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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暴毙

    待兄妹俩赶到,事情已经无可挽回。

    太上皇和皇太后都在,双目含泪,颂平仰面躺着,七窍流血,几位御医围在榻边,突然,他肥硕的身子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御医,御医,你们,你们快——”

    几位御医相顾失色,其中一位在脉搏上摸一摸,替他合上眼睛。

    “皇后娘娘,陛下,陛下殡天了。”

    华安儿脚下一软,瘫倒在地,华梦阳连忙扶起来。

    很快,以陵野为首的嫔妃、皇子皇女,皇孙们都来了,黑压压的跪倒一片。礼官们循例进行收敛,作法,气氛惊慌又压抑。

    太上皇文梓还算镇定,令人送啼哭不止的皇太后回去,留在这里主持大局。

    白色的帷幔和宫灯很快就挂满了,在晚风里此起彼伏。

    阖宫上下哭声一片,气氛哀戚,陵野惶惶然不知所以然的跟着礼官完成一套又一套仪式之后,天已经发青了。

    膝盖痛的直不起腰,颤巍巍的被人扶起来,他趁着现在人少,准备回去沐浴洗漱。

    “陵野,你过来。”

    是文梓,他独自站在思贤宫外的庭院里,青色晨雾中,显得很落寞。

    “皇祖父,我叫人送你回宫歇息,父皇,父皇他——”

    “你父皇这些年派人四处搜寻长生不死之药,以往也曾有中毒的先例,这次,罢了,这也怪不得别人。”

    对于颂平的这个嗜好,陵野略有耳闻,一时之间很唏嘘。

    这次的丹药是何人求回来的?他服用时身边有没有其他人?御医们怎么说?心里转了好多念头,没有问出口。

    “还望皇祖父节哀,保重身体,若他们有什么办的不周到的,吩咐孙儿便可。”

    天边残月被云遮住了,看不清文梓的神情,连口吻也有点飘忽,“陵野,我和你父皇都输了,望你好自为之。”

    陵野不太明白他的意思,“皇祖父和父皇输给谁了?”

    文梓平日里深居简出,很少出来见人,也从不插手朝务,对儿孙辈的事情更是不关心。小时候常去他宫里问安,他都是客气两句就打发他走。

    文梓没说话,盯着他后背看,陵野一回头,看见祁沐岚靠着廊柱看向他们俩。

    “父皇,殿下,节哀。”

    他眉头微微蹙着,与其说是沉重,不如说是惆怅,静静迎着文梓的目光。

    文梓似哭似笑,一只手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父皇是想告诉你,他生平最大的心愿就是铲除‘彼岸’,让皇室不再受制于人,从此无所顾忌的横征暴敛。”

    “你,你休得无理。”

    祁沐岚似乎在说无关紧要的事,“他想成为洪荒大地上第一个一统天下的明君,登基第三年就率兵亲征苗疆,几次败于敌手之后,归咎于‘彼岸’未能为他所用。”

    这次兵败被文梓视为奇耻大辱,陵野不记得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过。

    “你,好你个数典忘祖的——”

    “父皇,‘彼岸’不是为了对付苗人存在的,是为了维系朝云的国运而存在的。”祁沐岚在晨风里叹息,“朝云可以没有你,但不能没有我们。”

    “祁公子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你们为朝云到底做了什么?”

    “太子殿下,任何人都比你有资格问这句话。”

    晨雾被风吹散,三人沉默相对。

    渐渐听见宫女们洒扫走动的声音,祁沐岚并不急着走,无言的相持中,陵野脸上略有羞惭之色。

    “瀚海部会卷入重来,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憋在陵野心中多年的那股信念涌上脑门,他斩钉截铁地说:“我会扫平叛逆,做个四海升平之主。”

    “我希望太子殿下别忘了今天的话。”

    祁沐岚有几分欣慰,又有几分唏嘘,轻声说:“照规矩,我今天要带走一样信物。”

    “信物?”

    陵野不明白,去看文梓,文梓面色铁青。搜肠刮肚想了半天,他大惊失色,“你要带走谁?”

    “你希望是谁?”

    他突然有点想起不起来清泽的样子,他住在皇后宫里,父子俩每月见一次,问问功课如何,一起吃顿饭就散了。

    亲政后事情多,心绪乱,上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祁沐岚见他六神无主,缓和了口气,“他留在宫中,最好的处境,是十年后的另一个你。”

    听见这句话,陵野的眼圈一下子红了,他点点头。

    不甘心的是文梓,怨毒的指着祁沐岚,“凭什么?你们凭什么?”

    “凭我们在最后关头为你提供粮草,让你没有在战败后死于哗变;凭我衷心寄望于陵野会比你,比他父皇要强。”

    天光大亮了,他转身离开。

    和陵楚擦身而过的那一刻,他停下脚步拍拍陵楚的肩膀。

    “陵野,陵野——”

    陵野没有理会文梓的叫声,一步一步,踉跄着走开了。

    哀婉的乐声响了几天几夜,陵野混混沌沌的任由礼官们摆布。好几次,他听见母后华安儿在找清泽,痛哭着埋怨侍卫们。

    她这辈子头一回哭天抢地,当然是为了自小养在身边的孙儿。

    等到姜雪芙披麻戴孝的跪在陵野身边,她死灰般的眼睛才恢复了点生机。那段日子,陵野无论多忙,晨昏定省没缺过一天,哪怕去了只是看她垂泪。

    “母后,清泽说想去猎风营,你记得吗?”

    华安儿又摸出帕子来,“他年幼体弱,去了那里恐怕要生病的。”

    “生病了就看郎中,你总是惯着他,把他都惯坏了。我把他送去的地方,恐怕比猎风营更残酷些,只有这样,才不妄我的一片心。”

    “你,你的心好狠。”

    陵野伸手握着华安儿的肩膀,大声问她:“母后,你看看我,你希望他像我吗?”

    华安儿盯着气急败坏的儿子忘了抹眼泪,他怕清泽像自己?

    “罢了,你要是想见他,”陵野垂着眼睛,不再做无谓的挣扎,“以后有机会,我请那位前辈带他来看你。”

    出殡之后,宫里接着筹备陵野登基的事,陵野有意让她忙起来,渐渐习惯没有清泽的陪伴了。

    有次想起来,偷偷问陵野,“你把他送走,是不是姜姑娘不喜欢他?”

    “雪芙不是那样小气的人。”

    清泽听说姜雪芙是猎风营的人,对她很好奇,两人在华安儿的安排下见过几次,他央求看她的弓,她在院子里很耐心的教他。

    华安儿放下心来,“是啊,这种话我也不信。”

    “谁?”

    “我宫里有个多嘴多舌的丫头,过几天叫佳思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