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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上看初三,下看十六。”赵霜菱的婚期是在十一月初三,韩家家里有去世的人,近期都尽量少走亲访友了,所以韩耀亭没有去,但是作为新娘子大哥的孟燕卿,肯定会跟他聊上几句。

    “下了婚船,就直接把荞荞抱下了船,然后拜完堂以后,又把她抱到洞房里去了。”

    两人在碧云园后台边吃着花生瓜子边喝着茶,又边闲谈起来。

    “我倒还听说了,听说那赵霜菱第二天回门的时候,人样子特别的累,是吗?”

    孟燕卿憋笑道,悄声说:“出门的时候手都扶着腰呢。”做完两人都乐不可支,韩耀亭幸庆自己还没有喝面前的那杯茶,手掌捂着嘴尽量别笑的太大声。

    “荞姐呢?”

    “精神焕发。”

    两人又是忍俊不禁,孟燕卿努力平和了自己的情绪,继续说道:“今朝初六,从回门回来以后就没出过房门。”

    “没出过……”韩耀亭暗自感叹,可真有他的,又朝孟燕卿道:“看来是要好事将近了,先恭喜着了。”

    “哎,别,早了。”孟燕卿脸上的表情难以言表。

    “好了好了,不聊这个了。”韩耀亭赶紧制止这个话题,开始正色道:“我刚刚改了两句词,帮我看看,改的怎么样?如果好的话,等过年了就这么演了。”

    “行,我看看,你最近是不是在写什么新书呀?”“哪里写了呀?我这水平还能写新书?师父都不会写。”“可师父识字又没你多呀。”“哎,本来是想写新书的,这些旧书这么多年唱来唱去的,想来大家都听腻了吧,但是拿上笔吧,又写不出来了,最多写十几个字。”韩耀亭有些苦恼,虽然跟自己大哥韩骏文认识了好多字,但字到用时方恨少。

    “我也只能把这个书改的好一点儿,但要重新写一部新书,现在是真不行,终于明白什么是想归想,做却做不了了,改词呢也不能随随便便改,该响该亮的地方,还是要向原来那样。”

    孟燕卿道:“别急,也没让你当读书人,不过你给我看也不太行,你回头把这个给谢先生看看,谢先生是个读书人又爱听唱书,你多给他聊聊就可以了嘛,然后再给师父看一看不就行了。”

    “谢先生,谢春白。”韩耀亭说完以后“哎呀”一拍脑袋,憬然有悟道:“怎么把谢先生给忘了呢。”

    谢春白是敬本国民学校一位二十多岁的教书先生,戴着金丝边的眼镜,长得文绉绉的。学校就在后弄北边的一处民房内,原来也是个书院,叫杏林阁,离碧云园也特别近,有四十多个初小学生,每次学生上早课的时候都会听见附近碧云园里穿传来缱绻绵长的吴侬软语,碧云原理也可以听到学生们的朗朗读书声,谢春白在不上课的时候也会来碧云园里面听一曲评弹,与碧云园里的人也慢慢都熟络了。听说这谢春白也是苏北人,上了几年私塾,年少在杭州读过书,然后又去BJ读了大学,可这样一个读书人,为什么会来白潭这个小地方教书。

    “刚刚读了一年多,就生了一场大病,干咳嗽老是不好,只能回到老家来养病,然后在宣统元年的时候,决定在这儿教书了。”

    韩骏文跟谢春白也见过几面,相对来说也熟一些,韩耀亭也是受韩骏文的影响,对读书人是打心眼里尊敬与敬佩,加上他本身对戏曲这些东西有所兴趣,对韩耀亭也聊得来几句。

    “果然是读书人好啊。”韩耀亭去了谢春白那里以后回来就有所觉悟了。

    过年了,众人去果山头给施氏拜年,因为家中有丧事,今年过年又不出户拜年,其他人也不来拜年,新年关好都家中大门紧闭,大家都不穿新衣服,放鞭炮。

    这是杨素玲出嫁之后的第一个新年,本指望自己过年回我们去看看自己爸妈,现在希望是落空了,这个年过的是冷清了点。

    韩耀亭看出了杨素玲的心事,“怎么了?想亲娘了?”坐到杨素玲的身边,看远处夜空中别人家放的绚烂烟火。

    “是啊。”杨素玲望的夜空中炸出的烟花,“以前在娘家的时候,阿爸还杀猪吃呢,我之前吃不到的东西,我姆妈都会在过年的时候给我买来,还有新衣服穿,这种日子现在只能想想了。”

