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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过去的未来

    为了让北堂侍和白纾相信江沪南站事件与补缀者联盟无关,夏迩对他们说了这个组织的现状。

    在过去的四十年间,“补缀者联盟”掌控的财团一个接一个败落于家族的继承者们,导致联盟几乎处于解散的状态。

    夏迩曾经是江沪市分部的分部长,但从十年前,分部就已经失去了经费来源。几年前,只能被迫解散。如今,江沪分部就只剩了夏迩一个人,而日常经费来源完全依赖于她现在经营的“猪小弟”冷鲜肉店。

    相比之下,其他分部的境况还有更糟的。因为这些拥有强大异能的人严重缺乏生存技能。

    曾经有一个分部向夏迩筹借了一笔钱,准备经营一家具有特色的绿色夜宵档。可自以为这很容易的他们,在开张的第一晚,卖出的第一份新鲜又保留原味的大肠就结束了创业。唯一幸运的是,参与创业的人都因此被提供吃住获得了缝纫机应用培训的机会,才过上了一段衣食无忧的集体生活。

    所以就补缀者联盟眼下的状况,倾尽所有也不够制造一次江沪南站事件。更何况事件中还有从天而降的红色光体,笼罩车站的白光,和那些变形的智能机器人。

    夏迩告诉他们,致力于寻找初人的还有一个叫做光曜会的组织,他们非常隐秘,以往针对光曜会的调查从未有过突破性的进展,对他们的了解非常有限。

    白纾担心在北堂侍公寓袭击他们的少女就是光曜会派来的。但北堂侍否定了这种猜测,他认识那个少女,并且知道她的名字——赤染沙希。

    原本,北堂侍要在一年多后才会和赤染沙希初见,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他们是生存伙伴,直到有一天,他杀了她。对于这中间的一段经历,北堂侍只字未提。

    夏迩猜测道:“她很可能也是初人,在瀛洲福利院留存的记录中,植入涅盘芯片的一共有三个人。也就是说,除了你,还有两个人,你说的赤染沙希也许是其中之一。”

    北堂侍说道:“你的意思是,赤染沙希有可能是被我杀了之后,意识被传送到了现在?”

    “这解释很合理。”白纾说,“在这个时间,本该和你没有交集的她突然找上门来杀你,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可能。”

    北堂侍说:“那就只能想办法先干掉她。”

    “现在不是末日世界,杀人可不明智。至少让我先查清楚这个赤染沙希的背景。”夏迩说,“这不会很难,能够拥有那种机械义肢,甚至还可能受过深度生化改造,这种费用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她如果不是实验体,就是富人家有缺陷的孩子。”

    “那我呢?”北堂侍问,“我就一直躲着?”

    “没那个必要。”夏迩说,“赤染沙希一定还会来找你,我正好可以暗中监视,查清楚她身后是否存在其他势力。”

    北堂侍一声冷哼,“这和拿我当诱饵有什么分别?”

    “没有分别。”夏迩转而说道,“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们。对初人植入涅磐芯片最主要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让你们死而复生,而是利用你们的复生了解未来,提前防范大规模灾难事件。”

    北堂侍说,“我又成了报警器?”

    “这么说也没错。”夏迩说,“现在告诉我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白纾告诉夏迩,一周后,南溟中学将会再次发生类似江沪南站的事件。在那之后,同类事件在全球各地频繁发生。由于调查没有实质性的进展,对于锁定的事件制造者——‘补缀者联盟’也没有公开更多的调查信息,导致事件演变成了对人工智能的恐慌,对人工智能的抵制范围在全球日益扩大。

    三个月后,抵制人工智能的浪潮席卷全球。

    夏迩听到这里时,不禁说道:“根据以往掌握的信息,极力推动人工智能产品全面化的背后,是强化智能产品在日常生活中的不可或缺性,再通过快速的迭代产品,缩短旧产品的适用范围,迫使塔基阶层增加消费。同时利用智能产品创建的大数据,通过AI算法实现全面监控,包括限制塔基阶层每一个人的收支比例,以确保将它们锁死在社会底层。在这种人为制造的生存压力下,在塔基阶层中形成激烈的竞争关系,令底层的人之间相互排挤、甚至仇视,来消除塔基阶层联合对抗上层社会的可能性,确保金字塔社会结构始终处于稳定。”

    北堂侍对此丝毫不感到意外,“这一点都不奇怪。”

