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成长
登基那天，拿来执芟剑的是穆耒。看着那柄黑色长剑，诸人无不感慨万千。
要是留下这柄剑会如何？陵野在冗长的仪式中胡思乱想。
他不敢，至少暂时如此。
祁沐岚那边没有任何音讯传来，陵野渐渐有些沉不住气。
几次找了穆耒来问，一次比一次急，“他手里肯定握着数不尽的银钱，既然是为了朝云好，暂时借给我应付几年，会还他的。”
穆耒也知道现在国库已经到了何种地步了，可陵野的吃相太难看了。
“陛下何以知道祁公子手里握着数不尽的银钱？”
“他亲口说过，曾替皇祖父筹了粮草，他们‘彼岸’经营了数百年，不但有钱，说不定还有不为人知的宝藏呢。”
“如果祁公子不肯相借呢？”
陵野换了副面孔，笑眯眯的对穆戈说，“祁公子一心为朝云筹谋，不会袖手旁观的。”
过了几天，五万两黄金整整齐齐码在箱子里送来了。
穆戈冷眼看着心满意足的陵野，“祁公子说这算是‘彼岸’给陛下登基的贺礼，他和‘彼岸’并不欠你什么，望陛下好自为之。”
找了姜雪芙来商议，她很意外他能筹到这么多钱。
“这几年宫里开销大，不过不至于连这点钱都没有，”他虚张声势，“明日请了穆耒大人和惠大人，他们会指点你，后面的事，还要辛苦你多跑几趟。”
“我不懂修建堤坝。”
“堤坝的事几十年前就有人提了，选址了几处，你不过是去看看近些年有没什么变化，如何变化了，你勘测了回来，我会和专管水利的朝臣商议做决定的。”
“好，那我试试。”
“雪芙，最要紧的不是这些，是如何让那些贫民愿意跟着你去。”
姜雪芙望向他，“陛下有何高见？”
“我不知道，不过你会办妥的。”
出宫的路上，她万分后悔答应这门亲事，弄到现在，接了这么个烫手山芋。
尧光街头饿殍遍地的情形她看见了，想要做点什么，可是让她走上街头去说服这些人信服自己是两码事。
第二天见了两位老臣，商议了半天，她仍旧没有头绪。穆大人邀她同车出去，到尧光街头走走。
原来很多人认识穆耒大人，见了他涕泪涟涟，述说家中近况，姜雪芙半日里的所闻所见，触目惊心。
一连几天睡不着。
她主动找到穆耒家里去，恳请穆耒能指点一二。
“民意如流水，你站在低处，自然都流向你。”
于是每天都去，几年攒下的俸禄很快用完了，她去借，同僚，家里，能给的都给了。手里空空如也，她还是放不下。
当她搬起饿成一具具骷髅的尸体，她觉得自己再也不是以前的姜雪芙了。
战场上的生死至少是公平的，尧光的街头不是。
“不，不该是这样的！”她喃喃自语。
祁沐岚远远望着她，心中百感交集。
很快，姜雪芙这三个字在尧光大街小巷传遍了，连一众世家子弟都对她感佩不已，朝野上下无不称颂。
华梦阳对儿子说：“你们曾有袍泽之义，她现在声誉渐隆，苦于有心无力，你该去帮帮她。”
这几个月他郁郁不乐，去街上很少了。听了他爹的话，带着钱和人到姜雪芙面前，“交给你了，你看着办吧。”
她又黑又瘦，和那群流民看不大出来区别。
“那你呢？”
“回去睡觉。”
“留下来吧，带着他们多搭建点窝棚，入冬前都有地方住。”
“痴人说梦，”他问她，“你知道这里有多少人无片瓦遮身吗？想要在入冬前他们个个有地方住，来多少人都不够！”
牢骚归牢骚，他还是留下来了。
每日早出晚归，回去饥肠咕咕的连吃两大盆饭，吃完倒头就睡。
如此过了半月有余，他对华梦阳说：“爹，以前你骂我是个废物，我心里老大不自在，现在服气了。”
“彬儿，切勿妄自菲薄，你有你的长处。”
“或许吧，再长也长不过姜雪芙，那些人简直视她为神明。”
“那你呢？”
华彬苦笑，“我是爹的儿子，犯不着为了一碗饭对什么人死心塌地。”
华梦阳看着儿子很欣慰，“人各有命，你已有了很大的长进，我都看在眼里。至于姜雪芙，她现在有高人在背后指点，很多事情要过几年才见分晓。”
“爹，听说穆耒大人把家里的田产都卖了来贴补姜雪芙，宫里那么差钱吗？”
“宫里入不敷支多年了。”
华彬想不通，“这些人是填不满的窟窿，穆耒大人的田产能管的到几时呢？”
华梦阳叹息一声，想说什么终究没说。
又过了数十日，陵野亲自登门来找他。
天黑了，华彬也刚回来，满身汗臭，赤膊在院子里洗澡，一盆盆凉水浇下去，他小狗抖毛似的抖抖身子，又从井中打水。
