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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千里追赠未衷言 青鸟殷勤非探看

    千峰难掩通天志,明筹暗蓄只待时。万火未销遗珠恨,斩神戮骨犹未竟。

    卧雪十冬翠篁出,藏淤千秋芙蕖露。暂居一隅静伺变,图取良机谋深远。

    千峰雾隐灵,万涧火烛天。东南海极冥之处,一派风平浪静、万籁寂寥之像。天上的云雾似是被定住了一般,不见丝毫漂移翻腾之像;海面如镜般光滑平整,莫说波澜不兴,已是毫无涟漪,更似吸附定住之态。再往东南开外,万仞高崖峙海而矗,直上云霄之外,隐现于雾纱之中。虽常年日出不过、月相无缘,此处却永昼不断,那山间梧桐、崖壁松柏尽是郁郁青青。

    如常之日,海天并无异象。但见一身影从海上驾云而来,饶是飒爽翩翩、身法莫测,但到了此处之后,也驱不动那千峰之间所布的云头。此处风静而无声,这身影呼吸之间,空气流动的簌簌之声便传遍整片峰谷,便开始跋山踏云而行,脚下也缓了很多。穿过这千峰万谷后,眼前乃是一片水火相交、深渊巨涧的奇异景象。近前之处,乃一渊蓝水,左观无边、右望无垠,水色澄澈,但只见崖壁,不见渊底。远眺之景,熯天炽地,乾坤交际之处皆被那红色深涧所据。水火相接之下,却也是左右各行、互不相扰。

    那身影从云头上落了下来,立于这水火之畔。但见其发如飘丝、冠似沉岳、柳眉星目、身形若削般笔直挺拔,若非须髯飘逸、双肩如峰、孔武之姿,眉清目秀、绰约之态之下竟险被认作女儿之身。那水畔已有一女子,发髻高耸、青丝垂腰、云鬓及颈,蛾眉螓首、星眸皓齿、玉腮粉面,眉间五朵赤金色花钿相缀,体态丰盈却也身形颀长,华琚绚烂、飘曳生风。

    这女子袅袅婷婷,向那男子走去,似是已等候多时,开口却满是讥讽、嫉妒,充满酸味:“在外游荡如此之久,终是想起到我这处来了!”

    那男子窘态略显,支吾嗫嚅道:“那老龙去了趟北冥,我也跟着去看了看。后来他又在那东海之上大兴天火,搅得这东海并不太平,故我多逗留了时日。。。”

    女子道:“逗留?在哪逗留呢?那北冥都南迁了,也没见你跟着去看啊!是在那东北海之外逗留的吧?这时日不少啊!莫说掐指了,就是这甘渊之外千峰山也不够掐了吧!”言罢,恶狠狠瞪向男子。

    男子马上陪笑道:“夫人莫要揶揄取笑于我了。此番去的时间虽久,但终是将那烛九阴除去,也算了却了夫人一桩大愿!”

    女子闻此,才稍稍缓和了态度,却仍是不愿轻易相饶,道:“你虽有布局之功,但还不是孩儿们给力。况那梧桐之木,乃我族圣物,先母所遗,都交由尔拿去巴结所用了,还能有啥办不好的托辞呢?”

    原来这男子便是前番将梧桐木赠与那燧人氏的“夋”,这女子乃其内人。那男子闻言,赶忙道:“不知孩儿们现在可好!”

    那女子闻言,竟抽抽噎噎起来,道:“算你有几分良心,还能想到这几个孩儿们!若不是那烛九阴夺了造化之源,你我修为不到火候,孩儿们何至于生的这凤不凤、鸾不鸾之像,在这甘渊真火之中受尽煎熬,终日寻不得涅槃之道!”

    夋闻此道:“夫人莫急!咱们这些子女。。。”

    女子闻此,声又转厉,啼道:“什么子女?你这心心念念的究竟是甚?”

    夋赶紧改口道:“咱们这十子,天生异禀,终非凡类!此次降服那烛九阴之时,功已尽显。我心中已有筹划,为咱俩那十子谋得莅天之位、凌地之居,可与那三才相媲而言、平坐而论。”

    女子闻言,收住了啼哭,道:“什么路子?谋得这些有什么用?眼下最要紧的还是修为不足,整日居这甘渊烈火中,再无摄取精进之源,便是欠缺太多了。”

    夋道:“夫人放心。依我此法而行,不愁那灵气摄取之事。那日头处本就灵力充盈,若谋划得当、进展顺利,还能将被烛九阴强取豪夺的造化之火集于那处。”

    女子面露忧色,道:“听你如此褒夸,竟不知是何来路?若是取之不当,是否会重肇祸端?”

