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与龙说
此行买了些点心，买了些药材，又有了老胡同里的那出闹剧，等到柳长生掩面而逃离开胡同，天已将黑，小集行人散去，陆淮他们才作伴回家。
“可惜了，可惜了，陈雁关，你到底知不知道那块影壁对陆淮来说意味着什么，极有可能是一条直指大道的登天之路。”柳长生一路上絮絮叨叨，对刚刚发生的事情还在耿耿于怀，陈老头闷闷应了一声，没有和柳长生多说什么。
还是那句话，君子有所为而有所不为，答应陆青山好好照顾他的儿子，更像是一种临终托孤，陈老头一生未娶，为人刚正，自然也希望陆淮成为更好的人，他和陆青山的性格各有缺陷，如果陆淮能够在两人身上学习到长处，再避开那些让他们吃过大亏的人性弱点，才是陈老头最想要的结果。
至于柳长生？呵，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刚刚在胡同里所见，让陈老头更加坚信一件事，那就是不宜让陆淮跟在他身边太久，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长此以往对于陆淮的培养将会功亏一篑。
等到离了镇子，柳长生佝偻着的腰才敢挺直，似是摆脱了某种重负，长出一口气：“道长好高的道法，难望项背。”
“怎地，昨夜那人打杀此地山水神灵，终于引起那位道长的注视，分身来此？”
陈老头自从在柳长生口中得了某个确切答案后对其态度有所好转，也就愿意和这厮多说上几句话，离开镇子与柳长生则是相反，难得挺直的腰板又佝偻了起来。
柳长生摇头：“并非如此，而是越靠近镇子，好像被天然压胜一般，总觉得处处都有看不见的壁障，难受得很，相信不仅是我，其他大修士亲临此地也会感觉到那股压制，这是对我们的一种警告，如果想在这个地方大开杀戒，就要考虑考虑后果，是否能够承受住一位成名近两万年的仙人怒火。
而且我总觉得，他并没有登天离去，而是留在人间，走了第二条路。”
“我听闻修士在山上修道，如上重楼，十二层境界每一层都能让修士脱胎换骨一番，直到最终斩尽三尸羽化成仙，是为天仙，再不入人间；如果选择了第二条路，那就是留下三尸不斩，走更为艰辛的一条路，以地仙之姿驻守人间。这个传言是真的？”
陈老头看向齐衡。
他出身与山上修士不同，可以说从未登山，依旧身在红尘中。
“是有这个说法，不过山上也从未见过十二境的大能，早有传言他们要留在人间，限制颇多，高山险阻，静水流深，即便真人当面我等也无从得知，只是还未亲眼见到过。”
齐衡犹豫了一下，实话实说。
陈老头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只得再询问柳长生。
“是真的。”
柳长生点头肯定了齐衡的说法，如果不是有地仙驻留人间，那么被拒于西北、东北、西南和东南四座雄关之外的妖族早已进犯边疆，占据九洲大地，战火不知延绵几千年。
正是因为这些强者的存在，才有了人族长达一万年的安居乐业。
“最起码那些九洲延续万年的皇室，背后都站着一批不可直呼其名的十一境地仙，而且有很多都是史书上留名的强者，在妖魔大域中称呼这些人为人族守望，钳制着三圣不敢随意苏醒。”
柳长生连连摇头，对这些人族守望观感不佳，毕竟当年被这些老不死的东西联袂追杀，一路沿大河从禹洲战至骁洲西北，围追堵截，柳长生险些命丧其手，即便过去了十年也还是恨的牙痒痒。
对于他们这些已经打破了寿元限制的家伙来说，一万年也很短。
三圣十一王，是对九洲之外妖族领地里十四个绝对强者的称谓，而在十年前又添一位补全排名，如今蠢蠢欲动，虎视九洲。
“不然你以为，九洲皇室能够国祚延绵万年之久，真的只是靠人皇留下来的九鼎？”
嗤笑了一声，柳长生双手拢在袖子里抬头看天，感慨了一句：“除了人心所向外，只有地仙，是他们立足的强大依仗。”
