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猜疑
陵野在宫中接到瀚海军连连败退的消息喜不自胜，数着日子等王师回朝。
欢喜的不止他一个，这不，皇后华安儿住的‘凤扬宫’内摆满了珍馐佳肴，她亲自给颂平倒酒，笑道：“陛下，叛军得诛，山河永固，恭喜呀。”
颂平喝了一杯，她赶紧满上，“陛下怎么不说话？”
“高兴，”大腹便便的颂平打了个嗝，从她手里接过酒杯，“国舅忠诚勇毅，堪当大用，回来了我一定好好犒赏他。”
“是啊，战场上凶险的很，听说彬儿受了重伤，差点丢了性命，实在骇人。”
“是么？他受了伤？”
华安儿拍拍胸口，“哎，我那可怜的侄儿，现在不知怎么样了。”
“罢了，他在国舅身边，肯定有人妥善照顾他的，你不用担心。倒是，”他吃了一口菜，“听说陵野选中的那个姑娘，叫什么？猎风营的那个，你知道吧？”
“知道，姜雪芙。”
颂平想了想，说：“听说她一去就请命做先锋，这样的女子，陵野会喜欢？别娶回来没几天，他又丢开了，叫朝中的人看笑话。”
“怎么会呢！”华安儿陪着笑，“陵野为了前头那位伤心，前几年是有些放浪，不怪他呀，说明他是个长情的人。”
对于某些慈母来说，儿子七十岁了，名声坏，那也是外头的人错怪了他，或者干脆是那些人锱铢必较，没有容人之量。
颂平不响。
“他早都改了，你千万别听人胡说。连我二哥也说他洗心革面，将来是个不可多得的明君呢。”
观察到颂平的脸色变了变，她连忙道：“其实，陵野的孝心是最好的。我前几天去看他，他说现在才知道父皇多年来朝务这般繁重，劳心劳力，春日担心洪涝之灾；秋收之时烦恼蝗祸，林林总总，数也数不过来，一年到头也睡不了几个安稳觉。”
“他要是真这么想，我心甚慰。”
他刚登基那几年，风调雨顺，朝中无事，各部相安，以为做皇帝就这么回事，很快就懈怠了。
多年耽于美色酒肉，想要由奢入俭，已是不可能。
直到瀚海铁骑踏碎了他的美梦，茫然四顾，根本想不起来近年来朝中发生何事。眼见着叛军攻城略地，总算来了个祁沐岚。
关于‘彼岸’的传言，他做太子的时候的确被告知了。登基的前一天，有人带着执芟剑来了，然后就消失了，仅此而已。
祁沐岚拿出执芟剑，自报家门，他病急乱投医，听了他的指点，把几位老臣找来商议，事情渐渐有了转机。
“调养了半年多，陛下的头疾好些了吧？”
皇后的试探他怎么不懂？敷衍道：“有你和国舅在，陵野继位是迟早的，只是你们太心急了些。”
“陛下想到哪里去了，这些话，旁的人天天问，难不成陛下也多心了不成。”
“没有，皇后一向贤惠，我怎会多心。”颂平干笑几声。
做了几十年的夫妻，互相一句重话都没说过。
华安儿很懂得做皇后的乐趣，春日踏青，夏日避暑，秋日跟着陵野狩猎，冬日赏雪。另有娘家人的婚丧嫁娶，各大臣的夫人之间交际应酬，一年到头忙的不可开交。
见不到颂平？不算什么要紧事。
“你不爱听这些话，我不说就是了，”华安儿替他夹菜，“我是个妇人，朝中的事半点也不懂。”
凭她的家世，这些年可以更跋扈些的。
颂平有些歉然，“陵野有长进，我知道。”
“是啊，其实陵野倒罢了，孙儿清泽才叫我担心，这么小个孩子，不知在哪里学到的，竟嚷嚷着要去猎风营习箭。”
要想一会儿，才能想起这个孩子，他很吃惊：“他吃的了那个苦？”
“我也是这么说，”华安儿叹了口气，想起他早逝的娘，“听说猎风营个个如狼似虎，他怎么成！”
