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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化龙方知饲龙术 泽尽终悟豢养路

    方生便携化龙志,至死犹省功有遗。克勉勤修过千关,夙兴夜寐惜寸光。

    奔海殉涛比比是,渡化而成寥寥几。身后无余肝脑涂,眼前有路索魂骨。

    终于捱到了这月圆之夜。望月初升之时,便已有多级龙官被派遣此地,招呼安排一众凡等往那海沟之上聚集,只待天火降临。这安排入场的龙官乃是一黄底黑斑小龙,待这黄白二鲤来到跟前,这小龙官捂住鼻子、扬须撇嘴问道:“你二位从何而来?作保者是谁?可携有作保之物?”二鲤客客气气答道:“从那九曲之西的深涧中到此。因首次来赴此大考,不谙此道,故不曾有作保者,更无作保之物。”小龙官闻言,瞪大眼睛,惊问道:“果真如此?”二鲤真诚应道:“确实如此!”小龙官闻罢,吹须瞪眼,招呼左右道:“既是如此,赶紧将这两头土腥秽鱼带下,领到到那中间之处候着吧!”

    这黄白二鲤便在被引导到玉带海沟,于队伍最中央位置等待。白鲤环望四周,一眼就瞥到前番那夺得大鲛珠的黑鲟,却见其头脸满是丧气颓惶之像、躯上尽是肿胀青乌之色,便好奇上前问道:“数日不见,何故如此?”那黑鲟正暗自神伤,垂头丧气道:“那日一别,又遇巨鲨,因不敌而遭抢夺,今日才至于被安排到这队伍正中。”白鲤不解,道:“被抢与被安排到这队伍正中有何关系?”

    那黑鲟本觉得这黄白二鲤十足憨货,不想多搭理,但此番却有同历沦落、同病相怜之感,便道:“这天火之势,自降临而始,先是愈来愈猛,而后逐渐减弱,故这中段之火最为炽烈,也最为难渡。大家争抢这海底的珍宝,无非是要献给那些龙官,以求能找个火势较小的位置罢了。”白鲤安慰道:“不用太气馁,那火势即使再大一些,各凭本事就好。况这所渡之火愈烈,所成之身便愈强,此中道理应是皆知。”黑鲟闻罢,嘴上虽未说啥,心里却是暗骂傻缺。

    日由极东之海而出,天空由淡粉而逐变金亮,将这海面的涟漪也染成金色,一众凡等皆翘首以盼。东南方向的海底传来阵阵颤动,掀起的惊涛巨浪波及到这海沟之上,瞬间便冲走一大片,再一个回浪,更是将那些定力不足者全部冲卷干净。骚乱之下,众者便争先恐后去抢那队伍前头的位置。那些在高处驾云的小龙官见此情状,便立马从云头下来,摆身甩尾撞退那些冒进抢位者,又有一大批凡者被拍到两边的崖壁之上,身碎急猝。

    东南方向的海面上水波不断翻腾升起,形成一座巨大的蓝海水丘,一座山体从那水丘之中渐渐升起。这崖顶之处,如巨龙朝天之吼,便是那龙吻崖了。这山体越升越快、越升越高,惊涛飓浪越来越盛。待到日升至半之时,这崖顶耸入云端,方才停止。黄白二鲤再看向周边,待浴天火者已所剩无几。

    忽听得那崖顶传来阵阵巨啸,破空之音带来惊天飓风,将浮云驱散得一丝不剩。此时,日已经升到接近那崖顶正上位置,四条巨大身形飞舞于崖顶之上,竟将日头完全遮挡,玉带海沟之上皆被龙影所覆。那四条身形渐渐落下,原来是青黄黑白四条巨龙。一众龙官赶紧上前,恭恭敬敬、齐齐刷刷拜去。少顷,一龙官返到众人之前,宣道:“少时那日头居于崖顶正上方之时,后有日食,便会天火降临。尔等听我号令,凡能逆天火尔登顶者,皆可渡化成龙。四位龙祖将在云头,观各位之能。各位渡化而成后,龙祖将选出众之辈,委以重任。渡化之时,我等上官将在一旁为各位鼓劲。各位只许向上,不许退缩!”言罢,飞回向那四条巨龙身边复命去了。众者皆归位,只待那天火降临。

