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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放学

    “我也不太清楚,”李云山将毛笔在书案下的小陶罐中涮洗干净,用干燥的软布吸去笔头上的水分,“听说是云和城下辖的一个乡里,在大山脚下,从云和城过去要好几天。他们操练的地方在背山里附近的河谷。”

    苏景行说:“我听说在一些乡间,现在还流传着古老的巫术,不知背山里会不会也有。”

    他想把背山里的异状说出来,却无从解释自己是如何得知,只能想办法把话题引到背山里上,掩饰自己的关注,并引起重视。

    身为巫院的太学生,对古老的巫术传承感兴趣十分寻常。李云山不以为奇,但摇头道:“这个几率不大,云和城下辖这么大,周边大多富庶,谈不上荒僻。倒是有些真正的蛮荒之地,我父亲说他当年去时曾遇到过一些诡异邪术。不过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军中有巫官随行,能感应周围天地之气,若有异动,立即便能发觉。且大军出行时亦携有灵宝,有镇压邪祟,稳定心神的作用,遇到危险也能略作防护。”

    这让苏景行放心了些。背山里都是普通人,哪怕祭祀异神,获得力量,也不大可能是随军巫者的对手。何况李左尉率领大军——就算有异神信徒,身体素质和反应虽远强于普通人,但除非实力堪比高阶巫者,否则也难以抗衡人数庞大的军队。更不提军中还有灵宝相护。

    背山里虽有古怪,但既有巫者,又有李左尉带着军队和灵宝,想要解决应该不难。再不济,还能向上通报,请更资深的巫者出手。

    这样一想似乎没什么问题了。但收拾好书箱,与住在校舍的许灵犀告别后,苏景行仍是找了个借口,道:“伯父什么时候回来?我很好奇随军巫官的工作,他若是有空,我想向他请教一下。”

    李云山回答:“具体我也不清楚,但昨天晚上听那县廷来的小吏说,应该再过几日就回来,反正到时我告诉你。”他说完,奇道,“景行,你不是结业后打算去执玉司吗,怎么忽然对官署巫者有兴趣了?”

    巫院太学生们未来或许超然或许不凡,但如今还没有脱离俗世。就像穿越前的大学生们一样,这个世界的太学生们也同样面临毕业找工作的问题。

    巫院的太学生们就业选择很多,毕竟作为身怀巫力,通晓巫术,又是受过太学高等教育的准巫者们,只要他们愿意,不论什么行业都是受欢迎的。

    不过,在这个以巫者为尊的世界,既然有巫力,懂巫术,具备巫者的潜力,自然是想更进一步,成为真正的巫者。如果从事一些与巫术无关的工作,疏于修行,只能随着时间流逝令巫术荒废,巫力停滞。因此,巫院的太学生们几乎都会选择需要使用到巫力巫术的工作。

    这样一来,可选的工作不外乎几种:进入执玉司或者官署负责巫术相关事务;成为大商会们的供奉进行巫术工作;成为王室或者世家们的客卿为他们效力;云游四方自我历练。

    第一种,尤其是进入执玉司,是最受太学生们欢迎的。

    执玉司是巫者的官方机构,专门处理巫术事件。在各地设有自己的官廨,其中巫者也有官职。但与官署不同,执玉司不受王庭管辖,而是由玄璜天巫领导,成员多是巫者,与官署配合,巡查各处,镇守四方,对抗异神邪术。可以说是一个和王庭并行的巫者组织,既独立,又协作。

    执玉司有玄璜天巫坐镇,历史悠久,底蕴雄厚,实力强横,汇聚了国中大半高阶巫者,众多中低阶巫者,其中珍藏无数典籍灵物。进入执玉司,不但待遇不菲,还有各种实践机会,又有前辈指点引导,对巫力增长,巫术应用有着极大帮助。因此也成为了巫院太学生们求职的最佳选项。

    而官署的主要职能是掌管俗世政务,治理民生,统领军队。官署巫官的工作更侧重于王庭和官署涉及巫术的事务。比如一些以如今科技和人力难以解决的民生问题,又或者在军队中任职——比如李云山刚才说起的随军巫官,会大军出征时使用巫术查探敌情,防备恶咒,治疗伤患等。

    相比起执玉司,进入官署当巫官,收获可能略逊一筹,但同样也会有进益,且更加安稳。

    苏景行之前便已决定去执玉司,因此李云山今天见他打听随军巫官,不免觉得有些奇怪。

    苏景行道:“我仍是打算去执玉司,就是想多了解一些情况。”

    李云山点点头:“你岁试成绩出众,去执玉司不成问题。”

    岁试即每年一次的考试,对这一年中所学综合起来进行考评,各科内容相互交汇融合,环环相扣,若没有深刻理解掌握各科知识并加以熟练运用,很难取得好成绩。

    作为一个异世孤魂,苏景行对于这个世界中各种神异强大的巫术心存隐忧,时常担心着自己穿越者的身份曝光,被人当成异端邪祟消灭。因此一直努力提高自身实力,勤勉学习,刻苦修行,并凭借着在信息爆炸时代的各种见识熏陶,以及穿越前后二十多年的考试经验,艰难地完成了平均线到学霸的升级。

    两人走出大堂,从外院中央的晷仪前经过。只见晷仪上几根指针投影的方向清晰可见,却皆是落在不同方向不同刻度。似乎有无数明亮的光源互不干扰地从各方照来,指示星晷。

    李云山看向一圈有着十六刻刻度的环形,感叹道:“再过几月便是八月,今年就过了一半,我们就要从太学结业了。”

    这个世界与苏景行穿越前不同,一年有十六个月,而且除了年初一月有三十一天外,其余月份都是三十天。不过每天十二个时辰倒是和苏景行穿越前一样。

    苏景行问:“云山,你是打算去官署吧?”

    “对。我岁试一直成绩平平,估计进不去执玉司,官署应该没什么问题。”李云山抓了抓发髻,“不过我不想当随军巫官,还是负责民生事务轻松些。”

    “在官署很好,伯父还能照看一二。”苏景行自己打算去执玉司,但觉得官署其实也不错,尤其对于李云山来说,有李左尉在,进去后必然能很快适应。

    还是那句话,尽管拥有超凡的巫力,但巫院太学生以及其他低阶巫者们,仍然需要依托着俗世生存,喜怒哀乐衣食住行与普通人没有多少区别。

    这里与苏景行穿越前看过的修真小说不同,不流行没事在洞府闭关,一关几十上百年。巫者修行需要感应天地,体悟世界,一花一叶是感悟,崇山怒海是感悟,尘世喧嚣也是感悟。巫者淬炼神魂,洞明己身,又怎么能对生养自己塑造自己的凡尘俗世不闻不问?入世历练,实践练习,见识交流,对于巫者来说十分重要。

    因此,日常生活中的人际交往工作事务必不可少。像苏景行李云山这样即将毕业,算不上巫者的太学生来说,就和职场新人没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