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投名状（下）
陈淮书搭乘的电梯到二楼时停下了，进来的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女人，戴着一顶短檐小礼帽，压着帽檐低着头，一只手里拿着一方手绢，手绢轻轻遮住口鼻，有意避着，像怕叫人看见她的面孔。可即便如此，她那一袭价值不菲的裘皮大衣，还有身上散发出的爱马仕香水的气味，也足以叫人知道她不是住在这公寓里的女人。
陈淮书对于眼前的女人来这里是做什么，心里猜的十之八九，毕竟有钱人家的姨太太在外养小白脸这种事，他在巡捕房里也是听了不老少。
电梯很快到了一楼，一道栅门方才开开，便听见一声枪响，只是开枪的人似乎也无意射杀谁，充其量也就是威慑。
电梯里的女人显然也是见过世面的，随时叫一声枪响惊了一下，但即刻便镇静下来。
“待在电梯里别动。”外边的人扯开嗓门叫嚷着，“谁都不许离开这栋楼，否则子弹招呼。”
陈淮书猜测对方这是想封锁公寓的出口，等着支援的人赶到再做打算。眼下他手里没有枪，即便有枪，对方也是两个人，且位置不明，对他也是不利。
陈淮书看着面前慌张的中年女人，心生一计，他假装好心的向女人安慰道：“太太，您不用怕，这些人想来不是匪盗之流，否则不会这样子耗费时间。多半是他们要抓的人在这公寓里，这是人手不够在等帮手。等到他们的人来了，公寓里的人统统查个清楚，我们自然就安全了。眼下只管照他们说的做就好。”
外边的人立刻接过话，“他说的没错。”
女人的心里却更慌了。她心里想的是，真要是像陈淮书说的，那她的身份必定要被人知道，且她在卡尔登公寓又没有朋友，唯一认得的人她又说不得，且即便她不说，这里的一套公寓又是在她的名下，眼下住着那公寓的又是个卖相极好的年轻戏子。她人若是离了此地，顶多也就是一个房东，可若是人在这里，又是这么晚的时间，只怕是人谁也想得到她和那戏子之间的关系。到时候，不止她的脸面，一家的脸面都怕是要丢尽了。
尽管在这上海滩有身份有地位的寡妇中，如她这般在外养个情人也并不罕见，可那是心照不宣，是不一样的。人讲究的一张脸面，素来是任其如何龌龊，只消在一道端正的牌匾下藏得不漏分毫，那便是正大光明。可若反之，但凡一丝不光彩的事泄露出来，那便是要招来千夫所指，尤其那些龌龊的人更会要凑上来义正言辞的痛骂一番，如此方显得光明正派。
女人的心里仔细想了想，堵住去路的人至少不是匪类，更不会是重庆那边的人，否则此刻他们不敢在这里拖延。想到此，她对外边的两个人说道：“我与英国领事夫人是朋友，如果你们再对我无礼，我便要去警务处讨个说法。”说着，也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从皮包里拿出居住身份证，举在手里便从电梯走了出来。
陈淮书见这机会，也举着双手，跟在女人的身后走出了电梯。
外边其中一个人举枪迎上来，他的枪始终是指着陈淮书，因为他记得三楼开枪的人是个男人的身形。
“我的证件在西裤的口袋里。”陈淮书始终举着手，只在说话的时候用眼神示意在左边的口袋。
正当陈淮书准备夺枪时，突然两声枪响，面前的人应声倒地，不远处的另一个人也已中枪身亡。
舒雨缦走进公寓大门，朝着陈淮书一个手势，又朝一旁吓得脸色煞白的女人说道：“我知道你是谁，沈青如，我也知道历来这里是干什么。要是有人问你，你就说这是军统干的。”
“不敢、不敢，我什么都没看见……”沈青如紧紧紧闭着眼睛。
舒雨缦把枪顶在了她的头上，“要么照我说的做，要么我就把你的丑事说出去。”
“我照做，我照做。”
“那还不睁开眼睛看清楚我是谁。”舒雨缦的枪口朝着沈青如的头上轻轻敲了敲。
沈青如貌似很用力的睁开眼睛，眼睑却又始终是眯成一道缝，直到她从缝隙中看到一张满是雀斑的脸，吊眼皮，大龅牙。
舒雨缦不耐烦两根手指伸过去拨开她闭着的眼皮，“看清楚了？”
沈青如连连点头。
陈淮书和舒雨缦方才离开卡尔登公寓不过几分钟，便见着几辆黑色福特汽车从身边接连经过，开去卡尔登公寓的方向。
