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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7 骑士阿丽亚

    “您一头长发飘飘,真的适合战斗吗?”

    阿丽亚原以为自己碰上了一个认真对待自己的骑士,没想到对方上来就是一句嘲讽,顿时冷下了脸。

    “要你管?”

    “不,我是说,不戴好头盔的话,会很吃亏的。”

    这个高了自己一个头还多的青年摆出一副很认真的神情,指点着自己。至于对方,他在上台前就已经穿戴齐整了,甚至还将一杆训练用长枪都带了上来。他不会真要用长枪欺负握剑的自己吧?

    阿丽亚扯着耳边的一缕发丝,将信将疑,但对方的神情一直稳定着审视自己,她也觉得对方并没有别的意思。

    “好,拿个合适的头盔来。”

    在场的其它人不敢怠慢,立刻寻来目前能找到的最强的头盔。火药味正在变得浓郁,知道眼前是什么景象的人都异常兴奋。

    势头正盛的王国公主殿下,与声名传了两年的命运宠儿忽然间撞了个正着,这种充满戏剧性的冲突问谁不期待后续?

    阿丽亚费劲地将自己柔顺的长发盘进头盔中,这个明显大自己脑袋一圈的家伙在套在头上后忽然间就变得合适起来,连头发都完美包裹住。

    视野变得狭窄陌生,但是灵觉仍旧可以清晰观察,便是闭上眼她都可以看清正前方不远处举起剑等待自己准备完毕的盔甲人。

    这是一场新奇的体验。

    但是并不美妙。

    对方没有动手,是让自己先手的意思,看来还是看不起自己。

    汹涌澎湃的力量呼啸而出,自手臂蓬勃宣泄的能量汇聚在剑刃之上,清冷的锋刃变得赤红发烫,另一股力量在脚掌汇聚。

    猛烈地爆发令阿丽亚有如离弦的箭一样发射出去,这样迅疾的冲击打败了她的上一个对手。

    阿丽亚飞出的瞬间就已经在想如何收招了,万一伤到对方自己也过意不去。

    一声清脆抓耳的清亮摩擦声,一声沉重的碰撞声,一声沉闷的倒地声。

    阿丽亚趴在地上,头部受到了冲击,视野模糊了好一会,感到恶心想吐,眼泪已经出来了。

    “腾空而起,无处借力,难以变招;直来直往,破绽太大,不懂留力,巧劲可破;应变不足,空有蛮力,预期落空,便无后续——全都是新手会犯的错误,你是怎么敢站在这里的?再来。”

    如此不留情面的批评让阿丽亚怒火燃起,她蹭的起身,怒视对方,隔着盔甲却看见对方明亮的眼神,灵觉就是这样好使。

    尤其是双目对视之下,可以清晰感受到彼此间的情绪。

    这不是嘲讽、不屑,而是疑惑与恨铁不成钢。

    “如此强大的天分,你不好好珍惜的话,光靠身份的高贵也不能让人打心底里认可你。”

    “我不服,我只是大意了,再来过!”

    小个子斜着举剑指着青年的头部,被对方一剑挑开。

    方才汇聚了力量的一剑都被对方拨开了,顺手用剑柄敲在阿丽亚的头盔上,这一次挑衅意味居多的示威行为更不用说,并没有实际战斗意义。

    “那就退开,再来。”

    阿丽亚没有学习过技巧,她的战斗说好听点叫做天马行空,充满想象力,说难听点就是毫无章法,胡乱挥舞武器。

    青年除了少部分侧身躲闪外,甚至脚步都不需要挪动就将对手的攻击全部招架。

    阿丽亚每出一招都被化解,反手还被对方的剑刃指了一瞬,用意在明显不过,就是在说明自己这一招被破就已经输了。

    不服输的内心驱使着她挑开剑刃继续进攻,可接连不断地失败难免让她丧气。

    “注意气息,你的气息紊乱,出招间隙太大,力量运转跟不上你的意识。”

    “注意脚步,你的招式都只是身体单个部位的出力,没有调动起全身的力量,灌注再多的灵力也于事无补。”

    “注意我的出招,你的眼睛不要盯着我的头。要盯着我的手腕、胳膊——还有脚步,你要是不知道我要怎么出招,你凭什么防守?”

    “注意……”

    “注意……”

    旁观者收起了看热闹的心思,神色渐渐凝重了起来,这两人的出力已经越来越接近自己的极限了,一招狠过一招,仿佛体内的能量无穷无尽一样。

    “你做的很好,进步很大,但是光是这样的攻击,是伤不到我的。”

    阿丽亚挥舞而出的剑气终于逼得青年挪动了脚步闪开,并不是他接不下,而是潜意识告诉他接下这一招耗费的体力太大,不划算,闪开更好。

    漏过去的剑气打在坚固的堡垒石壁上,形成了硕大的豁口,露出了内里刻印满了符文的石板夹层。

    “喂,你觉得公主现在什么水平啊,我刚刚还以为是放水,现在想来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只看力量的话,已经不在我之下了,假以时日,将招式、技巧弥补,完善体系,就已经可以随便赢我了。”

    “那么巴德利的极限呢?”

