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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出击

    次日,齐军中军右营

    寅时三刻,天色还未放亮,晨雾显得格外浓重。右营此刻已是喧嚷一片,成堆的火把努力驱散着尚未离去的黑暗。

    步卒们交头接耳地议论着,最后在军官的训斥下勉强排成队列。他们的身上穿着形制不一的皮甲。

    长长的绦带从他们的肩甲上垂下来,上面隐约可见各色族徽标——这是平原城中各大家族的私兵标志。

    枪兵们被呵斥着丢掉自己手中训练用的木枪,一个接一个地换上了装着铁枪头的矛枪。

    盾兵们则被要求再次检查自己的短刀和木盾,缺损的武器此刻都毫不吝啬的增补完全。不少人都意识到他们要开往战场了。

    中军右营的营边上,一个身着铁甲的青年军官正站一具望楼上,漫不经心地扫视着营地里哄攘的士兵们。

    他身材硕长,眉眼俊朗,腰间系着一口绿鲨鞘青钢剑更显得英武不凡。他身后的另一个身材短小的的军官则是满脸愤愤不平,嘟囔着嘴咒骂着什么。

    这两人正是那日徐冠在参议营中见到的郑、王两家的公子,一个叫郑颂,一个叫王往,负责统率袁闻道征召来的平原城各大家族的私人部曲和民兵。

    王往虽然目光在营中的兵士中徘徊,心早已不在此处,他正琢磨着昨晚父亲伪装成送粮民夫,偷进营来对他说的一番话和今早刚领到的新命令。

    琢磨了许久,他主意已定,见身后的王往仍在咒骂不休,不由笑道:“郑兄,还骂呢?”

    郑颂脸色难堪,“不是我要骂那个袁家小杂种,我们两家的私兵部曲明摆着没有什么战力。到战场上不乱起来已经是谢天谢地。他现在要我们出城吸引燕人注意力,这不明摆着要我们去送死吗?

    昨天晚上我特地又去找他,想请他给个面子,没想到直被他臭骂一顿,撵了出来。”

    王往心中窃喜,嘴上仍然劝解到:“袁校尉怎会如此,我们这次出城也不过是跟着中军去见见血而已,真打起来估计也是在后面摇旗呐喊罢了。不会当真让我们上阵厮杀的。”

    “话是这么说,要是真遇到燕人,中军一道令下来,你上是不上?”,郑颂突然变的面目狰狞,声音却低了下来:

    “就算燕人进了平原城,想要真正掌握平原城不还是要靠我们这些当地的大族。

    我们为了抗燕是出人又出钱,要是袁家小杂种真把我们逼急了……”

    郑颂的话在平原城的几个家族的高层里已经成了心照不宣的共识。

    王往点了点头,随即目光又飘渺起来,“还是要打一场的,没有一点投名状人家是不会信你的。”

    同一时刻,在望楼正北方不到一里的一个营帐内,徐冠正用一块上好的亚麻麻布仔细地擦拭着自己的长剑。

    他的剑号凝霜,跟着他已经有了十余年。虽然算不上什么神兵利器,却也是寒光凛凛,散发出一股肃杀之意。

    袁勇倚着帐篷门看着他,等到徐冠终于擦好剑才郑重其事的将手中的一块白帛交给徐冠,上面写着徐冠今日的任务。徐冠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接过白帛贴身收好。

    借着大雾的掩护,四千人以上的齐军主力在黎明的微光下悄悄出了城。在前列的是穿着轻甲,牵着马的本部骑兵,骑兵们神色镇静,人人衔枚。

    他们的马上负着近一丈长的铁制矛枪,马鞍袋上还插着制式骑刀。作为这次袭击的主力,显然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

    后面跟着的步兵相比之下就多少有些寒碜了,他们排成并不整齐的三列纵队,默不作声地按照部曲顺序紧紧跟着自家的长官们。

    最前排的是一队队的矛手,后面紧跟着的则是负着木盾的的刀盾手,然后则是背着一捆捆箭矢的弓手。

    最后一个部曲则和别的部曲不同。他们的武器各式混杂,军容散乱的,连最基本的三列行军线阵也未能列好,只是乱乱糟糟地三五成群,跟在大队人马后面。

    郑颂和王往各带着数个亲兵在队列一旁,看着队列如巨蟒般连绵不断地从晨雾后出现,又没入晨雾,心中均在各自盘算。

    这时,袁闻道也牵着马从后面赶来。

    虽然心里早就把这个该死的杂号校尉骂了千遍万遍,王往还是很有礼貌地向他问好:“下属见过袁将军。”

    袁闻道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中的马鞭,见郑颂还在那边愣神,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两位骑术如何?”