此时的舒雨缦已然取出了龅牙，擦干净了眼角的蛋清和脸上的雀斑，扔掉了头上的假发套，挽着陈淮书的一只胳膊，一副清纯可人的莫让。
陈淮书却很是冷淡，无论舒雨缦在他耳朵旁边说什么，他都没有理会。直到舒雨缦赌气说了一句，“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气我把你的计划告诉了唐琬凌，气我拉你下水进了……”
陈淮书警觉的打断了她的话，“你要是真疯了，就在大马路上把那两个字说出来。”
“谁叫你生我的气。”舒雨缦满不在乎的说，“我就是要拖你下水，实话告诉你，我就是故意的，我在哪儿，就要你也在哪儿，反正我就是要你和我在一起。”
“果真是疯得不轻。”
“陈淮书，”舒雨缦蓦地两只手夹住他的胳膊拖住他，“我喜欢你。”
“闹够了没有？”
舒雨缦完全不去理会陈淮书的厌烦，“我知道你不是好人，可好人做不成大事，我喜欢做大事的人。以后你会发现，只有我是既了解你也喜欢你的，换了其他小姑娘，要是真的了解你，就不会喜欢你了。因为你这人骨子里冷漠得很，至少对活人没多少感情。”
“什么意思？”
“你心里清楚得很。”舒雨缦戳了戳他的心口，“你也喜欢我姐姐。虽然你嘴上只说是为了叶维安报仇，可你也是在为了我姐姐。可如果我姐姐没死，叶维安也没死，你还会替他们讨个公道吗？”舒雨缦说到此笃定的摇了摇头，“你不会，那样的话，讨回公道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和你无关。自己都不为自己讨公道的人，别人有什么理由去替他们讨公道，我说的没错吧。”
“算你说对了，别再啰嗦了。”
舒雨缦哼的一声，“你们男人说到底都是傻瓜，放着该喜欢的不去喜欢，不是喜欢那种弱柳一样没用的女人，就是喜欢那种不把你当回事的女人。”她这话越说就越是生气，索性甩开挽住陈淮书的手，自顾自的走去了前边。
陈淮书叫住她，“舒雨缦，今天谢谢你救了我。”
舒雨缦停了下来，转过身，脸上又换了一副面孔，等着陈淮书走近面前，才小声说道：“我知道，你不想加入军统，你加入是为了我，可能还有那么一点点是为了叶岚森。所以，就算是让我死，我也要让你活着。”
陈淮书对于眼前的女人来这里是做什么，心里猜的十之八九，毕竟有钱人家的姨太太在外养小白脸这种事，他在巡捕房里也是听了不老少。
电梯很快到了一楼，一道栅门方才开开，便听见一声枪响，只是开枪的人似乎也无意射杀谁，充其量也就是威慑。
电梯里的女人显然也是见过世面的，随时叫一声枪响惊了一下，但即刻便镇静下来。
“待在电梯里别动。”外边的人扯开嗓门叫嚷着，“谁都不许离开这栋楼，否则子弹招呼。”
陈淮书猜测对方这是想封锁公寓的出口，等着支援的人赶到再做打算。眼下他手里没有枪，即便有枪，对方也是两个人，且位置不明，对他也是不利。
陈淮书看着面前慌张的中年女人，心生一计，他假装好心的向女人安慰道：“太太，您不用怕，这些人想来不是匪盗之流，否则不会这样子耗费时间。多半是他们要抓的人在这公寓里，这是人手不够在等帮手。等到他们的人来了，公寓里的人统统查个清楚，我们自然就安全了。眼下只管照他们说的做就好。”
外边的人立刻接过话，“他说的没错。”
女人的心里却更慌了。她心里想的是，真要是像陈淮书说的，那她的身份必定要被人知道，且她在卡尔登公寓又没有朋友，唯一认得的人她又说不得，且即便她不说，这里的一套公寓又是在她的名下，眼下住着那公寓的又是个卖相极好的年轻戏子。她人若是离了此地，顶多也就是一个房东，可若是人在这里，又是这么晚的时间，只怕是人谁也想得到她和那戏子之间的关系。到时候，不止她的脸面，一家的脸面都怕是要丢尽了。
尽管在这上海滩有身份有地位的寡妇中，如她这般在外养个情人也并不罕见，可那是心照不宣，是不一样的。人讲究的一张脸面，素来是任其如何龌龊，只消在一道端正的牌匾下藏得不漏分毫，那便是正大光明。可若反之，但凡一丝不光彩的事泄露出来，那便是要招来千夫所指，尤其那些龌龊的人更会要凑上来义正言辞的痛骂一番，如此方显得光明正派。
