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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白马出皇城 相思寄南风

    “小姐!请不要让我为难,我只是个下人,只能奉命行事!”方自在心里暗暗叹息。他何曾不想帮皇甫若菲一把,但有些事也仅限在他职责能力范围之内。而他能做到的也只是守护她的安危,那所谓能帮助的范围之内,可以说毫无意义。懂一个人,和帮一个人是两回事。所以世间就有了同情这两个字,这便是世上最廉价的安慰。

    一条大路上。一行人马穿过丛林出现在烈日下。领先人群的二人,各骑骏马,其中一人是皇甫无量,另一人便是叶九霄。二人并马而行,言来语往。

    “皇甫贤弟,此去太玄山可能不会太过顺利,毕竟乐家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世家。恐怕你我少不了一番周旋啊。此事也实属无奈,谁让我这宝贝儿子就看上若菲这丫头了,我这一把年纪,就这么一个儿子,豁出去老脸也只能成全他二人。哎.......”叶九霄一脸感慨的说着,然后细心地打量着皇甫无量的表情。

    皇甫无量闻言也只是一笑:“叶兄所言甚是啊,虽然我也不希望如此,但奈何这儿女情长之事,这做长辈的也不好强行左右。叶兄你虽然膝下仅有一子,我皇甫无量也只有这一个宝贝女儿。平日里也是百般宠爱,把她娇惯过头了。临行前,我还特意与小女谈过此事,奈何小女一心向叶不向乐。这不,我也只能与叶兄你一同豁出去这张老脸。去给乐家上门请罪。”

    皇甫无量说着眯起眼睛看着叶九霄道:“但是叶兄,你二人有言在先,此事之后,你我二家便永结秦晋,理应互相照应。这百字碑之事,可要转告与令郎。”

    叶九霄闻言哈哈一笑,当下便豪爽了几分,点头道:“皇甫老弟且放心,吾儿叶缺天纵之资,眼下修为在剑阁更是领秀于同龄一辈,深受剑阁首席长老器重,而剑阁历来的规矩,以修为资质来选拔未来阁主继承人。其间道理想必不用叶某名言,皇甫老弟也是心知肚明。今日赴太玄,吾儿更是携剑阁两位长老而来,想必乐家无论如何也要给剑阁一些情面。”

    闻言于此,皇甫无量的心里顿时踏实了几分,南郡剑阁在江湖上的威名自是不用多言。世人言,一道二佛拜剑阁,独孤牧尘能凌驾于道佛之上离不开他那一身深不可测的修为。二十年前仗剑青云山,仅凭单人一剑,击败星云观主辛可为。后赴两佛寺,再次一剑败二佛,从此回剑阁闭门不出,藏剑二十载。曾叹曰,世间再无值得令他出剑之人。可说来也怪,这剑阁既独孤牧尘之后,再无出右者。芸芸弟子中,不乏天资出众之辈,可修为相比如今的道佛后辈新秀们,显然已有所不及。似乎剑阁的气运全被独孤牧尘一人占尽。尽管如此,只要提到剑阁之名,世人无不敬上三分。

    而皇甫无量之所以不惜冒着得罪乐家的风险,也是为了那剑阁的百字碑。而对于百字碑的由来,没有人能够说清楚。只知道在有了剑阁,就有了百字碑。百字碑历来在剑阁禁地,剑阁对外称,凡门下弟子,不许踏足禁地,更不许习得百字碑功法。违令者斩。这是剑阁的阁规。但总有多数人对此非议颇多,加上剑阁自独孤牧尘之后,在无人能出右者。于是江湖中人更是有了一种说法。他们更倾向于相信,独孤牧尘一定是修习了百字碑才成就了如今的修为。而门下弟子因为不能修习百字碑,所以,才导致没能出现入独孤牧尘一样的绝顶高手。于是江湖人士纷纷猜测,或许剑阁中的百字碑只有历任阁主才能修习。只有上一任阁主兵解后,下一位继承人才能修习百字碑功法。对于这一点,叶九霄是十分相信的。因为数年前,有一个人神秘人已经把百字碑的拓本交给了他。他暗中修炼已久。至于赠他碑帖的人当然不是叶缺,至于对皇甫无量所言得自叶缺的说辞,也只是谋其信任,显得更有说服力,仅此而已。而对于此事,那个神秘人并未做过太多解释,只是一再嘱咐,不可施展百字碑功法,一旦被独孤牧尘发现,叶家将万劫不复。不过神秘人曾有言,这个时间不会太久,待到见南郡天门方向有陨星划过,便可再无顾忌。而作为馈赠功法的交换,便是以此和皇甫家联姻,阻止乐家和皇甫家的婚事。叶九霄只觉此人深不可测,对于这个周身隐于黑袍下的神秘人,他只记得那人的声音,给人一种能预料一切的疲惫,对世事的淡漠。他相信,这个人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带有一丝情绪。