    “我出生之前韩家就不太景气了据说在还没有分家的时候,我阿爸还差几个月就出生了,我阿爸没有我有福气,十六七岁就在外面谋生赚钱,在我记事以后他就过世了,我打小养带我师父家,记得有一年过年师父还有俞师伯给我们几个师兄弟一块压岁钱,让我们上街买自己喜欢吃的去,我买了两个带肉的烧饼,回去之后师父又偷偷塞给我了两个鸡翅膀,他什么都舍不得吃,这就是那会儿最开心的事情了,现在寒假发达了点,大哥把我接回来,我也成了群,但我不能忘了师傅他们过年了,也寄了一些年货给他了,也不能忘师傅对我的养育之恩呢。”

    两人坐在台阶上,各自挨着各自的肩膀,欣赏着璀璨烟火。

    正如杨素玲讲的一样,小时候过年是如此的快乐,今年雪下的比较厚,纷纷扬扬地洒在了桂花枝上。

    “阿妲!”韩逸维叫了一声,迅速朝桂树干上踹了一脚,再迅速逃开,雪被抖落下来,韩淑云乌黑的发间一下子变得雪白了不少,望着远处幸灾乐祸的韩逸维,“过来!”甩掉落在头发上的雪花,故意生气的去追韩逸维,又马上从地上抓起一把雪揉了个团,向韩逸维扔向,雪球打在韩逸维的身上,他反而更开心了。

    韩淑云甩起了自己两条刚刚过肩的麻花辫,发现竟然有人在自己的辫子上插了一根树枝。

    “喂,谁插的呀?”韩淑云将它拔出扔掉,阿蓉的眼睛望向韩逸然,韩淑云立刻去追打韩逸然了。

    “二婶娘,你也过来玩儿啊。”杨素玲还没有答应,就被韩惜萍扯过去加入了。

    这时又有烟花在河对岸的空中炸开了,韩淑云立马捂上了韩倩云的耳朵,韩倩云害怕烟花绽放的巨响,转头看向了韩乐云,此时她的眼睛一直离不开烟花,完全不用担心她。随之而来一阵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韩淑云将韩倩云的耳朵捂得更紧了,韩乐云却在一旁高兴的不得了,望着夜空中绽放的烟花,拍着自己的小手。

    年夜饭过后,韩家的男女老少围成了几堆开始守岁,女人开始打牌,打到正月初一,子时的鞭炮声是最响的,反正大家都不想去睡。

    “哎呀,输的太多了!”杨素玲刚才输了好几把。“你打牌不是挺好的吗?今天手气怎么那么差呢?”韩耀亭调侃她说道。

    “当然是故意的了。”杨素玲说,“姆妈的钱我难道都敢都赢?”

    “也是。”

    大年初一,咱家今年过年不能去走亲访友,也不会有人会来串门,所以韩骏文一个人代表韩家,早上只是去过山头的祖坟祠堂,去给韩家的老祖宗们拜了个年。

    他在韩家的祖坟里看到了已故的发妻,韩淑云的生母钱凤玢。

    其实在韩淑云的印象中,对于田凤冰是没有影响的,毕竟钱凤玢去世的时候,韩淑云才两岁,还不太记事,印象中的母亲是韩骏文的续弦胡惠君,也是自己的表姨,钱凤玢的姨表妹,但没印象归没印象,钱凤玢最终是给予了韩淑云与生命的人。

    对于韩骏文来讲,钱凤玢是发妻,是父母给他安排的婚姻,虽然之前没有见过面,但是他一掀开盖头就喜欢了她,在韩淑云出生的四个月之后,自己的长子韩逸哲犯了惊风症去世了,让他悲痛万分,不料两年之后,钱凤玲又因为难产而失去了生命,用命换来的女儿在两个月之后也死了,连名字也没有取,接二连三的打击差点让韩骏文垮掉了,不过还好韩淑云让他站住了脚,两年之后又娶了胡惠君,她是韩淑云的表姨,她一定会对韩淑云好的。

    清明节又去果山头上了一次坟,将坟都打扫干净了。

    “姆妈,您看这果山头,您看您的新家,这儿风景多好啊,在底下要和我阿爸好好过日子啊。”

    “哥哥,你看阿婆给我缝的新书包!”韩逸维高高兴兴的给韩毅然看自己的新书包。

    韩逸维到了上学堂的年纪,胡惠君的母亲崔氏就给他缝了一个新书包送给他,白潭镇上的人还是很尚德崇文的,读书入学是件大事,是要办入学酒的,但因为韩家丧事有冲突,所以长辈只是带着韩逸维在太平桥上走一走,图个吉利,能有一个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