    这日头终是到了那崖顶正上位置,直直照射而下,崖底不见丝毫影子,一众鳞背甲介反光之下,海波粼粼闪耀,日晖直射而入,海水通体透亮,只有水底之下、海床之上才有影子。忽有一巨物飞往空中日头所在,渐渐将这白景完全遮住,天地之间一片幽暗无光。这晦暗之景并未持续多久,便听的嗖嗖破风呼啸之音,前方一阵骚动,伴随着“天火下来了”的惊呼,这一方天地重又复明。但见一条条火苗火柱从直降,过那崖顶之后倾泻而下,落于海水之中,发出滋滋声响。火苗越来越浓、火柱越来越粗,在那崖壁之前形成一道火墙火幕。那些龙官见状,开始驱赶这众者,道:“天火已成,速速往前受浴。”

    早已等待多时的众鳞介一拥而上,逆着那火流往上游弋。但这天火之浴,并非轻易能渡的。头阵的一众冲入之后,便立马有不及呼号便被炙烤而亡者,浓浓的焦糊之味四散开来。有取巧者欲飞渡而上,想走捷径而暂时避开那火势的,被一旁监督的龙官直接拍飞入到那火墙之中。有被火势吓破了胆而欲退缩者,被一旁督观的龙官怒目而峙、以威相逼,又不得不往前直上。一时之间,逆火而能上者十之一二,余者或入火而成灰、或因退逃而被督观的龙官拍死。这些毙亡者的尸身全落于那崖底海中,魂魄皆齐齐飘荡到那云端而上,不见了踪影。

    终于轮到黄白二鲤了,这二者到那天火墙幕之前,便游入其中,往那崖顶而去。初入之时,只觉得从未有过的炙热灼烤,好在已准备多年,便施展积攒的修为,与那天火相抗。二者受这烈火炙烤,吐纳这精火之灵,虽是万分痛苦,却仍咬牙相抗,戮力上行。待到得半程之时,这炼化之功开始渐显,身体开始拉长,身上的鳞片变的坚硬起来,前后鳍也开始变成足爪。再往上行,这龙身龙头愈加成型,煎熬努力之下,眼看就要到那崖顶之上,终不负这多年苦修、一路飘零。

    忽的前方又是一阵骚动,黄白二者逆火观去,但见不断有刚渡化而成的小龙从崖顶又掉落进这火墙之中,心有不甘者便继续逆火而上,更多的却因体力不支而被焚化,魂魄精气无一例外都冲向了那云端之上。这黄白二者的体力已经被耗了大半,强弩末矢感愈发强烈,但仍是硬提着一口气冲上了崖顶。

    待得上了崖顶,发现此处才是真正的炼狱,这天火之势比那火墙之中不知盛了多少倍。崖顶之上已有多个龙官相候,不断催促道:“汝等莫要取巧,渡过这火海,去到那崖壁另一侧,方算功成!”这黄白二者初化成龙,鳞甲尚且稚软,便感觉又是一阵透骨的炙烤,滔天烈火如万千火针一般扎入身体,针针直入骨髓,扎抽刺拔,一时不知是该冒汗还是该打颤。这天火炼狱之中,如布有无数结界屏障一般,每前进一步,均感阻力重重。如此重压之下,那初成的小白龙实难堪受,被逼迫倒地,无法前行,呕血不止。小黄龙想到这一行五者,安然到这龙吻崖之下的只有二者,如今这小白龙只差咫尺便要化成,就盘起身躯将其绕住,挽着那小白龙向前,道:“就差这最后一段了,我带你闯过去。”但尚未走出几步,那小白龙的躯体便愈发沉重,最后竟如小山一般下坠。小黄龙不禁一阵伤感,无心再往前去。小白龙已气如游丝,从那小黄龙躯体之上挣了下来,道:“只怪我勤勉不够、精进不足、修为欠佳,无法过这崖顶了,此次也算是白来了一趟,你也莫要再空耗费气力了。我们五个兄弟姊妹同来,能有你终化而成,也不枉这一场了。”身体慢慢垂软下去,终是被这天火炼化成灰,魂归云端去了。小黄龙无暇悲伤,忍哀继续往前,终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趟过了这崖顶火狱。崖顶的另一头,已有龙官守候,引那小黄龙入海待召去了。

