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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问道小佛寺 听风执火僧(下)

    小佛寺。

    青石桌旁,武七杀拿起茶壶,恭敬的为老和尚敬茶。

    老和尚手撵胡须,连连点头。他偏过头打量着武七杀放在石桌上的佩刀,暗中涌现一丝惊奇之色,不过很隐晦,只是一扫而过,便不动声色。

    武七杀见老和尚许久未语,便打开沉默气氛,看似不经意的随口问道:“方才听闻大师所言中,曾言指七杀境是一条死路,请问大师,此话何解?”

    这句话看似无心一问,实则武七杀对这个问题十分在意,这也是他此来小佛寺的重要因由。一句问出,他收回袖袍的手都隐隐颤抖了几分,生怕老和尚会避开这个话题。

    而老和尚似乎并不在意武七杀心里所想,犹自高深莫测的说道:“八境之后需要要心境的领悟,这是与之前境界不同之处。按照常理,以武证道是绝不可能迈入八境的,更不要说摸到八境的门槛。而你打破了这个常规。这是我颇为好奇的地方,所以,其中缘故,武施主可否愿意说与老衲一听?也好做个辩证。”

    其实不待老和尚问话,这些事,本来也是要说与此人一听的。武七杀见老和尚已正式步入自己此次论道的关键所在,心中甚是大喜,但面色未显露半分。只是压抑着心情古井无波的道:“对于师承之事,恕武某不能言明,我曾答应他老人家不能对外吐露有关他的信息。至于以武证道,的确是家师的临别嘱托。对于当年我破境细节,实在记忆无多。但也和心境领悟有一定关系。算是以心摸到门槛,以杀破的八境。”

    老和尚闻言思索了一番,似乎也没有获取到太过有用的信息。考虑到涉及他人隐秘,当下也不好再问。于是接着说道:“以武证道固然霸道,但有违天和。我虽不敢妄言,但至少我可断定,即便有人真的要强行以武证道,也必是武道天赋极其优异之人方可成功,其中尚要看三分天意。大凡修炼者,必是心武相辅相成,以心问道,求道,悟道,以心御武,方可大成。”

    说道此处不禁又看了一眼武七杀,继续说道:“你非但以武入道,而且主修杀伐,心海长年累月必会沾染戾气。虽平日里可以压制,一旦进入两难之境,体内真气无法压制心魔,便会出现一方主导另一方的情况。这个境界之所以称之为同境无敌,并不是因为主修杀气的霸道。而是当杀意侵染本心后,修者便会彻底堕入杀道,不入轮回。可以称之为魔。至于之后会如何衍变,我无法揣测!”

    武七杀闻言脚底一阵冰凉,我甚至感觉到气海涌动的真气不由自主般的躁动起来。他想了想,继续问道:“大师之前可还记得我曾提及的贵寺大还丹?”

    老和尚闻言,脸上一愣,思索一番后,继续补充道:“不瞒施主,此物虽是佛门至宝,有救命奇效,且能化解体内煞气,可显著甚微啊。此时就算有大还丹与你服下,也是为时已晚。除非有奇迹发生。阿弥陀佛!”

    “如果说,我十年前已经服用过大还丹呢?”武七杀试探性的对着老和尚问道。

    “哦?”老和尚闻言惊讶的睁大眼睛,然后似是自语般说道“近百年来,小佛寺之赠予出一枚大还丹,如果老衲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赠予的大皇城皇甫家。施主是从何得来?”

    武七杀点了点头道:“大师所言不错,我这颗正是得自于皇甫家。”

    老和尚心思百转,暗暗称道,如此至宝皇甫家居然轻易赠予此人,想必此人和皇甫家关系必然非同一般。于是也不再问其中缘故。继续说道:“你可否运转真气,让老衲一观?”

