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入宅
柳江云怀抱着素心，出了探春阁。到得街上，却是狂风大雪，天色阴郁，隐隐透着些白光，预示着暴雪一时半会儿并不会消停。当下，探春阁门僮牵来了先前来时骑乘的马匹，柳江云便把素心放在马上，也翻身上了马。就这样，一手搂着小丫头，一手拉住缰绳，天黑雪大也不能驰骋，两人一马就迤逦往东北方向行去。
多亏柳江云平日里经常与此马外出游玩，相互深知彼此脾性，一路上小心地走，倒也颇为安稳。行了约莫一个时辰左右，拐过太平道，一座高墙大院的宅子就在眼前了。这宅邸占地极广，黑暗中影影绰绰，看不清有多少院落。
柳江云行至大门口，只见朱漆大门紧闭，两边台阶前的石狮子面目狰狞，却沉默无语，不过头上落满雪花，无端端地有些活泼气息。柳江云翻身下马，怀里抱了素心，便来到门前轻轻叩门。不一会儿，一个门人打着哈欠问道：“这么晚了，却是谁来敲门？”
“你家大少爷，柳江云！”柳江云随口应道。“不可能，我家少爷一向喜欢夜间外出游荡……不，游玩，这般时候绝无回来的可能，你莫要骗我。”门人竟然不相信。
柳江云没好气地说：“你这小厮真是好笑，少爷我何时这么，呃，这么不安分，这么沉溺游乐？废话少说，是你吧何三？快快开门！”这人忙不迭地把门开了个缝儿，露出头一看，大惊失色：“真是少爷，小的唐突了。快快请进！哎，不对啊，少爷，您出门可是一个人，怎么回来便俩人了？”
“何三，正要告诉你，我带人回来之事，任何人不得提起，尤其不能让我爹知道。还有那个讨厌的柳管家，也不能讲。否则，我把你腿打折！”柳江云故作怒容道。何三听了直咂舌，心想着少爷平日里待我还算不错，从来没有这般严厉过，不知道怀里抱的是谁，竟能惹得少爷转了性子。他嘴上却连声应道：“小的晓得，小的晓得。我这就给您牵马……”何三接过缰绳，自顾牵马关门去了。
柳江云怀抱素心，一路穿庭过院，往自己卧房走去。他一边走一边心中暗忖：平日里，我一个人住，倒也逍遥快活，这忽然多了个小丫头，反叫我不好理会了。罢了，这深更半夜却也顾不了太多，素心还在昏睡，今夜就在我房中将就将就，明日我再想个法子吧。
还好夜深人静，路上没遇到什么不想见的人，倒也省去不少波折。不一会儿，便到了自己的卧房，柳江云进得房内，也不掌灯，只把素心在自己床上安顿妥当，又把室内炉火燃旺，这才裹了棉被坐在书桌旁。
他心神不定，一会儿想想赴瑶托付素心时情真意切的模样，一会儿又回想起这数年来与赴瑶茶叙、游玩的快乐时光，不由得长吁短叹。心中暗暗道：赴瑶啊赴瑶，真是傻姑娘！你我数年相知相交，早已是情投意合。我不是什么王家那些所谓豪门的贵公子，我柳家虽然足以同他们鼎足而立，但他们家人一副趾高气扬、为富不仁的丑态，我一向深恶痛绝。我也不是什么贪色好利之辈，绝干不出那些始乱终弃负心人的行径。我更不是那些惧怕流言蜚语，愚守世俗名节的书呆子，万万不会嫌弃你的出身，我爹如果不同意你入柳家，大不了我与你浪迹天涯，却是刚好圆了我的心愿。可你为何始终不允呢？甚至，连我为你赎身也不让，真是想不通。好在，探春阁赵姨娘我还算熟络，每次给她不少好处，暗暗地让她不为难你，你也不必像其他女伎一样再接待他人，我们总算是能时常相会，弹琴饮茶，过了几年舒心日子。唉，不知道你这病怎么能医好，我明日先安顿好素心，便去看你。
胡思乱想到此，柳江云终于有些乏累，伏在桌子上沉沉睡去了。
不知睡了多久，柳江云蓦地醒了过来，伸了伸酸麻困倦的腿脚，扶着桌子站起来，下意识地往床上看去。只见李素心还在睡着，她呼吸均匀，小脸略略出汗，把散开的发梢也粘湿了些。一道柔和的阳光恰巧从窗缝透了过来，照在素心小小的脸庞上，脸色也有些红润起来了。
柳江云端详了良久，不由得嘟囔道：“这丫头气色好了不少，看来身体正在复原。我昨天甚是匆忙，没来得及看她的模样，这么一看，也是个美人胚子，将来应当不输赴瑶。哈哈，有这样一个妹妹，却也不错，我当全心全意照料她，嗯，就像亲哥哥一般照料她。”说罢，匆匆梳洗一番，便去吩咐厨房，尽快送些早餐过来。
这下，轮到厨房的厨子犯傻了：以前少爷从不吃早饭，谁知道今天居然这么早就来让做饭，还要这么足量……哎，莫不是我厨艺见长，哈哈，能入咱们柳大少爷法眼，也实属不易呢！想到这一层，平日里憨厚老实的王厨师，竟哼起了小调，惹得帮厨的几个厨娘哄堂大笑起来。
