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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走春夏秋冬

    秦经纬心思未定,忽然看见杂草中有一簇灌木,木质短茎、小枝直伸,看起来好像缩小的竹子。

    他心中一喜,此物正是麻黄,随即又犹豫起来,内心好一番挣扎,秦经纬把麻黄连根拔起揣入怀中,又开始四处寻找。

    又过了一个时辰,秦经纬用衣服兜着一堆花草回到大树下,有根茎粗壮、大叶呈三角状披针形的“树苗”,也有黑褐色枝干、二回三出复叶的大花,还有几块灰褐色树皮。

    那猩猩见秦经纬回来,嘴唇噘的老高,露出大牙。

    秦经纬不明白什么意思,也不去管它,捡起铜锅就往河边走,那猩猩就在后面跟着。

    来到河边,秦经纬用匕首把需要入药的根茎切下来清洗,还不时关注着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他看见远处峭壁上有个裂口,正好可以藏身,于是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那峭壁,随后带着草药走向峭壁。

    远看裂口不大,近看石缝不小,再往里看开阔平整,就好像用三块巨大的石板搭起来的山洞,秦经纬心想夜晚就在这里栖身,能遮风挡雨,更方便生火。

    秦经纬把根茎切碎,生火架锅就煮起汤药来,那猩猩对火十分畏惧,就一直待在洞口。

    秦经纬也不管它,汤药要煮许久,没必要干等下去,心想还是先准备些食物吧。

    一口气捕了十几条鱼用绳索穿成一串才回山洞,那猩猩克服了对火焰的畏惧,竟然在洞里铺了个窝,地上还放着一堆野果。

    秦经纬看着锅里的汤药,心想自己以前服用的土方好像是这个颜色,就取下铜锅,开始烤鱼,还在火堆边缘放了几块泥巴。

    汤药不再滚烫,秦经纬用树叶盛着喂小猩猩,那小猩猩根本不喝,直接把头埋进母猩猩怀里。

    秦经纬无奈又找了根木棍削了个勺子,掰开小猩猩的嘴就往里灌,小猩猩手刨脚蹬发出“吱吱”的叫声,那母猩猩虽然神色慌张但也没阻止,只是断断续续的哼哼。

    烤好了鱼,秦经纬就在火堆旁吃鱼,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跟两只猩猩呆在一个山洞里,那母猩猩鼻孔不停伸缩,仔细的闻着味道,它凑到火堆旁看火、看烤鱼、看秦经纬。

    秦经纬见状递给猩猩一只烤鱼,那猩猩直接用手去接烫的龇牙咧嘴,烤鱼掉在地上。

    然后那猩猩学秦经纬拿着穿鱼的树枝,慢慢尝试。

    秦经纬也不懂猩猩表情,不去深究,回头看那小猩猩正蜷在窝里一动不动,猜想应该是睡了。

    秦经纬从火堆里拨出那几块泥,轻轻敲开,里面是用树叶包裹的肥鱼,他见猩猩能吃烤鱼,就把一块泥团拨了过去。那猩猩有样学样,边吃还边发出咕噜声。

    秦经纬吃饱了就坐在洞口看天上的星星,今天应该是十五,月亮很大很圆,他很想很想告诉父母“我还活着,我会找到回家的路,你们一定要等着我,等我跟你们团圆。”

    坐了许久,微风袭来,泛起阵阵凉意,秦经纬回到洞中,背靠岩壁在角落里坐着,长矛放在手边。

    几个野果滚到脚下,梁经纬抬头一看,那猩猩正在吃野果,秦经纬也捡起野果吃了起来。

    夜色寂静,秦经纬心情复杂的睡了过去。

    清晨山林间泛起薄雾,篝火早已熄灭,秦经纬醒来抖了抖身上的飞灰,又摸了摸小猩猩,体温不再像昨日那么高了,小猩猩圆溜溜的眼睛打量着他,秦经纬心道万幸,把汤药温热了一遍又给小猩猩灌了几口。

    收拾好东西,秦经纬重新上路,那猩猩好似明白,就站在河边看着秦经纬远去。

    萍水相逢,不需要语言,缘分奇妙,聚散由天定。

    一个月后,秦经纬终于顺着河流走出大山,这一路艰苦可想而知。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河流从草原蜿蜒而过,水面变得开阔平缓,滩涂不时惊起一群群飞鸟,艳丽的蝴蝶一会儿落在青草上,一会又飞起来。

    如果说深山有各种猛兽不适合人类生存,那草原可算是畜牧的绝佳之地,北方的突厥蛮夷不就是仗着草原辽阔屡屡犯边么,秦经纬心想这里总该遇到人了吧,管它遇到的是大唐百姓还是突厥蛮子,只要有人就有希望,不觉间回家的信心又坚定了几分。

