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黑山老妖（二）

    老孙头是陕西人，说话的时候口音特别的重，再加上他年纪大了，说话时带有老年人那种特有的腔调。我特喜欢听他扯着嗓子喊起来：“开饭啦，开饭啦......”然后大家就像饿狼一样奔过去。我那时候觉得他说话声音真好逗，像唱大戏一样。就像我小时候听的梆子戏，一个胡须垂胸的老者起着高亢的音调，唱将起来。

    可是这一次，他的声音格外悲怆，或许是在那时的我听起来格外悲怆而已。我抢先一个箭步，冲进营房，拉起了小顺子。他还没睡醒困，迷迷糊糊地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事。但接着外面的厮杀声、呐喊声一片，他很快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我赶忙告诉小顺子有蛮子兵劫营了，就抽出自己的砍刀，拉着他一起往外跑。

    老孙头已经被一个蛮子兵按在地上了，那个蛮子兵的长枪枪尖已经刺入了老孙头的胸膛。我顾不得这么多，冲上前对着那个蛮子兵一刀劈了下去，鲜血喷溅了我一脸。我已经记不得当时的我心里在想些什么，只记得当时心里就是慌，那种发慌的感觉在之后很久都不能让我平静下来。

    我扶起老孙头，但当时的他已经快不行了。他嘴里吐着带血的唾沫，发出“哼哼”的声音，眼睛瞪得好大，我用手把他的眼睛合上。看到已经吓呆了的小顺子，我从地上捡起一把刀扔给了他，我知道，我随时有可能像老孙头一样去找阎王爷报到。

    正在我们乱成一锅粥的时候，我看到了刘队长，平日里在我们面前威风凛凛的刘队长。虽然他在见到比他更高级的长官的时候，也会毕恭毕敬，眼睛里总是含着无限的笑意。但对我们，我是很少见到他笑的。即使对我们笑起来，肯定也是因为他赌钱赢钱或是被更高级的长官夸奖过的时候，偶尔会拉长腔调拖着嗓音喊道：“兔崽子们，大爷今天......”

    可是，此刻我见到的刘队长全然没了往日的威风。披头散发的，身上的盔甲全没有披挂，一只靴子还穿反了。我知道他是白天时候喝了几大坛子酒，肯定还没醒酒哩。

    “老大，蛮子兵来劫营了。”我冲到刘队长跟前大声喊道。老大这个称呼是我们跟刘队长熟络之后才有的，他也特别受用。

    “混蛋！蛮子兵呢？他奶奶的熊.....老子还以为又打架了呢！”刘队长一听蛮子兵来了，不仅怒火中烧。

    “快把我的战马牵过来。”刘队长吼道。

    “是！”我立即应答到。我用眼神示意小顺子在这里等我，同时一定要保护好自己。随后三步并做两步，把刘队长的战马牵了过来。这是一匹黝黑发亮的骏马，平日里我喜欢摸着他浓密的毛发，听着他喘着粗气的嘶鸣声。当然，平日里行军都只是刘队长骑着它，把头高高昂起。

    刘队长还是没有披挂好战甲，我知道这样子是很危险的。正准备提醒他，可是他因为醉酒尚未清醒，连马儿都骑不上去了。我忙快步上前，扶着刘队长骑上战马。同时，我也做好了舍身保国的准备。他显然对此时我的表现甚是满意。一边调转马头，一边嘴里嘟囔着：“好小子，不枉老爷好生教导......”

    我正以为刘队长接下来就会带领我们去冲锋杀敌，不料他一个马鞭响起，朝着反方向跑了。

    好吧，我们能怎么办呢？我拉起小顺子，只能跟在后面一起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