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计划
王兆看着小帐前不知何时多出来的黑甲卫士，心中惊疑不定。
燕军尚赤，军中将士多着赤甲，除了阴山的人喜欢黑袍外，便只有几个身份极高的大人物的卫士是身着黑甲的，这几个黑甲卫士个个肩甲上都有着烈焰纹，一看便是精锐中的精锐。
何时自己营中来了这等人物，自己竟不知晓。
他心中疑惑，大步向前，掀帘入帐，几个卫士守卫在帐门口，竟若未见一般，一动不动。
王兆一入帐中，只看了一眼就单膝而拜，恭敬地说道：“韩先生，您怎么来了？”
帐中一个青衣人披头散发，半躺着坐在木榻上，身上只盖着一层绛云仙鹤锦衾，正手握一卷木牍。
木榻一侧，一位艳妆侍女低头弄着一尊鹤嘴鎏金香炉，帐中一股若有若无的檀香味散了出来。
在一旁毕恭毕敬侍立着的，是阴山的都尉洛山。
青衣人温和地笑了笑：“王将军请起，刑余之人当不得将军如此大礼。”这青衣人竟是个瘸子。
王兆一面口中连声不敢，一面起身，心里想着这位爷怎么到前线来了。
这位青衣人正是执掌阴山的韩寻一，当今燕国皇上的潜邸之臣。燕国朝中无论上下，见到这个人都要恭恭敬敬地叫一声韩先生。帐外的黑甲卫士，正是燕帝赐给韩寻一的亲卫。
“我这次上前方来，一是督催阴山各部，看看哪里还有疏漏。二是洛都尉定了些计划，怕是需要军方配合。”韩寻一扭头对站在一旁的洛山笑道，“还不快给给王将军讲讲。”
“喏。”洛山仍是一副死鱼脸，他跪坐到一张长案前，铺开了一张在案上的羊皮地图。
“八月三日，我边防军截获了一批走私的皮毛，在翻检中发现一些记载着我军机密材料的羊皮，随即案件移交到我阴山手中。
八月五日，我阴山查到一家皮毛铺，发现店主与我北漠府广威军的一名下级军官接触频繁，我阴山对该军官进行了持续性的监视。
八月十四日，我们再次监视到皮毛铺店主与该下级军官接触。监视者在跟踪过程中不慎暴露，我们即刻擒下了该店主与该下级军官。
同日，店主利用隐藏的匕首企图越狱，未果，自尽。
八月十二日，广威军奉命南移，准备作为第一批主力部队进攻齐国。
八月十五日，该军官弃暗投明，交代出他利用职务之便向齐国传递情报。同时也担任另一个齐国细作“乾”的指令与情报的传递任务。
我们判断这个齐国细作“乾”的等级在广威军非常高。
由于“乾”非常狡猾，利用各营帐的幕布作为指令发布。各营帐的幕布由后营统一调配，几乎是随机发布，我们只能确定“乾”在后营担任某个职务。
八月二十日，为了防止“乾”在战时给我军造成更大损失。经过韩先生同意，我阴山制定出一套“八骏”计划，意图在承担一定损失情况下找出细作“乾”，同时将我方谍报人员送入齐军内部。
计划具体内容是：
一、利用捕获的下级军官向细作发布命令，让他在八月二十四日巳时三刻在广威军营地中制造混乱，制造混乱完毕后，为保存力量，主动撤离到我们的指定地点。事实上，我们的人会在那里守株待兔。同时我方人员在营地附近点起数堆黑烟以伪造我军后营失火。
二、我方人员代号“赤骥”伪装为我阴山多年前查获的齐国细作“震”，利用火起的信息作为投名状，主动暴露，打入齐军内部。
八月二十四日，齐国细作“乾”按照指令在营中制造混乱，同时点燃三处大火。同日，后营的后军校尉吴峰和他的两个亲兵失踪。我阴山在指定的撤离地点并未发现“乾”。