    “别说了,他不久前才打赢了埃尔多安,谁知道他现在有多强——真是夸张啊,我感觉和他一比我算什么天才。”

    阿丽亚逐渐掌握了一些技巧,算不上高明,至少让自己动得更加舒服,手腕的负担也小了,对手的反击也不能再轻易挑破自己的防守了。

    “加油,这位骑士小姐,很荣幸与您交流。”

    预判成功了一次对手的剑招后,阿丽亚受到了鼓舞,像是达成了什么成就一样颇为兴奋。

    正在她打算再接再厉,争取接下对手五招的时候,忽然间感到头晕,一个踉跄就要栽倒在地。

    这个盔甲下白痴、傲慢、自以为很帅的青年反应迅速地扶住了自己,却没想到自己居然还在想着攻击,一剑柄敲在了他头上,赢了!

    然后昏了过去。

    吓了周围所有人一跳。

    “殿下!殿下!”

    老头慌忙上台,一脚踢在不识大体的青年身上,对方纹丝不动,老头自己的脚反而哆嗦起来,颤颤巍巍地蹲下查看情况。

    骑士们吓了一跳后也没太大后续反应,大伙都熟这种情况——灵力用尽了,像刚刚那样不要钱似的乱甩技能,看起来还是单纯的力量放出,没有技巧的约束,超过一半的力量等于空放的宣泄,能撑这么久都算公主天赋异禀了。

    确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也就一小会的功夫阿丽亚就醒了,虽然还是有点头晕,而且身子发虚,肚子还饿了。

    嘴上却还是叫着:“继续,我还能打!”

    说完就摸向一旁被老头取下的头盔,就往头上戴,遭到了坚决的制止。

    青年取下了头盔,缓缓摇头。

    “这位小姐,虽然我并不认识您,但是看得出来您的身份很贵重,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灵力用尽后强行透支的代价很昂贵,而未来有的是时间,你可以慢慢尝试——若是还像今天这般没有技巧,还是不要浪费我们双方的时间为好。”

    “你!你叫什么名字!我记住你了!”

    “小姐,我一开始就做过自我介绍。”

    这确实,阿丽亚热血上头后给忘了。

    “你就是巴德利?好好好,给我等着!走!”

    挣扎着起身的阿丽亚头也不回地就走了,一副颇为气愤的模样。

    盔甲是骑士团的!巴德利很想这么说,但是他不是没有脑子看不出来气氛,就没开口。

    反正这位小姐一看就身份尊贵,家里肯定赔得起……

    周围一群人都是一副看热闹的表情,巴德利有些嘀咕,难道自己闯祸了?

    还没正式加入骑士团多久呢,留下坏印象就糟糕了。

    那位小姐的侍从去而复返,从女性骑士更衣室里取出了一件颇为华丽的礼服后看了自己一眼就走了。

    巴德利就挺想问问到底什么情况,但这群家伙都是一副揶揄的样子打死都不肯说,不说就不说,他还怕了不成。

    “话说你来干什么来的?可真是凑巧啊,让你小子撞上了!”

    驻留的骑士大多都和巴德利相熟,没办法,这两年都是从打着这家伙到被这家伙打这么过来的,大家心里都服了这妖孽的实力,对方也从不得意洋洋,总是一副虚心请教的样子,大伙虽然一开始都抱着欺负他的心态,现在也慢慢接纳了这个横空出世的天才。

    不卑不亢,尊重前辈的晚辈,未来还注定有大成就,没有人会主动与他交恶吧?

    “前些天遇上些事,所以来打听一下。”

    “什么?”

    “一个叫沃克尔的人,他家里好像出了点事……”

    ……

    阿丽亚就这么穿着盔甲配着剑,当着大量人的面跑回了住了没几天的寝宫,没混熟的侍女们大多不敢触及她的霉头,这怒气冲冲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事,大多赶紧离得远些,等她呼唤了再说。

    公主殿下扑腾一下扑在床上,盔甲硌人,更生气了,爬起来撒气一样脱下胸甲臂甲甩在地上。

    满脑子都是之前那个不叫道理的白痴,她心里乱糟糟的从没受过这样的对待,心情极其复杂。

    一些“注意……注意……”的话还反复在脑海里回放。

    生气的开始在脑海里复盘对方的所有招式,费尽心血找到破解的办法,还顺手拔出剑试验了几下,胸有成竹。

    便开始复盘下一招。

    “哼,你也不过如此啊!”