    夋道:“夫人且放心,我定当作周密布局,长远计策,且听我细细道来!”当下便并揽双臂、贴面温语、腰触肩挨,一个楚楚相依、一个促身俯就,情色微醺,双双得心酣意盛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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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旭泼流晖挲远山,气凝朝露湿草色。山下林荫水畔花,阡陌直转有人家。

    鸟兽离巢蜂蝶舞,日上芳草已尽出。朝有兄弟相携出,暮至母唤儿早回。

    猎得归来晖映身,采罢新果溪边浣。鹭鸶随暮隐山林,月伴鸠呼挂枝头。

    淡烟温火绵绵意,侬语欢颜切切语。犹是勤勤念桑梓,不知迟迟何日归。

    祸不长久、福将终至,总有否极泰来、雨霁天明时日。大灾过后,平静之日亦往往却不可多得。昆仑山外一高地,烟火袅袅之中,忽的响起惊叫呼救之音,众人奔走追赶,哭嚎之声大作。但见一青乌大鸟双爪抓住一人,拖行着欲往那昆仑高处而去。众人追喊之间,那大鸟越飞越高,已非常人所能够着。正当众人绝望无助之时,忽见一道光束向那大鸟击去。那大鸟吃痛不已,慢慢飞低,终是在一处树丛上将那人丢了下来,挣扎着飞逃而走了。

    再看那击出光束之人,身高挑如游蛇挺立、体遒壮如巨虬龙盘,以牛角饰于头部,面宽如狮、鼻厚似虎,乃是此族群的男首领,人称伏牺(伏羲)。原来这海内南北水火两重天的浩劫巨震,致使山川移位、江河新辟,生灵涂炭,民十不存一。灾难过后幸存者皆迁居到这昆仑山周边高地,以躲避水火侵扰,如此繁衍生息,已有数代。但这幸存者本就寥寥,且昆仑之地虽广,但人族能居之处缺少,故依旧人烟渺渺。此处所居之人多为华胥族后裔,以“风”为姓,有男女首领二人,男首领便是击落这青乌大鸟的伏牺(伏羲),女首领人称里希(女娲)。二人带着幸存族人聚居于此,虽暂无天灾所扰,但受人丁稀落、地域狭仄之困,只能艰难维持。

    又是一风朗日丽、千里明媚之日,众族人正一如既往行那日常起居之事,忽的西方天空之中现出一团绚丽霞光,愈来愈近、愈来愈亮,将整个山谷均映照成五彩之色。这团霞光裹着一物,悠然落于一巨岩之上。众人才看清楚原来是一只五彩大鸟,待其收起双翅,光芒稍敛、不再刺眼,才见其体型颀长,双足如修篁而立,通体青碧颜色,羽冠、两翼均是红、青、白、黑、黄五色交织,尾部五色长翎飘飖生风,似那追云赶月之流霞一般。

    这大鸟举首仰颈高鸣数声,如脆铃轻振般铿锵、又似管籥吹奏般悠长,响彻四野、回荡山谷、久久不绝。这绝美之物、天籁之音,众人皆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虽有忌怕之意,但仍是猎奇之心更重,便都围了过来。

    这鸟望向那众人,问道:“尔等可是华胥部燧皇一脉?”

    这部的女首领见此青鸟之状,本就甚是喜爱,闻此便答道:“吾乃华胥部人,姓风名里希,族人都叫我‘女娲’,不知神鸟所来何事?”

    这鸟前倾颈项,颔首敛翅,将口中所衔着之花置于地上,向女娲道:“吾乃青鸾,本是元凤之后。前番天地浩劫,我无处可归,蒙人族燧皇不弃,赐我洛水支流暂居修行,故能长成此身,后又残喘苟活至今。今祸火已熄、海水尽退,故土已复往日之元气,可供贵部生养栖息。故青鸾特来报信,望此消息能有用!”