    小黄龙被龙官们带到那龙宫之中的一处大殿之中,四周皆是这些刚刚渡化的小虫龙们,各个头脸之上皆洋溢着劫后余生的惊喜、封官许地的期待。不多时,一条白身金点、体态丰腴、脸目妖娆、步态婀娜的巨大雌龙来到这大殿的高台之上,向那龙官交代了几句。龙官下来后,冲那一众小虫龙道:“成雄者都往下方去去,化雌者皆到这上方近前来。”便将那些雄龙尽数往下方驱赶。那大白雌龙打量物色,又让龙官领上台来,摸摸头骨、端详牙口、掐掐身子、看看肢爪,最终挑了十多条相貌稍正、体态较丰的雌龙,带往那殿后去了。

    送走那大白龙一行,便有龙官吆喝道:“刚走掉的这些小雌龙,便是选中供那些王子们交合生养所用的,其所生子嗣便就直接为龙,免了那天火之劫了!想来还是得生得命好啊!”几条龙官又将这众虫龙一顿推搡,道:“各位也莫灰心,姑且站好了,马上就要挑这龙宫属官了。虽说各位的命不像刚才那几位,可保后世永为龙种,但也可保的自己后生无虞了!若是再有机缘,能修行往上,寻得佳配,机缘契合,也是能生的出龙子龙孙来的!”

    众者便在此又等了许久,才听得殿后御水之声,两条深色大龙入来到这殿中高台。大龙招呼那龙官,将这些这些小虫龙们一一领过来,仔细打量筛选这剩余的诸龙。看那前几个比自己体型稍小的都被留下了,小黄龙也是信心满满。可到了自己的时候,其中一条大龙官却道:“看你这块头挺大,咋竟是筋骨呢?”小黄龙忙陪笑道:“多日未曾进食,故才如此,不过这力气还是有的,不妨碍不妨碍的!上官且再多看看!”便欲要摆出几个孔武的姿势。那两条大龙耳语了一番,嘀咕了一句:“如此,也定是柴的很。费时费力,无甚好果,舍了吧!”便冲那小黄龙道:“你且先下去,等等吧!”又见小黄龙磨磨蹭蹭,争取留下而不肯走,那小龙官便上来将其推搡了开来。

    这一轮将那些膘肥体壮的又都挑走了,只剩一些枯瘦者留在原地了。那小龙官喊道:“汝等虽是不济,但署理一方水域之差,倒也清净自在,且等着宣调吧!”小黄龙想着自己如此不济,心中虽甚为沮丧,但闻此言后转念想到如能署理一方水域,也能落一些自在逍遥,便在原地耐心等待。

    谁知这一等就是大半天,才有龙官由内匆匆跑出,冲台下那诸些小虫龙喊话道:“且不用等了,赶紧自行散去吧!”众小虫龙面面相觑,不知为何,便有大胆者上前拦住那龙官,欲要请教一二。那龙官见状,极不耐烦道:“此次就不给那各方水域增派属官了。汝等既是修为不到、机缘不足,就请速速退下!龙宫之地,容不得尔等在此无端聒噪!”这一众小虫龙皆悻悻不已,不料连统管一方水域的职位也没有,如此这从今往后便只能做那龙宫编属之外的孤虫野龙,皆黯然神伤不已。无得他法,却也不能逗留徘徊,便就各自散去了。

    小黄龙颓丧消沉不已,想到修行多年,一路辛苦到此,失了四个兄弟姐妹,最终所谓渡化不过只是换了个躯壳,更觉神伤,便在这周边无力游荡,并未走出太远。饿了就简单捕些海货充充饥,困了就找个大石林、珊瑚丛之类的地方,就窝打个盹。

    这一日困极了,熟酣之际,忽听有脚步声越来越近,两个声音边走边言语。小黄龙探出头去,原是一灰一褐两个龙官,想到前番被那龙官驱赶,便赶紧躲到石堆之后,但那两个龙官的对话却被他听得一清二楚。

    那褐龙道:“不料此次化龙之劫竟如此费力,生生多了这么些环节。这些日子,真是累煞我等兄弟!”