很快，门外几碟色香味俱全、独具风味的菜肴便送了上来，还端上一小盆精心熬制的小米香粥。柳江云不让来人进屋，免得暴露了素心，径自接过饭菜，进得屋来。他摆布好早餐，便来到床前，试着叫叫素心，结果毫无回应，依然是那副睡着了的模样。无奈之下，只得盛了半碗粥，吹了又吹，凉了又凉，这才给素心端过来。还好，粥温而不稠，用汤匙勉强喂进丫头小口，竟也能慢慢咽下，不消片刻功夫，粥竟然全吃下了。
柳江云苦笑道：“我一个大男人，笨手笨脚，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哪晓得这素心小妹竟让我伺候她起来，哈哈，也罢。”当下又盛了大半碗粥，如法炮制，李素心竟然来者不拒，全部落腹为安。可怜一向自诩潇洒伟男子的柳江云，又是盛粥又是喂粥，着急不得也用劲不得，生生累了个满头大汗。
李素心连吃三碗，柳江云怕她大病未愈，免得积食，就强行收起粥碗，不再饲喂。不料，仍见李素心小口微张，似有继续喝粥之意，当即奇道：“你这丫头莫非是个大胃王吗？小小年纪，怎地饭量如此之大？将来寻了婆家，怕是要把你夫君吃垮呢！”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一扫昨夜至今的烦闷。
忽然之间，自己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原来五脏君催食了。柳江云胡乱吃了点菜，饱饱地喝了一大碗粥，便算是早餐完毕。他拉上床帘，招了一个小丫鬟进来撤走饭菜，就又坐在床前思忖起来。
他哪里会想到，那满心期盼少爷夸赞的王厨师见了撤回的饭菜，又犯起了傻：少爷怎么几乎没动菜呢？啊呀呀，这一盆粥却是吃了个精光，也好也好，总算是无功无过，无功无过，我再接再厉……惹得几个闲聊的厨娘又是一番哄笑。
柳江云当下拿定主意，即刻去城北济安堂请黄大医士前来医治。寻常人若要请他前来，少不得排队数日，当日去请就能到的几无可能。何况人都说这黄大医士脾气古怪、规矩极多，尤不喜与富贵人家来往，任你家财万贯，说不医治就不医治，曾有多少豪客徒呼奈何。却不知，这次柳江云能否请得来那黄大医士？
多亏柳江云平日里经常与此马外出游玩，相互深知彼此脾性，一路上小心地走，倒也颇为安稳。行了约莫一个时辰左右，拐过太平道，一座高墙大院的宅子就在眼前了。这宅邸占地极广，黑暗中影影绰绰，看不清有多少院落。
柳江云行至大门口，只见朱漆大门紧闭，两边台阶前的石狮子面目狰狞，却沉默无语，不过头上落满雪花，无端端地有些活泼气息。柳江云翻身下马，怀里抱了素心，便来到门前轻轻叩门。不一会儿，一个门人打着哈欠问道：“这么晚了，却是谁来敲门？”
“你家大少爷，柳江云！”柳江云随口应道。“不可能，我家少爷一向喜欢夜间外出游荡……不，游玩，这般时候绝无回来的可能，你莫要骗我。”门人竟然不相信。
柳江云没好气地说：“你这小厮真是好笑，少爷我何时这么，呃，这么不安分，这么沉溺游乐？废话少说，是你吧何三？快快开门！”这人忙不迭地把门开了个缝儿，露出头一看，大惊失色：“真是少爷，小的唐突了。快快请进！哎，不对啊，少爷，您出门可是一个人，怎么回来便俩人了？”
“何三，正要告诉你，我带人回来之事，任何人不得提起，尤其不能让我爹知道。还有那个讨厌的柳管家，也不能讲。否则，我把你腿打折！”柳江云故作怒容道。何三听了直咂舌，心想着少爷平日里待我还算不错，从来没有这般严厉过，不知道怀里抱的是谁，竟能惹得少爷转了性子。他嘴上却连声应道：“小的晓得，小的晓得。我这就给您牵马……”何三接过缰绳，自顾牵马关门去了。
柳江云怀抱素心，一路穿庭过院，往自己卧房走去。他一边走一边心中暗忖：平日里，我一个人住，倒也逍遥快活，这忽然多了个小丫头，反叫我不好理会了。罢了，这深更半夜却也顾不了太多，素心还在昏睡，今夜就在我房中将就将就，明日我再想个法子吧。
还好夜深人静，路上没遇到什么不想见的人，倒也省去不少波折。不一会儿，便到了自己的卧房，柳江云进得房内，也不掌灯，只把素心在自己床上安顿妥当，又把室内炉火燃旺，这才裹了棉被坐在书桌旁。