    在脑海中,自己破解了这一招,并且在对方的惊讶中狠狠反击,击倒了对方。

    然后就要这样狠狠羞辱他——啧,隔着头盔看不清神态,那张脸要是伤心地掉眼泪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直到侍女出现打断了这一进程,阿丽亚才感到自己的疲惫不堪。

    “公主殿下,陛下邀请您用膳……”

    “不去!我说了不和他一起吃饭。”

    “王子殿下今晚也在,是他主动提出的……”

    阿丽亚虽说气还没消,但是看在兄长的面上,还是顺从了。

    “我知道了——别碰那些盔甲!”

    阿丽亚制止了想要收拾房间的侍女,在对方尴尬、不知所措的僵硬动作等待指示时叹了口气。

    “总之你先别管就是了,给我换身衣服。”

    ……

    迪恩三世听说了这场较量,一边是女儿,一边是王国最有天赋的年轻人,背负特殊作用的个体,他也有些头疼,自己和女儿的关系本来就棘手,又闹了这一出。

    塞缪尔倒是提了个好建议,自己父子二人也确实是许久没有一起吃饭了。

    “阿丽亚,怎么?还在生气?”

    王子殿下看到气鼓鼓的妹妹,哑然失笑,他们用餐的餐具自然是奢华的上等瓷器,金银器皿,还点缀些珠宝嵌纹,更有保温的符文刻印其上。

    但是排场很小,菜式也不过普通的十六菜三汤,平常的一餐饭,他们三个更是要坐的近些方便交流感情。

    阿丽亚倒是想远点,椅子就是这么摆的,她要是故意不给面就太不讲理了……而且怄气了这么久,她都有些忐忑了。

    母亲从未埋怨过这家伙,自己会不会太过分了,而且这家伙其实也没那么坏。

    “没有,只是不服输而已,他也没强到哪去,他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哈哈哈,可以,哥哥信你有这本事,给你找一个最好的老师,以后打回去。”

    然后朝自己的父亲使眼色。

    迪恩三世默默地喝汤,他的手握住二十斤的剑也能挥舞自如,全力施为能倾覆一座山峦,如今捏着一柄汤勺,竟然是抖了一下。

    优雅地品完这口不知道什么味道的汤,他的脑海里疯狂地组织语言,试图从过去众多老师的教导学习所得整合的知识当中寻求合适语言。

    奈何帝王威仪与权柄斗争,口含天宪与神明化身的诸多话术里,硬是没有与家人沟通的法子——至于生母,因为某种原因,确定要继承王位的王子的生母是没有活路的。塞缪尔现如今还不知道,他只以为自己的生母是难产而死。塞缪尔至少是幸运的,他是独子,不用亲手杀死自己的兄弟。

    ——于是迪恩三世硬气地没说话。就憋着。

    搞得塞缪尔都想要拽着父亲的手过来把他俩的手捏一起了。

    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他说的没错!”

    好歹算是说出口了,喂,老爹你别把脸偏开啊,那边没有任何动静!

    坐在两个人中间的塞缪尔不知该作何表情,他祈求般看着好心的妹妹,在对方憋着不笑的情况下先笑出了声。

    阿丽亚便也憋不住了,笑的很开心很清脆。

    迪恩三世笑不出来,他不懂笑是什么感觉,坐上这个位子后,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是个人了。畅快的大笑他会,附和他人的尬笑从未有过。

    回过头看着两个孩子肆无忌惮的笑,终年有如冰山的面庞终于是消融。

    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庞,他仿佛回到了年少时最无忧无虑的那段时光,那时他有可以诉说心声的听众,也不用整天提心吊胆地等待随时可能到来的讯息。

    “母后身体不适,不然也应当让你与她熟络一下。”

    塞缪尔笑着解释了一下,他与阿丽亚拢共见过四次,按道理根本算不上熟悉,或许是责任与血脉教会他去庇护这个妹妹,也或许是自己的的确确与这个妹妹一同玩闹过一段宁静的夜晚。

    王者总是孤独的。

    “阿丽亚,你自己装进盘中的,一定要吃完。”

    食物的选择非常丰富,主食就有三种选择。但是寡淡无味,显然不如既好看又好吃的那些对阿丽亚有吸引力,从未接触过米饭的阿丽亚好奇地尝试了一下,寡淡无味,也就弃之不顾。

    却遭来了迪恩三世严肃的训斥。

    “那这些剩下的没装进盘中的呢?”她不敢正面反驳,毕竟自己接受过的教育中,也宣扬着节俭、节制的优秀品德,虽然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便是侍女也不会将掉到地上的面包渣拾起来吃掉。

    “自然是留给佣人,阿丽亚,这些粮食都是国民的劳动所得,你若是不体恤这些成果,便算不得贤明。”

    “我知道了。”

    阿丽亚接受着教育,懂得了粮食弥足珍贵的道理,只是真的懂了吗?或许吧。

    ……

    “我会送她回去的,父王。”

    塞缪尔将阿丽亚送到了她的新家,在对方尴尬的眼神里塞缪尔狐疑的打量了地上散乱的金铁铠甲部件,正要训斥仆从。

    “是我让她们不要打扫的。”

    “可你留着干什么啊?”