    黑龙道:“那还不是这参加的太多了!熙熙攘攘的,龙宫也收不了这许多啊,拿什么养着呢?只能砍掉那末等的,留那上乘的。”

    褐龙道:“还是你我赶上了好时机,要不也只能是白白折了修为,灰飞烟灭,魂魄还要被收去祭那几条破祖宗的臭嘴!”

    黑龙道:“小声点,听到了一样拿你祭口!就那崖顶的大阵,就是依我等现在的修为,在那地不过了坚持半天,就感觉连骨头都要化了。如是依咱们前番渡劫化龙时候的修为,怕是走不了几步。可怜那些后生们,硬生生被这一道无妄灾劫夺了去!”

    褐龙道:“不过也算是体谅我等辛劳,天火大劫之前,还是准你我好好饱食了一顿。只是不晓得这次为何这般情况了?”

    黑龙道:“还不是最近能摄取进修之物越来越难捕获了。我听闻海内之地,那各水域的属官送来的东西也越来越少了。你想想,海内那两番动荡之下,还能有什么好东西往这龙宫献祭的呢?”

    褐龙道:“倒也是,这前些时日,咱都苦成啥样了,天天当差寻海,吃的要么是些臃肿之物,要么便是壳甲之流,没啥可进补的。听闻那老祖也是愁的不得了!不过这次,好歹咱上上下下都是得了些好处的。对了,那些挑出来的小虫龙们,也不见分到龙宫各部,替我等轮轮这夜差啊?”

    黑龙谨慎地环顾了一下四周,靠近那褐龙,压低声音道:“你当是收来寻海的呢?哪里需要那么多寻海的,都被那些祖宗们享受掉了!”

    褐龙惊讶道:“当真?那可都是已经成型的龙子龙孙啊!”

    黑龙道:“还能有假?这许多时日,那些祖宗们都已经没地方摄取灵物了。这些新渡化的小虫龙,修为虽是一般,却比那些凡类祭口的效果更佳。”又看了看四周,不见有他者,道:“你我还是安心当好这份差吧!莫要哪天惹到了这些祖宗们,拿咱两打了牙祭!”言罢,便又结伴走远了。

    小黄龙躲在石山之后,听到这些,只感头皮发麻,四肢冰凉,全身却又似被天火炙烤一般,久久无力挪动身躯。半晌回过神来,却只有暗自庆幸,看来是因为太过瘦骨嶙峋,而侥幸没被抓去当那菜龙。又想到这龙宫之内如此险象环生、各种算计,何必在此低声下气、仰人鼻息,搞不好还闹个祭口的下场。纵是被封一地属官,也是要听人调遣,不知道都会安排些什么脏活累活。自己辛苦修行这许多年月,千辛万苦渡此大劫,才有今日之躯,为何还要如此委曲求全呢?不如做个逍遥自在的小龙,天大地大,总有容身之处。想到这里,只觉得心中豁然,便又去寻那来时之路去了。

    龙宫之内的一处石台之上,一雌龙历经辛苦疼痛,终是诞下了一条小龙。那小龙初生而下,便开始尝试戏水吐火,这力道虽是极微、效果也不甚明显,但昂首挺胸之间,确是龙风尽显,更是憨态可掬。小雌龙望向这刚诞的小龙,想想这一生苦苦修行、历劫,到的此时,终是诞出龙种来,此后便可母凭子贵,顿时只觉欣慰值得。小雌龙攒起气力,以尾将这小龙挽了过来,贴于脸面之上,摩挲亲昵,一副母慈子爱的景象。

    此时每一条朱红色大龙走了进来,望向那石台上的这对母子。那小雌龙见这大红龙,既是敬畏、又显娇羞,不禁媚眼盈盈、低眉俯首。大红龙前爪将那小龙接了过来,立起前半身,举起到光亮之处仔细端看,收起爪锋,轻轻挠其躯腹,那小龙在其逗捏之下也甚是开心活跃。看到小龙健壮如期,那大红龙只感欣慰,紧盯那小龙,那小龙也似有感应,双目相迎。少顷,那小龙似被激活一般,四足支起,全身运劲,仰首发起一声清脆的龙啸,在这海底石山之内回响,余音不觉,双目闪闪如炬,泛红如火。这小龙张嘴又吐出一团团真龙怒火,颇为得意之下就便开始撕咬这这大红龙的前爪,却发现坚硬无比,受挫而废。那大红龙见此情况状,露出得意的微笑。这小龙又左顾右盼寻找起来,见那石台之上卧着的雌龙,双眼的火红似要喷薄而出一样,冲着那石台之上张口尖啸,飞扑过去。

