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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前兆

    塔山公园是n市为数不多的公园之一,与其说是公园,它其实就是一座山。山下有花岗岩铺砌而成的石阶大道,上了大道就有一座高大的石牌坊上面书着“塔山公园”四个大字。由牌坊到山顶修了水泥路,游客市民能沿着之字形的路一路到达山顶,沿途还有许多通向密林的小径。山体几乎被松林掩盖,里面建有几座供人乘凉的小亭子。山顶有一座电视转播塔,虽然已经荒废很久了,不过从山下远处还能依稀看到塔台的模样,因而被称为塔山。

    小时候师父曾带周一程来过一次,从那以后周一程几乎每周都会来,说不清楚是为了什么,大概是生活太无聊,为了解乏散心。毕竟呆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情可做,没有朋友会找他玩,每周一次的散步不算太多,延续下来就慢慢成了一种习惯。到了周末不出来走走,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一大早周一程就换上便装,上身运动卫衣,下身一条中裤。其实他并不讨厌穿校服,他除了校服以外的衣服并不多,只有寥寥三四套。回校穿校服很大程度上帮他决定了每天的穿着,免去了要穿什么的困扰。可以的话他能每天穿一样的衣服,但周末还穿校服就太奇怪了。

    早上七点就从家里面出发,到了公园时山脚下停车的地方已经停了许多市民游客的车。许多人往石阶慢慢往山上走,同时也有不少从山上下来的人在往回走。东边的天空绽放晨光,隔夜的空气又湿又冷还带着一股腥味,那是森林泥土和树叶特有的气息。

    周一程放好电动车,开始沿石阶往山上走。台阶很长大概有两百多个台阶,脚下的跑鞋传来底下石台阶坚硬的触感,震动传及大脑,让他陷入空想的状态。思维乱飘没有目标和终点,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身体始终有种沉重的感觉,锁住经脉带来的负荷还是不能用适应来消除。一群大叔大妈说说笑笑从山上的方向往下走,大概是已经退休的年纪,他们努力了大半辈子剩下时间可以去享受生活。周一程才刚刚开始往山上走,自己还年轻,但是自己要做什么?这个问题他想了多次,还是想不明白。没有人对他有任何期望,没有人告诉他要怎么做,他唯一的亲人师父也没对他有任何要求。

    到了牌坊,从这里往下能看到底下比较开阔的视野,能看到一个个往上走的人。周一程抿起嘴巴穿过牌坊往山上走。

    往山上的道路是只有两三米宽的水泥路,道路两边满是郁郁葱葱的大树,环顾四周入目处尽是绿意盎然。最近下过雨,地面湿漉漉的,一些落叶枯枝散落路上。每天都会有工人将落叶扫到道路两边,但是今天显然还没有人清扫,不少湿透的叶子粘在地上。

    进入山中,周一程耳朵传来山里特有的灵动声音,是虫鸣鸟叫。风拂过顶上的树叶发出沙沙响声,顺便还带落树叶残留的露珠。点点露水洒在他的肩膀和脸上,冰冰冷冷,他忍不住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将心中无名浊气吐出,整个人忽然轻松不少。这种贴近自然的感觉让他放松下来,充斥在体内的郁闷随着换气一扫而空。

    沿着路上行,踩着时有时无的落叶,心情说不上高兴还是低落。一个人无聊的时候,总是能联想到很多东西。

    看着一家人迎面走来,说说笑笑。

    看着一对情侣擦肩而过。

    看着一群年轻人玩闹超过自己争相往山上跑。

    周一程很难不去想太多。自己没有亲人,只有一个冷淡的师父,师父从来不去要求他做什么,不会像其他家长一样要求他好好读书,将来要怎么怎么样。师父教自己练功,提供衣食无忧的生活,仅此而已。练功要做什么?读书以后有什么安排?师父从来不会说,她只会看着自己,要是发现自己犯错了会纠正。她并不温暖,甚至连一个笑容都没有给过自己。

    他也没有朋友,他不是冷漠的人,只是不得不装出一副冷漠的样子。他害怕别人会因为自己受到伤害,他已经经历过一次,一次就足够让他吸取教训。

    至于喜欢的人,更是遥遥无期。一周都过去了,他还没勇气让谢安茹认识自己。回顾自己的一生,他没有什么可以回顾的。

    只上到半山,周一程就把自己一生都想了个遍。他稍稍歇息,经脉被锁导致本来轻松上到山顶的他只爬到一半都有些吃不消。现在的他像是一个缺乏锻炼,体弱多毛病的文弱书生。虽不到手无缚鸡之力的地步,但也相差不远了,这也还需要一段时间的练习才能练成常人模样。

    休息过后,他继续往上走。路越发陡了起来,原本平缓的坡度变成了四五十度,所耗费的力气比前半段路更多了。

    耳边不再有开头惬意的虫鸟鸣,取而代之的是自己沉重的呼吸和心跳声。只用鼻子呼吸已经满足不了供氧需求,他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地呼吸,宛如一个快溺水的家伙。心脏在胸腔内咕咚咕咚轰鸣,像为驱动这副身体在做着挣扎。他看到路边有一座凉亭,要去歇息一下吗?自己的身体以前上山气都不会喘一下,如今都到了要歇息两三次的地步了吗?