    “要你管!”

    “我看过一本书,叫《公主斗恶龙》,里面讲到一个公主偷跑出宫,混进了讨伐恶龙的勇者的队伍,男女主她们啊可以说是不打不相识——”

    “闭嘴!”

    望着有些脸红的阿丽亚,塞缪尔起了心思,巴德利他熟得很,那家伙的品性便是自己也自叹不如,既然妹妹有这方面的心思,也不是不行。

    不过小小年纪,看的都是这样的书,从里面学到的事物可并不适用于现实,情感这种事,对自己来说实在是奢望,从父王母后间就看得出来。

    扭扭捏捏说不出话的阿丽亚到底也只有十四岁,有的是天真与纯洁,如果能一直保持下去,又何苦让她碰的遍体鳞伤?

    “怎么?还在生他的气?”

    “我没生他气,他实打实赢了我,我生气不是输不起吗?我只是今天一整天都不爽,那些侍从天天都不让我做这,不让我做那,烦死了!”

    “玩得不开心?下次我有机会再和父王说说。”

    “也没有啦,我其实还挺开心的……母亲说过,我要开心的活下去。”

    阿丽亚小声地说,然后忽然瞪眼。

    “你堂堂男子汉大丈夫,看小女孩看的书,有意思吗?”

    “这不是你喜欢吗?我了解一下,顺便一提《高塔公主》我也看了,啧啧啧,怎么看起来和你境遇挺像啊!”

    “那是以前,以前看的!我现在不喜欢这些!”

    打打闹闹是好事,是快乐的,没有隔阂的表现。塞缪尔一想到过去死气沉沉的宫殿,就感到心烦,希望这个妹妹能带来改变。

    至少在未来迎接属于自己的命运的时候,自己能够多一分坚持的动力。

    ……

    第二天清晨,侍女推开了公主房间的门,起床的时间到了,按照规矩,王室成员是不能在日出之后还在睡眠的。

    不过眼前的景象吓了侍女一跳,早早醒来的阿丽亚一手握着长剑,另一手握着自己的头发,双臂平直自然垂在身侧。身上整齐的盔甲穿在身上,虽有些瘦小,但那副自信的面孔实是有一股英气。

    对着镜子欣赏起自己新的模样。

    看到了稍微有些眼熟的侍女后,阿丽亚开口问道。

    “你说,我这样像不像一个骑士?”

    ……

    这是一个有奇特力量的世界。

    阿丽亚并不需要学会全部的武艺,只需要钻研最能发挥自己力量的技法,就已经能让她胜过九成以上的人了——只要几个月。

    来自血脉深处的力量是上天的赐福,是神明的庇护,谁也无法挑战,不可质疑,输给公主并非什么不可接受的事。

    但是被公开挑战后落败,被一群同僚看着,输给一个小了自己快十岁的女娃,还是不太好看。

    所幸公主的步伐没有停下,在其他人嘲笑自己之前,她开始接连不断地挑战一个接一个有名有姓的骑士。

    这些骑士技巧远胜刚入门不久的公主,能靠精湛的招数压制住身材有缺陷的阿丽亚,但是一旦陷入持久战,他们会逐渐在力量的厚度上输给天赋异禀的公主殿下。

    至于一开始就打爆发,不拖入持久战,那不可行——这是拼命的、见生死的打法,不适用于切磋,哪怕医疗准备再充分,谁也难保意外不出现,何况公主真拼起爆发来也未必就输。

    即便算不上全力以赴,至少八成的力是出了的,这些骑士团的成员自认生死搏杀能三招以内放倒阿丽亚,但是在擂台上他们就是输了。

    输了就是输了,他们不会输不起。

    渐渐地大家看待台上那个喘着粗气,满脸认真的少女也都带上了敬佩的眼神。

    一年前就有一个人打服了全团,坐实了自己的名声。现在又出现了一个足以与之比拟的天才。

    小约克赢了,但是并不轻松。

    甚至算得上胜之不武,阿丽亚已经连续挑战了八个人了,难说最后那一下是约克赢了,还是阿丽亚体力不支了。所以明明赢了的约克满脸难看的神色,比输了还难看。

    这个骑士团年轻一代前前第一天才不爽地跳下竞技台,径直就走。

    阿丽亚勉强用剑支撑着自己站起,这种灵力、体力双重耗尽的感觉很糟糕,胸口火辣辣地疼,心脏每一次跳动都抽动着神经,脸上似乎也破了口,在滴血。

    低垂着头,试图让自己气息平稳下来,阿丽亚感到了完全的不一样。

    台下的人也在看着她。

    发自内心的,实实在在地看着自己。

    不是看着王国的公主殿下,而是站在台上流着汗水的阿丽亚。

    骑士阿丽亚。

    没有虚假的奉承,虚伪的歌颂,虚幻的称赞,无言的重视与认可就是这样的。

    就应这样,靠自己的努力去争取。

    过了好一段时间,阿丽亚站直了身体,中气十足的大吼。

    “下一个!”