“咸吃萝卜淡操心，你这畜生侥幸捡了命去，还敢转过头来对别家事评头论足。”
陈老头笑了起来。
“咋个，羡慕我福大命大？”
柳长生笑嘻嘻的戳了戳陈老头的肩窝：“你呀你，一条通天坦途放在面前，不晓得好好珍惜，怨得了谁？”
陈老头微微笑，没再和柳长生争辩什么。
途径永乐河，柳长生思索再三，最后还是选择留在了河畔，要做之前承诺陈老头的事情，陈老头抽着烟看了看日头已经沉入西山，决定让齐衡带着陆淮先回家收拾行李，他还想和柳长生多在一起呆呆，话聊一句少一句，来年再见说不定已经是一个在坟前一个在坟里了。
“爷爷，你要带啥，我一沓拾掇。”
陆淮想了想屋子里头要带的衣裳啥还不少。
“爷爷走不动咯，守着院子，就在这等你回来。”
陈老头站在原地良久，不怎么挺拔的后背更显佝偻，最后回过头来笑了笑，嘴里缺了几颗牙，笑起来黑洞洞的：“还有几年活头呢，你尽管去，好好修行，下山了回来看爷爷。”
陆淮愣在原地不愿挪步，鼻子不知道怎么酸酸的。
最后齐衡还是带他走了，今日走脉课业还没有完成，对于这个过往几年只知道守着永乐河打水的少年来说，再没有很多时间留给他去消磨。
今日再至永乐河，水位高涨半尺，已经开始朝着乡道上涌。
“退。”
没了陆淮在侧，柳长生终于可以卸下某种掩饰，渐渐黑透的天空下一双金色眸子在雨幕里闪闪发光，在眼角处有些许细密黑色，宛如新生鱼鳞。
只见他开口吐出一字，肆意流淌的河水像是撞到了无形壁障，在原处不断升高，最后竟然飞快退去，整条河流以柳长生所处位置为中点向上下游扩散出某种无形意志，让溢出的河水开始飞速收缩回到河道，只不过河中流速更急，气势更凶。
“让你来镇压一条永乐河，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如果放在海洲，淮水想行撞海之势，估计都不用观澜王朝头疼吧。”
陈老头端着烟枪在油纸伞下吞云吐雾，像是见到了什么稀罕事，有些意外。
“你这老头，何故捧杀于我，我是什么东西胆敢敕令四渎？
再说了，淮水与我何干，还有淮涡水君成名在前，掌握水脉，当年我能逆流离开，也多亏了它和其他几位出手。
今日之局面只不过是黄龙道友胸中怨怼由来已久所致，我方才与它打了个商量，让它在此处过时收敛威能，它也答应了，只不过也与我实话实说，它没把握控制住势头，从骁洲奔流到此，已无退路可言。
潮头先行，黄龙在后，如果以为潮头过了就掉以轻心，人族要吃大苦头，真正的洪灾还在后头。”
柳长生打开了小道士最后送给自己的一张纸笺，上头写着“善恶有报”四字。
随后他深吸一口气，在雨中伸了个懒腰径直跳进了河里，河水从他身上冲刷而过，被他的身躯切割分流，使得柳长生宛如中流砥柱。
“陈老头儿，听我一句，回去后让齐衡立刻飞剑传书霜柏山，让叶灵脂通知观澜王朝尽快疏散海边百姓，此桩祸事中海洲多活一人，霜柏山日后跻身宗门的可能性就越大，如果拼得九峰丢掉两峰的惨痛损失助王朝泄洪，多半是十拿九稳了。
可不是看你的面子，只是当年我更愿叶灵脂做当家主母。此女好生养，腚儿滚圆，相貌喜人，外柔内刚，若是陆青山能与她喜结良缘，从此以后以海洲山上山下作依仗，再加上霜柏山几千年在外的香火情，最终很大可能结局不同。
陆青山偏不，非要找个寻常女人，也没个好娘家做靠山，净受人欺负，怪得了谁。”
他淡然诉说着旧事，并没有流露出多么仇恨或后悔的情绪，雨水打湿了长发，如水藻般在河中摊开，像是朵绽开的黑色花。
“陆青山已经死了，你还恨他们夫妻害你落得如此下场？”
陈老头神色复杂的看着柳长生。
“恨，也不恨，我和青山本质上并无仇怨，相反从我醒来，是最喜陆青山的那一个，但另外两个就不好说了。”
“我闻妖族并无三尸虫可斩，你是如何做到的？”陈老头再问。
“少骂我，你才是妖。”柳长生笑道。
也是，陈老头拍了一下嘴巴，权当掌嘴赔礼。