八月二十五日，在撤离地点一里多的一处树林内发现了三具尸体，其中两具被辨认出是吴峰的亲兵，另一具被烧焦。经过调查发现吴峰偶尔会出营和一位齐国商人接触。
我军军令，平日无副将级以上的军官命令，所有人不得随意出营。给他签出营令的是广威军副将吴晓。
八月二十六日，后营计吏任九身携三卷军械卷册前往阴山营地，并在毒发身亡。他毒发之前最后一个出入的地方就是广威军副将吴晓的营帐。
经查验，任九的所中之毒名为“续断”，此毒酷烈无比，被害者下毒时毫无反应，毒发时却是瞬间毙命。
任九怀中的三卷账册中有两册可以证明有人利用损耗来侵吞我军军械，另一卷则是有吴峰笔迹的军械记录，上面的部分数据和另外两卷吻合。
同日经吴晓和后军校尉邓元的辨认，在树林中发现的尸体确认不是吴峰的。
我们同时扣下了吴晓，他声称不清楚后营的军械是否被侵吞，同时坚决否认自己和侄子是齐军细作，但却无法解释为什么会给侄子签出营令。
我们基本可以断定吴峰就是齐军细作——“乾”，吴晓在其中充当什么角色则暂未可知。
八月二十九日，也就是今天，我军细作“赤骥”通过秘密渠道与我们取得联系，声称已获得平原齐军高层信任，并附有重要情报。
以上就是“八骏”计划的始末以及迄今为止的损失与成果。”
王兆头上直冒冷汗，他原本是来兴师问罪的，此刻心中却只剩下惶恐。他勉强挤出笑容，嘴中喃喃道：“想不到，想不到，可有确凿的证据？”
洛山递过两卷竹简。王兆匆匆翻阅，心思却并不在竹简之上。
既然连韩寻一都已经出面，吴晓无论是不是真的齐国间谍，这个罪名八成拿不掉了。
自己先前话说的太满，眼下的任务是要把自己给摘出来。只要眼前这人在军议上多提两句，自己至少一个失察的罪名逃不掉。
韩寻一此刻才放下手中的木牍，揉了揉眉头，笑道：““八骏”虽说也是为了大燕，制定执行中不免对广威上下多有得罪，还望王将军不要介怀。眼下还有些事要王将军帮忙，还望王将军援手。”
王兆突然听到韩寻一发话，心里突得跳了一下，手里的竹简差点没握住，一迭声地说道：“不敢，不敢。哪里，哪里。”不知道眼下该干点什么好。
韩寻一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说道：“王将军投桃在前，我阴山自然会报李于后。将军勿忧。”
王兆清醒过来，阴山看来不会把吴晓作为攻击自己的借口，不过自己要是不能“投桃”——配合阴山行动，阴山也难免不会“报李”在后。
望着王兆退出帐的身影，韩寻一微微叹了口气，他不喜欢用这种小手段，但还是不得不承认有时这种小手段能节省自己不少精力。
他闭上眼睛，两只手指止不住地敲击着榻沿。过了半晌，他闭着眼睛问道：“吴晓还是不愿意说吗？”
“是，无论我们用什么手段，他就是不开口。他身份毕竟敏感我们也不敢用刑。”洛山放下手中的竹简，转过身来，恭恭敬敬地说道。
“不应该啊。”韩寻一咂了咂嘴，“若是他再不开口，你明日带他来见我吧。”
“先生日理万机，怎能……”洛山刚张嘴就被韩寻一心有灵犀地挡了回去。
“哎，“八骏”这个细作计划由你负责，我虽然不会多问，但是能做的还是要做的。
“乾”虽说多半是吴峰，但只要不是十全之事，就万万不可放松警惕。后营大小将校还是要严密监视。”
“喏。”洛山低声应道。
“你去吧。”韩寻一重新睁开了双眼，“‘八骏’仓促启用，‘赤骥’更是没经过几日适应就匆匆潜入，你还是要再去完善计划，要虑人之所未虑。
