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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一网

    徐冠此刻正忙着和络腮胡参议一起处理王郑两家。袁闻道出城前留给他的最后一项指令便是将两家一网打尽。

    此时平原外有强敌,王郑两家又是同气连枝,蠢蠢欲动,若再让这两家在内一齐闹腾起来,平原城顷刻间便有倾覆之危。

    对两家动手徐冠并无异议,多年的捕头生涯让他知道这些表面光鲜的世家大族背地里都是些什么货色——没了这两家,平原城里的纷乱能少一半。

    但难的是怎样才能将两家一网打尽,若是任意一家的重要人物脱离控制,以两家根基,怕不是要留下极多的隐患。

    不过好在还有徐冠,也只有徐冠——这个踏遍平原城大街小巷,熟知三教九流的捕头。

    平原城,旧槐巷

    郑家家主神色轻松的踱步晃向了自己在平原城西北角的外宅,忙了数日的他准备好好的松快松快。门前老槐树依旧是树影婆娑。

    引路的小厮扭头望了一圈,确定巷子里再无别人,便殷勤地打开外宅的大门,然后就半鞠着身子做出引主子进门的动作,自己却丝毫不敢跨过低矮的门槛。屋子里此刻却是没有半点动静。

    他早就派人来吩咐过自己今日要来,这莺儿却还在屋子里躲懒。郑家家主不快地在心里暗骂了一句,面子上却是半点看不出来。

    他和颜悦色地对小厮道:“你这几日差办得好,就先在门口歇着吧,以后跟我的日子长着呢。”然后昂着头迈进了这个私密的外宅。

    平原城,君悦来酒楼

    王家家主和一群客人互相客套着进了君悦来的大门,小二拉长了嗓子,上前迎客:“贵——客——到——有二楼雅间,宜宴八方高朋,会四方来客,请——”

    王家家主笑着往里进,刚走到楼梯口便变了脸色,随即提着蓝缎长褂,发疯似的一言不发,扭头向外奔去。

    几个客人一齐愣住,都不知道他发什么疯。有客人仰头向二楼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一个客人咧嘴一笑,刚准备说几句俏皮话,就看到原本冲出门外的王家家主苍白了脸色,举着手一步一步地倒退入回了酒楼里。

    整个酒楼刹那间如死一般寂静。

    王府前院

    盯着下人们整理花木的王管事,此刻的心思却与眼前全然无关。

    王管事这两天过得并不如意,自家的家主是越来越难伺候了,特别是围城之后,自家下人稍有不如意,便是非打即骂。自己作为家主身边头一号人物,这几天也是受气不少。

    想到这里,王管事心中便似有上万只蚂蚁在爬,他忍不住狠狠踹了眼前蹲着除草的小仆一脚。

    小仆中了重重的一脚,整个人直栽在了地上,却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即刻丢下了手里的除刀,整个身子伏在地上,战栗不已。

    过了许久,王管事才哼了一身,淡淡道,“起来吧,府里做事,不能不有点眼色。”

    整个地面似乎都随着王管事的淡淡一哼震动了一下,王管事自己也吃了一惊,耳濡目染下,自己竟然已经威势如此了吗?随即才感觉到府外响起了一阵又一阵的脚步。

    “哪来的小贼敢在府外聒噪。”王管事一甩长袖,随即愤愤地向府外走去。

    迎接他的是面无人色的门房。

    平原府衙

    郑家的二公子正趴在一张公案上昏昏欲睡。他一向没什么本事,不过性情温和,不愿意像自家的小兄弟飞鹰走犬,无所事事。

    好在自幼读惯了私塾,识得几个字,最后也家里塞进了府衙,领几个饷,做些抄写公文的营生。

    战事一起,府衙的文吏们个个忙得飞起,到郑二公子这里却还是按时点卯,准点下班。知道他的身份,所以倒也无人要求他在衙里多呆片刻。

    耳边的私语声从一开始的细细丝雨变成蝇蝇作响,后来又越来越嘈杂,似乎有人在摇着自家的脑袋。郑二蒙着眼,不满地抬起了头。

    他一下子呆住了,张大了嘴,身子如同被施了咒语一般一动不动,一道垂涎从他的嘴边流了下来,拖成了长长一道细线,最终在公案的竹简上留下了一洼水渍。

    仅用一日时光,通过乞儿组成的情报网,徐冠制定的一系列计划大获成功。

    王郑两家家主以下共四十多人的家族骨干在平原城中的十余处地点被一齐抓获。另外还有近五百人的老幼妇孺和依附于两家的青壮也一起被控制住。

    在最后一道抓捕成功的消息传到军营前,徐冠已经累的抬不起手上的笔了。

    对他来说,这一个个细致的计划本身并不算为难,但是为保障每个抓捕点的成功,其中要策划的细节却是如天上的繁星一般多不可数。

    络腮胡参议从最开始的惊讶,到后来的倾佩,如今看到名册上一个又一个勾画出来的名字,已是笑得合不拢嘴。

    他一边核对上报的信息,一边嘴里嘟囔着:“徐参议大才。徐参议大才。”还不时将已经快枯尽的狼毫笔塞到嘴里舔上一舔,弄得本就乌黑的胡子上都是墨色。

    徐冠这才察觉这人竟然也是个粗疏豪放的性子,见他神色实在滑稽,也不由莞尔。

    络腮胡点完一段名册,抬头朝徐冠道:“徐参议如此本事却一直岌岌无名,实在是大齐的损失。

    不过此次徐参议立下如此大功,战后袁将军必然会为参议请功,徐参议飞黄腾达,想必指日可待。

    若徐参议愿意从军,想成为将军手下头号臂助也不是难事。”

    徐冠笑着摇摇头,“我的本事我自己清楚,实在是不堪大用。今日能侥幸建功,不过全仗着对平原和对王郑两家的熟悉罢了。

    袁将军此番在抗燕第一线,又能凭着平原弱军屡屡得胜,战后恐怕就不再会是地方守备,而是要调入陆帅麾下了。

    参议你作为袁将军幕首,日后独领一军也未必没有可能。”

    这番话着实挠到了络腮胡痒处,他年少从军,从基层做起,当年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独领一军,沙场对敌。

    后来为了攀上了袁家这棵大树,不得已转为了文职,做了多年参议,一步步爬到今天这个位置。

    其实在他内心深处,到底还是想着能够领万千健儿,沙场驰骋。

    今天听到徐冠这番话,不由感觉两人又多亲近了一层。络腮胡大喜之下正要开口,帐外猛地传来一阵呐喊,呐喊声中掺杂着慌乱。

    军中重地,不是出事了绝无这种喊声。

    燕军袭城还是袁将军在外败了?亦或者是王郑两家竟然反了不成?

    络腮胡心中转瞬间掠过千百个念头,朝着帐外大喊道:“何人胆敢军中喧哗?”

    徐冠也是心中一惊,不过他养气功夫尚佳,仍坐着未动声色。

    帐外有侍卫来报:“徐医士在给刘庆安参议诊治时被人杀死在营中,刘参议此刻已不知所踪。”

    徐冠大惊失色,直站起来,问道:“什么?何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