    女娲上前捡起,原是一朵紫色牡丹,便道:“感谢神鸟,我部族人亦多思旧日家园,只因路途遥远,族内现又人丁稀少,故近期还不曾探得状况。有劳不远千里,传此佳音!”

    青鸾再次曲颈颔首,向女娲道:“如此就好,我便放心了!”又振翅挥羽,向云端而去了。

    得此消息后,伏羲、女娲便携众人,收拾妥当,启程回迁。众人下的昆仑山脚,沿着昔日那烛阴身形所化之巨河一路往东前行。十数日后,行到那月出之山下,见这河床之上水幕已有十数步之宽,应是那山泉水渗出汇聚,但其流势微弱,无需费力即可横渡而过。河床周边草被稀稀落落,外围黄沙绵延,再往远去只有焦土裸露,不见草木生长,亦无禽兽踪迹。

    再往东行,奔水之势渐显,取水而用,甘甜清冽,再毫无咸鹹涩口之感,想这东海倒灌遗留已经被冲刷干净。众人便继续直往东取径而行,一路便开始生机渐显。所谓道法自然、不破不立,万物荣枯交替,经过数十年的修养,花木重开、禽兽生养,已逐渐开始恢复生机。又过得数十日,众人终于到这洛水河畔。但见这河中水流湍湍,阳光直射之处清可见底,水草覆盖之处碧波盈盈,水草丛边可见鱼群游弋觅食。河道周边的平地、山冈之上,稀稀落落的绿色覆盖了大半之地,更有连片的树林。草木未覆之处的焦土色也已经大致褪去,多呈灰黄、淡黄。

    伏羲、女娲便带着众人,选了水北一处背山之地,升起炊烟,在此安居下来。不多时日,各地但有幸存散落之人,也往此处聚集,人烟又逐渐稠密起来。

    晴翠茸茸连碧川,林木森森绕远山。草熏花馨沁心脾,莺歌燕舞悦耳目。

    吹柳细风轻拂面,浥尘烟雨微打肩。溪谷潺潺浣尘烟,炊火袅袅围炉话。

    是夜,风轻云淡,伏羲带领族人外出狩猎。众人设置好陷阱后,已是后半夜,便找了一处上风之地,熄灭火把,小憩而侯,逐至眼皮沉重、困顿难熬,慢慢进入酣眠之中。伏羲忽听有人在轻呼自己,更伴着清风拂面之感。睁开眼睛,但见远处火光点点,明亮且温柔,呢喃轻呼之声便从那处传来。伏羲听得召唤,便向那光亮方向寻去,那火光也是不紧不慢飘动,在前引路。渐渐行至一片废墟之中,却因毁坏过于严重,实难以所存而辨其原貌。伏羲望着这残存的房屋地基、街道走向,种种痕迹刻画之中,又想到这一路寻来的方位、距离,料想莫不是那旧都城所在吧。当年那场大劫,水火之灾湮灭一切,时至今日,便再也没能回来过。

    正沉思揣测之间,几株蓝色幽光飘忽到了近前,火光中一老者声音传来:“阁下可是燧皇后人?”

    伏羲望去,只见火光却不见人形,虽是惊讶但却并不畏惧,道:“在下乃燧皇后人,伏羲在此。”

    闻此,几株火光大喜跳动,道:“吾等乃燧皇旧民,在此拜过新皇。”随着此音落下,越来越多的火光飘向此处,慢慢汇集起来,充斥照亮了整片原野,拜谒之音也是络绎不绝。

    伏羲好奇,问道:“各位聚集在此,召我前来,可有何事情交代吩咐?”

    那声音道:“吾等皆是燧皇旧部,前番那祸物捣乱天地之时,皆殒命于此。虽身已消亡,但感戴燧皇恩德,魂魄仍聚此守着燧皇基业。闻新皇到此,故特来相拜,望后续仍能效力于新皇帐下。”

    伏羲望向这充斥原野的光芒,问道:“各位在此处留守甚久,竟未有寻过他处?可是有甚隐情?”

    那声音叹息道:“前番水火泛滥,将我等躯壳焚化成灰,又冲刷而去,空留这三魂七魄于原地。因日间找不到躲避之处、难捱暴晒煎熬,故夜间才敢出来活动。早就听闻燧皇后人在那昆仑山麓,欲前往追随,奈何水势虽然褪去,但那孽火却处处皆是,故不得前往。故在此守望至今,幸得天不负我等!”