    武七杀闻言也不有迟疑,单手放于丹田小腹之处,提起气海真气运行周身,而后凝聚于手掌之上。只见青灰色真气慢慢浮现在二人眼前。而就在此时,石桌旁的听风刃被真气感应,不断颤抖起来。

    老和尚身形未动,也为看清他如何动作,只问一声佛号。顿时金光爆射,然后点指一道金光打在武七杀手中的青灰色真气上。顿时驳杂的青灰色真气慢慢分离开来,一缕缕朝两边汇聚。一边火红色,一边金色,相互对峙。

    而听风刃此时变得更加躁动兴奋,自主引道着红色真气与之相连。武七杀刚欲动手遏制听风刃,却见老和尚摆手示意让他停下。随着金光注入,金色的真气隐隐要压过红色真气的势头。红色真气似是感应到了危机,与之相连的听风刃突然自行脱壳而出,直指老和尚。武七杀眼见出手已是不及。奈何此刻身体已做不出任何反应。体内真气不受控制般不断顺着手臂涌出。然后一分为二,一部分化作金光融入老和尚点指的金色光团上。另一部分化作红芒与红色光团融为一体,然后又灌入听风刃上。而深处旁边的老和尚遭遇也相差无几,体内金色真气不受控制的牵引融入金色光团中,与红芒抗衡着。老和尚心中暗叫不好,眼睁睁看着通体火红的听风刃正向自己额间飞来。

    就在刀剑已到老和尚眉心三寸处,突问一声佛号入黄钟大吕般自天籁传来,让二心心底都是一震。

    “善哉!善哉!好一把宝刃!居然已自化半灵。只是这杀气却有些骇人啊,真乃罕见!老僧我已近百年不曾见兵器化灵了,上一次好像是在........”随着一声苍老的声音响过,那把听风刃顿时停了下来。犹如被定住了一般。

    但得声音响过,二人的真气却依旧在不停地自行运转。而两人额前都已是大汗淋漓。

    几个呼吸的功夫回廊处,一个身着脏破僧袍,满脸褶皱,灰头垢面的老和尚循步慢慢走来,毫无半点声响,步履间看似摆拂极慢,但每一步似乎都能牵动周围气场,而身形却似极快,眨眼便到了近前。只见他在二人中央的位置站立下来。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只是平静的看着听风刃,眼神深邃而充满慧芒。几个喘息后,只见老僧幽幽抬起左手,撵起双指在刀身上一夹,便把听风刃带入身前。持着擀面杖的右手看也不看的朝武七杀掌心的两团光芒一挥,顿时光芒散去。两人身形一松,纷纷大口喘着粗气。

    但见邋遢老僧单手起刀把,另一只手在刀身一抹,只见金光闪过,刀身的红色气焰也随之敛去。邋遢老和尚握住刀柄的手轻轻一挥。长刀分毫不差的插入石桌上鞘中,而刀鞘却一丝未动。

    “你体内有我佛家的气息,想必你之前服用过我寺的大还丹。大还丹虽遏制住了你体内部分煞气,但随着你日积月累的修炼,致使二者相容,不进不退。造成你修为难有寸进。而打破这种境地的法门,只能是化解掉其中一方的存在。”邋遢老僧深邃的双眼看着武七杀,似是把他看穿般。

    武七杀当下肃穆,起身恭敬道:“大师慧眼如炬,一语道破玄机。请问大师法号作何称呼?”

    一同起身的大耳老和尚口诵佛号,刚欲伸手介绍。却被邋遢老僧拂袖制止,只闻邋遢老僧淡淡一笑道:“大师不敢当,佛本无相无名,佛即是佛,老僧我不过是佛前一弟子。法号不过世俗一称呼罢了,老僧早就忘了。老僧只是本寺一名执火僧。”

    “执火僧?”武七杀疑惑的看着一旁的大耳僧。

    大耳老和尚见状解释道:“哦,武施主,所谓执火僧,便是任执火一职,平日里专为寺中众人造饭。”

    武七杀闻言再次把目光放到邋遢老僧身上,细细打量起来。只见老僧双脚穿着破洞僧履鞋,一身破布黑衫,上面沾满碎草灰尘,老僧的脸上黑灰垢面。但不同的是邋遢老僧头顶的比丘戒居然燃着十二个戒疤。

    顾不得自己施礼般的举动,武七杀躬身抱拳道:“恳请上师为晚辈指点迷津,上师方才道破之事已困扰晚辈多年,今日停上师一言,如拨云见日,令我如梦方醒。”

    邋遢老僧闻言双手搀扶起武七杀的双臂,口中笑道:“我佛慈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相见即是有缘,渡人如度己。老僧尚有几句话,施主想听否?”