    这一次输的更快了。

    不过巴德利人呢?

    “你找他啊?今天他没有训练任务,不知道跑哪去了。”

    “你们早说啊!”

    ……

    阿丽亚是在骑士团的空闲时间去挑战的,毕竟不能扰乱别人正常的时间规划。那么在空闲的时候,巴德利往往不在骑士团的驻地,要么他出现在教堂日常祷告,要么出现在王室藏书馆里。

    这里的书太有价值了。

    “你又来了?”

    管理藏书馆的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女,不知道是哪位公伯侯的晚辈,拥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便管理着这数百万从数百年前开始流传至今的书籍。

    “嗯,农学还有下册吗?我上次借的那一本好像还有后续的样子。”

    “没有了,先生,我记得很清楚,至少在这里没有收录下册。”

    “那真是太遗憾了。”

    将一本厚厚的封皮都有些破损的书籍递给少女,巴德利的心里有些感慨。

    “如此有用的书籍,为何我在乡间未曾听闻?这上面记录的方法若是推广开来小麦产量未必不能提升百分之十。”

    “理论是理论,实际是实际,更何况推广是需要交流沟通的,在淤泥间和农民打交道,恐怕没几个人乐意去作吧?”

    “也是。”

    那本书真是可惜了,关于土质与植株生长的联系分析的很透彻,他从未想过不同地方的土差距还很大,土地肥力他是懂得,酸性碱性的词汇第一次听说,但也大致能对上情况。

    更深奥的泥土元素组成细分,就属于魔法学、元素学的一部分了,农民靠经验能触及规律,但是难以追寻其本质。

    “有没有类似的书?就是讲这种普通人用的上的知识的?”

    少女面对这个问题皱起了眉头。

    “呃,没有吗?”

    “是太多了!我怎么知道你要哪本?说个类别吧。”

    “那……机械构造?”

    “左转第三列往里第二柜,上数第六行,自己点着过去,全都是相关的。”

    巴德利粗略望去,起码有二十多本。即便自己如今的记忆力也很惊人,想看完也得小半年了。

    随意翻看一本,差点以为自己拿错了,怎么是讲力学的,又是一套新的语言体系……不过说的挺有道理,就是关于水流的部分也太牵强了?什么叫这力的大小根据经验该这么算,这和靠感觉有区别吗?但是确实很有道理,这本书解答了很多生活里习以为常的东西,比如物品为什么会落下,鸟又是如何飞行的,为什么骑士飞行一段距离和用跑的相比体力消耗差距这么大……

    藏书室平日里访客不多,有也是来借阅魔法典籍的法师,他们大多径直上三楼去了。一楼摆放的都是不重要的,对他不设限的普通书籍。

    书翻到最后,作者越写越随意,或者说越来越偏激。

    甚至能从中感受到一种绝望。

    “不,不会这样的,按道理应该是这个数。”

    “我怎么想也只会是这个唯一的数,为什么!为什么能有几百个不同的结果!实验条件已经完善到我能做的极限了!不可能还有这么大的偏差范围!”

    “神啊,我的主啊,是你吗?我探入了不该窥视的领域吗?”

    “不,虽然一团乱麻,但是一定还是有规律的!”

    “神啊,放过我吧……”

    最后一页,已经是接近于日记的牢骚,没有新的内容了。

    恍惚间巴德利看完了全本,过去了小半天的时间,其内的内容需要消化,知识只是记住了,没理解。但是其内的情绪是分明的,刻印在文字深处的,他能轻易读出。

    摇了摇头,将纷乱的思绪理清,他忽然间察觉到不远处坐下了一个身穿华贵服装的短发少女,也在翻看着一本书。

    往窗外看去,已经是深夜了,该离开了,明天的训练需要自己保持充足的体力。

    太入迷了,有人靠近了都不知道。

    路过时没忍住瞧了一眼,看的书似乎是某些市井小说……

    贵族大小姐的涉猎好广泛啊。

    直到巴德利走后,这个短发少女施施然站起,径直走向前台的管理者。

    “艾菲亚!他难道没认出我来吗!”

    阿丽亚向自己的书友控诉着某个无视了她存在的白痴。

    艾菲亚将自己的视线从文字中挪开,放在了公主殿下身上,眯着眼仔细辨认。

    “你谁啊……咳,开个玩笑,阿丽亚你的外表变化比起我们第一次见的时候确实挺大的。”

    “?”公主殿下表示不解,“我只是将头发削断了而已!”

    艾菲亚看了看藏书馆的门,确认巴德利走远了,小声和自己的书友说:“据我观察,这个帅哥和我一样,都是靠衣服和头发认人的——上次我扎了新发型,他还能友好地询问我的名字呢,天啊,表现得好像不认识我一样。”

    如果巴德利在此,一定会反驳——其实他还能靠手掌、步伐、气息认人,不过关注女士的这些东西不礼貌。

    “唉,算了,那个,最近有没有新的违禁品?”