    反观皇甫无量,他更是对百字碑垂涎已久,他深知独孤牧尘的厉害,当年要不是自己父亲皇甫云出手,小佛寺那位早已死在独孤牧尘剑下。虽然帮助小佛寺保住了那部作为赌注的经书,但因为身受重伤,不久后就离开人世。临别曾言,皇甫一脉日后不可与剑阁为敌,只要独孤牧尘犹在,不可沾染剑阁。而小佛寺对此也是深感歉意,不日便赠予大还丹一颗。以作弥补,和谢意。

    按理说这杀父之仇,皇甫无量不可能会就此咽下,而他在此之后一直在布局与各方势力交好。其实最值得他看中的就是太玄山乐家。因为他知道,当今天下,如果尚有一人能与独孤牧尘一战的,只有乐家那个人。而他知道,想要蚕食如日中天的剑阁将会是一个极其缓慢的过程,他有这个耐心。但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本来未曾被他看好的叶家突然打破了他数十年的布局。叶缺在剑阁有了超凡的地位不说,就连叶九霄近些年来也是修为猛进,与自己不相伯仲。这让他萌生了一种要重新布局的想法。这种方法比自己曾经设计的要更为有效。只要能得到百字碑,那么他可以不惜任何代价。到时候,自己将成为第二个独孤牧尘。那不仅意味着俯视天下,那个境界,还有望长生。

    “这把断江吟到时你可交予叶家,以做补偿。此事仅凭三言两语,恐怕难令乐家让步。”叶九霄说着,诵马背上取出一只剑匣,递到皇甫无量面前。

    皇甫无量自然明白先礼后兵的道理,本自理亏的自,己一路上一只在想着如何向乐家张口提出此事。如今多了此物,心里也多了一些底气。他看了一眼叶九霄,又看向对方递过来的剑匣,面露惊喜的笑道:“哦?还是叶兄考虑周到,刚刚我还在犯愁与乐家见面后如何开口。叶兄真是考虑周到,无量在此多谢叶兄了。”

    叶九霄笑着摆摆手道:“贤弟这是说的哪里话,此去太玄山,贤弟也是为了我叶家。以后都是一家人,无须客气。”叶九霄看着皇甫无量惊喜的抚摸着剑匣,心里泛起一抹冷笑。

    “叶兄,这断江吟可是十大名剑之一,被收录剑阁之内的,怎么会辗转到你的手中?莫非.......”皇甫无量试探着顿声看向叶九霄。

    “贤弟大可放心!此物是剑阁赐给犬子的。”叶九霄淡淡的说道,云淡风轻一语带过。

    这也是叶九霄高明之处,看似云淡风轻的姿态自然是做给皇甫无量看的。总得彰显一下自家的实力。而且又要让皇甫无量觉得这笔买卖做得值。所以,他有意无意的总要对皇甫无量进行一番敲打,论起实力,自己恐怕无法和乐家相提并论。但说到剑阁,那就有了一较高下的资本,再加上一个极有可能成为剑阁未来继承人的筹码。那孰强孰弱还真的不好说。型号这一路上皇甫无量未有反悔之意。看来,皇甫无量对这百字碑是势在必得,如此反倒让叶九霄心里自信了几分。