陵野身份不同以往了，他急急忙忙穿衣服，“陛下，我，我，这实在是——。”
“你刚回来？我刚去看过舅父舅母，顺便找你商议一点小事。”
和他在一块儿，陵野也就不拘于礼了，把身边的侍从都遣散了，坐在树下等他。他最近心情大好，见了谁都和颜悦色的。
“雪芙要去滂水，一驻就是三五年，她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陛下说什么？姜雪芙要带人去粟广郡疏通滂水河道？”
陵野很意外，“你不知道？”
“是听说她要离开尧光了，”他拿起帕子擦脸，“没说去哪里，这是她的心愿，去就去吧。”
“那你呢？”
华彬莫名其妙，“我？”
“滂水河道流经粟广、长留苍梧三部，你多久没回苍梧了？”
“这两年回去的少，不过几位叔叔来尧光小住，上个月刚走，陛下今日找我商议何事？”
陵野看着他笑，“你就负责带人去苍梧境内的滂水河道吧。”
苍梧部是朝云八部中最大的一部，北面是郁郁葱葱的太华山，山势险峻，南面地势平坦，沃野千里，有良田万顷，草场千里，十分富庶。
“陛下已经和爹爹商议过了，他愿意我去？”
“舅父说你自小长在尧光，和部里的长辈兄弟们都疏远了，此去正好听听他们的教诲，对你有益无害。”
“爹爹和陛下放心我去？”
陵野把手搭在他肩膀上，悄声说：“你放心去吧，除了部里的长辈兄弟，自会有人常去暗访巡查，不会出岔子的。”
华彬似懂非懂，问他爹，“他指的是祁沐岚？”
“是。”
华彬很惭愧，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人不轻狂枉少年，你是轻狂了些，已经改了。他并非小肚鸡肠之辈，现在你一心为公，他不会和你过不去的。”
“姜雪芙背后的高人也是他？陛下能容忍？”
“你去了苍梧，兢兢业业的带着人清淤便是，你不是拿腔拿调的人，只是和那些人说话要改改口吻，别让下面的人说你霸道。部里的长辈兄弟面前，记得要谦恭，至于其他的，常派人送信来问我。”
从此不再胡思乱想，专心等着开拔。
要是留下这柄剑会如何？陵野在冗长的仪式中胡思乱想。
他不敢，至少暂时如此。
祁沐岚那边没有任何音讯传来，陵野渐渐有些沉不住气。
几次找了穆耒来问，一次比一次急，“他手里肯定握着数不尽的银钱，既然是为了朝云好，暂时借给我应付几年，会还他的。”
穆耒也知道现在国库已经到了何种地步了，可陵野的吃相太难看了。
“陛下何以知道祁公子手里握着数不尽的银钱？”
“他亲口说过，曾替皇祖父筹了粮草，他们‘彼岸’经营了数百年，不但有钱，说不定还有不为人知的宝藏呢。”
“如果祁公子不肯相借呢？”
陵野换了副面孔，笑眯眯的对穆戈说，“祁公子一心为朝云筹谋，不会袖手旁观的。”
过了几天，五万两黄金整整齐齐码在箱子里送来了。
穆戈冷眼看着心满意足的陵野，“祁公子说这算是‘彼岸’给陛下登基的贺礼，他和‘彼岸’并不欠你什么，望陛下好自为之。”
找了姜雪芙来商议，她很意外他能筹到这么多钱。
“这几年宫里开销大，不过不至于连这点钱都没有，”他虚张声势，“明日请了穆耒大人和惠大人，他们会指点你，后面的事，还要辛苦你多跑几趟。”
“我不懂修建堤坝。”
“堤坝的事几十年前就有人提了，选址了几处，你不过是去看看近些年有没什么变化，如何变化了，你勘测了回来，我会和专管水利的朝臣商议做决定的。”
“好，那我试试。”
“雪芙，最要紧的不是这些，是如何让那些贫民愿意跟着你去。”
姜雪芙望向他，“陛下有何高见？”
“我不知道，不过你会办妥的。”
出宫的路上，她万分后悔答应这门亲事，弄到现在，接了这么个烫手山芋。
尧光街头饿殍遍地的情形她看见了，想要做点什么，可是让她走上街头去说服这些人信服自己是两码事。
第二天见了两位老臣，商议了半天，她仍旧没有头绪。穆大人邀她同车出去，到尧光街头走走。
原来很多人认识穆耒大人，见了他涕泪涟涟，述说家中近况，姜雪芙半日里的所闻所见，触目惊心。
一连几天睡不着。
她主动找到穆耒家里去，恳请穆耒能指点一二。
“民意如流水，你站在低处，自然都流向你。”
于是每天都去，几年攒下的俸禄很快用完了，她去借，同僚，家里，能给的都给了。手里空空如也，她还是放不下。