    艾菲亚脸一红,从自己椅子地下摸出来一本书。

    “《修女与女骑士间的禁断之恋》……”

    然后艾菲亚又神神秘秘掏出来一盒藏书。

    “还有这个《王子与骑士》……”

    然后艾菲亚兴奋地朝阿丽亚说:“你知道吗,你最近名气可大了!公开挑战骑士团的样子帅的要死,我都快成你粉丝了!”

    ……

    巴德利不知道的是,一张看不见的大网正在朝他盖来。

    先是冒出来一个陌生的女性骑士,实力很强,不断地朝自己发起挑战,虽然自己一直在赢,但是对手越来越棘手,对自己的招式好似了如指掌。

    看起来挺眼熟了,但是每次自己问她名字她都死活不肯说,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忌讳。总不是在和自己怄气吧?非得赢了再说?

    然后是埃尔多安神神秘秘地告诉自己,有人在打听自己,要针对自己——问他是什么人在这么做,也不肯说。

    王都真的是好麻烦,人际关系处理起来太复杂了!

    修斯也挺头疼,自己好哥们的女儿找自己帮忙自己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可是目的太奇葩了,为什么要往死里针对巴德利呢?难道兄弟女儿真是个小心眼?三个月过去了还在记仇?

    自己教巴德利也就一两招,破绽全被抖落出去了,被巴德利知道了自己该怎么解释?算了,不解释,就当锻炼他吧。

    就这样,对于巴德利全方位的攻略行动持续了整整一年。

    “他就是一块木头!不,纯金的!硬的要死!”

    巴德利面对锲而不舍的挑战也是卯足了劲,差距虽然在不断地缩小,但就是越不过去,除非真的生死相拼,不然两者的高下无论如何在擂台上不可能决出来了。

    艾菲亚不断地在给阿丽亚出主意,然后终于有一天她困惑地问道:“要不算了?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啊,你为啥非得赢他啊!”

    阿丽亚愣了一下,充满疑惑的看向艾菲亚,脸一红。

    “你别说你没看出来!”

    “啊?我应该看出来吗?”

    阿丽亚确认了这家伙真的就是纯粹的理论派,空有满腹经纶,现实里迟钝的很。

    于是她恶狠狠地宣扬道。

    “天生的骑士是吧?命运的宠儿是吧!打我打这么狠是吧!我要泡了他!”

    艾菲亚逐渐瞪大了眼睛,随后委屈地说道。

    “那我怎么办?”

    “?”阿丽亚愣了一下,这个好姐妹实际上大了自己五六岁了,比巴德利还大两岁呢,随后看对方奇怪的眼神,醒悟过来,“你们都是我的翅膀!”

    ……

    骑士团来了个新人。

    “各位强大的骑士们,我是阿丽亚,骑士阿丽亚,你们不必在乎我的身份,在这里,只有骑士阿丽亚,没有其它的存在,请各位称呼我为阿丽亚便可。”

    这个新人在第一次亮相的时候,如此郑重其事地宣布道。

    埃尔多安非常头疼,理论上来说这个新人的加入是不合规矩的。但是这段时间坏了规矩的事太多了,这件事反倒不会引起波澜——毕竟上一个换个身份混进骑士团的是王子殿下,后来……骑士团意外死了个人,王子殿下也离开了骑士团。

    该怎么操作这种事,他是知道的,挂一个名头,但是不算进正式编制中,反正对方的目的也不是真的要成为拱卫王室的骑士团的一员去拱卫她自己……正好也能让对方与骑士团建立亲善的关系。毕竟不是王位的继承人,用不着背负太多玄且虚的忌讳。

    女性的骑士虽说少,但也不是没有,近两年还有不少不知死活的贵族千金挤破头了想进来看看神秘的命运的宠儿是什么模样——外面关于巴德利的宣传太离谱了,要不是这小子傻傻的模样天天在眼前晃,埃尔多安还真就信了这个命运的宠儿拥有迷倒众生的魅力了。

    不过公主殿下也对巴德利感兴趣,那埃尔多安就得考虑一下这个传说是不是真的,仔细看了看自己的脸庞,也不差在哪啊?唉,营销,他们家族三代经营商业,最得意之作就是将某种园艺师栽培出来的花吹上天,找来无数大师站台——还是自家培养的——将这种花的艺术价值抬高到了天上,卖出与诗画名作相当的价钱。拥有这种经历的埃尔多安深知宣传对人的认知的影响,要不是国师叫停了这种行为,万倍利润的生意天知道能吸纳多少财富。

    阿丽亚顺利加入了骑士团,这里有着最好的骑士培养模式,只是相应的要求极为严苛。最昂贵的药剂浸泡身体、最好的营养供应配比、最优秀的铁匠量身打造装备、最强大的天马种群随意挑选……只要你能给出成绩,王国最好的资源全都会倾斜在你身上。