    伏羲闻其如此之诚恳,作了一揖,拜道:“各位在此辛苦了!晚辈德薄力微、见寡识少,又未能早来祭拜,实是有愧!不知可有在下能效劳之处?”

    那老者声音惶恐道:“如此真是折煞我等了!我等之中,已有众多亡魂受不了这煎熬之苦,自行魂消魄散而去了。因身躯皆丧毙于非命,故我等只望能重获躯壳,归于旧地,不再游荡于这山野之间,做孤魂野鬼。”

    伏羲闻言,一时也觉得无措,并未答话。那老者见状,道:“羲皇有何顾虑,不妨直说。我等愿惟新皇之命而遵!”

    伏羲沉思少时,道:“人之所生乃天地造化之术,婴儿尚需父精母血、阴阳交合所诞。这躯体死而复生之术,晚辈能力尚浅,不知如何才能匹天地造化之法。”

    那老者答道:“羲皇但有此心为我等思量谋划,便不必急于一时。听闻那昆仑集天地灵气,出稀世至宝,可往那处去寻造化重生之物。另闻燧皇原从那昆仑之地得一神木,能驾驭阴阳之力,当日困伏那烛九阴,便赖此木之功巨多。据说烛九阴受伏之后,此物便被遗留在大阵附近,羲皇可前往寻寻,料必能有获。”

    伏羲闻言,道:“既是如此,晚辈责无旁贷,定当细作思量、长远谋划。”

    那老者闻此,道:“既是如此,我等便留守此处,静候新皇召唤。”又携那众魂魄拜了拜。此时,已闻鸟兽开始鸣叫,众魂魄也便散了开来。

    伏羲便也起身赶回设伏之地,忽的感觉被人推了一把,猛然惊醒,原全是梦中经历。遂起身与众人一同查看陷阱,收集猎物,启程而回。回到聚居之所,便与女娲说起梦中所遇之事,女娲却道昨夜也同见此梦境。二者皆惊,细作斟酌,知非巧合,所闻更非梦中呓音,便商量道:“我等自昆仑归来后,尚未来得及去那都城旧址祭拜。前人祖辈既已托梦于你我,便需兢业以待、慎终如始。”一番商榷之后,便定由那伏羲去寻梧桐之木、肃灭那漫山遍野的孽火之障;女娲去那旧址祭拜后再寻那重造肉身之法。

    但觉事不宜迟,伏羲很快便择日启程,到了当初那困住烛阴的山头。此处乃是一座通体成型的巨石,其上凹陷之处,泥土深积,灌木乱布、荒草丛生。长河在左、洛伊在右,双水相拱,除此之外,一座荒丘而已,别无奇特之处。伏羲驾云而上,但见那石山之内确是灵光闪现,想是应有宝物藏于其中。但看那模样应是埋藏极深,若想取出,怕是要将这山体劈开或挪走,如此一来,动静不小。

    正自踟蹰犹豫之间,不远处空中忽有五色祥光闪现,更似有光羽扑朔,一身影驾云而来。到的近处,但见来者身形高挑、风度翩翩,面容俊朗刚毅却不乏粗犷之风,银灰色束发飘带又配银白色发簪,身着玄赭之衣配灰黑边带,衣裾覆脚,浑不似平日所见凡人装束。此人虽在云端,御空落地却如生根般稳健,飘然走到伏羲面前,拱手作揖道:“小可拜过羲皇!”

    伏羲问道:“阁下何人?如何知我名号?”

    那人道:“在下夋,前番与人族燧皇在昆仑山曾有一面之缘。闻得新皇归位,早想来拜。今见羲皇于此地踌躇不决,知羲皇之意,故特来助一臂之力!”

    伏羲闻罢,欣喜不已,道:“既是如此,不知阁下可有妙法?”

    夋道:“不瞒羲皇,此石山之下的梧桐木乃为远古巨树所化,有幸被小可拾取。前番燧皇访昆仑山之时,我见他与此物甚有缘分,也需此物,便赠与了燧皇。今既是新皇所需,小可自当相帮,别无他理。”

    伏羲闻此,也是拜谢道:“那就有劳阁下了!”