    一个两个路人超过了缓慢前行的周一程,他望着人们的背影,一种熟悉的疏离感浮现在心头。一直以来,他都是站在人群外的人,他习惯了站在外面看着别人,但是……他从来就不喜欢站在外面。自己锁命封脉就是为了走入人群。想到这,他提起气,控制好自己呼吸,稳步提速向上走去。

    日出东方,明晃晃的太阳完全升起,照亮整个天空。耀眼的阳光透过叶子的缝隙照射在水泥路上,斑驳的绿意和逛杂糅成朝气蓬勃的色调。

    山顶有一个瞭望平台,站在平台上可以一览全市的风光。

    周一程气喘吁吁捂着发疼的腰站到平台上,还没来得及稍微缓过气来,就被眼前的景象吸引。

    整个n市尽在眼底,那些平日将城市围得严实的高楼大厦,平房商品房变得那么渺小。远方那座连接到另外城市的跨市大桥也显得格外娇小玲珑。身处高山上,仿佛跳出了城市,远离喧嚣心情一下子平静下来。光从东面斜斜地洒向n市,代表着这座现代化的城市又要重新启动了。迎面清风大了一些,为他将额头上的汗水拨落。他回过神这才感受到身体的疲累,开始活动身体,让自己能够好好放松。

    他在平台的角落找了个地方盘腿坐下调整呼吸。几次吐纳下来,他已经完全缓过来,继而就是进行身体肌肉的放松。一个人的潜能在与是否能够完全掌控自己的身体,听师父说过有厉害的人将身体练到一个程度能完全控制身上每一部分,每一丝肌肉纤维,能感知身体任何一个器官的状况。不用的器官就减缓能量的供给,提供给用到的部分,能做到用调整肌肉组织来卸力,做到什么刀枪不入,改容换貌,随意爆发力量或者提高脑力。不过他觉得应该师父应该是吹牛的。

    尽管不能达到师父说的境界,周一程自认自己的体能算很好的,每天都会做的训练也不轻松,相对来说确实比同龄人好上许多。但锁命以后那充沛的力量有些捉襟见肘,他不得不在适应身体的同时加大训练力度。

    正当他再要欣赏一下风景的时候,他发现蓝天白云隐隐约约出现了很细微的重影,奇怪的是其他地方没有这样的重影。他以为是自己太累了,揉揉眼睛还特意闭目让眼睛休息了一下,再睁开眼看时眼前的景象果然又回归正常。身处自然中望向广阔的天地,让人有种心旷神怡的爽快,风清凉柔和地驱走身上的燥热,就连心里那份躁动也被吹走,周一程沉浸其中。他想,这会要是有一张躺椅在这他就能盖着山风好好睡一觉了。

    “看到了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正在发呆的周一程吓了一激灵,差点从地上跳起来。他定睛一看旁边站着一个穿着运动装,头戴鸭舌帽的高挑女人,正是自己的师父程味平。

    “师父,你怎么老是这样吓人啊?每次一点声音都没有。”他伸手拍拍胸口安抚受惊乱跳的心脏。

    “是你心不静,感受不到我的声息。”程味平背着手,望着山下整个n市的景致:“注意呼吸,我跟你说多少次了。”

    “是。”他答应一声还问:“师父你怎么来了?”

    程味平不答,而是望向天空眯起眼睛:“你看到了吗?”

    “什么?看到什么?”

    “看天。”

    周一程闻言,仔细打量了一番天空,阳光明媚并没有什么不妥:“天怎么了?”

    “开眼去看。”

    周一程当即汇集起精神,瞳孔化作黑洞模样,开了天眼看向天际。这一看他心里越发迷糊,天空又出现了重影。照理说天眼特性是不会出现错误的,它能看到最朴实的本质,现在看到重影代表了什么?他收起天眼问:“为什么我开天眼看东西有重影?是我练错了,出现问题了吗?”

    “不是你眼睛有问题,而是这个世界出了问题。”程味平手扶着平台的栏杆:“封印快要失效,这只是前兆。先会出现微小的神奇现象,代表能量能以特殊形式存在,超自然现象会开始出现,一些特殊的地带会提前发生异变。像是一些地处阴的聚灵地,能量会积聚形成意识,就是所谓的鬼怪,发生灵异现象。”

    “那又怎么样?”周一程并不在意这些事情:“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心里有个准备。”程味平从腰间取下一支长笛,端在手里细细打量:“万一真扯上关系,也不会太慌。你东西学得差不多了,最重要的是学会判断,对错善恶,做任何事想清楚,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

    “嗯。”周一程也在望着她手里古朴笛子出神,笛子也有些年头了,表面光滑圆润保养得很好。师父在家时常拿出这个笛子看上一段时间,但从来不会吹。他想这个笛子大概是师父很重要的人送给她的。

    “一程,你锁命咒适应得怎么样了?”程味平忽然问起话打断了他的想法。

    “还好。”

    “你想学吹笛子吗?”

    “呃……”周一程其实不想学,他平时就很累,还要学笛子那就更累了,光想想就头大。

    “会乐器的男生对女生来说很有吸引力。”程味平侧脸嘴角微微上扬:“你该试试。”

    “啊?这。”周一程又奇怪又受惊,突然说到这方面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你命带桃花,不过被后天煞挡住,将煞锁住桃花自然出来了。而且流年行到沐浴,今年你的桃花会特别旺。”程味平伸了个懒腰,身上关节噼啪作响,长时间宅在家,她好久没有活动过身体了。

    “其实我更想学看相算命……”

    程味平不再理会周一程,轻轻将笛子放到唇边,气息从她嘴边呼出,吹响了这支多年未鸣的旧笛。笛声如昨悠扬传向四方,逆风朝n市扩散,在东方的曙光中迅速消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