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投名状（中）
晚间八点三十五分，卡尔登戏院里电影散场，马路上热闹起来，黄包车一辆接一辆来了又走，穿梭在人群中，直叫马路上的人流动越发的缓慢，往来经过的车辆就更是如此。
卡尔登公寓三楼的一道窗后，陈淮书托着步枪，在自我的暗示下一层层的排除心中的杂念。随着呼吸的调整，他的心一点点的静下来，静得甚至能从托枪的那只手感受到指间的血管里缓慢的脉动。
前方，一辆灰色纳许轿车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但和预想的并不一样，纳许轿车前后各有一辆轿车，纳许轿车行驶在中间，前后各有一辆黑色丰田轿车。
楼下，离卡尔登公寓五十米远的路边，馄饨摊前的叶岚森站了起来，将钞票递去小贩手里，转身离开。两只手插进了灰布棉袄的口袋，缩紧了肩膀，垂下了头，半张脸都埋进了脖子上一条土褐色的围巾下，唯有一双眼睛快速的扫视着周围的每一个人。
陈淮书知道，叶岚森这是准备要行动了。可按照他们事先约定的计划是以陈淮书开枪为信号。
叶岚森在开道的丰田轿车与纳许轿车之间横过马路，经过两车之间时，装作一个趔趄，顺势从口袋里摸出两只手雷，扔去了左右两部轿车的车下，接着迅速冲向马路对面。
陈淮书看见了他的这一动作，这出乎他的意料，却是由不得多想，他果断的瞄准排头一辆丰田车的司机扣下了扳机，旋即又干掉了纳许轿车的司机。
随着枪响和汽车里的人被杀，马路上的人惊惶四散，转眼已似退潮般从几辆车的周围散开。不多时，两只手雷几乎同时爆破。
路边炒栗子的小贩趁着混乱推倒了煤炉子，舒雨缦手里的烟花不偏不倚落在了滚落出来的煤火上，烟花四射，场面越发的混乱。
违反原定计划的行动，突发的状况，令陈淮书一时手足无措。
楼下，仅仅两枚手雷在车底引爆并不足以对车里的人造成致命伤，三辆车的车门陆续推开来。后边一辆丰田车里下来的人更是最先与叶岚森交上了火。但尽管眼见占有人数的优势，他们却选择了防守。
陈淮书不难猜出他们的动机，这是在等待支援。从北四川路的日本驻沪宪兵司令部驱车到达此地用不到二十分钟。今时巡捕房里又大多都有日本人和76号收买的眼线，收到报警，消息便会立刻传出去。
陈淮书看了一眼腕表，从现在开始算，十五分钟内必须完成刺杀并撤离，否则他门会面临更多不确定的麻烦。
面前的窗玻璃上开出的五公分的小圆孔已经无法满足他此刻多变的射角，用以掩护的百叶窗也成了他视野的阻碍。
陈淮书脱下了大衣，从西服的口袋里抽出手帕，遮住半张面孔。接着，他卷起百叶窗，推开了所有的窗户，半蹲在窗台下，深吸了一口气，脑中回想着马路中间三辆车旁边每个人的位置，接着屏住呼吸，猛然转身站起来。
他平稳的一枪接着一枪，尽管看上去有些拖拉，但他的弹夹里只有十发子弹，相比于快，他更需要确保弹无虚发。
而此刻，他无法判断那些人中谁是保镖、谁又是刺杀的目标，他们很可能在车里就已换过衣服。因此对于陈淮书来说，最稳妥的做法就是一个不留。
卡尔登三楼敞开的窗子太显眼了，陈淮书旋即便被发现，可他没有从窗前离开，甚至没有躲避。这是因为那些人用的都是手枪，即便是M1911，有效射程也不过五十米，而他们之间的距离就已然超出了五十米，何况他是在高处。
陈淮书为了保持射击的状态，甚至始终屏住了一口气，这能够在短时间内将心跳和呼吸的干扰因素降至最低，并且在连续的射击中保持稳定的状态。此刻他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了瞄准和射击上。
楼下的人很快也意识到了射程的劣势，其中两个人从敞开的车门后跑出来，一左一右，冲向卡尔登公寓。于此同时，剩余的人尝试撤向路边最近的商店。