    夋回拜后,便落下云头,于那石山中心最高之处,运力于掌心,召唤那梧桐木。这梧桐木本就是夋所取所赠,与其羁绊未断,感应到了召唤之后,便破开石山,飞到了夋手中。脚下那巨型石山从中分崩开来,向南倾塌去了。夋便飞上云头,将这梧桐木递于伏羲手上。

    伏羲初握之时,但觉万钧之中,忙运气而提。但这梧桐木灵性非凡,跟了新主之后,很快便能同其心、随其意。伏羲只感称心得手,便向夋邀道:“实乃难表感激之情!阁下若得闲暇,还请移驾,我部上下当尽心款待,以表谢意!”

    夋谢道:“小可还要跑那昆仑一趟,就不多叨扰了,羲皇但有忧虑难决之事,小可必当再来相助!”

    伏羲闻此,也不再多留,二者便互道别辞,分道去了。

    伏羲重获梧桐之木,回到族中,见了女娲,便将此事相告,却见其心事重重、愁眉不展。原来女娲前几日携众去那都城旧址祭拜后,便也前往昆仑山寻那重造肉身之物。辗转了几处灵力充沛之地,取水土抟造人形,欲引那魂魄入内,却总是松散无神,无法供那三魂七魄驱使所用。如此多日,随行一众人等不免消沉气馁,皆感步履维艰、山穷水尽。女娲见状,便携众人暂且回到族中。

    伏羲闻此也是惆怅,道:“那昆仑之地神物虽多,但我族长居住之处乃是山脚外围,料并非灵气充足之地,故不得成功。若向那深处寻去,应能有所获取。”

    女娲道:“虽说可从长计议,但那些旧民魂魄昼躲这日头暴晒、夜躲这孽火侵扰,捱不住这煎熬而自行消散者越来越多。众者受那炼狱之苦久矣,皆望眼欲穿、心急如焚,怕是等不了多久啊!”

    伏羲道确是此理,但一时也无他法。正当二人愁眉不展之时,不远处空中霞光又现,愈来愈盛,待的近了,终于看清原是那青鸾又来了。女娲见青鸾,愁绪尽消,迎上前去,道:“神鸟此次又来,是为何事?”

    青鸾道:“见过羲皇、女娲娘娘!吾受托特来传信。那昆仑深处有数座悬空之山,其上之土可无种而自发生机;昆仑山巅有一天池,名曰‘瑶池’。瑶池之水结云雨而落悬空山之土,所生之物状如阔叶,非草非木,啖之如人兽之肉一般,号曰‘聚肉’。此聚肉,无灾无祸时可生八百年方谢;如被割食,亦可遇瑶池之水而重生。想来此物能对二皇有用。”

    女娲闻此,喜出望外,道:“如此,可否烦请神鸟引路,我等感激不尽!”

    青鸾犹疑不答,片刻才道:“我只受托传话,对此也不甚了解。但想来那处也并不难寻,二皇可入那昆仑深处探究一番。既是此等宝地,想来不该难寻!”

    伏羲闻言,道:“神鸟一再向我等传佳音捷报,实是感激不尽!不知此次又来传信,是受何人所托?吾等受人恩惠,当思相报,还请神鸟相告!”

    青鸾却望向天空,眼中尽是遗憾悲戚,须臾过后,回首向二者道:“我受那云外之客所托,前来传信,其并未以真身相告。我因前番无处可归之时,燧皇赐我洛水流火之地暂居,感戴恩德,故来报信,实不敢承谢。”便向那伏羲女娲道别,又上云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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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持取无道转头空,纳用有度方可恒。竭泽而获终无鱼,养山还林方得木。

    积虑匿行且堪忧,兼权机变巧博弈。苍生刍狗视一同,蝼蚁草芥贱如尘。

    女娲得了那青鸟所传之信,不日便出发,向那昆仑深处寻去。待得到这昆仑山脚,但见那外围炎火之山、弱水之河环绕,若是蹚渡而过费时费力,便与随行众人道:“我欲往昆仑深处去,但这外围阻碍甚多,且难料其内有多少凶禽猛兽。故独自前往,各位回去等候即可!”便幻化出人首蛇躯鳞身之状,向那深处飞去。