    走了四日,秦经纬看着草原上奔驰的骏马,心想骑马比走路可快多了,于是暗下决心要捉一匹马来。

    草原野马颇为谨慎,秦经纬尝试几次都失败了,还没等他靠近,野马就一哄而散了。

    这日秦经纬趴在河边的树上,手捏绳索屏气凝神,打算等野马到河边饮水就套它个措手不及。

    一匹黄色野马喝完水正抬起头,“嗖”的一声绳索飞来挂在耳朵上,黄马大惊,撒腿就跑,秦经纬暗道可惜。

    又等了小半天,秦经纬终于套到一匹白马,这匹白马拼命挣脱,秦经纬把绳索绑在树上,白马怎么可能挣脱的掉,许久过后,白马终于安静下来。

    三天之后,秦经纬终于如愿以偿,骑上白马肆意奔腾,仿佛天地间任我逍遥,连身上的疼痛也感觉不到了。

    为了驯服白马,秦经纬这三天费尽心机,不知从马上跌落多少次,也不知被白马拖行了多远,还有好几次差点被白马挣脱,但缰绳就像是他的救命稻草,决不能松手。

    欢喜过后,秦经纬好似浑身充满了力量,竟然想着再套一匹野马,主意已定,说干就干,秦经纬将白马栓在不远处,自己爬上了树。

    有前车之鉴就好办多了,又耗费两天时间,秦经纬带着两匹马上路了。

    他很幸运这几天没有遇到狼群,否则别说驯服两匹野马,就连自保都是困难。

    这天,秦经纬在草原上驰骋,心想这草原可比山林好多了,只需要防备狼群和猎豹,不用时刻提防毒蛇猛兽突然出现在眼前,也少有蚊虫毒瘴困扰,如今有了马匹,赶路的速度也提高了几倍不止,不由得心情舒畅。

    天空开始乌云汇聚,还不见打雷闪电就下起雨来,秦经纬心道不好,得赶紧找个地方避雨。

    举目四望也没什么好去处,只有极远处隐约可见几个缓坡,他就奔那缓坡而去。

    望山跑死马果然不假,白马跑了半个时辰才到山坡下,此时秦经纬身上早已湿透,眼见雨势丝毫不歇,秦经纬钻进山坡的树林,简单搭了个窝棚避雨。

    这大雨浇了一日一夜方才渐小,秦经纬冻得脸色惨白、嘴唇发紫,浑身直打哆嗦。

    等到雨势彻底停了,秦经纬进入树林深处,挖开枯枝烂叶,终于找到点干燥的木柴升起火来,缓了一天,秦经纬脸色渐好。

    某日,秦经纬感觉被两只草原狼盯上了,那狼既不靠近也不远离,就一直坠在后面,有时还会绕到旁边,远远的跟着马匹并排奔跑。

    秦经纬感到两匹马紧张不安,加快了速度,突然十几条狼出现在视野当中,秦经纬都不清楚这些狼是悄悄赶上来的,还是早就伏击在此,现在不是考虑的时候,必须先突出重围。

    狼群发起冲锋,秦经纬纵马过河夺路狂飙,他深知被狼群围住肯定是尸骨无存。

    这是一场毅力与耐力的比拼,如果天黑之前甩不掉这些恶狼,秦经纬面临的将会是一场狼群的盛宴。

    追赶了两个时辰后,狼群终于放弃了。秦经纬并没有因劫后余生而庆幸,又跑出十多里才敢停下,此时白马已经累的卧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个不停,秦经纬心疼不已,不过也不敢耽搁,还得赶在天黑之前找个地方过夜才行。

    第二天,白马看起来没什么异常,不过秦经纬想让它多休息几天,换骑了另一匹马,这匹马虽然身上大部分也是白色,但脊背和后腿上有大片的黄毛,就好像泥巴涂在白墙上,秦经纬叫它“白泥”。

    这白泥平时看起来呆头呆脑,跑起来可是一点不慢,先前秦经纬喜欢骑白马“美玉”,是因为白马被驯服后比较温顺,奔跑起来长长的鬓毛随风飘扬,甚是好看,现在秦经纬觉得美玉白泥各有各的好。

    又一个月过去了,天气转凉,草原上也开始微微泛黄,天空中不时掠过一群飞鸟,随处可见的野马、野驴、野鹿、野羊等成群结队的驰骋奔腾,偶尔有狼、狐狸、兔子、地鼠等在草丛里探出脑袋四下张望,仿佛天地万物都开始忙碌起来,秦经纬心想:秋天来了!

