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直视神明
但他们正式到达祭台前，裴云州看到祭台中央站了一圈人，其中就包括孙红玉的爷爷孙顶真。
这位精明干练的老者此刻戴了一顶青翠欲滴的纱帽，长须飘飘，正随着人群在放满鲜花，绿枝的木质祭台上跳着一种明快野性的祭舞。
耳旁竹笛清亮，在裴云州的视线中，漫天的白色光点正从峡谷各处涌来，像海浪一般飘浮在云层之上。
看来这里就是方才那些树桩中光点的去处。
裴云州目视这些光点随着孙顶真等人的舞蹈动作不断起伏，而人群的正中央三个年轻男女正跪坐在祭台上，闭目祈祷。
“就是这里了。”
孙红玉扫了在场的众人一眼，显得十分高兴：
“我听爷爷说，今年来接受启灵的适格者有九个呢！”
虽然少女说得没头没尾，但裴云州在方才路上的闲聊也已经知道他们每五年举办一次祭春大典，而上一次举办祭典时从各地汇聚而来有资格蒙受神恩的教徒不过才三人。
现在一下子人数翻了三倍，简直是喜从天降，尤其是对春神教这种小教派来说，每多一位修士都极为重要。
裴云州微微一笑。
他抬起头，看到几束阳光从云层间隙降下，落在那三个年轻男女的附近的树叶和花蕊上，形成错落有致的光斑。
三位适格者静静地屈膝跪坐在祭台上，阳光和阴影勾勒出脸部的线条，其神情虔诚，双手置于膝盖上，一动不动，却和长老们统领的一众信徒的祭舞在一动一静，一明一暗之间几乎融为一体。
他们来得正是时候。
眼前这一幕对任何虔诚的信徒来说都极有感召力，特别是知道此刻适格者正在蒙受神恩的情况下。连一向活泼的孙红玉都安静了下来，少女双手交握着抵住额头，闭目小声祝祷。
但在裴云州的视线里，随着阳光降下的，还有那原本飘浮在云层上飘浮着的光点。
三大团白色的光点从高天中的云层分离，追逐着阳光落下，然后迅速融入了三位信徒的胸前，这一切都在瞬息之间发生，在场之人除了裴云州外便似乎再无人能察觉。
而三个适格者闷哼一声，神情似乎有些痛苦，但旋即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起，飘浮在半空之中。
天风自天边席卷而下，在裴云州的眼里，适格者的灵魂也一起亮了起来。
裴云州可以从他们的身上看到狂热、隐忍，牺牲……又或者是对未来的满心期许。
感应到那熟悉神异的灵质力量，包括他们本人乃至祭典周围的信徒们的脸上顿时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可裴云州却仿佛看到了一把刀。
闪烁的“冰尘”，簌簌作响，信徒的灵魂就像是被雕琢的容器，又像是园丁在修建枝叶，剪掉不需要的，留下想要的。
刀刀入骨。
压抑不住的惨叫声让裴云州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在渐至高潮狂热的祭舞中，他看到其中一个少女适格者那张姣好的面容整个儿都扭曲了起来，鲜血从她的鼻孔、眼睛里渗出来，看起来极为恐怖……
这就是所谓的启灵？
还是只是在雕琢一件器物？
成器，
成器！
可人的灵魂也可以这么雕琢吗？
……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那位少女适格者从半空跌落下来，原本进入她身体中的光点突然间挣脱了出来，涌入了剩下两位一男一女两位适格者体内！
他们身上涌动的气息与原本在他们的光点融合的进程大幅加快，逐渐化成一股青色的灵质力量，让人顿时生出一种勃勃生机之感。
成了，成了！
裴云州听到祭台四周传来几声压抑不住的兴奋叫喊，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孙红玉看着那位少女适格者，叹息一声，垂下了眼帘：“可惜她没有成功……哎，所有教徒这辈子都只有一次启灵的机会……”
感叹声中既有惋惜，又似乎隐隐有些庆幸。
有对他人失败的惋惜，也有对自己的庆幸，这并不奇怪，甚至有些难能可贵。
裴云州望向那个失败的少女，她的面上，额头上、全是一缕缕的鲜血，她蜷缩成角落里，神情又是悲伤，又有些麻木地望向天空。
但没有人再去瞧她一眼，在场的教徒都在恭喜两位成功者。
因为她是不成器的。
……
这就是所谓的启灵。所谓的神恩永久改变了信徒的灵魂状态，使得他们能就此推开修行的大门，但灵魂的特性也被彻底改变了。
裴云州冷静地判断道，在仪式的最后，他清楚望见二人身上的灵质有了彻底的改变。
而亵渎神法则根本没有要求他进行灵质的变化，只是不断积累真气，因为本身强调亵渎容纳异种真气，所以也不太可能对灵魂进行定向。