他深以为然，一辈子被人伺候惯了，见了那些彪悍粗野的人，本能的畏惧和厌恶。
“安儿啊，其实，其实我有我的苦衷。”
“陛下何出此言？”
扭捏了一会儿，他说：“我何尝不想早点退位呢？但是，你想一想，我不过四十八岁，正是盛年，早早的退位了，天下人如何说我？就算要退，也不能在时局尚未完全稳定之时退。”
她瞪大了眼睛，“为何不能？”
“今社稷、宗庙祸福安危之机在于我，这个时机退位，后人岂不骂我亲佞谄而惧大祸哉！”
华安儿似懂非懂，安慰他：“陵野是最明理的，这个道理外人都懂，他怎么会不体谅你呢。”
儿子托她的事问了，夫君的难处不能不体谅，皆大欢喜！
她毫无城府，天真的可怕，夫君晓得，儿子也心知肚明，谁都不忍心怪责她。
颂平腆着肚子去拉她的手，想要温存一番，奈何多年没有肌肤之亲了，彼此间十分尴尬，只好算了。
派人去把陵野叫来，母子俩说几句体己话。
“你父皇这两年担惊受怕，做儿子的，为他分忧解难是本分，这种事以后别问了，免得你父皇多心。”
陵野答应着：“母后说得是。”
“你不高兴？”华安儿难得看见儿子面色阴沉，“还是哪里不舒服？叫御医给你看看。”
他让伺候的宫女们都下去，单独问她，“父皇不愿退位，其中缘由，可有透露一二？”
华安儿不悦，“陵野，你父皇说的没错，有我和你舅舅在，这天下迟早是你的，你急什么？”
“母后，你，你可知现在是什么情形么？”
“什么情形？”华安儿对着铜镜补胭脂，“瀚海叛乱，不是被你舅舅剿灭了么？你只管安心做的你太子。”
“光是尧光就有数以万计的流民，连续三年大旱了！你以为瀚海那么多兵力哪里来的？光靠他们部里原来那点骑兵能成事？”
她没听懂他的话，可是看他咬牙切齿的神色，猜测事情很严重。
“你信不信，现在只要有人登高一呼，那些流民马上就能冲进宫里，把我们都吃了！”
白了他一眼，她从首饰盒子里找东西，“你这孩子，在哪里听的这些胡话！”
陵野无奈，摇摇头，“早知道你和父皇是不信的，罢了，我回去了。”
“你去看看清泽吧，他让着要去猎风营呢，替我劝劝他。”
“他要去就让他去，劝什么！”陵野没好气的喝道，“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要是你肯让我去猎风营，说不定朝云不至于有今日之祸。”
“你——，”华安儿与其说的生气，不如说是诧异。
陵野怎么疾言厉色的指责她？他发了什么疯？
陵野无心宽慰受惊的母后，甩袖而去。烦闷之中瞥见帘子后面有双脚退后一步，隐入了帷幔之种。
他停下脚步，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就着帷幔猛地一推。
“啪——”架子上的花瓶摔下来，接着是一声惊叫。
是华安儿身边的侍女香娟，她吓了一跳，蹲在地上捡碎片。陵野见她惊慌失措，喝问道：“你刚才鬼鬼祟祟躲在这里干什么？”
“殿下恕罪，奴婢，奴婢端了茶来给娘娘。”
“是么？我刚才令你们都下去，你没听见？”
香娟跪着抽抽噎噎的哭，“奴婢以为殿下已经回去了，到了这里才发现殿下还在和娘娘说话，怕殿下怪罪，所以才退，退到帐后等殿下走了才敢出来。”
陵野半信半疑，不等他开口，华安儿解围道，“好了，别生事了。她是我身边最贴心的一个，你快回去吧。何苦找她的不痛快呢。”
那宫女趁机一个劲儿的求情，陵野不得不作罢了。