当她搬起饿成一具具骷髅的尸体，她觉得自己再也不是以前的姜雪芙了。
战场上的生死至少是公平的，尧光的街头不是。
“不，不该是这样的！”她喃喃自语。
祁沐岚远远望着她，心中百感交集。
很快，姜雪芙这三个字在尧光大街小巷传遍了，连一众世家子弟都对她感佩不已，朝野上下无不称颂。
华梦阳对儿子说：“你们曾有袍泽之义，她现在声誉渐隆，苦于有心无力，你该去帮帮她。”
这几个月他郁郁不乐，去街上很少了。听了他爹的话，带着钱和人到姜雪芙面前，“交给你了，你看着办吧。”
她又黑又瘦，和那群流民看不大出来区别。
“那你呢？”
“回去睡觉。”
“留下来吧，带着他们多搭建点窝棚，入冬前都有地方住。”
“痴人说梦，”他问她，“你知道这里有多少人无片瓦遮身吗？想要在入冬前他们个个有地方住，来多少人都不够！”
牢骚归牢骚，他还是留下来了。
每日早出晚归，回去饥肠咕咕的连吃两大盆饭，吃完倒头就睡。
如此过了半月有余，他对华梦阳说：“爹，以前你骂我是个废物，我心里老大不自在，现在服气了。”
“彬儿，切勿妄自菲薄，你有你的长处。”
“或许吧，再长也长不过姜雪芙，那些人简直视她为神明。”
“那你呢？”
华彬苦笑，“我是爹的儿子，犯不着为了一碗饭对什么人死心塌地。”
华梦阳看着儿子很欣慰，“人各有命，你已有了很大的长进，我都看在眼里。至于姜雪芙，她现在有高人在背后指点，很多事情要过几年才见分晓。”
“爹，听说穆耒大人把家里的田产都卖了来贴补姜雪芙，宫里那么差钱吗？”
“宫里入不敷支多年了。”
华彬想不通，“这些人是填不满的窟窿，穆耒大人的田产能管的到几时呢？”
华梦阳叹息一声，想说什么终究没说。
又过了数十日，陵野亲自登门来找他。
天黑了，华彬也刚回来，满身汗臭，赤膊在院子里洗澡，一盆盆凉水浇下去，他小狗抖毛似的抖抖身子，又从井中打水。
陵野身份不同以往了，他急急忙忙穿衣服，“陛下，我，我，这实在是——。”
“你刚回来？我刚去看过舅父舅母，顺便找你商议一点小事。”
和他在一块儿，陵野也就不拘于礼了，把身边的侍从都遣散了，坐在树下等他。他最近心情大好，见了谁都和颜悦色的。
“雪芙要去滂水，一驻就是三五年，她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陛下说什么？姜雪芙要带人去粟广郡疏通滂水河道？”
陵野很意外，“你不知道？”
“是听说她要离开尧光了，”他拿起帕子擦脸，“没说去哪里，这是她的心愿，去就去吧。”
“那你呢？”
华彬莫名其妙，“我？”
“滂水河道流经粟广、长留苍梧三部，你多久没回苍梧了？”
“这两年回去的少，不过几位叔叔来尧光小住，上个月刚走，陛下今日找我商议何事？”
陵野看着他笑，“你就负责带人去苍梧境内的滂水河道吧。”
苍梧部是朝云八部中最大的一部，北面是郁郁葱葱的太华山，山势险峻，南面地势平坦，沃野千里，有良田万顷，草场千里，十分富庶。
“陛下已经和爹爹商议过了，他愿意我去？”
“舅父说你自小长在尧光，和部里的长辈兄弟们都疏远了，此去正好听听他们的教诲，对你有益无害。”
“爹爹和陛下放心我去？”
陵野把手搭在他肩膀上，悄声说：“你放心去吧，除了部里的长辈兄弟，自会有人常去暗访巡查，不会出岔子的。”
华彬似懂非懂，问他爹，“他指的是祁沐岚？”
“是。”
华彬很惭愧，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人不轻狂枉少年，你是轻狂了些，已经改了。他并非小肚鸡肠之辈，现在你一心为公，他不会和你过不去的。”
“姜雪芙背后的高人也是他？陛下能容忍？”
“你去了苍梧，兢兢业业的带着人清淤便是，你不是拿腔拿调的人，只是和那些人说话要改改口吻，别让下面的人说你霸道。部里的长辈兄弟面前，记得要谦恭，至于其他的，常派人送信来问我。”
从此不再胡思乱想，专心等着开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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