燕军尚赤，军中将士多着赤甲，除了阴山的人喜欢黑袍外，便只有几个身份极高的大人物的卫士是身着黑甲的，这几个黑甲卫士个个肩甲上都有着烈焰纹，一看便是精锐中的精锐。
何时自己营中来了这等人物，自己竟不知晓。
他心中疑惑，大步向前，掀帘入帐，几个卫士守卫在帐门口，竟若未见一般，一动不动。
王兆一入帐中，只看了一眼就单膝而拜，恭敬地说道：“韩先生，您怎么来了？”
帐中一个青衣人披头散发，半躺着坐在木榻上，身上只盖着一层绛云仙鹤锦衾，正手握一卷木牍。
木榻一侧，一位艳妆侍女低头弄着一尊鹤嘴鎏金香炉，帐中一股若有若无的檀香味散了出来。
在一旁毕恭毕敬侍立着的，是阴山的都尉洛山。
青衣人温和地笑了笑：“王将军请起，刑余之人当不得将军如此大礼。”这青衣人竟是个瘸子。
王兆一面口中连声不敢，一面起身，心里想着这位爷怎么到前线来了。
这位青衣人正是执掌阴山的韩寻一，当今燕国皇上的潜邸之臣。燕国朝中无论上下，见到这个人都要恭恭敬敬地叫一声韩先生。帐外的黑甲卫士，正是燕帝赐给韩寻一的亲卫。
“我这次上前方来，一是督催阴山各部，看看哪里还有疏漏。二是洛都尉定了些计划，怕是需要军方配合。”韩寻一扭头对站在一旁的洛山笑道，“还不快给给王将军讲讲。”
“喏。”洛山仍是一副死鱼脸，他跪坐到一张长案前，铺开了一张在案上的羊皮地图。
“八月三日，我边防军截获了一批走私的皮毛，在翻检中发现一些记载着我军机密材料的羊皮，随即案件移交到我阴山手中。
八月五日，我阴山查到一家皮毛铺，发现店主与我北漠府广威军的一名下级军官接触频繁，我阴山对该军官进行了持续性的监视。
八月十四日，我们再次监视到皮毛铺店主与该下级军官接触。监视者在跟踪过程中不慎暴露，我们即刻擒下了该店主与该下级军官。
同日，店主利用隐藏的匕首企图越狱，未果，自尽。
八月十二日，广威军奉命南移，准备作为第一批主力部队进攻齐国。
八月十五日，该军官弃暗投明，交代出他利用职务之便向齐国传递情报。同时也担任另一个齐国细作“乾”的指令与情报的传递任务。
我们判断这个齐国细作“乾”的等级在广威军非常高。
由于“乾”非常狡猾，利用各营帐的幕布作为指令发布。各营帐的幕布由后营统一调配，几乎是随机发布，我们只能确定“乾”在后营担任某个职务。
八月二十日，为了防止“乾”在战时给我军造成更大损失。经过韩先生同意，我阴山制定出一套“八骏”计划，意图在承担一定损失情况下找出细作“乾”，同时将我方谍报人员送入齐军内部。
计划具体内容是：
一、利用捕获的下级军官向细作发布命令，让他在八月二十四日巳时三刻在广威军营地中制造混乱，制造混乱完毕后，为保存力量，主动撤离到我们的指定地点。事实上，我们的人会在那里守株待兔。同时我方人员在营地附近点起数堆黑烟以伪造我军后营失火。
二、我方人员代号“赤骥”伪装为我阴山多年前查获的齐国细作“震”，利用火起的信息作为投名状，主动暴露，打入齐军内部。
八月二十四日，齐国细作“乾”按照指令在营中制造混乱，同时点燃三处大火。同日，后营的后军校尉吴峰和他的两个亲兵失踪。我阴山在指定的撤离地点并未发现“乾”。
八月二十五日，在撤离地点一里多的一处树林内发现了三具尸体，其中两具被辨认出是吴峰的亲兵，另一具被烧焦。经过调查发现吴峰偶尔会出营和一位齐国商人接触。
我军军令，平日无副将级以上的军官命令，所有人不得随意出营。给他签出营令的是广威军副将吴晓。