欢喜的不止他一个，这不，皇后华安儿住的‘凤扬宫’内摆满了珍馐佳肴，她亲自给颂平倒酒，笑道：“陛下，叛军得诛，山河永固，恭喜呀。”
颂平喝了一杯，她赶紧满上，“陛下怎么不说话？”
“高兴，”大腹便便的颂平打了个嗝，从她手里接过酒杯，“国舅忠诚勇毅，堪当大用，回来了我一定好好犒赏他。”
“是啊，战场上凶险的很，听说彬儿受了重伤，差点丢了性命，实在骇人。”
“是么？他受了伤？”
华安儿拍拍胸口，“哎，我那可怜的侄儿，现在不知怎么样了。”
“罢了，他在国舅身边，肯定有人妥善照顾他的，你不用担心。倒是，”他吃了一口菜，“听说陵野选中的那个姑娘，叫什么？猎风营的那个，你知道吧？”
“知道，姜雪芙。”
颂平想了想，说：“听说她一去就请命做先锋，这样的女子，陵野会喜欢？别娶回来没几天，他又丢开了，叫朝中的人看笑话。”
“怎么会呢！”华安儿陪着笑，“陵野为了前头那位伤心，前几年是有些放浪，不怪他呀，说明他是个长情的人。”
对于某些慈母来说，儿子七十岁了，名声坏，那也是外头的人错怪了他，或者干脆是那些人锱铢必较，没有容人之量。
颂平不响。
“他早都改了，你千万别听人胡说。连我二哥也说他洗心革面，将来是个不可多得的明君呢。”
观察到颂平的脸色变了变，她连忙道：“其实，陵野的孝心是最好的。我前几天去看他，他说现在才知道父皇多年来朝务这般繁重，劳心劳力，春日担心洪涝之灾；秋收之时烦恼蝗祸，林林总总，数也数不过来，一年到头也睡不了几个安稳觉。”
“他要是真这么想，我心甚慰。”
他刚登基那几年，风调雨顺，朝中无事，各部相安，以为做皇帝就这么回事，很快就懈怠了。
多年耽于美色酒肉，想要由奢入俭，已是不可能。
直到瀚海铁骑踏碎了他的美梦，茫然四顾，根本想不起来近年来朝中发生何事。眼见着叛军攻城略地，总算来了个祁沐岚。
关于‘彼岸’的传言，他做太子的时候的确被告知了。登基的前一天，有人带着执芟剑来了，然后就消失了，仅此而已。
祁沐岚拿出执芟剑，自报家门，他病急乱投医，听了他的指点，把几位老臣找来商议，事情渐渐有了转机。
“调养了半年多，陛下的头疾好些了吧？”
皇后的试探他怎么不懂？敷衍道：“有你和国舅在，陵野继位是迟早的，只是你们太心急了些。”
“陛下想到哪里去了，这些话，旁的人天天问，难不成陛下也多心了不成。”
“没有，皇后一向贤惠，我怎会多心。”颂平干笑几声。
做了几十年的夫妻，互相一句重话都没说过。
华安儿很懂得做皇后的乐趣，春日踏青，夏日避暑，秋日跟着陵野狩猎，冬日赏雪。另有娘家人的婚丧嫁娶，各大臣的夫人之间交际应酬，一年到头忙的不可开交。
见不到颂平？不算什么要紧事。
“你不爱听这些话，我不说就是了，”华安儿替他夹菜，“我是个妇人，朝中的事半点也不懂。”
凭她的家世，这些年可以更跋扈些的。
颂平有些歉然，“陵野有长进，我知道。”
“是啊，其实陵野倒罢了，孙儿清泽才叫我担心，这么小个孩子，不知在哪里学到的，竟嚷嚷着要去猎风营习箭。”
要想一会儿，才能想起这个孩子，他很吃惊：“他吃的了那个苦？”
“我也是这么说，”华安儿叹了口气，想起他早逝的娘，“听说猎风营个个如狼似虎，他怎么成！”
他深以为然，一辈子被人伺候惯了，见了那些彪悍粗野的人，本能的畏惧和厌恶。
“安儿啊，其实，其实我有我的苦衷。”
“陛下何出此言？”
