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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琴女9

    花轿倒了,新娘也从轿子里摔了出来,常人在此时即便不惊慌失措,也会叫人把自己救出来。

    然而新娘就这样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加上她全无呼吸之象,众人疑心这新娘是个死人。

    高池也讶异莫名,心中暗道:“这新娘子模样倒是周正,怎么大喜日子里却是这副模样,我且仔细看来。”

    原来,他早已看出新娘不是活人,却始终不肯相信,这世上还有教死人成亲的,疑惑这新娘八成是被父母逼迫成婚,故意装死。

    他向前一步伸头仔细望去,此时,那新娘紧闭的双目突然睁开,只见她眼珠浑浊,一双死鱼眼般的眼珠直愣愣的盯住上前看她的众人。

    高池猝不及防,被这突如其来睁开的双眼吓得骤然一惊。

    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声“鬼啊!”

    众人惊吓地四散跳开。

    暗狐组织向来是杀人不见血的冷血杀手,死尸不知见了多少。

    此刻遇见了这支诡异的花轿队伍,又撞见这不知是死是活的新娘,竟像只受惊的兔子一般,拼命地向后逃窜。

    蓦地众人的耳边又响起一阵低沉哀凉的乐声。

    众人被这么骤然一吓,也顾不上什么诡异的乐声,忙向来时的路奔去。

    才刚跑出去几步,抬头就望见来时的路上,不知何时竟又出现一支送葬队伍。

    原来,他们刚才听到的喜庆的乐声夹杂的悲戚的曲调,竟是这只送葬的队伍所奏。

    这支送葬队伍在哀乐中缓缓前行,走在最前方的是一位矮瘦的白须老人,手里提着一只木篮,老人从木篮中抓起一把银白色的冥纸抛向空中。

    他身后的马夫赶着一辆马车,马车上载着一具厚重的棺材。

    送葬的几人身着白衣素服,个个神情呆滞,面色木讷,实看不出是悲是伤,好像那棺材中躺的死者与他们毫无关系。

    众人望了望身后的大红花轿,又看看眼前白衣素服的送葬队伍,皆是骇异无比。

    深夜遇见办喜事的,本就已经够怪异的了,突然一下子又冒出一支办白事的送葬队伍,且两支队伍迎面而遇,更是令人匪夷所思。

    有人悄声说:“以前听我娘说,在成亲当天死了的新娘怨气极重,而且新娘成亲当天死时穿的是红衣,死人穿红衣,那就是厉鬼!”

    又有人接道:“哎,那我们刚才看到的那个新娘好像确实……确实是个死人!”

    其他人接连点头不断,说完了,又齐望向庞枫。

    庞枫一面看着这两支诡异的红白队伍,一面听着他们的谈话,此刻见他们都向自己投来怀疑的目光,似乎刚才看到的新娘是自己杀的。

    他是暗狐首领,除了高闻远能使唤他,其他人他也向来不看在眼里,只是今天失手,被高池又打又骂,心中早就憋闷了一肚子气。

    他过去抬手就给了那些人两个耳光,喝道:“混账东西!我刚才只是打瘸了一个轿夫的腿,何曾杀了那新娘了?再胡乱揣测……”

    高池被他们吵的心烦意乱,喝止道:“都给我闭嘴!”

    送葬的车马队伍在一座老宅前停下,喜乐与哀乐亦先后停止,刚刚还嘈杂的街道上霎时间变得安静下来。

    摔倒的轿夫躺在地上,痛苦的揉着腘窝,不禁破口大骂:“大晚上抬了这么多次花轿,也没见今晚这么邪门的——哪个缺德鬼谁干的!”

    方才,庞枫是站在路旁暗中使出的暗器,他出手迅捷,加之夜色深沉,纵是武功高强的人也未必能知晓是谁下的暗器,遑论他区区一个抬轿的轿夫。

    送葬队伍与花轿队伍相距不过数十步远,那轿夫破口大骂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极为刺耳。

    撒冥纸的老人放下木篮,小步慢跑过去搀扶轿夫,低声道:“已经这么晚了,就别大声嚷嚷了,别惊扰了龙婆。”

    他说话声音极低,似乎不愿让旁人听见,但在这寂静的黑夜里发出丁点声音就已被附近的人听在耳内。

    高池一行人侧耳细听下,听到他提到了“龙婆”这个名字,都奇异这“龙婆”是何许人也,他们在长安生活多年,竟从未听过这号人物。

    庞枫说道:“少爷,干脆把他们抓过来问问,他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他自知今夜办事失利,回去定少不了责罚,一开始对高池又是那样冷漠的态度,便想趁现在缓和。

    高池向来听惯了下人的奉承,任何事才刚有个苗头就会有下人来向他禀告。

    今夜陡然见到眼前这蹊跷诡异的情景,将他多年以来从未释放过的好奇心勾了出来。

    尽管刚才被那诡异的新娘吓到了,转瞬间又惊见一支送葬队伍,哪怕是眼前的人故弄玄虚,他也觉得有趣。

    故摆手示意庞枫按兵不动,自己伸长了脖子,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两支红白喜事的队伍会发生什么。

    轿夫们手忙脚乱地把新娘子从花轿里抬了出来,口中纷纷不停抱怨道:“贾老六,你到底怎么回事?就差几步路了出这种事,不知道死人从花轿掉出来会不会不吉利?”

    贾老六就是刚才被庞枫用暗器打伤、摔倒的轿夫,他的腿揉了半天也不见好转,只勉强能站立起来,愤懑道:“这事能怪我吗?反正都是个死人了,还管什么吉利不吉利,哥几个干完了活回去睡觉才是正经!”

    “出什么事了?”一个沉闷,又略带粗豪的声音从老宅里传出,话声中气十足,在街上听得分外明朗,而这带着几分粗犷的声音听上去像是从一个年纪大的老婆婆口里发出的。

    街上众人被这声若洪钟的声音都震住了,个个都朝发声的老宅望去。

    送葬的车马队伍正好就停在老宅门口,高池一行人就处在这两支红白喜事的队伍中间。

    但见院墙拐弯处蓦地走来一个身穿赭红袍的老婆婆,面庞精瘦,双眼精光四射,两边颧骨高耸的脸颊上分别用朱砂涂上了两道斜线一样的纹路,高盘的发髻上簪着几支用朱砂木制成的簪子。

    她的赭红袍上绣着许多花茎如伞型、花瓣形似针型,又朝上弯曲的暗红色花朵。

    高池一行人听到她的声音已是惊奇,又见她一身怪异装束,倒不像普通的老太婆,竟像是个巫婆装扮,只是她身上衣服绣着的奇怪花朵却见所未见。

    他们不知,这花产自天竺,名叫“曼珠沙华”,是佛教的四大天花之一,意为参悟佛经,功德圆满之意。传到中土后,又被中原人叫做“彼岸花”,又因此花盛开在农历七月,长于夏日,却在秋天花落,花后发叶,便造成花叶不相见的情形,中原人便将此花视作开在冥界的死亡之花。

    众人呆立间,怪婆婆已走到花轿前,贾老六瘸着腿上前,将他被不知名的暗器伤中、新娘从花轿里掉出来,又被一群旁人围观的经过告诉了她。

    说着,将手向高池一行人一指,道:“就是他们。”

    怪婆婆听他说完,并未立即朝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而是站在原地观察从花轿里摔出来的新娘,贾老六见她毫无动静,也不敢多说什么。高池等人也正自奇怪,她呆站在那究竟要干什么。

    就在高池一行人等得不耐烦时,那怪婆婆骤然一回头,众人忽然被她那冰冷、锐利的眼光一瞪,心头凛然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