陈淮书没有理会跑向卡尔登公寓的两个人，他知道即便那两个人进入卡尔登公寓，他现在也至少还有一分半钟的时间从这间公寓离开。他清楚卡尔登公寓的体量很大，仅是电梯就有四部，只要安全撤离这个房间，他就能够从容的避开上来的人离开这里，而现在最重要的是处决刺杀目标。
他们的刺杀目标此时显然还活着，就藏匿在撤向商店的人中。对方在这种时候还没有选择分散隐蔽，只说明一点，他们依然在履行保镖的职责，这足以判断目标仍旧活着。
陈淮书快速的两次短促的呼吸，在这同时朝着下方的叶岚森使了一个手势，示意他速战速决。接着，他又再次屏住气，恢复射击的状态。
叶岚森冲向马路中央的丰田车，借着丰田车的掩护，朝前方猛力甩出一只手雷。当手雷引爆的一刻，他旋即越过引擎盖，径直冲向前方，左手拿着两只弹夹，右手朝着对面被炸伤的人一阵乱枪，直到射光所有的子弹，又迅速替换弹夹，再次快速的射击。
陈淮书没想到叶岚森会以这种方式速战速决，他原本的想法是，利用这个时机，他和叶岚森交叉火力，至少有九成的把握在对方撤进商店之前干掉所有人。
但不管怎么说，行动已然结束了，除了此刻已然进入卡尔登公寓的两个人，其他目标都已被击毙。
陈淮书射空了枪里的子弹，将枪扔去了衣柜上，按照唐琬凌的交代，把那件大衣留在了房间里。离开后，他没有下楼，而是去到四楼，此间撕掉了脸上的两撇假胡子，又戴上了一副金丝眼镜，算着上来的那两个人此时差不多应是在三楼那间房的门外，这才走进电梯，下了楼去。
原本这一切很顺利，陈淮书只要离开卡尔登公寓，对他来说就算是安全脱身。
可他忽略了一点，刚才叶岚森的行动太过迅速，以至两个冲向卡尔登公寓的人刚进大门，那边的刺杀就已经结束了。局面的变化对于那两个人来说，眼下失去了保护的目标，身为保镖要想将功折罪，唯一的办法就是抓住一个活口。因而他们没有上楼，而是守住了卡尔登公寓的大门。
陈淮书于此却并不知道，他正搭乘电梯下楼来，此刻心里想的也只是如何伪装才不会让人生疑。
卡尔登公寓三楼的一道窗后，陈淮书托着步枪，在自我的暗示下一层层的排除心中的杂念。随着呼吸的调整，他的心一点点的静下来，静得甚至能从托枪的那只手感受到指间的血管里缓慢的脉动。
前方，一辆灰色纳许轿车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但和预想的并不一样，纳许轿车前后各有一辆轿车，纳许轿车行驶在中间，前后各有一辆黑色丰田轿车。
楼下，离卡尔登公寓五十米远的路边，馄饨摊前的叶岚森站了起来，将钞票递去小贩手里，转身离开。两只手插进了灰布棉袄的口袋，缩紧了肩膀，垂下了头，半张脸都埋进了脖子上一条土褐色的围巾下，唯有一双眼睛快速的扫视着周围的每一个人。
陈淮书知道，叶岚森这是准备要行动了。可按照他们事先约定的计划是以陈淮书开枪为信号。
叶岚森在开道的丰田轿车与纳许轿车之间横过马路，经过两车之间时，装作一个趔趄，顺势从口袋里摸出两只手雷，扔去了左右两部轿车的车下，接着迅速冲向马路对面。
陈淮书看见了他的这一动作，这出乎他的意料，却是由不得多想，他果断的瞄准排头一辆丰田车的司机扣下了扳机，旋即又干掉了纳许轿车的司机。
随着枪响和汽车里的人被杀，马路上的人惊惶四散，转眼已似退潮般从几辆车的周围散开。不多时，两只手雷几乎同时爆破。
路边炒栗子的小贩趁着混乱推倒了煤炉子，舒雨缦手里的烟花不偏不倚落在了滚落出来的煤火上，烟花四射，场面越发的混乱。
违反原定计划的行动，突发的状况，令陈淮书一时手足无措。
楼下，仅仅两枚手雷在车底引爆并不足以对车里的人造成致命伤，三辆车的车门陆续推开来。后边一辆丰田车里下来的人更是最先与叶岚森交上了火。但尽管眼见占有人数的优势，他们却选择了防守。
陈淮书不难猜出他们的动机，这是在等待支援。从北四川路的日本驻沪宪兵司令部驱车到达此地用不到二十分钟。今时巡捕房里又大多都有日本人和76号收买的眼线，收到报警，消息便会立刻传出去。