女人的心里仔细想了想，堵住去路的人至少不是匪类，更不会是重庆那边的人，否则此刻他们不敢在这里拖延。想到此，她对外边的两个人说道：“我与英国领事夫人是朋友，如果你们再对我无礼，我便要去警务处讨个说法。”说着，也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从皮包里拿出居住身份证，举在手里便从电梯走了出来。
陈淮书见这机会，也举着双手，跟在女人的身后走出了电梯。
外边其中一个人举枪迎上来，他的枪始终是指着陈淮书，因为他记得三楼开枪的人是个男人的身形。
“我的证件在西裤的口袋里。”陈淮书始终举着手，只在说话的时候用眼神示意在左边的口袋。
正当陈淮书准备夺枪时，突然两声枪响，面前的人应声倒地，不远处的另一个人也已中枪身亡。
舒雨缦走进公寓大门，朝着陈淮书一个手势，又朝一旁吓得脸色煞白的女人说道：“我知道你是谁，沈青如，我也知道历来这里是干什么。要是有人问你，你就说这是军统干的。”
“不敢、不敢，我什么都没看见……”沈青如紧紧紧闭着眼睛。
舒雨缦把枪顶在了她的头上，“要么照我说的做，要么我就把你的丑事说出去。”
“我照做，我照做。”
“那还不睁开眼睛看清楚我是谁。”舒雨缦的枪口朝着沈青如的头上轻轻敲了敲。
沈青如貌似很用力的睁开眼睛，眼睑却又始终是眯成一道缝，直到她从缝隙中看到一张满是雀斑的脸，吊眼皮，大龅牙。
舒雨缦不耐烦两根手指伸过去拨开她闭着的眼皮，“看清楚了？”
沈青如连连点头。
陈淮书和舒雨缦方才离开卡尔登公寓不过几分钟，便见着几辆黑色福特汽车从身边接连经过，开去卡尔登公寓的方向。
此时的舒雨缦已然取出了龅牙，擦干净了眼角的蛋清和脸上的雀斑，扔掉了头上的假发套，挽着陈淮书的一只胳膊，一副清纯可人的莫让。
陈淮书却很是冷淡，无论舒雨缦在他耳朵旁边说什么，他都没有理会。直到舒雨缦赌气说了一句，“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气我把你的计划告诉了唐琬凌，气我拉你下水进了……”
陈淮书警觉的打断了她的话，“你要是真疯了，就在大马路上把那两个字说出来。”
“谁叫你生我的气。”舒雨缦满不在乎的说，“我就是要拖你下水，实话告诉你，我就是故意的，我在哪儿，就要你也在哪儿，反正我就是要你和我在一起。”
“果真是疯得不轻。”
“陈淮书，”舒雨缦蓦地两只手夹住他的胳膊拖住他，“我喜欢你。”
“闹够了没有？”
舒雨缦完全不去理会陈淮书的厌烦，“我知道你不是好人，可好人做不成大事，我喜欢做大事的人。以后你会发现，只有我是既了解你也喜欢你的，换了其他小姑娘，要是真的了解你，就不会喜欢你了。因为你这人骨子里冷漠得很，至少对活人没多少感情。”
“什么意思？”
“你心里清楚得很。”舒雨缦戳了戳他的心口，“你也喜欢我姐姐。虽然你嘴上只说是为了叶维安报仇，可你也是在为了我姐姐。可如果我姐姐没死，叶维安也没死，你还会替他们讨个公道吗？”舒雨缦说到此笃定的摇了摇头，“你不会，那样的话，讨回公道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和你无关。自己都不为自己讨公道的人，别人有什么理由去替他们讨公道，我说的没错吧。”
“算你说对了，别再啰嗦了。”
舒雨缦哼的一声，“你们男人说到底都是傻瓜，放着该喜欢的不去喜欢，不是喜欢那种弱柳一样没用的女人，就是喜欢那种不把你当回事的女人。”她这话越说就越是生气，索性甩开挽住陈淮书的手，自顾自的走去了前边。
陈淮书叫住她，“舒雨缦，今天谢谢你救了我。”
舒雨缦停了下来，转过身，脸上又换了一副面孔，等着陈淮书走近面前，才小声说道：“我知道，你不想加入军统，你加入是为了我，可能还有那么一点点是为了叶岚森。所以，就算是让我死，我也要让你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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