    武七杀连忙施礼:“上师请讲,晚辈定洗耳恭听,牢记于心。”

    老僧笑着点点头说道:“老僧我这里有两个法门供你参考,一,十年内或改修道佛二家,在体内杀气未完全炼化前,不得与人搏斗。更不得强行突破。但眼下你已服用过大还丹,此时入道门修习势必会增生处第三种真气。后果福祸难料。所以,留下十年于此,与我修习佛法,定可解施主体内顽疾。二,借助天地异宝,寻得天地异宝之中的往生赴,或可有一线生机。不管你以何种方法,此前,你必须把此刀封印,不得再用,此刀已具半灵,与你心意相通。常伴左右势必会滋养你体内的杀气。如不出我所料,当此刀完全化灵时,就是你突破之日,而那时的你灵智会被刀灵占据,即便你意志坚如铁石,也很难完全控制刀灵。最终依旧变成半人半灵的刀傀,堕入魔道。至于此刀,我的建议有三,一,趁刀只具半灵,就此毁掉。长久来说于你有益。二,交由我手中,以佛法化去刀内半灵,抹除煞气。需十年之久。三,自行封印,待到你寻得法门,化去体内杀气,待境界突破之后,再行开启,然后自己亲自化去刀内半灵和煞气。施主自行斟酌吧!”

    武七杀闻言许久不语,内心陷入两难的选择当中。第一,自己没有十年时间去改修佛法,人生匆匆百年间,虽然破入八境后有望攀临百岁,但人的一生能有几个十年。其二,自己还有很多事要办,就算给自己十年时间,我根本无法静下心领会佛法。而且他还有自己要守护的人,他不能违背自己的本心。他早已不在乎自己余生的武道追求,他只想查清一切,找到那个黑袍神秘人,找到杀害自己女儿的真凶,为自己女儿报仇,除此便再无遗憾。

    武七杀看了看石桌上的听风刃,握紧拳头,最终,他恳求的看向邋遢老僧恳求道:“晚辈知道上师您修为高深,佛法大成。上师刚刚所言晚辈感激万分,但晚辈实有难言之处,无法在其中做出抉择,晚辈在此恳求上师,除了这两种法门,再无其他办法了吗?恕晚辈斗胆一问,可否承您之手为晚辈化去体内杀气?”

    邋遢老僧闻言长叹,口诵佛号道:“阿弥陀佛!我既是佛门弟子,当已众生为念,今日相见,既是缘分,也是造化使然。既然施主所求于此,老僧愿可一试。不过施法前,老僧需要提醒施主一点。待我化去你体内杀气后,你的修为将终身止步于此,不进不退。且此刀你再不能将其带走,需留于寺中。你可愿意?”

    武七杀闻言先是一喜,待听完老僧的话,又有些犹豫起来。而旁边的大耳老和尚却悲悯的诵了一声一声佛号,闭上双眼,默诵起经文。

    武七杀见状向大耳老和尚施了一礼问道:“敢问大师,上师为我救治后对自身是否有何影响?请大师直言相告。”

    大耳僧转头看了一眼邋遢老和尚,见邋遢老和尚微笑点头,口诵佛号答道:“阿弥陀佛,修为散去,功德圆满,往生极乐!”说着继续闭目诵经。

    武七杀听闻此言感激的看向邋遢老僧,邋遢老僧则云淡风轻的对武七杀笑着问道:“施主可想好了?”

    “嗯!”武七杀点点头,然后恭敬地对二人施礼,继续说道:“晚辈感激二位上师今日指点之言,不吝相救之情,感激在心。奈何私事未决,又不想以他人性命而不顾,解自己安危,所以,晚辈今后愿听凭天命。”

    二人见武七杀心意已决,不好在再劝。同声诵念佛号。大耳僧手撵佛珠,手上忽的一停,口中说道:“既然施主心意已决,那就一切听凭天意吧,但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还望武施主,日后不要徒增杀戮。以免误人误己。老衲这里有一本《大轮般若经》,此经可平心火,净气海,长久修习,妙用无穷。”

    武七杀躬身伸出双手接过经书,封页烫金五个大字甚为醒目,随后翻看几页,顿觉文字晦涩深奥,一时间也参阅不出一二。于是便抬头对大耳僧道:“谢大师赐经之恩,武某感激不尽,他日若有机会定会有所报答。”

    大耳僧看着武七杀,又看了一旁的邋遢老僧,施了一个佛礼。含笑点了点头。

    武七杀转身离开,一步迈开,伸手把大轮般若经塞入怀中,二步迈开,伸手向后一招,石桌上的听风刃似心有灵犀般抖动两下飞入武七杀手中。直到走出第三步,武七杀的动作稍有一顿,随即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他口中缓缓飘出:“请问二位大师,可曾听说过百字碑?”