“说一千道一万，世间道法源流同宗，不分贵贱，殊途同归，只在这三界间分出千丝万缕，溯其源头寻其终点，万法归一，山人自有妙计。”
柳长生随手捏起一粒水珠，就是凝实到极致的大河水精，那水珠从柳长生指尖化作涓流绕指回落，然后从水面越出一条头生双角的小小鲤鱼，蹦跳几下再也寻不到踪影：“就说兵家修士，一个个走上修道之路也全非自愿。
你陈雁关能有今日如此成就，不是因为天赋有多高，相反你就是那种屁天赋没有的庸才，只不过运气好，是你们那支骑军里最后想死却没死成的那个。
练气士以天地灵气排兵布阵，壮大体内山河，而你身后的数百披甲阴灵，就自成一座吸纳灵气的阵法。”
昨夜才见过陈老头的手段，果然非凡，先前那群故去数十年的精骑残魂自山林中催马杀出，结阵冲撞柳长生，犹有铿锵战意，气吞万里如虎，冲杀时铁甲铮铮，刀锋冷冷，让他记忆犹新。
兵家修士多性情古怪之辈，实力越高者越难相处，形单影只隐迹于芸芸众生里，不掺和任何事，陈雁关也不例外。
任谁都猜不到，一个几乎算作是个哑巴和聋子，从不与人过多往来的年迈老者，竟是个七境修士，比之河东道监水郎李清还要高出一境，除了那在九峰山上悬挂九道剑气的得道真人外，陈雁关才是这里最强大的修士，而非李清。
“就不提伤心事了，换做任何一人，估计都不会喜欢自己如今的境界，亡千百人而肥一人，是人间最伤心的事。”陈老头端着烟枪，脸上是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平静。
柳长生不置可否，在河里抬起一只手，手掌下翻虚按水面，刚刚涨起的水位便又回落，他泡进水里似乎只有这一件事，就是压制水位抬升，稳固河道，使过境潮头不会淹没招贤里的十四个村落。
“如果你对陆淮真的心存善念，还请收束心神，以陆青山这副皮相好好陪他走过这段山水路途，孩子无罪。”
不知过了多久，雨势更大，陈老头在河边也呆不住了，干脆起身准备离去。
“晓得了。”
水中的男人抬起头，那张生有鳞片的脸和当年名动九洲的炼师陆青山一模一样。
“可惜了，可惜了，陈雁关，你到底知不知道那块影壁对陆淮来说意味着什么，极有可能是一条直指大道的登天之路。”柳长生一路上絮絮叨叨，对刚刚发生的事情还在耿耿于怀，陈老头闷闷应了一声，没有和柳长生多说什么。
还是那句话，君子有所为而有所不为，答应陆青山好好照顾他的儿子，更像是一种临终托孤，陈老头一生未娶，为人刚正，自然也希望陆淮成为更好的人，他和陆青山的性格各有缺陷，如果陆淮能够在两人身上学习到长处，再避开那些让他们吃过大亏的人性弱点，才是陈老头最想要的结果。
至于柳长生？呵，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刚刚在胡同里所见，让陈老头更加坚信一件事，那就是不宜让陆淮跟在他身边太久，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长此以往对于陆淮的培养将会功亏一篑。
等到离了镇子，柳长生佝偻着的腰才敢挺直，似是摆脱了某种重负，长出一口气：“道长好高的道法，难望项背。”
“怎地，昨夜那人打杀此地山水神灵，终于引起那位道长的注视，分身来此？”
陈老头自从在柳长生口中得了某个确切答案后对其态度有所好转，也就愿意和这厮多说上几句话，离开镇子与柳长生则是相反，难得挺直的腰板又佝偻了起来。
柳长生摇头：“并非如此，而是越靠近镇子，好像被天然压胜一般，总觉得处处都有看不见的壁障，难受得很，相信不仅是我，其他大修士亲临此地也会感觉到那股压制，这是对我们的一种警告，如果想在这个地方大开杀戒，就要考虑考虑后果，是否能够承受住一位成名近两万年的仙人怒火。
而且我总觉得，他并没有登天离去，而是留在人间，走了第二条路。”
“我听闻修士在山上修道，如上重楼，十二层境界每一层都能让修士脱胎换骨一番，直到最终斩尽三尸羽化成仙，是为天仙，再不入人间；如果选择了第二条路，那就是留下三尸不斩，走更为艰辛的一条路，以地仙之姿驻守人间。这个传言是真的？”