扭捏了一会儿，他说：“我何尝不想早点退位呢？但是，你想一想，我不过四十八岁，正是盛年，早早的退位了，天下人如何说我？就算要退，也不能在时局尚未完全稳定之时退。”
她瞪大了眼睛，“为何不能？”
“今社稷、宗庙祸福安危之机在于我，这个时机退位，后人岂不骂我亲佞谄而惧大祸哉！”
华安儿似懂非懂，安慰他：“陵野是最明理的，这个道理外人都懂，他怎么会不体谅你呢。”
儿子托她的事问了，夫君的难处不能不体谅，皆大欢喜！
她毫无城府，天真的可怕，夫君晓得，儿子也心知肚明，谁都不忍心怪责她。
颂平腆着肚子去拉她的手，想要温存一番，奈何多年没有肌肤之亲了，彼此间十分尴尬，只好算了。
派人去把陵野叫来，母子俩说几句体己话。
“你父皇这两年担惊受怕，做儿子的，为他分忧解难是本分，这种事以后别问了，免得你父皇多心。”
陵野答应着：“母后说得是。”
“你不高兴？”华安儿难得看见儿子面色阴沉，“还是哪里不舒服？叫御医给你看看。”
他让伺候的宫女们都下去，单独问她，“父皇不愿退位，其中缘由，可有透露一二？”
华安儿不悦，“陵野，你父皇说的没错，有我和你舅舅在，这天下迟早是你的，你急什么？”
“母后，你，你可知现在是什么情形么？”
“什么情形？”华安儿对着铜镜补胭脂，“瀚海叛乱，不是被你舅舅剿灭了么？你只管安心做的你太子。”
“光是尧光就有数以万计的流民，连续三年大旱了！你以为瀚海那么多兵力哪里来的？光靠他们部里原来那点骑兵能成事？”
她没听懂他的话，可是看他咬牙切齿的神色，猜测事情很严重。
“你信不信，现在只要有人登高一呼，那些流民马上就能冲进宫里，把我们都吃了！”
白了他一眼，她从首饰盒子里找东西，“你这孩子，在哪里听的这些胡话！”
陵野无奈，摇摇头，“早知道你和父皇是不信的，罢了，我回去了。”
“你去看看清泽吧，他让着要去猎风营呢，替我劝劝他。”
“他要去就让他去，劝什么！”陵野没好气的喝道，“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要是你肯让我去猎风营，说不定朝云不至于有今日之祸。”
“你——，”华安儿与其说的生气，不如说是诧异。
陵野怎么疾言厉色的指责她？他发了什么疯？
陵野无心宽慰受惊的母后，甩袖而去。烦闷之中瞥见帘子后面有双脚退后一步，隐入了帷幔之种。
他停下脚步，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就着帷幔猛地一推。
“啪——”架子上的花瓶摔下来，接着是一声惊叫。
是华安儿身边的侍女香娟，她吓了一跳，蹲在地上捡碎片。陵野见她惊慌失措，喝问道：“你刚才鬼鬼祟祟躲在这里干什么？”
“殿下恕罪，奴婢，奴婢端了茶来给娘娘。”
“是么？我刚才令你们都下去，你没听见？”
香娟跪着抽抽噎噎的哭，“奴婢以为殿下已经回去了，到了这里才发现殿下还在和娘娘说话，怕殿下怪罪，所以才退，退到帐后等殿下走了才敢出来。”
陵野半信半疑，不等他开口，华安儿解围道，“好了，别生事了。她是我身边最贴心的一个，你快回去吧。何苦找她的不痛快呢。”
那宫女趁机一个劲儿的求情，陵野不得不作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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