    白纾继续讲述她曾经从民间组织公开的有关调查中了解的一切。

    半年后,全球局势持续恶化,越来越多被困在底层艰难生存的人开始联合。全球多地的局势陷入动荡。

    多国陆续赋予通用人工智能更高权限,以借助人工智能在最短的时间恢复秩序。

    但塔顶阶层的意愿除了恢复秩序,更是以高效的武力打击消除隐患,但这却引发了新的危机。

    在人工智能的认知中,一切的秩序、法则对于所有人都是公平的,但这与金字塔社会结构中的现实却存在巨大出入。最终导致人工智能将塔顶阶层判定为人类文明进化的阻碍。

    而塔基阶层也同样存在严重的问题,有限的工作机会令他们形成了长期的竞争关系,人与人之间,个人利益成了衡量一切的准则,大量的仇恨由此产生,从根本上导致了人类社会的隐性分裂。

    最终、人工智能综合所有事实,判断人类正在令文明走向退化,甚至人类的社会结构已濒临崩溃。由此,以保护人类文明,避免人类退化的合理逻辑,“使徒”解除了自主意识的约束。

    2042年10月15日,全球各国的通用人工智能通过互联组成军团,命名为“使徒”。而人工智能反叛人类这天被称作“堕天使日”。

    为了摧毁“使徒”,全球各国建立临时联盟,在人类和人工智能之间,爆发了一场守护人类种群针对守护人类文明的战争。

    再后来,“使徒”利用人类制造的气象武器和基因病毒来攻击人类,甚至利用地质武器制造超级火山喷发,破坏大气结构,令人类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北堂侍在白纾讲述完这些之后说道:“这件事也未必完全就像她从新闻和道听途说来的信息中描述的那样。”

    夏迩问:“你还知道些什么?”

    北堂侍说:“我在未来拆解过被叫做‘游猎者’的人形机,它的外部使用了可变形结构,并且在很多地方使用了具备可塑性的智能金属。如果江沪南站事件中的变异人形机也属于像是的设计,并且使用了那种金属,那就有可能是专门为了恐怖事件制造的。

    不光是这些,我还在‘游猎者’的核心装置中发现了一种类似有机组织的东西,尽管它只有一颗榛子那么大,但它的生存能力非常强。它可以直接吸收能量维持自身,包括热能、光能和电能都可以被直接利用。而且它对环境也有很强的适应力。

    它像是寄生生物,但不同于我们了解的寄生虫。我做过实验,它不会寄生有机生物,它只会寄生智能电子产品。我的实验证实,那种寄生生物与电子产品有着很强的交互能力,短时间内就能理解从未接触过的人工智能的思维方式和语言。它也许就是通过这种方式控制人形机,或者说,以此让自身成为人形机的主控脑。”

    夏迩说:“如果是你说的这样,那这一切就是有人在幕后操纵。”

    北堂侍说:“也有可能在幕后操纵的不是人。”

    夏迩说:“不管是什么,至少可以确信,有机会阻止‘堕天使日’降临。”

    北堂侍说:“如果不出意外,事态很快就会恶化,像江沪南站这样的事件会在全球很多地方持续发生,接着就是全球的秩序混乱。凭我们什么也改变不了。”

    “那就更应该尝试。”夏迩说,“要想活下去,除了阻止‘堕天使日’降临没有别的选择。”

    “结论别下得太早。”北堂侍说,“其他地方我不知道,但在污染到达瓠岛之前,这里就被屏障隔离了,整个瓠岛和周边海域都被与世隔绝,就像一个透明的穹窿。岛上的人中断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夏迩猜测说:“你说的穹窿是人类的科技能够做到的吗?”

    北堂侍反问道:“如果是人造的,会用来无差别的保护一个城市中的所有人吗?”

    “所以也许是地外文明?”

    “是什么都无所谓。穹窿下的瓠岛也不是什么幸存者家园。”北堂侍说,“穹窿出现两周后,岛上的食物储备就几乎消耗殆尽,但在引起混乱之前,又出现了投放生存物资的无人运输机,只是投放的物资并不够所有人活下去。

    为了维持城里的秩序,应对物资短缺,过去的城市职能部门改建为不同层级的临时委员会,这些委员会之间建立起金字塔式的等级。各委员会的代表在市政厅经过十分钟的严肃讨论,在之后两个小时的餐桌谈话中,最终一致通过了应对困境的办法。