    大耳僧闻言未语,而是看向一旁的执火僧。执火僧见大耳僧望向自己,微笑着点了点头。大耳僧见状,张口道:“却有耳闻,传闻是中州剑阁之物,不知武施主打探此事,是何缘由?”

    武七杀想了想,没有立即回答,几个呼吸间,空气变得有些安静。两位高僧看着武七杀的背影,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只是等待着他接下来对话。不是所有的提问都必须说出因由的,总有些事,你不想让人知道。武七杀不是没想过道出一些实情,他并不避讳两位得道高僧的打探,更不会质疑他们的品行,但他知道佛家看中因果,更不想让二位粘惹上因果。何况此一行,已经受惠于二人。他握紧听风刃,一步迈开,终究还是从嘴里道出了接下来的问话:“其间因果,皆乃俗世素缘,非是在下不愿透漏,只是不想二位大师粘惹这尘世因果。我想再请问二位大师,这世间除了剑阁,可曾还有人会施展那百字碑上的功法?”

    说话间,武七杀已经迈出数步,似是毫不在意的一问,不管回答与否,他都不曾回头。或许是不想让二位大师为难,或许是从没期望能够得到二位大师的回答,甚至在心底里,他更希望二位大师不回答。不管那个那个回答是什么,更无论回答与否,他都未曾停下过脚步,因为那份坚定再心里已经扎根多年,普通自己的脚下,从未多过一丝犹豫。

    当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二人眼前后,一袭黑衣僧袍的执火僧才幽幽开口到:“阿弥陀佛!想必是没有,施主保重!”

    大皇城。梨花坞。

    皇甫若菲孤身站在望月亭下,闲自踱步间用眼睛眺望四周,待到确实能够四下无人,挽起袖口,探手取出一只白色信鸽,抬手便放飞出去。目送白鸽飞入高空,心中如释重负般吐出一口气。

    正准备低头离去,猛然间余光突然扫见当空飞过一只飞镖直奔白鸽而去,心下暗叫不好。怒目向打出飞镖的位置看去。只见阁楼的房顶上,方自在缓缓坐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一跃飞向地上被打落下来的白鸽。在白鸽的腿上去除一个信筒,走向望月亭。

    “小姐!”方自在拱手把信筒送到皇甫若菲面前。

    皇甫若菲怒目看着方自在,用手接过信筒死死攥紧。

    见皇甫若菲怒目相向,方自在只好再次拱手低头道:“小姐息怒,我也是奉命行事,请不要难为我。主人临行前有命,他未回来之前,小姐不得离开府门半步,更不需向外传递任何讯息。”说着就要转身向亭外走去。

    “方叔!你可知这信有多重要吗?我父亲此去太玄山,必定会引起皇甫家和乐家爆发冲突。而能化解这次冲突的唯一可能,就是我手里这封信。你以为我是单纯的为了我自己?我更是为了我父亲和乐家。”

    方自在停在原地,虽然不知道到信里是何内容,但他对皇甫无量此去太玄山的目的还是多少有一定了解的。他也曾私下里想过,本来皇甫家和一直交好的乐家定下这门婚事,皆大欢喜。但不知道为何皇甫无量最近却突然改变了这个决定。他只记得,叶家的人曾经来过一次,而乐家和皇甫家本就有着一定渊源,算起来,皇甫若菲和叶家的那个叶缺还算是表亲。而巧就巧在,就在叶家一行人离去的第二天,皇甫无量便做出了退婚的决定。这种事虽然也不算新鲜,但放在声名显赫的皇甫家和乐家身上,牵涉的影响就不同寻常了。逆境两家都是在江湖上有名的世家。这种事,尤为辱没名誉,皇甫无量不可谓不知。但他依旧做出此等决定背后一定有很深的寓意。而他也不想过多揣测,毕竟他只是一个下人,有些事不知道,要比知道要好的多,他十分明白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