    微云寥寥天幕垂,素晖黯黯斜月沉。风谢山林鸟藏踪,水辞江流鱼无影。

    闲庭九派与崖渊,信步弱水并炎山。悬珠无意伴左右,空明不曾问来由。

    夜露已成、日晞未上,昆仑胜地福地洞天之外,一身影匆匆赶至,虽是仙体不染毫瑕,却难掩一路仆仆风尘。落地甫定,便于那洞门外急促敲击,道:“东海老友来访,烦请准入。”不多会儿,伴随着刺耳的咯咯噜噜之声,石门打开,这身影便迅速闪了进去。

    此时东方尚未见白,这西地昆仑也仍是在夜之尾章。洞外不甚明朗,洞内更是漆黑一片,却能清晰听得一老妪和老叟的对话。

    “如今天地之间,已然这般模样,不知此时到访,所为何事?”乃是那老妪之声,尽显尖唳斥啸。

    “我来为何?我族深居东海,原是非常倚靠这灵气入海,以资修行的。如今两番大劫,这天地间灵气骤减,几无入海灵物能做修行所用的。此事已成已成大难,如此下去,我族恐将难再立足。前番。。。”

    未等这老叟讲完,那老妪便不耐烦、厉声打断道:“你族修行不成,怎生还赖上我了?前番之事,我已按约定完成,已与你族互不亏欠!”

    这老叟似是被噎住了,稍顿才反驳道:“怎生算的完成约定?前番你要那汪洋东冥那撑天之柱上的五彩之石,我族多位高手远涉那极寒之境取来与你,积攒的修为根基因此尽毁。与你所谈条件不过是引昆仑之水沿那九派奔腾入海,一路可以裹挟一些三才灵气。如今,这入东海的水已是平常死水,不带一丝灵气、不裹一毫灵物,再无可用之处。而我族耗尽元气所取的五彩之石,可是一直帮你托着那悬空之山!”

    “那是三才劫数,非我所愿,怎能又来怨我?况这裹挟三才灵气之事,你沿九派安排了那么多的大小水伯河神,怎生的都跟白养了一样?如若不行,全部收了回去就算了,徒费那么多灵力豢养这些孬种!”老妪依旧厉声相向。

    老叟着急道:“你真当我不知你用那五彩之石作甚掩人耳目之事么?如今这三才灵气锐减,恐你我修行将止步于此,难以再进!你所调养的那些东西,也不过只是空有其形罢了!与那真正的三才相比,直是云泥之别!三才灵气衰弱,对你我来说皆是灭顶之灾,毫无差别,不要侥幸妄想,还是早日看清事实,早做谋划吧!”

    老妪依旧固执,道:“海内南北两次大劫,人族气运已是消耗殆尽。如其命数中该当遭此劫而不能复荣,三才之属,想必可以换主。”

    老叟之音道:“我的老友,莫要如此冥顽不灵了!想那三才定位之前,你我之辈所谓修行,便如那土下蚯蚓,钻到何处便是何处。自这三才定位,才知修行之道,能化人形才是第一步。突破这第一层之后,仍需参照其造化之数,不断完形补气、修根筑基,才有提升可言。如今你仿三才所造那物,本就取法于空形之中,妄自想去替代三才之功,梦语而已!”

    老妪似有所感,道:“就依你所言,但这三才如今颓势尽显,你我能作甚?”

    老叟闻此,道:“我也是为你好!那人族遗民,目前正居昆仑山外围之下,被炎山弱水而阻。其男女首领均已修成,若任其族群长久居于此地,识得昆仑之胜、皆修到随意出入之境界,想这昆仑之地是要易主了!”