前者就好像生物为了适应某一种环境，专门进行了特化，而亵渎神法则相当于一头大胃猛兽不断进食，追求更强壮的体格，最后以强大的积累推进入下一个境界。
这是两种修行法门在此已有根本上的不同，不过以裴云州目前的眼界而言，妄论孰高孰低实无必要。
他只是忽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按照先前的情况，其实姬申玥应该也可以为我启灵，她却没有这么做……是本体太虚弱了，还是害怕被她的对头找到痕迹，又或者是有别的想法？
……这恐怕很难证实或确认，究其原因是他和姬申玥所在的层次差距实在太大，很难把握确乃至认对方的意图。而看不清神的真面目，又会使任何猜测都会像盲人摸象，浮于皮毛……
但眼前有一个窥探一二的机会，一个或许千载难逢的时机。
阳光洒落在祭台上，信徒们发出一声声欢呼，做神的赞歌，裴云州看着人们的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讨论着什么，又像是在欢呼。
他仿佛什么都听到了，又仿佛听不到半点声音。
他后退两步，走进树梢的影子里，
周围所有人离他这么近，又仿佛这么远。
整个世界变得无比的安静，万籁俱灭，只有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主宰着他的内心。
裴云州抬头望着天空，嘴角噙着微笑，瞳仁漆黑如墨。
伟大的神明，至高的神明。
那就让我看看你！
阴影之中的双目折射着阳光，仿佛瞳孔深处点亮了一束摇曳不定的火苗，又恰似一对琥珀。
视线犹如锐箭迅捷，云层淡去，眼前出现了无数的小光点，一阵眼花缭乱……
无数彩光流离飞舞从眼前逸散，仿佛万花筒一般，在视线的尽头开始延伸，解构，收缩，最后延伸到终点！
倏忽之间，他看到了如同海涛般起伏的那些光点的源头。
那是三颗挂在枝头，闪闪发光的果子！
下一刻，裴云州的眼睛仿佛被刺入了一对灼热的金针一样，令他全身血管都收缩起来。那一刻他感到窒息一样的刺痛感！
扑通。
扑通。
这是他耳边唯一的声音，然后血液重新回流，让他短时间内甚至有些耳鸣……
呼……呼……裴云州压抑着喘气声，强抑着没有让自己的姿势有太多的改变，他垂下头去，片刻之后才慢慢恢复了思考能力。
“……这就是春神的信徒举行大典还能获得回应的原因？”
这位精明干练的老者此刻戴了一顶青翠欲滴的纱帽，长须飘飘，正随着人群在放满鲜花，绿枝的木质祭台上跳着一种明快野性的祭舞。
耳旁竹笛清亮，在裴云州的视线中，漫天的白色光点正从峡谷各处涌来，像海浪一般飘浮在云层之上。
看来这里就是方才那些树桩中光点的去处。
裴云州目视这些光点随着孙顶真等人的舞蹈动作不断起伏，而人群的正中央三个年轻男女正跪坐在祭台上，闭目祈祷。
“就是这里了。”
孙红玉扫了在场的众人一眼，显得十分高兴：
“我听爷爷说，今年来接受启灵的适格者有九个呢！”
虽然少女说得没头没尾，但裴云州在方才路上的闲聊也已经知道他们每五年举办一次祭春大典，而上一次举办祭典时从各地汇聚而来有资格蒙受神恩的教徒不过才三人。
现在一下子人数翻了三倍，简直是喜从天降，尤其是对春神教这种小教派来说，每多一位修士都极为重要。
裴云州微微一笑。
他抬起头，看到几束阳光从云层间隙降下，落在那三个年轻男女的附近的树叶和花蕊上，形成错落有致的光斑。
三位适格者静静地屈膝跪坐在祭台上，阳光和阴影勾勒出脸部的线条，其神情虔诚，双手置于膝盖上，一动不动，却和长老们统领的一众信徒的祭舞在一动一静，一明一暗之间几乎融为一体。
他们来得正是时候。
眼前这一幕对任何虔诚的信徒来说都极有感召力，特别是知道此刻适格者正在蒙受神恩的情况下。连一向活泼的孙红玉都安静了下来，少女双手交握着抵住额头，闭目小声祝祷。
但在裴云州的视线里，随着阳光降下的，还有那原本飘浮在云层上飘浮着的光点。
三大团白色的光点从高天中的云层分离，追逐着阳光落下，然后迅速融入了三位信徒的胸前，这一切都在瞬息之间发生，在场之人除了裴云州外便似乎再无人能察觉。
而三个适格者闷哼一声，神情似乎有些痛苦，但旋即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起，飘浮在半空之中。
天风自天边席卷而下，在裴云州的眼里，适格者的灵魂也一起亮了起来。
裴云州可以从他们的身上看到狂热、隐忍，牺牲……又或者是对未来的满心期许。
感应到那熟悉神异的灵质力量，包括他们本人乃至祭典周围的信徒们的脸上顿时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可裴云州却仿佛看到了一把刀。