陈淮书看了一眼腕表，从现在开始算，十五分钟内必须完成刺杀并撤离，否则他门会面临更多不确定的麻烦。
面前的窗玻璃上开出的五公分的小圆孔已经无法满足他此刻多变的射角，用以掩护的百叶窗也成了他视野的阻碍。
陈淮书脱下了大衣，从西服的口袋里抽出手帕，遮住半张面孔。接着，他卷起百叶窗，推开了所有的窗户，半蹲在窗台下，深吸了一口气，脑中回想着马路中间三辆车旁边每个人的位置，接着屏住呼吸，猛然转身站起来。
他平稳的一枪接着一枪，尽管看上去有些拖拉，但他的弹夹里只有十发子弹，相比于快，他更需要确保弹无虚发。
而此刻，他无法判断那些人中谁是保镖、谁又是刺杀的目标，他们很可能在车里就已换过衣服。因此对于陈淮书来说，最稳妥的做法就是一个不留。
卡尔登三楼敞开的窗子太显眼了，陈淮书旋即便被发现，可他没有从窗前离开，甚至没有躲避。这是因为那些人用的都是手枪，即便是M1911，有效射程也不过五十米，而他们之间的距离就已然超出了五十米，何况他是在高处。
陈淮书为了保持射击的状态，甚至始终屏住了一口气，这能够在短时间内将心跳和呼吸的干扰因素降至最低，并且在连续的射击中保持稳定的状态。此刻他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了瞄准和射击上。
楼下的人很快也意识到了射程的劣势，其中两个人从敞开的车门后跑出来，一左一右，冲向卡尔登公寓。于此同时，剩余的人尝试撤向路边最近的商店。
陈淮书没有理会跑向卡尔登公寓的两个人，他知道即便那两个人进入卡尔登公寓，他现在也至少还有一分半钟的时间从这间公寓离开。他清楚卡尔登公寓的体量很大，仅是电梯就有四部，只要安全撤离这个房间，他就能够从容的避开上来的人离开这里，而现在最重要的是处决刺杀目标。
他们的刺杀目标此时显然还活着，就藏匿在撤向商店的人中。对方在这种时候还没有选择分散隐蔽，只说明一点，他们依然在履行保镖的职责，这足以判断目标仍旧活着。
陈淮书快速的两次短促的呼吸，在这同时朝着下方的叶岚森使了一个手势，示意他速战速决。接着，他又再次屏住气，恢复射击的状态。
叶岚森冲向马路中央的丰田车，借着丰田车的掩护，朝前方猛力甩出一只手雷。当手雷引爆的一刻，他旋即越过引擎盖，径直冲向前方，左手拿着两只弹夹，右手朝着对面被炸伤的人一阵乱枪，直到射光所有的子弹，又迅速替换弹夹，再次快速的射击。
陈淮书没想到叶岚森会以这种方式速战速决，他原本的想法是，利用这个时机，他和叶岚森交叉火力，至少有九成的把握在对方撤进商店之前干掉所有人。
但不管怎么说，行动已然结束了，除了此刻已然进入卡尔登公寓的两个人，其他目标都已被击毙。
陈淮书射空了枪里的子弹，将枪扔去了衣柜上，按照唐琬凌的交代，把那件大衣留在了房间里。离开后，他没有下楼，而是去到四楼，此间撕掉了脸上的两撇假胡子，又戴上了一副金丝眼镜，算着上来的那两个人此时差不多应是在三楼那间房的门外，这才走进电梯，下了楼去。
原本这一切很顺利，陈淮书只要离开卡尔登公寓，对他来说就算是安全脱身。
可他忽略了一点，刚才叶岚森的行动太过迅速，以至两个冲向卡尔登公寓的人刚进大门，那边的刺杀就已经结束了。局面的变化对于那两个人来说，眼下失去了保护的目标，身为保镖要想将功折罪，唯一的办法就是抓住一个活口。因而他们没有上楼，而是守住了卡尔登公寓的大门。
陈淮书于此却并不知道，他正搭乘电梯下楼来，此刻心里想的也只是如何伪装才不会让人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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