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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亲兵

    徐冠来到平原军的驻地,袁闻道特许他能进入自己的军帐查看,当然,军机重地——必须由他的亲兵跟着。

    陪同的人名叫袁勇,是袁闻道的亲兵首领,高高瘦瘦,脸色阴沉的像死尸一般,一路上一词未发。他曾在军中飞骑营内做过军官,后来跟着袁闻道来到了平原。

    袁闻道的军帐坐落于整个营地后方的一个小山坡上,居高临下,视野极佳。军帐只有一门,两侧均由鹿角封死,只留出三人宽的甬道。

    帐后便是一个近乎垂直的小坡,坡下亦有鹿角围死,想从别处进入军帐绝无可能。

    袁闻道的军帐分前后两个部分,前帐议军,后帐休憩。

    前后帐之间由幕布相隔。前帐中摆着一条长案,长案的案头散乱地堆积着不少竹简,案边有个敞开的木箱,里面亦是堆积如山的竹简。徐冠好奇地想要凑过去详细看一看案上的摆布,立刻被袁勇沉默地制止了。

    “这些都是军机。”好似看到了徐冠内心的不满,他补充了一句。

    “你这样我没法查。”徐冠立刻抗议道。

    双方陷入了僵持,到了最后,袁勇不得不同意徐冠的意见,找了两块麻布将竹简都盖住,再让徐冠去细细察看。

    徐冠双眼不住地扫视着整个前帐,双手则在长案上慢慢抚摸着。

    忽地他直起身子,把手伸到鼻头嗅了嗅,问到:“袁将军的这张军案除了他自己还有什么人能接触到?”

    “只有他自己,来军帐议事的各个营的军侯基本上都不可能接近这张案的。”

    “基本上?”

    “至少这两日绝对没有。”袁勇皱着眉回答道。

    徐冠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道“当天晚上哪些人在帐前值勤?”

    袁闻道的帐前正常两人双人一岗,每两个时辰一班。守卫的都是袁闻道的亲兵队的人,袁勇信誓旦旦地保证说这些人绝对没有问题。

    徐冠不耐烦地顶了一句,“那你倒是说说这帛书是怎么来的?”

    昨日夜岗共四人值夜,上半岗是一个叫刘阿四的伍长带着一个一脸精明外露的毛头小子叫赵长弓。下半岗则是一个叫薛强的满脸阴霾的中年人和一个绰号六指的小个子。

    袁闻道的亲兵并不像齐国大多数中高层的亲兵那样是清一色的精壮汉子,他的录用标准只有一个,不受自己大恩的绝不录用,加之训练又严苛,待遇又好,战时亲兵个个不顾生死,战力并不弱于一些所谓的精锐。

    被叫来时,四个人脸上都满是意外——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袁闻道的亲兵还真是什么人都有啊。”徐冠一面腹诽,一面仔细地打量着四个人。随后,他仔细地向四个人询问昨夜的值岗情况。

    四人都有些不知所措,值岗是值惯了的,谁都不会刻意去注意记忆值夜情况,还没人问过他们这种问题。最后在徐冠的引导下,才绞尽脑汁地把昨晚值岗的整个过程大致说了一遍。

    徐冠听的很仔细,还不时地提出问题,同值一岗的两个人在细节上回答出现一点差异就立刻会被他抓住要求重新确认。

    亲兵们被他的问话方式弄的忐忑不安,刘阿四忍不住问道,“大人,昨天晚上究竟是咋了,我看今天早上袁将军也好好的,今天这仗也打赢了。昨晚究竟出啥事了,要围着兄弟们问个不停。”

    六指立刻接上话头“是啊,大人,您大致透露点东西,我们才好有个方向知道往哪方面回忆呢?”

    徐冠笑了笑,继续问道“你们今日没有上阵对吧?”

    “是,袁将军体恤兄弟们,前一天晚上值夜的兄弟们第二天只要在营里值半天岗,不必上阵,说是怕咱们阵上迷迷糊糊栽下城去。”

    “那值岗当天,也就是昨天,你们都干什么去了?”