闪烁的“冰尘”，簌簌作响，信徒的灵魂就像是被雕琢的容器，又像是园丁在修建枝叶，剪掉不需要的，留下想要的。
刀刀入骨。
压抑不住的惨叫声让裴云州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在渐至高潮狂热的祭舞中，他看到其中一个少女适格者那张姣好的面容整个儿都扭曲了起来，鲜血从她的鼻孔、眼睛里渗出来，看起来极为恐怖……
这就是所谓的启灵？
还是只是在雕琢一件器物？
成器，
成器！
可人的灵魂也可以这么雕琢吗？
……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那位少女适格者从半空跌落下来，原本进入她身体中的光点突然间挣脱了出来，涌入了剩下两位一男一女两位适格者体内！
他们身上涌动的气息与原本在他们的光点融合的进程大幅加快，逐渐化成一股青色的灵质力量，让人顿时生出一种勃勃生机之感。
成了，成了！
裴云州听到祭台四周传来几声压抑不住的兴奋叫喊，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孙红玉看着那位少女适格者，叹息一声，垂下了眼帘：“可惜她没有成功……哎，所有教徒这辈子都只有一次启灵的机会……”
感叹声中既有惋惜，又似乎隐隐有些庆幸。
有对他人失败的惋惜，也有对自己的庆幸，这并不奇怪，甚至有些难能可贵。
裴云州望向那个失败的少女，她的面上，额头上、全是一缕缕的鲜血，她蜷缩成角落里，神情又是悲伤，又有些麻木地望向天空。
但没有人再去瞧她一眼，在场的教徒都在恭喜两位成功者。
因为她是不成器的。
……
这就是所谓的启灵。所谓的神恩永久改变了信徒的灵魂状态，使得他们能就此推开修行的大门，但灵魂的特性也被彻底改变了。
裴云州冷静地判断道，在仪式的最后，他清楚望见二人身上的灵质有了彻底的改变。
而亵渎神法则根本没有要求他进行灵质的变化，只是不断积累真气，因为本身强调亵渎容纳异种真气，所以也不太可能对灵魂进行定向。
前者就好像生物为了适应某一种环境，专门进行了特化，而亵渎神法则相当于一头大胃猛兽不断进食，追求更强壮的体格，最后以强大的积累推进入下一个境界。
这是两种修行法门在此已有根本上的不同，不过以裴云州目前的眼界而言，妄论孰高孰低实无必要。
他只是忽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按照先前的情况，其实姬申玥应该也可以为我启灵，她却没有这么做……是本体太虚弱了，还是害怕被她的对头找到痕迹，又或者是有别的想法？
……这恐怕很难证实或确认，究其原因是他和姬申玥所在的层次差距实在太大，很难把握确乃至认对方的意图。而看不清神的真面目，又会使任何猜测都会像盲人摸象，浮于皮毛……
但眼前有一个窥探一二的机会，一个或许千载难逢的时机。
阳光洒落在祭台上，信徒们发出一声声欢呼，做神的赞歌，裴云州看着人们的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讨论着什么，又像是在欢呼。
他仿佛什么都听到了，又仿佛听不到半点声音。
他后退两步，走进树梢的影子里，
周围所有人离他这么近，又仿佛这么远。
整个世界变得无比的安静，万籁俱灭，只有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主宰着他的内心。
裴云州抬头望着天空，嘴角噙着微笑，瞳仁漆黑如墨。
伟大的神明，至高的神明。
那就让我看看你！
阴影之中的双目折射着阳光，仿佛瞳孔深处点亮了一束摇曳不定的火苗，又恰似一对琥珀。
视线犹如锐箭迅捷，云层淡去，眼前出现了无数的小光点，一阵眼花缭乱……
无数彩光流离飞舞从眼前逸散，仿佛万花筒一般，在视线的尽头开始延伸，解构，收缩，最后延伸到终点！
倏忽之间，他看到了如同海涛般起伏的那些光点的源头。
那是三颗挂在枝头，闪闪发光的果子！
下一刻，裴云州的眼睛仿佛被刺入了一对灼热的金针一样，令他全身血管都收缩起来。那一刻他感到窒息一样的刺痛感！
扑通。
扑通。
这是他耳边唯一的声音，然后血液重新回流，让他短时间内甚至有些耳鸣……
呼……呼……裴云州压抑着喘气声，强抑着没有让自己的姿势有太多的改变，他垂下头去，片刻之后才慢慢恢复了思考能力。
“……这就是春神的信徒举行大典还能获得回应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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