    女娲飞过这水火环绕的外围,从云端往下俯观,但见一地光彩直冲云霄,耀眼非凡,便游身前往。待得到了此地上空,但见五座悬空之峰,其上薄雾轻笼、莽莽苍苍,其下乃是一开阔谷地,万条霞光透过蒙蒙薄雾照在这山谷之中,芳草青碧、翠林如海。女娲料想这便是那青鸟所言之山,便飞身上去查看。待得到了近前之时,忽有一兽跃至身前,挡住其去路。只见此兽马身人首,浑身虎斑,背有双翅,前身压低,背部拱起,成蹲伏之状,后足蓄力,作出扑捕之势。女娲见状,并不稀奇,道:“我乃华胥氏风里希,来此寻物,无意伤害纠缠。”那物轻吼两声,并不说话。女娲便不欲搭理,直接飞身而上,此兽却径直腾起,扑了过来。女娲不愿多做伤害,轻轻挥手便将其扫落在地。这兽落地之后,并未放弃,再次腾起飞扑过来,女娲便使出一分力气,此物跌下云头,落地之后摔出去数十个跟头,扫倒一片草木。如此两三次,这兽吃痛不已,终是被驯服,抖落身上沾染的杂草枝叶,飞到女娲近前,收敛四足,蹲伏身体,以尾巴轻抚自己的背部,琚恭琚敬地向女娲示意。女娲问道:“莫不是要我坐将上去的意思?”此兽停住尾巴,将身子伏的更矮,更加压低头颅。女娲见此,坐了上去,此兽便带着女娲,振翅飞起,向中心的一座悬空之峰飞去。抬眼望去,仅这一峰,方圆就有数十里之广。

    待落到这峰上之后,女娲起身而下,这兽便在前面走引路。随其一路往里走,穿过一片树林,眼前出现一大片开阔之地,这兽跳跃而去,低声咕咕起来。女娲望去,但见地面之上长着一丛丛丹朱色的宽厚之物,其状宽阔如树叶,却厚实异常。抵近而观,此物直接从地底的泥土之中长出,上有血纹脉络,可见脉动之势。

    女娲正叹此物之奇,那兽却选了一丛,直接大口啃食起来,发出嘎吱嘎吱的咀嚼之声,真如食肉一般。空气之中立马充满了浓重的血腥气味,女娲闻此不禁紧蹙眉头,厌恶不已。此时又见那远处聚起淡淡微云,飘向这悬空山上,撒下沥沥细雨。伴随着这点滴雨水,那些被啃咬过的叶子,须臾之间便再次长成。女娲自忖应是找对了地方,当下便取那地下泥土,和着雨水,开始塑起人形来。与以往不同,此次果是具备了人身肉体之态,只是软绵绵瘫伏于地,无有神韵。女娲料想,只需再将三魂七魄注于其中,便可功成。

    那兽吃饱后本在一旁观看,女娲也并未理会,此时却忽然开口道:“在下拜过女娲娘娘,蒙娘娘不杀之恩,带我来此处,开启心智!”

    女娲闻得此兽开口人语,惊诧不已,但转念想到此地这泥土之源、聚肉之成,却并不惊奇,只感作呕,厉声喝道:“我本无意与你相交!若知你引我来到此处,是图这物,以满足口腹之欲、增修所需,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那兽闻此,前足跪下道:“在下白泽,修行万载,仍不通人性、无法开智。偶闻得这昆仑深处‘聚肉’之功,奈何有强者看管,因其手段凶狠凌厉,不敢擅自来此。今假娘娘之威,虽偿所愿,却也不甚惶恐!”

    女娲道:“你可知此物来路不正,其中种种行径路数,恶稔贯盈!作此恶者,罪愆深重!图此物者,该当被诛!”

    白泽闻此,惶恐不已,匍匐于地道:“此中原委,确实不知!望女娲娘娘莫要怪罪,吾愿意追随娘娘左右,常年侍奉,以赎清犯下之罪!”

    女娲见其伏地发抖,一片赤诚,想其本就畜生脾性,稍微消气,但仍是厉声道:“吾正缺一坐骑,若尔诚心相随,便可收了你!但那悖天理、逆人伦之事,不可再犯。如若不然,我便第一个饶不了你!”

    白泽闻言,忙跪拜道诺不已,半晌才起的身来,走到女娲之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