    而此时的大皇城外两匹骏马在小路上疾驰,领头的白马上正是皇甫若菲。她挥鞭策马,面北而驰。身后的方自在紧随其后。

    “小姐,我觉得还是走大路吧,等我们追上主人,禀明一切,事情也许会有转机也说不定。”后方紧紧追赶的方自在一边策马扬鞭追上皇甫若菲,一边大声喊道。

    皇甫若菲扭过来看着迎面赶上的方自在,狠狠抽了一下马鞭,遥指远在另一方的大路回道:“方叔,来不及了,就算我们朝大路赶上父亲,也未必能改变他的决定。此事牵涉颇深,我不是我们几句话就能扭转的,何况此次与父亲同行的还有叶家众人。我们此时出现非但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弄巧成拙。”皇甫若菲说着看了看左手手腕上戴着的玉镯,玉镯散发出一汪柔和的水纹不断顺着胳膊汇入她的身体。涌向小腹丹田。不过她并未留心这一幕,只是匆匆一瞥便继续说道。

    “所以,我们只能沿小路出发,目前也只能期望我们先他们一步赶到太玄山,那样才有化解此次危机的可能。我了解乐允臣,如果他发作,这世上没人能拦的住他,只有他二叔。而他二叔已十多年未曾回过太玄山。”

    二人不再言语。继续策马沿小路而去,只在身后留下一片扬尘。

    中州剑阁。

    一个黑衣男子,站在山脚下,身前是一道通天石阶,一眼望不到顶。粗略扫过,曰有三千之数。石阶尽头但见一贯穿山顶的洞天,形似一座巨大的拱门。其间云雾缭绕,细看之下,在洞天之上有一片人为修整过平面,上书剑阁二字。二字远看之下巴掌大小,但字迹却清晰可见。苍劲雄浑,每一笔皆如一把斩断苍穹的利刃。加之云雾环绕于笔锋毫芒间,隐隐有种冲霄之感。

    能在崖壁上刻出如此二字之人想必修为几欲化仙了。这剑阁不愧中州首望之地,底蕴深厚。单凭这天门二字足以吓退天下英雄。登天门,拜剑阁!好气魄!好手笔!武七杀心中暗暗赞叹,随后低下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台阶,撩起长衫,抬腿迈上第一层台阶。

    一处宁静的小路上,灰尘扬起,马蹄声惊起小路两旁的飞鸟。皇甫若菲和方自一前一后,顺北而驰。

    方自在一边策马追赶,一边朝着前方的皇甫若菲喊道:“小姐,前方不远处便是岎北境内。我们先在此歇息片刻,如此赶路,纵然是这两匹骏马也吃不消!”

    皇甫若菲看了看头顶的骄阳,抬起衣袖擦了擦脸颊上的汗水。又看了看身下穿着粗气的白马。眼见前方不远紧贴崖壁处有一方天然高台,高台四周林木茂盛,一条溪水自林间潺潺流出林外,远远望去,在阳光的折射下,似是一缕银色的丝绦,景色甚是怡人。皇甫若菲点头,挥手遥指前方道:“就依方叔所言,我们在前方歇息一番吧。”

    二人又是疾行,片刻来到溪边,双双下马,也顾不得一身疲惫,几步奔到溪水旁,双手捧起溪水就是一番痛饮。待得冰凉的溪水浸润透肺腑,才停止作罢,面露舒缓之态。皇甫若菲掏出绢帕,在溪水中清洗几下,然后擦拭脸颊和脖子上的汗渍。

    两匹骏马站在一旁的溪水下游低头饮水,偶尔还打起几个响鼻。白自在手持水囊,把两个水囊灌满。又从马背上取下干粮递给皇甫若菲。

    皇甫若菲接过干粮,一边大口吃着干粮,一边扫视手腕处那个玉镯。之前忙于赶路,一直未曾有机会仔细观瞧,当下便细心打量起来。只见玉镯依旧是散发着淡淡白芒,犹如水波纹般不断从手臂涌向身体,汇入小腹之内。皇甫若菲不是习武之人,无法体会其中感觉,但又发现身体有任何异常,只是觉得心境脱尘,看事看物似乎明朗了几分,有了一些洞性明察之感。