    刘阿四立刻表示,自己昨天上午参加训练,下午则在营中和赵长弓还有亲兵队的其他几位在一起耍子摆龙门阵,摆完龙门阵就吃饭来值岗了。这立刻得到了赵长弓的证明。

    而轮到薛强时,他犹豫了一下,然后说“我和六指下午一起出去到南大街买了点家常杂货,准备打完这仗带点东西给家里人。然后就回来睡觉一直到下半夜起来准备值岗。”

    事实上,他买完东西后和六指一起去君悦来喝了几杯,随后晕乎乎地回营倒头就睡,直到下半夜才被六指喊起来一起去值岗,值岗时多少也有些晕乎乎的。

    不过他觉得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说的为好——军中战时严禁饮酒,这可不是多么光彩的事情。

    不出他所料,六指这小子果然机灵,立刻站出来为他做担保。

    徐冠继续追问了下去,“哪些店?买了哪些东西?现在东西在哪儿?”

    薛强心中诧异,但也不得不一一回答了徐冠的问题,并把他领到了自己的帐篷——自己买的些家常货物都在那儿,六指买的一些东西也在帐篷里。

    徐冠仔细地看了看薛强二人买的东西,两匹绢,一小袋糙米,还有一个小贝壳,里面存的是脂粉。

    “大人见笑了,为家里婆娘带的。”

    徐冠微微一笑,又漫无边际地问了几个问题,随后告辞出营了。出营前,他把袁勇拉到一边,低声嘱咐了几句。袁勇皱着眉听着,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徐冠出得营来,径直向南大街走去。

    平原城南大街是平原最大的几条街道之一,这里往日店铺林立,米店,布店,饭铺,金银铺,家常百货,还有各类在街边摆摊的货郎小贩,来往过客,直把这条南大街挤的几乎落不下脚。

    但今时不同往日,战火一起,这些个嗅觉最是灵敏不过的商贩们立刻走的走,逃的逃。街面上的铺子还在开张的只有一多半,街边的小贩也只剩下些胆大的在摆着摊。偌大的南大街显得分外冷清。

    徐冠东看西逛,最后绕进了街上唯一的一家脂粉店。脂粉店的老板娘看见徐冠立马满脸堆笑,“徐大人,稀客稀客,您老今天怎么有空到小店来?”——在平原做生意的,不认识徐冠,可少之又少。

    “您老想要点什么,我这就给您取去?”

    “昨日下午你这铺子有多少人来过?”

    “没多少人,昨天下午”老板娘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徐冠,知道事情有些不对,字斟句酌地说道,“昨天下午就来过一对夫妇,一位军爷,还有两位小姐和她们的婢子,最近几日各家各户生意都不太好,也没有多少人。”

    “那位军爷长相如何?”徐冠心里略感诧异。

    “个子蛮高的,大概三十来岁,两个眼睛一大一小。”

    这正是薛强的长相。

    “就他一位军爷吗?”

    “就他一位。”

    这就有趣了,徐冠暗暗思索,刚刚他在袁闻道军案上闻道了一股脂粉的味道,而目前看来也只有薛强一人接触了脂粉,这让他不禁对薛强产生怀疑。

    “还有什么吗,关于这位军爷,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越详细越好?”徐冠顺口问到,他已经准备离去了。

    “倒也没说什么,也就问了问脂粉的种类,最后带了点回去,出手还算大方,不像别的军爷那样抠抠索索斤斤计较的,哦,他好像喝了几杯,虽然人还比较清醒,但身上有酒味。”

    “喝了酒?”徐冠目光一凝。

    平原城里能提供酒水的地方不少,但适合薛,六二人又在南大街附近的却也不算多。徐冠一家一家地问过去,最终发现了两人饮酒的地点——君悦来。

    君悦来是平原内最大的一座酒楼。燕军南犯,不少平原郡的乡民都逃进了平原城。

    但君悦来的生意却反而不如往日——大堂内只有少数几位食客散坐在角落里自饮自食——大战将至,活了今天还不知道有没有明天,谁还有心思在君悦来的大内点堂上二两黄酒,听说书的铁瞎子来两段《桃园结义》《三战吕布》——没心没肺,醉生梦死的究竟是少数。

    店小二很快就回忆起了昨天的那两位客人。

    “您说的昨天来喝酒的两位军爷啊。没错,是昨儿个下午来的。就坐在那边靠窗的地方要了两壶黄酒和几碟下酒菜,还要了盘羊肉呢,啧啧。就这两壶酒呢,喝了半天。”

    “唉,我也没注意他们说了什么。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有一条,这两位军爷都是熟客,来的多。下次要是他们再来我一定帮爷您盯着点。”

    没什么有用的东西,徐冠有些失望,他要了一小碟糕点,靠窗坐了下来,他要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