    绝对的公平,只看实力,任何身份地位都只是笑话——王室除外。

    阿丽亚不想自己与他人天然就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隔阂,选择了隐藏身份,奈何之前的动静太大,这里地位最低的都是某个武勋子爵的独生子,认不出来她的概率太小了。

    除了某个家伙。谁也不知道巴德利竟然认不出来公主,也就没有人会刻意去提醒——不过有一说一,阿丽亚和塞缪尔王子确实长得不太像。至今大家都对当初巴德利故意撞见公主主动接战拉近关系的操作津津乐道,不愧是天生的骑士,便是在人际交往上也有一套。

    一开始埃尔多安还会担心阿丽亚吃不住这些苦头,毕竟巴德利来了后,在修斯团长的支持下,骑士团每天的训练量再也不打一点折扣,这可是对于一个成年骑士的要求,阿丽亚现在,应该才十五岁?

    但阿丽亚咬着牙坚持了下来,无论是两百里拉练,还是两千次劈砍以及更多,都是靠着一身灵力加持下,疯狂地修补身体损伤、提供体力硬扛了下来。

    天赋异禀……这个词已经说烂了,应该称赞她惊人的意志。

    埃尔多安不吝啬自己的赞美,那并不高大的身躯流淌着王室的血脉,惊人的意志兑现着无与伦比的天赋。在如今日渐奢靡的王都风气里,多的是人没有前进的动力,这些勋贵子弟的目的不再认为训练的目的是提升自己,挑战极限;而是将之视为获得权力地位的手段,如果竞争对手不如自己,何必如此费力苦练?

    便是埃尔多安自己也难免偷懒,王国已经和平了半个百年,便是巨龙的存在都是遥远的过去,没有任何对手与危机的懈怠总是潜移默化腐蚀着骑士团的心智的。所以他对这种自找苦吃的行为颇为敬佩。

    阿丽亚的想法很简单,巴德利不停,她也不停。没有道理是他做到的自己做不到。一切训练结束后,浑身浸泡在药水当中的酸爽难以言说,阿丽亚只是觉得这数十天的体验下来,获得肉眼可见的成长带来的满足感尤为令人着迷。也不难理解为何巴德利从未少过任何一点训练甚至总是主动加练到精疲力竭。

    实打实的一份付出一份收获。

    阿丽亚穿好衣服离开了单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泡澡间,毕竟是药浴,个人体质不同调配的药剂成分也各有千秋。

    然后就看到了一个被抬过去的身影,又是力量用尽后晕倒在地的巴德利。每每看到这种景象,阿丽亚总是默然,心里已经认了输,对这个疯狂的家伙感到了发自内心的敬佩。

    难道他不觉得头晕脑胀、浑身无力的感觉难受吗?

    自己只是稍微尝试过几次后就再也不想体验了,这家伙每天如此——据说自己来之前也经常出现这种情况。

    他究竟为了什么在这么拼命?

    “巴德利?”

    “啊,你好,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骑士阿丽亚小姐。您又想对练吗?我很敬佩您的刻苦,但是药浴时间已经过了,过度透支身体并不好。”

    逮着对方有空的时候,阿丽亚终于正式朝这个奇怪的家伙发出自己的声音。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她们之间并没有任何战斗以外的交际,仿佛两人以前从未见过一样,憋得她都有些急了。

    “都说了叫我阿丽亚就好。我很好奇,你怎么这么拼命?你已经是骑士团年轻一辈最强的那个了——当然,我会很快超过你,你难道害怕输给我吗?天天精疲力尽不难受吗?”

    巴德利愣了一下,他很少思考这个问题,只是被这样询问后,也很快有了自己的答案。

    “这位骑士小姐,我没有你们如此高贵的出身,也没有别的可以依靠的本钱,让我获得如今地位的是我的实力——我害怕失去这些,我的母亲过了太久的苦日子,如果我失去了这些,我们将重新回到过去那样连饭都吃不饱的时候。”

    他的神情逐渐严肃。

    “相信我,公主殿下,浑身酸痛和疲惫并不难受,饿肚子更加难受。”

    阿丽亚若有所思。当晚宫里传出来一件事,公主殿下绝食了!闹得侍卫和侍女慌得要死,甚至惊动了国王陛下动身查看。

    结果得到的是哭笑不得的答案。

    “父王,我只是好奇饿肚子的感受。”

    觉得孩子在胡闹迪恩三世也只能无奈回答:“有这个心就可以了,不必亲自体会这种痛苦,未来好好爱惜自己的子民吧。”

    要是被他知道是巴德利教唆的原因,那么巴德利的主动加练估计会变成日常指标,不过反正他也习惯了。

    最近加练的时候,总会有道眼神在一旁看着自己,对方体力到了极限,便退下去休息,毫无顾忌地坐在地上看,也不会开口,双方几乎没有语言交流。

    今天不太一样,对方主动开口了。

    “巴德利,你是不是在骑士团里没什么朋友?”