    方自在看着皇甫若菲大口吃着干粮,神色颇有些无奈的苦笑摇头。不巧,却被刚转过头的皇甫若菲用眼角余光瞥见。皇甫若菲一脸不解的看了看自己,又看向方自在问道:“方叔,怎么了?我哪里有什么不对吗?”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低头看向自己手腕。

    只见方自在笑着说道:“小姐,你知道吗?其实有时候,你给人的感觉一点都不像是名门世家的小姐。”

    “那像什么?”皇甫若菲也笑了,颇有兴趣的反问道。

    “我一时不好形容,你有时候给人的感觉像是单纯空灵的出尘少女,身具一颗赤子之心。对每个你认识的人都不吝啬你的单纯善良。但有时候你有突然给人一种遥不可及的距离感,让别人看不透你的心。虽然你心里可能什么都没有,但谁也参不透。”

    “方叔你说笑了,你是看着我长大的,菲儿在你眼里是什么样,就一直是什么样,不会变的。”皇甫若菲淡淡的笑着,还不忘回过头给方自在努了努琼鼻,做了个鬼脸。

    方自在哈哈大笑着,心里笑道,这丫头之前还是一副做事果决坚定,策马扬鞭的英子少女。如今又像以以往那般相隔单纯的孩子。反差之大,让人咋舌。能牵动她另一个人格的怕是只有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了。人或许真的是会变的吧,一旦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心里住着的另一个自己便会苏醒。

    “方叔!你后悔吗?”皇甫若菲突然收起笑脸,一脸认真的看着方自在说道。

    方自在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搞得摸不清头脑,当下一愣。似是没听明白皇甫若菲在问些什么。只见皇甫若菲嘴唇蠕动,随即再次重复道:“我是说,你后悔陪我出来吗?我知道这件事的后果,如果这件事被我父亲知道了,他可能不会放过你的。”

    方自在闻言,脸上神情几度变化,但最终随着一声轻笑慢慢变得平淡,从容,似乎他心里释然的某些东西。他许久没有说话,就那么看着远方天际的白云。风儿从他脸庞轻轻拂过,那嘴角轻轻上扬着,似乎自嘲着万般的无奈。

    皇甫若菲就那么看着他,在她心里,方自在和武七杀时不同的,武七杀给他的感觉是一种坚定的承诺和不容置疑守护,这种感觉虽然不说,但是可以感觉到。而方自在不同,他虽然对自己尽守护之责,但他依旧是父亲身边的人,这便让自己对他多了一分防备,这一点两人都清楚。但说不上为什么,他冥冥中能感觉得到,这个向来冷漠的人,并没有把冷漠在自己面前展现出一分。他给自己关怀是谁无法感觉到的,很刻意,很僵硬。像是一种职责。可就是这种看起来很僵硬的守护有时候却能为她打破一些底线和原则,甚至明知会给自己带来不利的后果,但他依旧会破天荒的去做。只有到那一刻,皇甫若菲才会感觉两人的距离感完全消失。

    “小姐,你知道吗?有时候我非常讨厌武七杀这个人。有时候有非常羡慕他。我讨厌他,是因为他取代了我,做了原本我认为最有意义的事。在他没有出现之前,你就是住在我心里的一道光。哪怕整个世间待我薄凉,但我每次看到你,就会觉得原来每个人活着,都有属于自己的光。哪怕有时候主人让我做再多我不并喜欢做的事,我都不会在意。”方自在说着,捡起一颗石子,屈指弹入溪水里,连一丝水花都没渐起,方自在不禁黯然神伤。苦笑着继续说道:

    “我羡慕他,是因为他做了我想做,却而一直做不了的事。我不如他!我羡慕他可以随性,洒脱,自我。可以认认真真的只做自己想做的一件事。我羡慕他可以毫无顾忌表达对你的关怀。这些我都做不到。”说到此处,见皇甫若菲脸上神情变得有些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