾客的地位了。这陈家主显然甚是满意，踌躇满志地道：“今日元宵佳节，我陈府全家团聚，人人喜气洋洋，处处锦绣文章，老夫端地是开怀得紧呐！更难得的是，家母老夫人亲来出席，与众位同庆佳期，实在是我们莫大的福分！我思忖着，大家理应起身，一同向老夫人问安祈福，以显我忠孝传家的浩然家风呢！”众人哄然唱喏。
全场宾客一同起身，男宾作揖，女宾万福，齐齐向老夫人问安道：“恭祝老夫人福寿康宁！”那老夫人满面笑容，忙不迭地道：“孩子们同喜同喜，快快坐下吧！”说着双手示意大家坐下。陈敬修抚掌大笑道：“老夫人让大家坐，咱们就坐下，这就开宴吧。”双手一挥，大家互相道喜、谦让一番，这才纷纷落座。
不料，西侧一女却“啊呀”一声惊叫，竟跌在了地上，直摔得四仰八叉，甚是狼狈，引得在场诸人均放眼瞧去。素心也连忙转头一看，原来竟是她，眼见得这可该如何收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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