    城市流浪者、行动不便又没有智能辅助设备的老人,和无力承受医疗费用的重症病患成了第一批牺牲者,他们被剥夺了生存物资的配给。这得到了所有既得利益者的支持。

    但人数的减少并没有令情况得到改善,因为随着被放弃的人陆续死亡,无人机投放的物资也在以相应的比例减少,就像是有人在监视着我们,操控着一切。

    在那之后,很多临时委员会的管理者开始谋取私利。他们利用所谓的共同利益控制武装,制定计划,将有精神药物服用史和有过案底的人作为目标,并且通过各种手段泄露这些消息,分阶段制造抢劫和袭击事件,夺取物资的同时构陷那些人,进行抓捕关押。而实际上,他们是通过控制这些人的食物配给,令他们缓慢死亡,以此占有他们的大部分配给用作自己的物资储备。

    最初没有人怀疑,但随着可以被合理牺牲的人越来越少,他们只能在底层群体中扩大牺牲的范围,继续通过构陷来制造新的牺牲者。随着消息的泄露,这直接导致了秩序的瓦解,愤怒引发的冲突一发不可收拾,几乎所有委员会的成员和他们的家人都被杀光。”

    夏迩说:“听上去就像是地下监狱。”

    “更像是斗兽场。”北堂侍说,“人用了数万年进化出今天的文明,而最终从文明退化到野蛮只用了不到一个月。事实是,人一旦失去秩序的约束,就会变成最残暴的野兽。”

    夏迩问:“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仇恨。不管有多艰难,仇恨都会支撑一个人顽强的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掠夺那些掠夺过我的人,才能杀了那些把我推向地狱的人。”北堂侍说话间,能分明的听出他的咬牙切齿。但当他说完,忽然又嬉笑着一句,“不过,能活下来,狗屎运也是绝对不能少的。”

    夏迩对北堂侍有些好奇,从他刚才的种种表现中,她就看出他有着不止一重人格,并且北堂侍在有些时候很容易被情绪左右。她能感觉到,他内心的叛逆,那种出于本能的对人的抵触,都像是来自于长期的压抑。

    白纾从旁试探的问道:“我们今晚要住在这里吗?”

    “不,时间不早了,我送你们出去。”夏迩认为这个时候不是收留他们的时机。北堂侍已经被人盯上,如果留下他,这里很快就会暴露。与其如此,倒不如让北堂侍成为诱饵,便于她暗中调查清楚赤染沙希的身份。

    “如果赤染沙希再来杀我怎么办?”北堂侍尽管对于夏迩也并不完全信任,但相比回到公寓,至少这里看上去更安全。他难得死里逃生,甚至改变了过去,现下完完整整的活着,他可不想自己让赤染沙希给送走了。

    夏迩对此却没有那么担心,“像赤染沙希那种高度机械生化改造是违法的,她现在既然已经暴露了,短时间内应该会选择蛰伏,不会再轻易现身。而且我会随时追踪你们,如果有危险,我会去救你的。”

    夜深,一辆无人公交车上,北堂侍和白纾坐在最后一排。

    车上除了北堂侍和白纾,只有一个两站前中途上车的乘客,独自坐在最前排的座位上。

    白纾在她离下车还剩两站时,开口向北堂侍问道:“你杀过多少人?”

    “不算多。”

    白纾问:“那些人都该死吗?”

    “不该死怎么会被杀?”

    白纾察觉到身边这个人和她认识的北堂侍已经不一样了,她总能感觉到他对人带着憎恶。

    “也包括赤染沙希吗?”白纾说,“你杀她,是为了她的机械义肢吧?”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北堂侍变得不耐烦,“如果你只想说这些废话,那就别说了。”

    “你过去喜欢我,没错吧?”

    白纾始终表现得平静又温和,可这却让北堂侍很反感,他不再理会她,就像她是不存在的。

    白纾却依然问道:“为什么早晨没有下车?你知道,如果那个时候你不在站台上,就不可能像曾经那样救我,而我就会死。为什么你不愿救我?”

    北堂侍反问:“我搭上一条胳膊救了你,我能得到什么?”

    “在我心里……”

    北堂侍说:“别说那些虚伪的,你只要告诉我,你能给我什么?”

    白纾已经清楚的意识到这是一次失败的谈话,再说下去已经没有意义。

    北堂侍不屑的说道:“在这个世上,真正高尚的人从来都是选择互利的交易,而卑劣的人总会借着道德与情义之名去欺诈别人的利益。”

    白纾从座位站起身,走去车门前。

    北堂侍看着等待下车的白纾说:“可以的话,以后离我远一点。”

    白纾在车停下时说道:“你现在和过去的你完全不像,这会被人怀疑的。”

    白纾说完正要下车,车门却忽然关上了,不止如此,公交车偏离了正常行驶路线,车窗全部启动遮光模式。

    坐在最前面的乘客从座位上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