    从春末到秋初,秦经纬已经走了一年又五个月,别说遇到人,就连人留下的痕迹都没见到,秦经纬开始怀疑这世上是否只有他一个人存在。

    这天,秦经纬终于停了下来,草原和河流在这里消失了,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沙漠。

    他没有见过沙漠,看着满地的沙子,他开始犹豫甚至恐惧,虽然深山和草原都危险重重,但是他还有水喝,还能捕到食物,面对这无边无际的沙子,他不确信自己能够及时的找到水源和食物,他想象如果在秋天的沙漠里迷失了方向,即使不饿死渴死,也会累死冻死。

    怎么办?秦经纬在这荒草滩想了一夜,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独自行走在沙漠里,美玉和白泥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从白天走到黑夜,又从黑夜走到了白天,四周除了沙子还是沙子,他甚至怀疑自己是真的前行还是在原地转圈,他累了,累的身体发烫,却感到寒冷无比,他的脚步越来越沉重,仿佛双腿绑着石块,慢慢的沉进沙子里,沙子开始没过他的腰腹、胸膛、脖颈、口鼻、眼睛,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第二天,秦经纬转身回了草原。

    第八天,秦经纬披着一条狼皮走在荒草滩上,美玉背上驮满了东西。

    这六天里,秦经纬捉了一只鹿,打算储备些肉干,血腥味引来了五六只狼,他不舍得刚猎的鹿就被抢走,发狠直接扎死扑上来的一只狼,群狼一拥而上就要将秦经纬撕个粉碎,幸好白泥大显神威,踢翻了两只草原狼,秦经纬逮住机会直接砍了一只狼的脑袋,剩余三只狼灰溜溜的撤走,多了这两只狼倒是省了不少麻烦,不但肉干够吃,就连保暖都解决了。

    生毛皮的味道太刺鼻,秦经纬洗涮了好几遍,又晒了两天,还用青草汁涂抹掩盖,那股腥臊味儿总算不那么大了。

    他还挖了些花草,把根茎包裹起来留着食用,趁这几天也让美玉和白泥多吃些青草养养膘,再次启程可能就没这么多草可以吃了,秦经纬也没办法给它们携带充足的草料。

    这几天不着急赶路,秦经纬吃的也好,睡的也暖,甚至感觉自己长胖了一些。

    该准备的都已经齐全,秦经纬决定绕着沙漠往南走,至于走到哪里,要走多久,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时间过得飞快,秦经纬在这单调的景色中行走了两个月,天空中飘起了雪花。

    他又想家了,村里的冬天很少下雪,往往过年前后才会下一场大雪,孩子们在雪地里可以疯一整天。

    秦经纬想起了那个叫金玛的小胖子,每次下雪他都会被阿姐按在雪地里,他总是哭着喊他阿爷,他阿爷会给他几个枣子,他就流着鼻涕,拿着枣子到处炫耀。

    姐姐们喜欢在地炉旁缝皮袄,每年自己都会有一件新皮袄,父亲就在旁边煮酒,还在炉火旁放一些豆子,下雪的时候,站在门口捧着母亲煮的一碗羊汤,那味道永远不会忘记。

    多么美好的回忆啊,秦经纬怔怔的出了神。

    冬天彻底来了,秦经纬看着渐渐西落的太阳疑虑重重,自己明明在一直往南走,为什么冬天还如此寒冷?

    昼短夜长,厚厚的积雪寸步难行,秦经纬赶路的速度大大减缓,每天还要耗费大量时间让美玉和白泥寻找食物,好在十天前他已经离开了沙漠边缘。

    时间一天天过去,秦经纬来到一片平地,他脚下一滑,直接坐在地上,原来这是一处湖面,被积雪覆盖着看不出大小。

    秦经纬做了个鱼竿,刨开冰面钓起鱼来。

    他已经三个月没吃过鱼了,冬天最是难过,食物稀缺,要么有上顿没下顿,要么就是冷冰冰的硬肉干,这顿鲜鱼汤,秦经纬吃的是心满意足。

    秦经纬特别后悔没在深山里做一把弓,只能看着雪兔一次次从眼前溜走,他可没力气在雪地里追逐兔子,前面是一座大山,秦经纬决定进到山里碰碰运气。

    这座大山山势平缓,林间全是笔直的大树,山坳里还有一条尚未完全冰封的小河,河滩边纷乱的杂草顶着雪花,秦经纬就在这里放马。

    美玉和白泥都瘦了一圈,连续不断的赶路和食物的匮乏导致皮毛都失去了光泽,秦经纬放任它们吃了一个下午,两马啃光了方圆数里内的荒草,肚子涨的好像装进了两口水缸。

    天色渐黑,秦经纬找个避风的崖壁升起了火,仔细的盘算着。

    翻过两座大山又走了一天,秦经纬终于走出树林,眼前的景象让他欣喜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