陈老头看向齐衡。
他出身与山上修士不同，可以说从未登山，依旧身在红尘中。
“是有这个说法，不过山上也从未见过十二境的大能，早有传言他们要留在人间，限制颇多，高山险阻，静水流深，即便真人当面我等也无从得知，只是还未亲眼见到过。”
齐衡犹豫了一下，实话实说。
陈老头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只得再询问柳长生。
“是真的。”
柳长生点头肯定了齐衡的说法，如果不是有地仙驻留人间，那么被拒于西北、东北、西南和东南四座雄关之外的妖族早已进犯边疆，占据九洲大地，战火不知延绵几千年。
正是因为这些强者的存在，才有了人族长达一万年的安居乐业。
“最起码那些九洲延续万年的皇室，背后都站着一批不可直呼其名的十一境地仙，而且有很多都是史书上留名的强者，在妖魔大域中称呼这些人为人族守望，钳制着三圣不敢随意苏醒。”
柳长生连连摇头，对这些人族守望观感不佳，毕竟当年被这些老不死的东西联袂追杀，一路沿大河从禹洲战至骁洲西北，围追堵截，柳长生险些命丧其手，即便过去了十年也还是恨的牙痒痒。
对于他们这些已经打破了寿元限制的家伙来说，一万年也很短。
三圣十一王，是对九洲之外妖族领地里十四个绝对强者的称谓，而在十年前又添一位补全排名，如今蠢蠢欲动，虎视九洲。
“不然你以为，九洲皇室能够国祚延绵万年之久，真的只是靠人皇留下来的九鼎？”
嗤笑了一声，柳长生双手拢在袖子里抬头看天，感慨了一句：“除了人心所向外，只有地仙，是他们立足的强大依仗。”
“咸吃萝卜淡操心，你这畜生侥幸捡了命去，还敢转过头来对别家事评头论足。”
陈老头笑了起来。
“咋个，羡慕我福大命大？”
柳长生笑嘻嘻的戳了戳陈老头的肩窝：“你呀你，一条通天坦途放在面前，不晓得好好珍惜，怨得了谁？”
陈老头微微笑，没再和柳长生争辩什么。
途径永乐河，柳长生思索再三，最后还是选择留在了河畔，要做之前承诺陈老头的事情，陈老头抽着烟看了看日头已经沉入西山，决定让齐衡带着陆淮先回家收拾行李，他还想和柳长生多在一起呆呆，话聊一句少一句，来年再见说不定已经是一个在坟前一个在坟里了。
“爷爷，你要带啥，我一沓拾掇。”
陆淮想了想屋子里头要带的衣裳啥还不少。
“爷爷走不动咯，守着院子，就在这等你回来。”
陈老头站在原地良久，不怎么挺拔的后背更显佝偻，最后回过头来笑了笑，嘴里缺了几颗牙，笑起来黑洞洞的：“还有几年活头呢，你尽管去，好好修行，下山了回来看爷爷。”
陆淮愣在原地不愿挪步，鼻子不知道怎么酸酸的。
最后齐衡还是带他走了，今日走脉课业还没有完成，对于这个过往几年只知道守着永乐河打水的少年来说，再没有很多时间留给他去消磨。
今日再至永乐河，水位高涨半尺，已经开始朝着乡道上涌。
“退。”
没了陆淮在侧，柳长生终于可以卸下某种掩饰，渐渐黑透的天空下一双金色眸子在雨幕里闪闪发光，在眼角处有些许细密黑色，宛如新生鱼鳞。
只见他开口吐出一字，肆意流淌的河水像是撞到了无形壁障，在原处不断升高，最后竟然飞快退去，整条河流以柳长生所处位置为中点向上下游扩散出某种无形意志，让溢出的河水开始飞速收缩回到河道，只不过河中流速更急，气势更凶。
“让你来镇压一条永乐河，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如果放在海洲，淮水想行撞海之势，估计都不用观澜王朝头疼吧。”
陈老头端着烟枪在油纸伞下吞云吐雾，像是见到了什么稀罕事，有些意外。
“你这老头，何故捧杀于我，我是什么东西胆敢敕令四渎？
再说了，淮水与我何干，还有淮涡水君成名在前，掌握水脉，当年我能逆流离开，也多亏了它和其他几位出手。