    “或许吧,我确实和他们并不足够亲近。但是彼此间的信任是足够的,作为战友来说。”

    “真可怜啊……”这话或许直接看是嘲讽,但是结合阿丽亚寂寞感慨的语气,便多了几分自嘲的味道。

    巴德利手顿了一下,劈砍的力道有些许偏差,他身前套着四寸钢板的假人上原本唯一的一道口旁多了一条粗浅的划痕。

    “我并不需要这些。”

    “但是你不觉得孤独吗?我以前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无聊死了,你在这里也是这样过来的吗?我观察了大概十天了,你总是独来独往的。”

    “还好,我和他们只是找不到什么话题,碰上聊得来的时候还是能说上话的。谢谢关心,这位小姐。”

    “都说了叫我阿丽亚就可以。你有什么爱好吗?”

    “有。”

    “是什么?你除了在驻地里就是藏书馆,看得还都是浓缩的智慧,这些可算不上爱好。一点都不有趣。”

    “有趣的才算爱好吗?”

    “当然了!像是绘画、唱歌、飞行、赛车、赛马——你去赛马,一定是冠军的有力人选。”

    骑士间的赛马不仅仅看马的本事,更要看骑士与马之间的配合,通过灵力流转结合,达到人马一体的境界。

    巴德利决定暂时放弃训练,旁边的人太吵了,他静不下心来——修心还是不到位,以前便是天边轰鸣的雷声也影响不到他的动作,现在竟然会心烦。

    “你堆过雪人吗?那个也很好玩。”

    “自然试过。”

    收起剑的巴德利忽然发现无处可去,以往的日程规划被打乱了,按过去的安排,再过一小时才是离开训练场的时段,浸泡之后吃饭,再然后跑步去往藏书馆。无奈之下他坐在了新的同僚身边,总不能走开不理吧?

    “好玩吧!我就试过那一次,现在陪我堆雪人的家伙已经不在了。”

    “我小时候的玩伴也不在我身边了,他们大多有自己要忙碌的事,我要帮助他们也被婉拒了。”

    “还在就好,总有相聚的时候,我的玩伴他死了。说好的事他没有做到。”

    “……抱歉。”

    “不必如此,巴德利,你喜欢看戏吗?”

    “喜欢,每次看戏的时候,都是村里过年的时候,那时候是村里最热闹的时候,能吃上很多一年都吃不到的好东西。”

    “听起来挺好,要不我带你去剧院玩玩?”

    “我有别的安排,不必……”浪费时间,巴德利想这么说。但是这并不礼貌,而且对方热切的眼神是并不掩盖在头盔之下的,真切的期望自己答应下来。这个短发的矫健少女,已经是离自己最近的人了,要是再推走,自己恐怕真的找不到说话的家伙了。

    “也行吧。”

    “好!你喜欢什么题材的故事?我和你说,那些古典高端的艺术品好是好,就是剧情太老套了,故事发展一眼就能看出来,之后每个角色会有什么下场几乎没有悬念,没有意思……”

    她起身,将还没解下负重的巴德利就往外拉,嘴里滔滔不绝地诉说着令她感到不满的内容,而巴德利没有抗拒,只是安静的听,不时发表着不同却也有意思的意见。

    不同人物的情感交织或许并不是巴德利感兴趣的,邪魔精怪的诡异强大阿丽亚或许也兴致缺缺,但是荒野上策马的洒脱、密林里隐藏的秘密、草原上纵横的雄狮、天空无拘无束的骏鹰、海洋掀起巨浪的宏鱼……

    想象的美好在此竞合,封闭的心灵彼此敞开。

    阿丽亚抓着巴德利的手,紧紧不放,试图挽留曾经闯入她封闭生活带来美好的人,无比珍视这个稀缺的自己发掘的宝物,从不特别看待自己、认可自己的对手。

    巴德利不会主动放开这来之不易的友情,这个陌生的世界过去对他交织着善意与恶意的网,彼此有着难以逾越的隔阂,令他始终无法融入。没有人喜欢永远孤独,总会需要一个可以倾诉心声的寄托,哪怕是空洞的天地。

    他们如今彼此需要,便走在了前往同一个目的地的同一条路上。

    ……

    塞缪尔将最近的一切看在眼里,年轻人有活力,尽管他们去闹,年纪轻轻不做点什么老了连用来回忆的事都没有。

    他只会感慨妹妹走出了过去的阴影,有活力好啊。

    至于巴德利?晾他也逃不出这个温柔的陷阱。

    不过……塞缪尔沉默地看了看手里头的这封信,以及这段时间约克家送来的报告。

    将信拆开,是一个故人向自己的问好。一别数年,真是物是人非。

    双眼盯着末尾处的落款,塞缪尔不知道自己未来该如何去面对这个人。

    “巴维尔?你这是为何?为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