    他接下来的话语如天上掉下来的齐国元宝一样,将两位原以为要成为消耗品的护军砸的直晕乎。

    晨雾渐渐散去,日光泼洒下来,步兵们仍然目光坚定,整齐地队列毫不犹豫地按着计划向北进发,他们的目标是燕军主力所在的前营。

    骑兵们则一队队地停留在路边,他们最后一次检查了自己的装备,将多余的物资和本该属于步兵的甲胄丢给了步兵,然后纷纷上马,四散进深秋的河北平原。

    刘庆安踱出了自己的军帐,伸了一个懒腰。计划已定,袁闻道也借着今晨的大雾从南面出了城。对于他这种文职人员来说,要做的只剩下等待了。

    见他出的帐来,两个显得有些困倦的侍卫立刻便精神起来,向刘庆安问好道:“刘参议,可是要到哪里去?我等兄弟们为参议引路。”

    刘庆安瞥了他一眼,自从袁闻道出城后,他明显感觉对他的监视加强了,两个侍卫昼夜守护,走到哪里都是寸步不离。

    不过齐军兵力不足,轮换的侍卫一起被抽调出城,剩下的这两位眼周发青,面色不堪,该是已经值守了一天一夜。

    他笑着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只是在营中随便走走,两个侍卫立刻尽忠职守的跟了上去。

    此刻,整个营地中到处都是匆忙的脚步,一队一队的人马不断地开进开出。不时有许多平民服色的人被绳子系成一串,战战兢兢,如同鹌鹑一般被押解入营。

    “这些人是?”刘庆安扭头问道。

    一个侍卫抓抓头,显然也不知情,另一个接口道:“这是王、郑两家的人,这两家不知好歹,企图和那些燕人内外勾结,出卖平原城,真是该死之极。”说罢,还恨恨地朝地上啐了一口。

    这正是自己的好时机,看着天色渐暮,刘庆安脸上的微笑突然有些扭曲,他唔的一声,一只手捂住了肚子,蹲了下去。

    两个侍卫都吃了一惊,一个侍卫忙上前搀扶,“刘参议,可是老毛病又犯了?”

    刘庆安在地上痛苦地点了点头,随着侍卫的搀扶佝偻起身子,“还得再去请徐医士再开一剂方子,上次的药管用了几天,如今好像又渐渐不行了。”

    侍卫殷勤道:“我去徐先生那里抓药,刘参议先回帐休憩一会。我片刻便回。”

    刘庆安虚弱地摇了摇头,“不可,我这次胃痛不与以往,非要和徐医士说个清楚才是。”

    两个侍卫一左一右地搀起刘庆安,一起缓缓向伤病营走去。

    到了伤病营徐医士帐外,刘庆安让侍卫松开搀着自己的手,向帐外切药的药童问道:“医士可有其他病人?”

    小童头也不抬,“帐中只有先生一人休憩,大人要是找先生治病,自去便可。”

    两名侍卫正要搀着刘庆安进帐,却见刘庆安笑着摆了摆手:“两位连日辛苦,我这病颇有些个人的阴私在内,还请两位在外稍待如何?”

    听到这话,两人对视一眼都是神色古怪,一名侍卫道:“参议尽管进去,我二人就在外面守着,若有要紧的事情参议唤我们便可。”

    刘庆安微微一笑,自入帐去了。

    两个侍卫互相一阵挤眉弄眼,一个人道,“不想刘参议斯斯文文,也有难言之隐啊。”

    两人互相逗乐了一阵,都觉疲倦,便坐在帐前休息,等着刘庆安诊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