今日之局面只不过是黄龙道友胸中怨怼由来已久所致，我方才与它打了个商量，让它在此处过时收敛威能，它也答应了，只不过也与我实话实说，它没把握控制住势头，从骁洲奔流到此，已无退路可言。
潮头先行，黄龙在后，如果以为潮头过了就掉以轻心，人族要吃大苦头，真正的洪灾还在后头。”
柳长生打开了小道士最后送给自己的一张纸笺，上头写着“善恶有报”四字。
随后他深吸一口气，在雨中伸了个懒腰径直跳进了河里，河水从他身上冲刷而过，被他的身躯切割分流，使得柳长生宛如中流砥柱。
“陈老头儿，听我一句，回去后让齐衡立刻飞剑传书霜柏山，让叶灵脂通知观澜王朝尽快疏散海边百姓，此桩祸事中海洲多活一人，霜柏山日后跻身宗门的可能性就越大，如果拼得九峰丢掉两峰的惨痛损失助王朝泄洪，多半是十拿九稳了。
可不是看你的面子，只是当年我更愿叶灵脂做当家主母。此女好生养，腚儿滚圆，相貌喜人，外柔内刚，若是陆青山能与她喜结良缘，从此以后以海洲山上山下作依仗，再加上霜柏山几千年在外的香火情，最终很大可能结局不同。
陆青山偏不，非要找个寻常女人，也没个好娘家做靠山，净受人欺负，怪得了谁。”
他淡然诉说着旧事，并没有流露出多么仇恨或后悔的情绪，雨水打湿了长发，如水藻般在河中摊开，像是朵绽开的黑色花。
“陆青山已经死了，你还恨他们夫妻害你落得如此下场？”
陈老头神色复杂的看着柳长生。
“恨，也不恨，我和青山本质上并无仇怨，相反从我醒来，是最喜陆青山的那一个，但另外两个就不好说了。”
“我闻妖族并无三尸虫可斩，你是如何做到的？”陈老头再问。
“少骂我，你才是妖。”柳长生笑道。
也是，陈老头拍了一下嘴巴，权当掌嘴赔礼。
“说一千道一万，世间道法源流同宗，不分贵贱，殊途同归，只在这三界间分出千丝万缕，溯其源头寻其终点，万法归一，山人自有妙计。”
柳长生随手捏起一粒水珠，就是凝实到极致的大河水精，那水珠从柳长生指尖化作涓流绕指回落，然后从水面越出一条头生双角的小小鲤鱼，蹦跳几下再也寻不到踪影：“就说兵家修士，一个个走上修道之路也全非自愿。
你陈雁关能有今日如此成就，不是因为天赋有多高，相反你就是那种屁天赋没有的庸才，只不过运气好，是你们那支骑军里最后想死却没死成的那个。
练气士以天地灵气排兵布阵，壮大体内山河，而你身后的数百披甲阴灵，就自成一座吸纳灵气的阵法。”
昨夜才见过陈老头的手段，果然非凡，先前那群故去数十年的精骑残魂自山林中催马杀出，结阵冲撞柳长生，犹有铿锵战意，气吞万里如虎，冲杀时铁甲铮铮，刀锋冷冷，让他记忆犹新。
兵家修士多性情古怪之辈，实力越高者越难相处，形单影只隐迹于芸芸众生里，不掺和任何事，陈雁关也不例外。
任谁都猜不到，一个几乎算作是个哑巴和聋子，从不与人过多往来的年迈老者，竟是个七境修士，比之河东道监水郎李清还要高出一境，除了那在九峰山上悬挂九道剑气的得道真人外，陈雁关才是这里最强大的修士，而非李清。
“就不提伤心事了，换做任何一人，估计都不会喜欢自己如今的境界，亡千百人而肥一人，是人间最伤心的事。”陈老头端着烟枪，脸上是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平静。
柳长生不置可否，在河里抬起一只手，手掌下翻虚按水面，刚刚涨起的水位便又回落，他泡进水里似乎只有这一件事，就是压制水位抬升，稳固河道，使过境潮头不会淹没招贤里的十四个村落。
“如果你对陆淮真的心存善念，还请收束心神，以陆青山这副皮相好好陪他走过这段山水路途，孩子无罪。”
不知过了多久，雨势更大，陈老头在河边也呆不住了，干脆起身准备离去。
“晓得了。”
水中的男人抬起头，那张生有鳞片的脸和当年名动九洲的炼师陆青山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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