    “那你究竟是何想法?”老妪竟生出了一丝慌张。

    老叟再次言道:“我观海内之地,非命而亡者,其魂魄未散而弥强,飘荡于天地之间,却无所依托。你空养那物,虽是无灵无识,但确有筑体再生之效。不若做个顺水人情,成全那人族所需,助其再造再兴。如此,一来可劝其去昆仑、返海内;二来三才如能因此重兴,我等便又得进补之源,于你我修行,裨益甚大!”

    老妪心仍存疑:“那人族若真有此等运势和能力,为何又会遭此两番大劫、受这夷族之灾?想来气运未到,仍有欠缺不足罢了!如其并无大能,全是虚名所撑的门面,我这里辛苦所蓄,岂不白给了去!”

    老叟闻此,缓和语气,耐心劝道:“你怎生的如此短视?你那所谓的辛苦蓄养,从何而来,还要我来挑明不成?如早晚有一天必然败露,不如早点拿出来,也算补愆救过之举!前番两次大劫,那人族所遇者皆乃与天地同诞之物,岁月长久,不知积攒了多少天地灵气,不还是被一举击落?纵有两败俱伤之相,那人族是以一朝之力抗万古之功,已是占尽上风了。如今那人族男女首领,皆已修成,其能更在前番那诛元凤、斩烛阴者之上。不若寻个机缘,照我所说,援其成事、助其族旺,引其东迁。既解当下你我之困,也算是与那人族造一个渊源。”

    老妪似仍不定,只道:“老友所点,不无道理。但这此事关系重大,我还是细作打算、长远考虑。”

    老叟见其似有摇摆,也不再执念一蹴而成,缓语言道:“我也知仅凭我这一口之言,难以服你。你观自身,三才浩劫之后,可有充足摄取之源,修为精进如何?这人族男女二位首领目前正率残部居在这昆仑山脚,你可自行前往勘察,观其气运是否有耗尽之势,三才是否有易主之嫌。再考虑老朽所言有无道理。”

    此番言谈过后,那老叟便未再有执意说服之言,简单客套,便道别而去了。

    此时,已到这天明时分,洞门敞开之际,只见一玉容娇面的女子面貌,生的白粉嘟嘟、水艳滴滴、丰盈饱满,头戴珍玩巧饰,鹅蛋脸面、玉面加脂、蛾眉着黛、亮眼乌眸、唇红齿白、细腮嫩颔,竟浑似攒全了这世间女子的所有至美一般,如画而成。但其从颈下开始却被云雾所笼,不见其全真之貌、身姿体态。这女子在这洞口一闪而过,便自隐去了。

    落毛凤凰不如鸡,无穴之虎丧如犬。寄人篱下仰鼻息,落人把柄任宰割。

    东方初白、朝霞未凝之时,还是那洞天之外,一巨型飞羽收翅落爪。但见其体态硕大高过一般树木,红脑黑眼、通体青乌,猛烈刚武之气聚于周身。这大鸟落下之后,从爪中放下一牛一鹿,向那洞口方向发出低沉的嘚嘚之声,声音浑厚远传,响彻林间。洞门打开之后,洞中之人低下头来,只是瞥了一眼地下那牛鹿二物,便恼怒不已,当下手持藤鞭,向那大鸟狠狠抽去。看那持藤鞭的双手,竟似干皮包骨一般,嶙峋翘兀、鬼手乱舞。可怜这大鸟,不知是惧怕还是忌惮,虽是魁梧体姿,却被抽的缩颈抱翅,眼神中多有不甘,却是既不敢反抗、又不敢离去。这人抽的累了,才终于罢手,那大鸟的乌羽已经散落一地,头上羽毛尽数掉落,颈部已经皮开肉绽,直见血肉相连。

    这大鸟顾不上狼狈难堪、可怜之相,待那洞中之人停手之后,迅即跪地哀求道:“金仙莫怒,小的已经四处苦苦找寻了!但自那大灾之后,灵物已实难寻找,无有耽误金仙进补修行之意。金仙惩罚我即可,莫要迁怒了我那两位兄弟!”

    洞中之人虽是无奈、却也未再做甚,喝那大鸟将猎物搬入洞府,便紧闭洞门。但听洞中那人言语几句,似是又在吩咐某事。不知道那大鸟是做了何反应,听声却应是又造了一顿毒打,连连求饶应诺后方才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