八月二十六日，后营计吏任九身携三卷军械卷册前往阴山营地，并在毒发身亡。他毒发之前最后一个出入的地方就是广威军副将吴晓的营帐。
经查验，任九的所中之毒名为“续断”，此毒酷烈无比，被害者下毒时毫无反应，毒发时却是瞬间毙命。
任九怀中的三卷账册中有两册可以证明有人利用损耗来侵吞我军军械，另一卷则是有吴峰笔迹的军械记录，上面的部分数据和另外两卷吻合。
同日经吴晓和后军校尉邓元的辨认，在树林中发现的尸体确认不是吴峰的。
我们同时扣下了吴晓，他声称不清楚后营的军械是否被侵吞，同时坚决否认自己和侄子是齐军细作，但却无法解释为什么会给侄子签出营令。
我们基本可以断定吴峰就是齐军细作——“乾”，吴晓在其中充当什么角色则暂未可知。
八月二十九日，也就是今天，我军细作“赤骥”通过秘密渠道与我们取得联系，声称已获得平原齐军高层信任，并附有重要情报。
以上就是“八骏”计划的始末以及迄今为止的损失与成果。”
王兆头上直冒冷汗，他原本是来兴师问罪的，此刻心中却只剩下惶恐。他勉强挤出笑容，嘴中喃喃道：“想不到，想不到，可有确凿的证据？”
洛山递过两卷竹简。王兆匆匆翻阅，心思却并不在竹简之上。
既然连韩寻一都已经出面，吴晓无论是不是真的齐国间谍，这个罪名八成拿不掉了。
自己先前话说的太满，眼下的任务是要把自己给摘出来。只要眼前这人在军议上多提两句，自己至少一个失察的罪名逃不掉。
韩寻一此刻才放下手中的木牍，揉了揉眉头，笑道：““八骏”虽说也是为了大燕，制定执行中不免对广威上下多有得罪，还望王将军不要介怀。眼下还有些事要王将军帮忙，还望王将军援手。”
王兆突然听到韩寻一发话，心里突得跳了一下，手里的竹简差点没握住，一迭声地说道：“不敢，不敢。哪里，哪里。”不知道眼下该干点什么好。
韩寻一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说道：“王将军投桃在前，我阴山自然会报李于后。将军勿忧。”
王兆清醒过来，阴山看来不会把吴晓作为攻击自己的借口，不过自己要是不能“投桃”——配合阴山行动，阴山也难免不会“报李”在后。
望着王兆退出帐的身影，韩寻一微微叹了口气，他不喜欢用这种小手段，但还是不得不承认有时这种小手段能节省自己不少精力。
他闭上眼睛，两只手指止不住地敲击着榻沿。过了半晌，他闭着眼睛问道：“吴晓还是不愿意说吗？”
“是，无论我们用什么手段，他就是不开口。他身份毕竟敏感我们也不敢用刑。”洛山放下手中的竹简，转过身来，恭恭敬敬地说道。
“不应该啊。”韩寻一咂了咂嘴，“若是他再不开口，你明日带他来见我吧。”
“先生日理万机，怎能……”洛山刚张嘴就被韩寻一心有灵犀地挡了回去。
“哎，“八骏”这个细作计划由你负责，我虽然不会多问，但是能做的还是要做的。
“乾”虽说多半是吴峰，但只要不是十全之事，就万万不可放松警惕。后营大小将校还是要严密监视。”
“喏。”洛山低声应道。
“你去吧。”韩寻一重新睁开了双眼，“‘八骏’仓促启用，‘赤骥’更是没经过几日适应就匆匆潜入，你还是要再去完善计划，要虑人之所未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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