他心神不定，一会儿想想赴瑶托付素心时情真意切的模样，一会儿又回想起这数年来与赴瑶茶叙、游玩的快乐时光，不由得长吁短叹。心中暗暗道：赴瑶啊赴瑶，真是傻姑娘！你我数年相知相交，早已是情投意合。我不是什么王家那些所谓豪门的贵公子，我柳家虽然足以同他们鼎足而立，但他们家人一副趾高气扬、为富不仁的丑态，我一向深恶痛绝。我也不是什么贪色好利之辈，绝干不出那些始乱终弃负心人的行径。我更不是那些惧怕流言蜚语，愚守世俗名节的书呆子，万万不会嫌弃你的出身，我爹如果不同意你入柳家，大不了我与你浪迹天涯，却是刚好圆了我的心愿。可你为何始终不允呢？甚至，连我为你赎身也不让，真是想不通。好在，探春阁赵姨娘我还算熟络，每次给她不少好处，暗暗地让她不为难你，你也不必像其他女伎一样再接待他人，我们总算是能时常相会，弹琴饮茶，过了几年舒心日子。唉，不知道你这病怎么能医好，我明日先安顿好素心，便去看你。
胡思乱想到此，柳江云终于有些乏累，伏在桌子上沉沉睡去了。
不知睡了多久，柳江云蓦地醒了过来，伸了伸酸麻困倦的腿脚，扶着桌子站起来，下意识地往床上看去。只见李素心还在睡着，她呼吸均匀，小脸略略出汗，把散开的发梢也粘湿了些。一道柔和的阳光恰巧从窗缝透了过来，照在素心小小的脸庞上，脸色也有些红润起来了。
柳江云端详了良久，不由得嘟囔道：“这丫头气色好了不少，看来身体正在复原。我昨天甚是匆忙，没来得及看她的模样，这么一看，也是个美人胚子，将来应当不输赴瑶。哈哈，有这样一个妹妹，却也不错，我当全心全意照料她，嗯，就像亲哥哥一般照料她。”说罢，匆匆梳洗一番，便去吩咐厨房，尽快送些早餐过来。
这下，轮到厨房的厨子犯傻了：以前少爷从不吃早饭，谁知道今天居然这么早就来让做饭，还要这么足量……哎，莫不是我厨艺见长，哈哈，能入咱们柳大少爷法眼，也实属不易呢！想到这一层，平日里憨厚老实的王厨师，竟哼起了小调，惹得帮厨的几个厨娘哄堂大笑起来。
很快，门外几碟色香味俱全、独具风味的菜肴便送了上来，还端上一小盆精心熬制的小米香粥。柳江云不让来人进屋，免得暴露了素心，径自接过饭菜，进得屋来。他摆布好早餐，便来到床前，试着叫叫素心，结果毫无回应，依然是那副睡着了的模样。无奈之下，只得盛了半碗粥，吹了又吹，凉了又凉，这才给素心端过来。还好，粥温而不稠，用汤匙勉强喂进丫头小口，竟也能慢慢咽下，不消片刻功夫，粥竟然全吃下了。
柳江云苦笑道：“我一个大男人，笨手笨脚，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哪晓得这素心小妹竟让我伺候她起来，哈哈，也罢。”当下又盛了大半碗粥，如法炮制，李素心竟然来者不拒，全部落腹为安。可怜一向自诩潇洒伟男子的柳江云，又是盛粥又是喂粥，着急不得也用劲不得，生生累了个满头大汗。
李素心连吃三碗，柳江云怕她大病未愈，免得积食，就强行收起粥碗，不再饲喂。不料，仍见李素心小口微张，似有继续喝粥之意，当即奇道：“你这丫头莫非是个大胃王吗？小小年纪，怎地饭量如此之大？将来寻了婆家，怕是要把你夫君吃垮呢！”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一扫昨夜至今的烦闷。
忽然之间，自己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原来五脏君催食了。柳江云胡乱吃了点菜，饱饱地喝了一大碗粥，便算是早餐完毕。他拉上床帘，招了一个小丫鬟进来撤走饭菜，就又坐在床前思忖起来。
他哪里会想到，那满心期盼少爷夸赞的王厨师见了撤回的饭菜，又犯起了傻：少爷怎么几乎没动菜呢？啊呀呀，这一盆粥却是吃了个精光，也好也好，总算是无功无过，无功无过，我再接再厉……惹得几个闲聊的厨娘又是一番哄笑。
柳江云当下拿定主意，即刻去城北济安堂请黄大医士前来医治。寻常人若要请他前来，少不得排队数日，当日去请就能到的几无可能。何况人都说这黄大医士脾气古怪、规矩极多，尤不喜与富贵人家来往，任你家财万贯，说不医治就不医治，曾有多少豪客徒呼奈何。却不知，这次柳江云能否请得来那黄大医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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